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淑女 第二章 危險的感覺

  賽妮說:「天啊,這一切都是真的。」

  「是的,是真的。」

  「你沒有告訴過警察?」

  「沒有,我告訴過你,他在巴黎拋下了我。」

  「你們怎麼去的巴黎?」

  後來他們走出山洞,走進迷人的夜色中,空氣新鮮、純靜而濕潤,太陽剛剛落入地平線,他們身後都投下了一片黑影,像梵高的名畫《爆炸的星辰》中的藍色;他們前方有一束耀眼的光,蒼白,神秘而空洞,彷彿很遙遠,很遙遠。

  「這兒有水,」

  他說:「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洗一洗。」

  她站在微微冰涼的泉水中。由於白天烈日的曝曬,四周的岩石仍舊存蓄著過多的熱量。他跑到她身邊,溫柔地擦洗著她身上的污垢。他洗她的乳房和喉嘴,他用寬大的手掌掬起一捧水沖洗她全身的每個部位。她靜靜地站著,像個王后,或者像個妓女,接受著悉心的服侍。

  接著,她為他擦洗。她感到她給他的服務,沒有他給她來得刺激,相反,他被逗樂了。

  她依在他身上親吻他。他們在黑暗中散發著光亮,他渾身泛白,在夜色中閃耀,就像是白天陽光照耀下的岩石。

  「該死,我的胳膊開始痛了。」

  他輕輕地說著,笑了起來。

  「我真希望把它打斷了。」

  「為什麼?」

  「那樣,我就不會和你幹那些事。」

  「你後悔了?」

  「不,我想我不會後悔,但如果不發生那些事情,我就會是另外一副樣子,就會不同。」

  「你不是處女,你做什麼大買賣?」

  「大買賣?你認為我經常幹這個?」

  「告訴我,性感女郎。」

  「我以前以來沒有這樣放縱過。」

  「這樣放縱很過癮,尤其第一次幹這種事時,我告訴你,我以前從來沒有被如此瘋狂地煽動過。」

  「女人經常誘惑你嗎?」

  「一般來說,她們從沒有開槍打傷我的先例。」

  「記住,我是你的人質。」

  她的聲音突然間變得苦澀了。

  他摟緊她冰涼的身子,他們就這樣站在水中,兩個冰涼的身體緊貼在一起。「寶貝,你會回去的。」

  他把嘴貼在她的皮膚上嘟囔著:「我並沒太嚴重地傷害你,我只是要阻止警察。」

  她開始哭起來,不是因被釋放而輕鬆,高興地哭泣,而是因傷疼痛而發出的刺耳的痛哭。

  「不要這樣。」

  他說:「我想打傷你。」

  「你已經打傷我了。」

  「那麼,我怎樣才能回去?」

  「回去什麼?」

  「繼續我的生活。」

  「你說是什麼呀?聽起來就像被一個陌生人羞辱的鄉村少女,德伯家的苔絲就是這樣供認她被安格·克萊爾強姦的。上帝啊!小說中一個多麼讓人乏味的男人。」

  她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我不喜歡正經,但我不知道我會是這種德行。」

  他的聲音強硬起來:「什麼德行?」

  「和一個打傷我的人鬼混。」

  他從水中走出來,「如果你從沒有利用過一個傷害了你的男人,」

  他漫不經心地說道:「你的生活就不會豐富起來。」

  她一言不發了。她甚至不知道她跟他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她說出的的感覺是否就是真正發自內心的感覺?把她的感受照實說出來是令人愉快的,太能激起人的情慾了,儘管這種感受不會再持續下去,他們很快就要分手了,他不會明白對她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她只知道他是一個躲在山腰、很不錯的流浪漢。

  他接著說:「這就是生活,寶貝。如果你不喜歡自己的生活,就去改變它。只是,不要責怪我。」

  帶著她慢慢回山洞時,他表情冷漠,茫然,後來她穿好衣服,獨自在洞外呆了一陣。

  她出神地凝著遠方閃爍的星光,許久才識到自己是在看海濱,是渡假村的燈光隨風搖動,又凝神了幾分鐘,她才回到洞裡。洞中一片漆黑,她雙手支撐著爬過地板,又挨到溫暖的身邊,他已經從包中拿出乾淨的衣服穿上了,這兒的夜晚有些涼意。

