蠻荒之吻 第四章 「普西芬尼」號和內德

  她喜愛壯實的男人。內德就如一棵大樹,這樣粗壯的男人卻這樣溫柔,一心只使她高興,卻不只為了他個人的滿足。

  天空陰陰的,像是給籠罩了一層灰濛濛的霧氣。向遠處望去,水天一色。船就這樣在沉悶的天空下前行著。很快,海岸線就消逝了。

  中午前,太陽從厚厚的雲層裡露出了笑臉。和絢的陽光照射在稍稍起伏的海面上,海面像一面揉碎了的鏡子,映射出奪目的光芒。

  「在清朗的天空中,假若正好遇上順風,那樣,『普西芬尼』號就行駛得如風一樣快。」愛德華得意地說。

  玫羅麗非常容易地適應了海上的生活。她對這些船員非常感興趣,他們中有一些人已三十多歲了。他們人人都謹慎地伺候著這船。在舵樓的甲板上,僅有客人、船長和大副才允許進入。她和海蒂注意到,船員們每四個小時就換一次班。

  「你們最好自己照料好自己。」艾勒華說,「這是一條貨船,我可不願乘客誤事。」

  「艾勒華,我清楚。」玫羅麗認真的說:「我會謹慎的,我不需要你陪著我。我不可能給你惹麻煩的。」

  艾勒華不以為然地哼了幾聲,顯然不相信玫羅麗。

  然而玫羅麗的確希望能表現得好些。她想著有些水手可以多擠在一間艙房中,那樣她和海蒂就可各自單獨擁有自己的一個艙房了。她清楚有些水手以為女人在船上是不吉利的。

  船長覺察到玫羅麗和海蒂兩人都未暈船。「你們兩人在這麼顛簸的船上依舊能不暈船,的確是兩條可愛的美人魚。」

  麥克爾船長是一位美貌的愛爾蘭人,他大概有三十五歲。他是一位非常有經驗的船長,深受水手們的信任與擁護。他非常有禮貌,總與玫羅麗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但是,玫羅麗總發現他的那雙眼睛顯得非常熱情。

  在徐風吹拂的好日子中,玫羅麗和海蒂兩人會長久地待在舵樓甲板上。玫羅麗繪畫,海蒂做針線。然而四周發生的一切都未逃脫玫羅麗的眼睛。她發現有那樣一位體格健壯的年輕船員,她猜測或許是事務長吧,他總是悄悄地盯著海蒂。海蒂彷彿未注意到她,她像是全身心地服侍著小姐似的。

  艾勒華和喬那森兩人,總是長時間地在一塊討論旅行計劃,研究著地圖。喬那森盡可能多告訴艾勒華一些關於非洲大陸的知識。玫羅麗非常喜歡喬那森說這些事情。她聰慧的大腦對知識吸收得十分快,她發覺自己可以毫不費力地記住所有的東西。

  喬那森是一位好老師,講解得十分認真,他的話非常有吸引力。玫羅麗此刻才發覺喬那森本來是一位學識淵博的人。他懂六種語言,閱歷很廣泛,而且寫了許多關於土著風俗習慣的書。每一次大家在一塊聽他談話時,彷彿他都沉醉於自己的談話之中。有一次,在他講話的時刻,他發覺了她正盯著自己,玫羅麗躲避不及,發覺他臉上有一絲難以覺察的笑容一閃而過。從他洞悉所有的神態裡,她如芒刺在背。

  「小姐,吸一口氣。」海蒂一面說一面使勁地繫著玫羅麗胸衣的帶子。「再深呼吸,再用力一下。我要綁緊些,你才穿得下這件杏黃色晚禮服。」

  晚禮服的衣領開得非常低,露出了玫羅麗雪白的肩膀,海蒂認真地梳理著玫羅麗的頭髮,接著扎上一根杏黃色的絲帶,最後,在她的髮夾上插上一根美麗的羽毛。

  「你喜歡做貼身女傭嗎?」玫羅麗瞧著鏡子問。

  「小姐,我非常喜歡,」海蒂微笑著說:「你的衣服真漂亮。並且,我也能夠穿上可愛的新衣服。我自己彷彿也成了一位千金小姐似的。行了,都穿戴好了。我看上去就如畫中人一樣。麥克爾船長如何可以抵得住你的秀色?」