  「你做過可怕的事情嗎?」

  她哽咽著問道。

  「像什麼樣?」

  「殺人,把人至殘。」

  「你不能談些別的?」

  「不能。」

  「我並不殘暴,除非被逼無奈。」

  「自衛?」

  「我是這樣認為的。」

  「我估計警察就要來了,有柱燈光正朝著這個方向照過來,大概他們在搜查你。」

  他走到洞外,過了一會兒後,進來捲起地毯,從儲藏處取了一些東西塞進包裡。揮去一個電筒裡的灰塵,並用它向洞四周照了照,確信洞中沒有遺漏。凱蒂也拾起她的背包。

  他檢查了靴子上的鞋帶是否繫好,「你打算和他們會合嗎?」

  他問道。

  「你去哪兒?」

  「小姐,我可能會面臨著道義上的審判。我想我不應該告訴你。」

  「你跟我講進,你從來沒有幹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僅是個賊而已。」

  「現在說這些沒用,你自己多保重。」

  「如果你真的從來沒有傷害過人,我想幫助你。」

  「幫我?怎麼幫?」

  「我在一個地方租了房子,跟我一起回去吧。他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會注意我們。我只是一個從英國來的旅遊者。」

  「我要獨自行動。」

  他說:「再見,親愛的,這真是一個美麗的邂逅,其他的男人受到過如此青睞嗎?」

  她竭力穩住自己的聲音:「我已經原諒了你的過失。我想我們都是這樣想;你改變了我的生活節奏,我要告訴他們,你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了。我在可佛鎮的一棟樓房裡有自己的一大套公寓,米特莫麗樓二十九號。」

  他給了她一個飛吻,走進了香氣四溢的夜色國。她想,這可能是她在潘拉特山上最後一眼看這個野人,這個賊。

  面對警察,她裝作驚懼不安,一言不發,警察很是感動,她竟沒有說出任何抱怨或惡意中傷的話。於是安慰了一番,就讓她回公寓去了。

  剩下的夜晚,她獨自躺在自己那冰冷的床上,忍不住笑了起來,畢竟她還年輕,有些依賴別人,但總的來說,她表現不錯。她唯一遺憾的就是她掉眼淚,讓他看到了她以前乏味單調的生活,要不然她會更加愉快和欣慰。

  就情慾本身而言,認識他太讓人心動神搖了,是自己的潑辣大膽才使他變成一個極好的情人,還是他天生就精通此道?她不知道,或許是前者。想到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一個能激起她的情慾,能把她全身骨頭都熔化男人,真是一種快事。

  至於鮑爾,她得好好考慮一下,值不值得和這卑鄙的傢伙繼續交往下去。他吃光用盡了她,就像希臘話中跟著可憐的老普維修斯的那只兀鷲一樣(當然她沒有忘記安格·克萊爾,儘管不知道為什麼他是小說中最乏味的無聊人)可能他正趕上時機吧。她就像吸食海洛因一般,不可抑制地愛上了他。該是清醒、冷靜的時候。

  有一天,他來了,太出乎料,她竟侷促不安起來,她一直慶幸自己巧妙地擺脫了警察的追問。她跟警察講了些毫不中傷人的廢話,她發覺自己快成為說謊家了。他很落魄,也很性感,有一種特殊的魔力,換句話說就是他並不俊朗,但他絕對有一種超凡的吸引力,他的奇妙的、令人著迷的身體。

  他倚著門框,臉上因疲憊而皺紋深陷:「我的行程安排出了些問題,性感女郎,還願意幫我嗎?」

  她穿著一件隨便的衣服,起床了,淋浴後正坐著吃早餐。她並不打算外出,只是計劃躺在陽台上看看,聽聽音樂。

  她全身顫慄著,這本身就是一種性感的節奏。「快行動吧!」

  她的身體在悄聲說:「快接受他的請求如果你幫助他,他就會跟你睡覺,那正是你需要的,在這個腐朽的世界裡,一個罪犯算什麼?我或許是唯一的能讓他精力充沛的人。答應他吧,只要答應他的請求,其他的都去見鬼吧!」

  「你的心情看起來真的很壞。」

  他神情古怪地說道。

  她大概洩露了自己的想法。她眼睛朝下看著,轉著身讓他進來。「胳膊怎麼樣了?」

  她問道。

  「你的呢?」

  「好了,你這傢伙。」

  他沖了澡,修面,吃早餐,大聲地嚼著東西。凱蒂一再地提醒自己,他是一個真正的、不可估量的男人,身邊沒有幾個男性會令自己感到愉快的。

  「換身乾淨衣服吧!」

  她說。

  「你現在就想上床睡覺?」

  「你想我怎麼幫你?」

  她努力控制自己,以一種平靜的聲音問道。那就是讓一個男知道她喜歡什麼。對,她應該接受教訓。你只要能夠誠心地面對性問題,那全世界就不會令人討厭的男人。也許不對,可能是個愚蠢的見解。

  「如果我和你一起離開小島,他們就不會來盤查我。他們在尋找一個單身傢伙,他們的描述又不詳細。」

  「明天我將乘一架貨機離開這兒。」

  「想逃跑,跟我一起乘船去意大利吧,我們可以在那兒坐火車。」

  「坐火車去哪兒?」

  「回英國。」

  「你打算去英國?」

  「實際上,我必須要回國。」

  「你走私。如果你被抓住了,我就要坐牢。謝謝了,槍劫大王,我要上我的班。」

  他舉起背包給她看,她看出幾乎空的:「沒有東西可走私的,我把它郵寄出去了,用一種非常安全穩妥的方式通過邊境。我只需到那邊去領貨。如果在路上我被逮住,你就說是旅途中與我偶然相遇,除了我告訴你的一些,你對我是一無所知。一旦逃出希臘,我就隨心所欲了。我和意大利人、法國人沒有過節。」

  「說得挺輕鬆,他們會設卡檢查船隻。」

  「他們不會檢查太細。他們一定認為我會雇一架私人飛機走,所以我毫無顧慮。除非我躺在醫院作闌尾切除手術。」

  他看著她在考慮問題,「今天下午有一班渡船。」

  他補充一句。

  「槍呢?」

  她說。

  「我把它物歸原主了。我認為它太危險。如果遇上比你還不講道理向我開槍的女人,就不好辦了。」

  她不能再像前幾天那樣把他當成一個實在令人害怕的男人了,他是個討人喜歡的無賴。她眉頭鎖著,正受著常人所無的感情的煎熬。她是保險生公司一名職業婦女,不管年齡,就經濟來說,他獨立,這個男人竟威脅著她,想愚弄她。

  「再仔細考慮這件事時,我可不可以睡一會?」

  他有禮貌地問道。

  「臥室在那兒。」

  「謝謝。」

  他放下了背包和上衣,像一隻貓一樣悄悄地走進另一個房間。「你叫什麼名字?」

  他突然大聲地問道。

  他把頭伸出臥室門,手中拿著一個藍色小冊子,「我的護照,媽媽。」

  他笑著說。

  晚上,他們乘一艘小船離開了希臘。凱蒂因過度興奮而全身顫慄不止,並竭力想去掩飾。她自始至終沒有和他接觸,她想讓他明白她做這件愚蠢的事情不是為了生理需要。

  她甚至不願承認,這樣做是自己一時的偏激。離開公寓前,他們在一起吃了飯,又一起去趕船。當他是個極有趣的同伴,但是當他摟看她的胳膊時,她神經質地跳起來,把他推到一邊。

  「你怎麼了?」

  他輕聲問道。他還沒有回答,他又接著說:「我的想法是我們扮作一對戀人一起外出旅行,我已經給你講得明確了,難道你不希望我們去渡假嗎?你看,這是我最好的掩護,一個真正的渡假著,你改變主意了?」

  「你想以和我做愛為幌子,掩蓋你罪犯的身份嗎?」

  「是的,不過我會盡力做好的。」

  她讓他摟著胳膊。她必須記住,即使他們最後睡在一起,她也要好好掩飾自己多麼需要他的心情。否則,他一定會認為她還像以前那樣利用他,他也在利用她,那樣就不好辦了。只要她不再如饑似渴般地需要他的身體,但是一種慾望仍在體內猛烈地撕咬著她。

  他們直到布森迪斯才有機會在一起做愛,當然,感覺好極了。晚上,他們在一個小旅館訂了一個小房間,他走到她跟前,將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轉過身來,他將她摟進懷裡,主動地用嘴去搜尋她的嘴。