  「海蒂!」玫羅麗叫了聲,迅速地掃視了她一眼,忽然笑了。「我是去船長那裡晚餐,可不是和他幽會。」

  「你不是出去約會?」海蒂吃吃笑道:「我看到船長乘你未注意時悄悄地瞟你呢。」

  「不要胡說。」玫羅麗說,接著懷疑是否是真的。

  麥克爾對她來講是年紀大了些。她始終以為船長只不過把她當作船主的女兒罷了。然而此刻她有點想起來了,每當她在船上周圍看看時,總能遇見他;並且,每當她站在船上眺望時,也會發覺他向這個方向張望著。

  「今天夜晚事務長要在甲板上和我幽會。」海蒂說。

  「啊,真的,那個事務長,我不知是不是喜歡他,」玫羅麗說:「你今晚深夜時,最好去我艙房裡,告訴我們你們發生的事的。」

  海蒂對玫羅麗行了一個屈膝禮,她雙眼發光地問:「要我告訴你所有細節嗎?」

  玫羅麗點點頭:「對,就如正在做愛一樣清晰。」

  「噢,小姐,我不應當告訴你的。此刻不同於英國了……」

  「我不管!」玫羅麗中斷她的話說:「假若艾勒華清楚你和船員有不檢點的行為,他莫非不會生氣?」

  海蒂嘻笑道:「他肯定會發瘋的,然而你不會告訴他的,是嗎?」

  玫羅麗搖了搖頭,「假若你不合作,我就告訴他。有關男女之情,我還要瞭解。」

  從前在英國,海蒂就是她得到這些知識的源泉,她得接著扮演這個角色。這一點,她明白得越早越好。

  海蒂害羞地垂下眼瞼,臉色通紅。

  「好吧,」她低聲說。「我將會告訴你所有的。如果有值得說……」

  玫羅麗開心地笑了。「唉,我認為值得一敘的。」

  玫羅麗離開了房屋,海蒂一一拾取了她換下的衣服。她把無袖內衣和襯裙捲成一團,打算和剩下的衣服一同洗。接著她坐下來休息一下,她手摸著這些質地優良的衣物,它們周圍都有滾邊,領口繡著花,非常精緻。

  她不禁想起自己那些普通的衣服,雖然它們也是新的,品質也還不錯,然而如何與玫羅麗的衣服相媲美呢。她那樣想也擁有如此漂亮的衣服啊。

  她的嘴角突然浮出了一絲淘氣的笑容。為何不?玫羅麗永遠不可能知道的。她飛快地脫光了衣服,站在試衣鏡前上下瞧著自己。在油燈的照耀下,她的肌膚如乳脂,她優美的曲線具有誘人的魅力。她的手輕柔撫弄著自己黑褐色的乳頭。她牢牢壓著自己的乳房。

  她的情慾非常容易激起。她看著自己柔軟的腹中和那濃密的如雜草般的大腿之中的毛髮,事務長是一位身材偉岸且身體壯實的人。正是她理想中的男人。

  她趕緊穿上玫羅麗的無袖內衣和她的襯裙,鬆軟的織物貼在皮膚上十分的舒適和愉悅。

  夜晚,她將有很多話要告訴玫羅麗小姐的。

  「晚安,華因斯威爾小姐。」玫羅麗才一邁進那間狹小的佈滿地圖的房間時,麥克爾船長就慌忙站起來相迎。桌上特地鋪上了白晰的亞麻桌布,油燈照射得全部屋子好像白晝,每人桌前都擺放著精緻的瓷器。