  他感到很不滿意:受傷的胳膊低垂著,顯然、傷勢沒好,抬不起來。他就利用這只胳膊摟著她的腰。那只未受過傷的手伸到她的頭髮下面,環著她的脖子,這樣,兩個人的身體完全融合一起了。

  她聽到他心臟在劇烈地跳動。他把手伸進了她的衣眼裡面,嘴唇仍壓在她的上面。她仰起頭,他就吻她的脖子,吻袒露在衣服外面的脖子下面的部份,他看起來渾身哆嗦,所以她想她不必再害怕自己的感情外露。

  面對這樣一個優秀的戀人再無動於衷,就顯得太無趣了。他們倒在床上,他解開她的衣服,告訴她她很漂亮。他吻她的身體,把手滑到她的大腿間,撫摸、撩撥得她情慾高漲。

  她渴望他佔有她、滲透她。他們一路上都在一起,只有這時她才不必避諱。他強烈地需要她,他也把衣服脫掉了。

  他們就毫無顧忌地、忘了一切地做愛。她感到種輕鬆,只有一點讓人討厭,他是個惡棍,兩天之後,他就再不是她生活中的一部份了。她一直都在渴望享受性愛,她感到很齷齪,和鮑爾,鮑爾以前的情人,都沒有過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時的滿足感。

  他玩弄著她的乳房,「你很漂亮,」

  他說。他親吻它們,並玩捏她的乳頭,用嘴吮吸,用手捏搓。他還親吻她的喉頭。他把一隻手伸到她的背後,撫摸她的臀部,很快,她發現他睡著了。

  男人在睡覺時最脆弱,她想,我們都脆弱,但是男人多數情況下都堅強,當然,是在他們清醒時。但熟睡時,他們很脆弱,女人都是趁他們熟睡時殺了他們的。

  凱蒂看著她的情人,想著他的確不錯。濃濃的眉毛、深色皮膚,眼角有些皺紋,性感的嘴唇,牙齒潔白整齊,眼睛很好看,當它們睜開時,眼球黑白分明。大耳朵,優雅的脖頸,皮膚沒有鬆弛,也沒有公牛般的橘子皮膚色,一頭棕色濃密的直髮,寬闊的胸脯肌肉發達,腰和臀部勻稱,大腿強健有力。

  並不是所有的東西部讓你一見鍾情。有些人第一眼看到他時,覺得他普普通通,深交下去,又會覺得他與眾不同,其實形體上並沒有什麼變化。這就是許多人雖然相貌英俊,卻很少給人完美無瑕印象的原因,長相出眾並不重要,重要的在於氣質。

  一種危險的感覺使她顫慄,他明顯地有一種迷人氣質。

  如果你跟他關係十分親密時,你可以罵他是惡棍,但沒有人能跟凱蒂一樣和他如此親密。

  他們一直向北旅行到米蘭,搭車去了「東方印象」城,途徑瑞士,進入法國境內。他是個很有魅力、很詼諧,躺在床上也很漂亮的人,同時,他又是令人迷茫的。在巴黎,他們要從德倫到蓋德諾,他們一直呆住一起,直到快上火車時,他說:「我去買一份報紙。」

  就不見了。

  火車啟動後,她才不再焦慮地等他了。她感到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他攪亂了她井井有條的生活,他是個流浪者,如果他搬來和她一起生活,她就會發現他很難相處。

  他是個無賴,是個極其下流的冒險家,英國人會將他驅逐出境,讓他無處容身,疲憊不堪,他就會變得極其渺小,微不足道,一切都結束了,這樣更好,她就可以盡情地沉浸於記憶之中,尤其考慮一下因他的突然出現而被打亂了的性生活,假期裡打破生活常規還可以,返回喧囂的英格蘭家再不正常生活,就大勢不妙了。懷念一個盜竊實在是件卑賤的事,她慶幸他走了。

  她檢查電話留言,聽到鮑爾留下的一段話,他說他仍愛著她,在她即將到來的生日,他能幫些什麼忙,他一定會抽空看她。還有一些其他的留言,是她的兩個女友留下的,她的好友知道她外出渡假。

  凱蒂喝著酒,竭力不去想和那個賊一起做愛的情景。她需要刺激一下自己的性生活,應該有其他的男人來填補。她需要危險,她要忘掉鮑爾,要把性日程安排簿上記錄的那些傢伙統統忘掉,儘管他們並不抱怨他們所扮演的夥伴角色。她厭倦了性夥伴和性之類的事情,這像是在地中海的陽光照曬下完全身心的放鬆一般。

  她想到了職位晉陞,如果世界有一點公正的話,她就應該得到晉陞,那麼,她就會忙碌一番,自己也會心滿意足。當然也會因工作一帆風順再次旅遊一次,該是多美的事情。

  下個星期她就三十歲了,卻沒有得到晉陞,現在連工作也沒了。

  討厭,討厭,討厭!除了保險,生活中還有很多事情可做呢?可是,她該做些什麼,跟誰合作?為什麼要這樣子或許約翰,她以前的老闆是對的。她的所作所為就像一個歇斯底里大發作的病人。她才三十歲,不可能絕望,她就像是把自己的生活廉價拍賣,並不是所有理所當然的事情都能如願。她跟那個惡棍、性夥伴在希臘,在通往歐洲的火車上一同渡過了大約三十六小時的時間,最後又會有什麼結果呢?

  在巴黎的分手是那麼浪漫,缺憾又怎麼樣?它並不能改變你的生活。

  一個前保險業助理能做些什麼,她很迷惘,一個穿著長褲、腳心發癢的前保險業的女助理。

  她給在上班的鮑爾掛了個電話。

  「親愛的。」

  她說。他有一副動聽的嗓音:「對你的生日,我很抱歉。佛蘭西有週期性頭痛病,在她發病時,很希望我不要出去,留下來陪著她。星期四有空嗎?我過來。」

  「鮑爾,」

  凱蒂冷漠地打斷了他的話:「我只想找個真正的男人,一個真正願意跟我一起生活的男人,一個不看著鐘點跟我上床的男人,一個不打鼾睡覺,不戴假牙的男人。我討厭那些過癮地玩弄了我,又將我拋棄,並興致勃勃地把我送進地獄裡的男人。」

  「你喝醉了,凱蒂?」

  「沒有。」

  「噢,今天是這個月的黑色日?」

  「見鬼吧,鮑爾。別再打電話來,我需要的是做愛,不是荷爾蒙治療。」

  放下電話,她感到忐忑不安,且是仍舊發出一陣鄙夷的笑聲。或許這幾年耽誤太多。要想年輕一些還為時不晚吧!

  是否她該在這兒乘地鐵,緊跟著時尚?如果在自己的生活道路上,有數不盡的燃燒的橋,那麼她一定會跟著消防隊員衝入火海,而讓縱火犯逃之天天。遺憾的是他們都走了,只留下自己獨守空房,還有存在銀行的錢,但時間不等人。她必須清醒地認認到這一點,並開始在一兩個星期內找到工作,同時,她還要找些事情做來填補她的生活,填補那攪得她不能安睡的空虛。

  兩天後,她差不多就找到了一個十分完美的解決辦法。

  她離開住處附近的井欄,心血來潮,打算順路去街角的蔬菜店買一些蘆筍。就在這時,一輛紅色的汽車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就像一輛貨車風馳電掣般駛來,一場事故眼看就要發生。凱蒂突然意識到自己就要死了。時間停滯了。她呆呆地站在馬路中間,眼睜睜地看著疾馳而來的就要將自己撞得粉碎的龐然大物。整個世界就是個飛行的金屬,它像個死亡天使要將她席捲走。她所能做的便是張開嘴,隨時準備尖叫。

  大叫也不能遏制死亡,死亡的四分之三的重量在朝自己快速壓過來,車輪上一定有個吸毒鬼,到底是怎麼回事?凱蒂最後的感覺,想到了那一瞬間,看到呼嘯而來的怪物時,意識到逃脫不過的絕望。啊!我最後的感覺。