  她一人獨自坐著一張椅子。

  艾勒華,喬那森和船上剩下的高級船員早已等著她的到來。喬那森正好坐在她身邊。她才一落座,喬那森就在她耳旁說:「你今晚真使人神魂顛倒。」

  玫羅麗慌忙低下了頭。他靠得她那樣之近,以至於她感受到了他呼出的熱氣撲在她的脖子上癢癢的。過了一會兒,她才漸漸鎮定下來。

  雞肉煮得非常爛,蔬菜都是平常的家常蔬菜,然而十分可口。事務長在一邊侍候著他們,溫多琳一看見他,心中就暗自發笑。她心想:他是否正想著海蒂,正想著他們的約會呢?

  「盡可能多吃點,」艾勒華說,「一旦船上的新鮮物品吃光了,我們每日只有吃乾硬的麵包和醃牛排了。」

  她的哥哥捉住每一個機會來說教;這是一次艱辛的旅行,堅持同他們一起去非洲,是十分愚蠢的行為。

  「只要你行,我同樣可以度過難關的。」她對艾勒華甜美一笑。

  船長熱情地對她說:「你是一位有膽量的小姐,我佩服你的頑強精神。」他立即遞給她一碟雞塊說:「來,來,再多吃些雞肉啊。」

  整個晚餐過程中,艾勒華始終談論著他們在非洲將做些什麼。喬那森說他十分想收集眾多的貝殼、寶石、面具,和木刻製品。

  「一旦在博物館展出我們的收藏品後,艾勒華,你將可以大大出名的。」喬那森說。

  艾勒華感謝地說:「假若一切進行順利,我還會接著資助這種旅行的。我十分渴望去印度。那是一塊神秘的土地,你不清楚……」

  儘管喬那森本人是一位天才的演說家,然而玫羅麗發覺他也非常會專注地聆聽別人講話。她想他是一位確實喜歡、關注別人的人。他不像她哥哥,艾勒華是一位只喜愛自己聲音的人。她變得越來越喜愛他了,然而她並不打算準備原諒他如此傲慢地對待她的態度。

  她依舊記得他們兩人在河旁交談的那一幕。那是一種憤怒與歡樂交融在一塊的感情。我發過誓,她提醒自己道,他在河旁傷害了我,我要讓他為此付出代價。

  在晚餐進行中,她發覺喬那森火辣辣的雙眼總是在她裸露的肩膀上掃來掃去,眼光長久地停留在她的繡花領口處,從那裡能夠依稀看見她豐滿的乳房。

  麥克爾船長極力地吸引她的注意力,他不斷地給她倒葡萄酒,熱情地為她挾很多菜。有那麼一、二次,他的手彷彿是漫不經心地碰著了她的手,她也覺察到桌子底下他的膝蓋漸漸地朝她的腿移動著,靠在她的大腿上。這些信息非常難捉摸,然而海蒂是對的。

  玫羅麗同時受到兩位美貌並且經驗豐富的男人青睞,她發自內心的喜悅。這是一種使人心醉的感覺。當麥克爾船長似乎又是不經意地用手碰著玫羅麗的前臂時,她側身向著他,對他嫣然一笑。

  她看見他顫抖的手指碰著她溫暖的肌膚而高興的兩眼發光的神態時,心中是那樣地滿意。他身穿筆挺的制服,給人一種強壯而又能夠依靠的感覺,燈光映照在他衣服上的銅扣閃閃發光。

  「你必須給我講講你的航海趣聞,」她愉快地說。她又使用她剛剛學會的哄人技巧說:「像你這麼一位男士肯定會有很多有趣的故事,這非常吸引年輕女士的。」

  麥克爾船長馬上紅了臉,幾乎被酒嗆了一口。恰好此時,艾勒華插話進來,掩蓋了麥克爾的失態。我肯定使他吃驚不小。她想,他一定未想到我會如此直接了當地說出這樣的話的。然而一會之後,他就肯定會清醒過來的。

  船長端起酒杯,說:「我祝你非洲旅行順利。」接著,他又轉頭對艾勒華說:「我期望你好好照料你可愛的小妹妹,我不可以容忍對她的一點傷害。」

  此刻,玫羅麗臉紅了。「你的心實在太好了。」她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雖然喬那森沒有任何反應,她能夠確定他已覺察出了什麼。她彷彿又發現了他的譏諷的神態。他清楚我在幹什麼。

  她為自己的虛偽而有些內疚。

  趁他未注意時,玫羅麗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在油燈下,他顯得更為黝黑,更為神秘莫測。

  他在意她和船長的大膽行為嗎?她輕托腮幫,思索著。

  他們的目光不期然地遇到了,她看出他確實在意,他顯得有點憤怒和詫異。

  她的嘴角浮起一絲無情的冷笑,這太好了。

  「抱歉……你說了什麼?」玫羅麗趕忙問艾勒華,她從他的表情中猜測他剛才肯定對她說了什麼,並正等著她的回答呢!

  「我正和船長說起你繪畫一事。」艾勒華有點煩惱地說。

  他一直厭惡重敘自己的話。

  「我是藝術的膜拜者,華恩斯威爾小姐,」船長甜蜜地說:「一切的愛爾蘭人都具有藝術家的靈魂,你同意讓我看一下你的佳作嗎?」

  玫羅麗低下了頭,害羞地說:「我非常高興給你看看,然而到現在為止,我還只是畫了些底稿。」

  她非常奇怪自己的聲音是那麼平靜、自信,其實她內心十分激動,她的心都在「噗、噗」直跳。此刻麥克爾船長的腿緊緊地壓到了她的腿處。他又扭頭挨得她更加近了點,她聞到了他頭髮的發油味,臉上還剩餘的剃胡皂的香味。

  「不用說,你很快就可以畫完它們……」這時艾勒華又插話進來,中斷了他們的對話。他對這種話題喪失了興趣。

  在晚飯馬上結束時,咖啡被遞了上來。按慣例,男人這時該去抽雪茄、喝茶聊天了。玫羅麗期望他們可以多坐一會兒,再談談話,然而艾勒華看上去更加盼望開始「男人」的話題。

  「恐怕這兒已經不適合你了。」艾勒華直率地說:「在我這條船上,男人們抽煙聊天時,你最好應當離開。」

  「事實上這也沒有什麼關係。」玫羅麗說。「我期望我們在船上能有些通融。但是,我想去船艙裡看書———」

  「或許你樂意———」船長邊說邊站了起來。

  「這夜色如此溫柔,」喬那森趕忙打斷了船長的話說。

  「浪費真是可惜。玫羅麗你想去甲板上走走嗎?我想去呼吸新鮮空氣。」

  玫羅麗想拒絕他,然而她又想,自己對喬那森不可以在表面上太冷漠了。他們畢竟要在船上一起度過幾個星期的海上生活。最好應當緩和一下關係吧。

  她微笑著對喬那森說:「謝謝,我非常樂意出去走走。」

  向船長的盛情款待道過謝意後,她馬上把花絲織圍巾披在肩上,跟著喬那森向甲板走去。

  晴朗的夜空中,繁星閃耀出點點的星光。微風徐徐吹送,帶著一股股海水的鹹腥味。風撫摸著她的秀髮,她頭上的絲帶在空中輕輕飄揚,銀月照耀在波浪翻滾的海面上,使整個海面如一面灰色的閃著銀光的鏡子。

  他們走到護欄邊,停了下來,身體靠在護欄上,喬那森譏諷地問:「你如何能適應船上的生活呢?」

  夜風飄來了水手們若有若無的講話聲。

  她以一樣的語調答曰:「對於一個青年女孩子來說,只要肯學,就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他沉默了一會兒,細細體味著她話中的含義。她期待著他開口,她期望他們的談話能使她快樂,就如晚餐時那樣,她出盡了風頭,非常得意。然而他看上去不會這樣做。假若他想談什麼話題,那樣就將談論什麼,她想,我們兩人都明白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太難為你了,船上空間如此狹小,淡水供應也較少。」