  她的後背被猛地揪住,飛了起來,汽車奇跡般地轉個方向,開走了;她和她的救命恩人一起躺在路上。

  「我不能動彈,」

  她喃喃自語道:「我看到它時,就走不動了。」

  「你該跑。你無淪如何都能避開的。」

  他坐起來,揮去上衣的灰塵:「受傷了嗎?看到這種場面我真著急,我以為它一定會撞著你。」

  「啊,上帝。」

  凱蒂說著,掙扎著站起來。

  當凱蒂告訴大家不必去報警時,在場的旁觀者都大大鬆了口氣。沒有人注意到汽車牌號,警察追不上肇事逃跑者,還是讓目擊證人們說吧。凱蒂由救命恩人攙著,蹣跚地向家走去。

  站在她的門前,他猶豫起來。「我還是不進去的好。」

  他說:「你現在沒事了。你丈夫在家嗎?」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有點外地口音,很動聽。

  「你救了我的命,」

  凱蒂說道:「進來喝點東西,我也要把你身上的塵土刷去,這麼高級的西服,不該弄上灰塵。」

  這是一套很不錯的衣服。她看著她的救命恩人,實際上他很瘦,她的靈魂驀地升騰起來。被一個看起來拿得放得下的傢伙救了,真是件美妙的事情。這個人不是在電影裡。他的西裝做工考究,潔白的襯衫、真絲領帶,以及金色鏈扣都像是從一家高級服裝店裡購買的。這個男人懂得在忘我創業的年紀享受生活。他有一雙黑色眼睛,一頭黑髮整齊光潔地向後梳著,皮膚卻是白的。

  她開始激動起來,「我的名字叫凱蒂。馬德森。」

  她說:「我非常感謝你救了我。」

  「勞爾·馬丁尼奧。」

  一定是個法國人,當她們很形式化地握手時。她想,他的手乾燥,溫暖而有力。

  一股巨浪湧遍全身,該死的汽車,該死的馬路。她再次感到噁心,一次就夠了。她必須去刷牙。

  一小時後,他說:「我要走了。」

  這一個小時飛快。他不只是看起來,就是交談起來也那麼輕鬆自如,這太美妙了。多少堪稱漂亮的傢伙從眼前消失了,即使同樣一件事情,讓他們做起來怎麼就這麼虛偽。他太精明了,也稱得上英俊,他的光潔瀟灑的外貌就像身著高級時裝一樣自然,令她刻骨銘心。

  他在倫敦的一個專業地質隊工作,總部設在這兒,卻在全世界奔波。他們從事空中測量,很顯然,如果你有本事就能從地面某一特性,推測出地下蘊藏些什麼。勞爾在辦公室工作,不做田野調查,但是他通曉所有的屬於他們工作領域的空中飛行磁場異常的地形圖。

  凱蒂覺得他與眾不同。

  他們走到門口,凱蒂向他說再見,再一次表示感謝時,他一直默不作聲。

  「我很高興你沒有死。」

  他嘟噥著。

  「我也是。」

  凱蒂盯著他的眼睛。上帝啊,她想著,火焰燒遍了全身。她感到熱,火焰燃燒般的熱,她的心臟砰砰地跳,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一切都該來的,多麼令人欣喜若狂的時刻,她需要它,他會給她的。

  就像一根繃緊的橡皮筋突然斷了。生與死就像一對情侶。你在床上出生,你在床上產下嬰兒,如果走的話,你也會死在床上,現在她需要他,非常熱切地需要他,死亡的陰影仍籠罩著她。

  「我好害怕。」

  她說著離開了勞爾的臉。她感到自己睜大雙眼,恐懼正在體內滋生蔓延。

  「我知道。」

  他說,同時把手伸進她的外套,放在她的胸前。

  「帶我到床上去。」

  她要求著,全身微微扭動;她感到胸部很舒服。

  他後退了一步,她看見他的眼睛裡閃著光。「不!」

  他說:「我就在這兒要你。」

  他用手撫摸著她的大腿,拉下了她的裙子,扯著她的內褲,脫了下來。他也脫下了長褲。他把手伸到她大腿下,抱起她走了幾步,將她推靠在牆上,他的嘴唇匆匆搜尋著,落到她的喉、嘴上,她把手環抱繞到他身後,喘著氣。