  喬那森繼續說。

  「真是比家裡條件差多了,然而我會盡力克服的。」她勇敢地說。

  他笑了起來,「我認為你可以辦到。你是一位十分堅強的女孩子———或許有點固執,有點無情。我認為你學東西非常快。我始終相信你生來就適合於非洲的,和我同樣。」

  他不輕視她了,她為自己獲得的小小勝利而由衷的喜悅。

  「適合於非洲?如何個適應?」她又沒法忍受忽然發生的爭鬥。

  喬那森挨近她,嘴角呈現了笑容,他的雙眼炯炯有神。

  「我從你的雙眼看出你適合於非洲的。從你儘管穿著古板的英國衣服且被包裹得嚴實的身體看出來的。你被養成了任性而又十分好鬥。你應當披散著頭髮,你的頸脖上應掛著一串串閃閃發光的項鏈……」

  「行了。」玫羅麗尖聲叫道:「你不應當對我說這些,我不許。」

  「你為何打斷我?」他挑逗地問。

  「假若你希望我對你文明一點———」

  「噢,我希望。已夠文明了……你清楚……」

  玫羅麗打斷了他的打岔。「你得收斂你的行為,要不然我可要生氣了。這船太小,容不下我倆。我們為何不能和好呢?這應當有可能的。我們莫非不能成為朋友?」

  他漸漸地低下頭,說:「對我來說,這並非是個問題,我們再散散步,行嗎?」

  她對自己這種解決問題非常滿意,雖然他離她很近,然而他一定不清楚她心跳得厲害。他真使她大吃一驚。無論他什麼時候談起非洲,她的腦子裡總會充滿著各種幻覺,產生一種意想不到的反應。

  該死的,他的眼光為何如此敏銳。他是如何看到她內心深處的?沒有人清楚她的夢想,她的期望。她在父母和哥哥眼裡,並非十分重要,更進一步說,她對這個家庭的開銷還或許是一個負擔。她始終反叛他們強加給她的思想。現在看來,喬那森彷彿發現了她的秘密。

  想到這兒,她感到不安與無奈。

  他們靜靜地散著步,只有喬那森有時讚歎幾句夜色美好之類的話。從表面上看來,他們之間的交談已變得非常融洽了。在船艙門口,他停住了腳步,轉身面朝著她。

  他一下拉住她的手臂,他那滾燙的手指彷彿要燒著她的衣袖。

  「我在涼亭見到你和海蒂時,我是你心目中的另一半。」

  他令人怪異地不情願地說著,似乎他不能表示自己的想法似的。

  「你……說……?」

  聽見他提起了她和海蒂那次在涼亭的秘密談話,她不禁愣住了。

  他若無其事地點點頭,「那沒什麼。這只是確保了我對你的看法而已。你與其他女性不同。你更為堅強,你追求你想獲得的東西。正和我同樣。噢,玫羅麗。我將讓你瞭解非洲,一個真正的非洲。你會漸漸愛上它的,也和我同樣。在那兒,你將會被喚醒。假若可能,你有足夠的膽量去面對非洲的挑戰。玫羅麗,是嗎?你確實有那份勇氣嗎?」

  他已發誓不說這些話的,然而他又禁不住說了出來。她想笑,然而使勁地忍住了。上帝,他與她如此地相似。他做過違心的事嗎?