  他重重地壓在她身上,她在他身子下面,感到一次次令人愉快的震動。他的肌肉散發著熱;她不斷地呻吟著,當突如其來的虛弱襲遍全身時,她竟興奮地笑起來。

  他將她放低,站著擠在她身上,呼呼地噴著氣,她撫摸著他的頭,讓他彎下腰,把頭靠在她肩上。

  她咬著他的頭髮,「這樣使我舒服些。」

  她費力地說著。

  他看看她,嘴角閃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當他說話時,地方口音更重了。「我很高興救的是你這種人。」

  他說。

  「原以為你乏味無聊呢!」

  她靠著,閉上眼睛,笑著露出牙齒,同時重重地吸氣。

  她感到自己的血液在劇烈湧動。她的腳尖興奮地划動著,她大聲地笑起來:「這是生活的證明。」

  「事實上,不光是那樣。」

  他把一隻手摸在牆上,伏在她身上,低頭看她的臉。

  「你幹得很漂亮,勞爾。」

  她感到神志不清,言不由哀。

  他翻開她衣服,吻了一下她的肩膀:「一次是不夠的,漂亮小姐。」

  他們走上樓去。他趴在她身上,向下看著她的臉。他的眼睛很空洞,如果他的表面是冷酷的,那他的內心一定有一把火。

  他倆都把衣服脫了,這是一對和諧的異國情侶,他們結合的方式讓人吃驚。

  當凱蒂停下來時,他也鬆弛下來。他伏下身一點一點咬她的耳朵,接著,躺在凱蒂身邊,笑起來,臉上的冷漠不見了。

  「你結婚了嗎?」

  凱蒂粗聲大氣地問道。

  他笑出聲來:「我很不忠實。我喜歡很多女人,卻無法節制,你當心。」

  他懶懶地補充道:「永遠有一些女人比其他女人對我更有誘惑力。」

  凱蒂滿意地點了點頭。她感到自己就像一隻偷了嘴的貓。「想喝些什麼?」

  她問道:「茶還是葡萄酒?告訴我,做愛後想來些什麼,勞爾?我想知道。」

  「我想懲罰你,」

  他低聲道。

  「為什麼?」

  「你束縛了我。」

  「如果你告訴怎麼回事,或許我會彌補過來。」

  「我會再次拜訪你,我的英國小姑娘。我想我比你更邪惡。可能你並不喜歡和我頻繁交往。

  「也許我會喜歡。」

  凱蒂感到一陣冰冷,冰冷而興奮。

  「那我就記下你的電話號碼,明天再打電話給你,我們一起修理一些東西,嗯?」

  「很好。」

  他離開她,參觀她的浴室,熟悉地在房間裡穿來穿去,好像他在馬路上救她以前就是房間裡的主人。凱蒂躺在床上,用一張床單半遮著身子,胸脯裸露著。勞爾扣上袖口,整好衣袋,然後拉平上衣,順手理了一下頭髮。這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粉脂氣頗重的動作不同,冷冰冰的讓人提摸不透,心裡在想什麼。凱蒂研究著眼前的這個男人,覺得他很特別。

  「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勞爾說著燃上一根煙,動作乾淨利落,而且姿態悠閒高雅得像只靈巧的貓,但充滿男人味。

  凱蒂點點頭。

  「再見寶貝。」

  「再見勞爾。」

  一會兒凱蒂突然想起:倫敦西面,遠離郊區的地方,他在那裡做什麼呢?她很奇怪勞爾沒提起。然後她躺在床上愜意地回味起勞爾帶來的歡樂和滿足。她知道他不是個喜愛家庭的男人,一定不是,或許是個危險的男人。他可真古怪!

  哦,我把他弄痛了麼?凱蒂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這可不是她所希望的,雖然她自己並不痛。

  那麼我是怎麼回事呢?在那個難忘的假日裡,她差不多強姦了一個男人,因為他顯然危脅了她的生活?這是怎麼了?凱蒂對自己這種離奇的反應很不滿意,她不去想鮑爾不是很溫順了嗎?難道她的溫柔和撫摸沒有使他陶醉麼?

  想到這,凱蒂大笑起來。難道她已經到了依靠瘋狂的性愛來吸引男人們追求自己的地步麼?這種方式可真不錯!勞爾真是隻老虎,她沒有自信能馴服他,但奇怪地這種想法給了她某種輕鬆和興奮的感覺。

  哦,有什麼騎著老虎的格言來著?有。不,沒有。不過即使沒有她也無法想起來了,因為她已經甜甜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