  她抬頭看著他的眼光。

  「勇敢?我相信我勇敢。」她冷漠的說。

  他開懷大笑。

  「噢,我毫不懷疑你擁有正直的性格,高尚的品行。哪一位英國紳士的女兒沒有這些品德?然而對於你,我想清楚你是不是具有所有的勇氣,最大的勇氣?具有打破一切傳統約束的勇氣,具有不考慮自己社會地位的勇氣。總之,發覺一個真正的自我?」

  他不待她回答,馬上說:「晚安,玫羅麗。我今夜會夢見你的。」接著,他調皮的笑了笑。「而且我希望你明晨會理我。」

  玫羅麗下了樓梯,匆忙奔向自己的房間。她飛速衝進艙房內。「砰」地一聲關上了門,背倚在門上。她認為她可以應付得了喬那森,看上去事情沒那麼簡單。

  他有時會忽然發怒,不幸的是,她也毫不示弱,與他針鋒相對。這或許是他倆太相像的緣故吧。

  此刻她清楚他也是一個不受別人操縱的人———同她一樣。事情沒有比這更為糟的了。他已看見了她和海蒂在涼亭裡發生的一切,已清楚了她是怎樣計劃著利用海蒂與艾勒華做愛這件事,捉住了艾勒華的把柄。天哪,她一想起海蒂和艾勒華做愛時的情景,臉上就發紅。

  噢,她曾那樣沾沾自喜,認為自己已牢牢控制了艾勒華,並以此實現了自己去非洲的夢想。此刻她感到十分憤怒,心裡亂得很,她實在想大哭一場,喬那森窺視了她的秘密。他指責她太無情了?從另一個角度講,他不是同樣有些殘酷?她明白他為何會告訴她涼亭之事。

  他是為了報復她對船長的有意賣弄風情。

  她憤恨地想道,喬那森,你等著瞧好了,這才開始呢。

  我會變得有經驗的,我會同你一樣經驗豐富,那時,你將勝不過我。

  玫羅麗獨自留在自己的艙房裡,有些坐臥不安,她想有人陪陪她。她期望海蒂在就好了。

  這件晚禮服太緊,她感到不太合適。她想脫下它,換上一件寬鬆的衣服,然而她得請海蒂來幫她解開如此多的鉤子和扣環。她打開艙房和門,穿過狹窄的走廊,走到對門,敲著門。

  「海蒂!你在裡邊嗎?」

  房裡沒有人答應。不容置疑,海蒂肯定和事務長在一起縱情享受。他們不可能在一塊逗留得太長的,他在下班以前還要為船長和他們服務,送送雪茄、白蘭地之類。

  玫羅麗推開了船艙房門,走到裡邊。她決心等海蒂回來。玫羅麗拾起一隻枕頭,墊在腰下面,舒服地斜靠在床上。

  「噢,內德,不要,不要!不可以。」海蒂呵呵地笑著,推開了這位青年海員。海蒂的後背牢牢地貼在一條擰成了「8」字形的巨大的繩索上,繩索差點都陷入了她的肉裡。銀色的月光通過船護欄灑在她金黃色的頭髮上。

  她的手壓在內德的寬厚的胸膛上邊。儘管他穿著制服,她還是感受到了他肌肉的壯實。他的兩條粗壯的大腿牢牢地夾住了她。

  她喜愛壯實的男人。這事務長看上去如一棵大樹,令她想到家鄉的那個鄉村小伙子。他的相貌非常平常,下巴較寬,然而他有一雙她所見過的最藍的眼睛。

  內德鼻子輕微地擦著她的領口,慢慢地一隻大手從她的領口伸了進去。

  內德剛一碰見她的乳房,海蒂卻說:「你的臉皮實在太厚了。」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是一位可以輕易到手的普通的鄉下姑娘。畢竟,她此刻是一位貼身女傭,她有自己的自尊。

  內德可是迫不急待了,海蒂使勁地想推開他,但是她自己的身體同樣有了反應。她的有意識的壓抑,不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親著她的耳朵,一點點地咬著它,她全身酥軟地倚在他的身上。

  「啊,小姐,我清楚你急迫地要我,我們不可以去我那兒,那裡總有人在睡覺。你有一個舒服的自己的房間吧?」

  「那你給我怎樣的好處?」海蒂冒失地問。

  「若你讓我到你那裡快活一下,我將給你瞧瞧一、二件東西。」

  海蒂讓他吻她。他的唇非常富有彈性,舌頭使勁地要鑽進她的口時,使她有點興奮。帶他回自己的房間,有些冒險。那些水手就住在走廊的另一端。接著,她覺得他的手滑下她的雙腿,他粗糙的大手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滑溜溜的皮膚。

  他的手漸漸地向上移,穿過內褲的褲腰,反覆地摩擦著。她的心中湧起一股慾望。這樣粗壯的男人卻這樣溫柔,一心只讓她愉快,卻並不只為了他個人的滿足。

  「那麼快點吧,然而你得十分謹慎,弄不好被人看見了,要不然我們兩人都可能有麻煩的。」他們急忙向海蒂的房間走去。

  海蒂邊走邊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免得發出吃吃的笑聲,內德緊緊跟在她的身後,走廊非常暗,空無一人,推開房門,裡邊一片漆黑。

  「別點燈,」內德低聲說:「我可以走好。」

  他倆衝進了房內,內德急迫地在她裸露的肌膚上掐著,捏著,海蒂迎合著他,不斷地扭動著身體。他應當再輕點,然而他們不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力量。

  一聲撕裂衣服的聲音。

  「你撕破了我的衣服,你這個笨蛋。」海蒂高聲責罵道:「馬上拿開你的手。」

  海蒂摸索著找到了銅燈。很快,全部房間都亮了。海蒂轉過身,突然看見玫羅麗正端坐在床上,她有些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玫羅麗彷彿有點憤怒,烏黑的眉頭緊鎖著。

  「老天,她在這裡做什麼?」海蒂脫口而出。

  內德嚇得不禁倒退了一步。海蒂馬上知道自己講了不應當講的話,然而玫羅麗小姐並未發脾氣。

  玫羅麗站了起來。

  「我正在等你,然而我睡著了。」她冷漠地說。「我不希望你此刻招待客人。」

  海蒂緊閉著嘴唇對內德說:「內德,你還是走吧,我們今後再說。」

  內德紅著臉,魯莽地點點頭,轉身就朝門口走去,一彎腰,走出了矮小的房門。

  「好啊?」玫羅麗嚴肅的說。

  「小姐,十分抱歉。」海蒂害羞地說。「我知道我不應當帶他回來,然而我……我十分想要他。內德是一位十分難得的、偉岸的、情慾熾熱的男人。那有何壞處呢?」

  玫羅麗尖刻地答道:「怪不得你用這個去引誘人———內德?」

  海蒂皺了皺眉,有些困惑不解,玫羅麗指了指海蒂撕破的外衣的領口處,海蒂沿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出,忽然看見了那件繡花的無袖內衣,她忽然清楚了玫羅麗的意思,趕緊用手遮擋住已露出一角的內衣。

  「小姐,對不起,我僅僅是想借借你的內衣。我並未偷,真的,僅僅是……我未穿過有這一半好的衣服。」

  玫羅麗輕微歎息一聲,「我想生氣,然而生氣不起來。

  衣服你自個穿吧。「

  海蒂抬起頭,歡樂地笑了。接著她又若有所悟地瞇起了眼睛。她從玫羅麗的表情中,明白溫多琳又在想新主意。

  「什麼———你想要我做什麼?」她聰明地問。

  玫羅麗未馬上回答,稍過了一會,才回答海蒂。

  「我想瞧瞧。」她平靜地說。

  「小姐,瞧什麼?」

  「海蒂,你別裝傻。我想瞧瞧你和內德———你們兩人。」

  海蒂的眼睛瞪得如銅鈴同樣大,她狡黠地笑笑。

  「噢,小姐,」她輕聲而又有點敬畏地說:「你並非指那個吧!」

  「噢,就是那個。我自然是指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