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慾樂園 第6章 例行事務

  我進去時,理查坐在他辦公室的窗旁,太陽眼鏡推到濃密的紅金色頭髮上,顯然在注視著新奴隸穿過下面的花園。

  他移動身子,很快露出微笑,以尋常的緩慢、優雅姿態悠閒地走向我,拇指鉤在背後的口袋。他的雙眼深陷,眉毛微蹙,曬紅的臉上露出深深的皺紋,像德州人生活在又熱又干的天氣中很早就出現的那種皺紋,並且像永遠不會消失。我一看到他,就想到他在「俱樂部」的綽號——「狼」。

  「麗莎,親愛的,」

  他說。「我們想念你。不要問有多想念,只會讓你擔心。給我一個吻。」

  他今年二十四歲,是我們所曾有過的最年輕的行政首長,以及「志願奴隸的頭子」,也是「俱樂部」中最高的訓練員之一。

  我總是認為︰身高並不要緊,一切都包含在儀態中,但是如果你有了理查的儀態,身高可真能夠為你增加相當多的光采。

  他毫不費力地處理奴隸,用鞭子指使他們、驚嚇他們。他的所有手勢是那麼緩慢、無精打采,奴隸為這種力量感到非常驚奇。儘管眼睛深陷,時常斜視著,但他常透露一種特別令人疑慮盡消的神情,意味著開放、好奇,以及對所看到的每位奴隸立刻表達出深情。

  他身為「志願奴隸的頭子」是完美無瑕的,因為他能夠把事情說得很清楚。他是最佳的行政人員,為了自己必須做的事情而永遠顯得很興奮,不斷沉迷於「俱樂部」的精華之中。他幾乎很痛苦地專注於所直接支配的奴隸身上,奉「俱樂部」為神祇。這個明顯的事實透露出驚人的新鮮氣息,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的手臂抱著他,嘴唇壓在他的臉頰上,心中微感困窘。

  「我也想念你,想念你的一切。」

  我說,但聲音令自己聽起來覺得怪怪的。我還沒有恢復正常。

  「一些小問題,美人兒。」

  他說。

  「就在他們快要準備好的時候嗎?」

  我是說志願奴隸們。「不能等嗎?」

  「我想你能夠很快處理的,但需要你表現手法。」

  他跑到桌子後面,把一份檔案向前推。「新會員。傑利.麥克亞利斯特。一年的全套服務。有其他六名會員贊助,他們全都在這兒,要跟他談,告訴他做些什麼,但是,他不知道如何開始。」

  全套服務是說︰這個人付了最高的會員費,每年二十五萬元,可以隨心所欲來去。如果他想要的話,他可以整年待在這兒。但他們不曾如此。

  「俱樂部」在這方面有點像銀行一樣運作,取決於一個事實︰不會每個人都在同一個夜間去領錢。

  我在桌子後面坐下來,打開檔案。四十歲的國內電腦百萬富翁,來自加州矽谷,在聖馬提歐有龐大的地產,擁有私人的李爾噴射機。

  「他已經跟朋友們在露台上喝了幾杯,」

  理查說明,「現在,他在自己的房間中等待有人能稍微幫助他。他想要一位年輕的女性奴隸,黑髮,黑膚。我曾叫辛琪亞進來,但是他卻把她遣走,說他需要別人給他一點指引,就像他們在電腦世界中所謂的『示範的手』。我想,也許你可以稍作停留,跟他談談,他答應今天下午再來。」

  「能夠找到人的話,我就不去,」

  我說,同時拿起電話。「請立刻接莫妮卡。」

  莫妮卡是我托付這種事情的唯一訓練員,如果她不在,我就必須去了。她在。

  「嗨,麗莎,我正要下來。」

  「請繞回去,好嗎?莫妮卡。」

  我把傑利.麥克亞利斯特的詳情告訴她——異性戀、抽點煙、喝點酒、也許服用古柯鹼、工作狂,等等。「要黛博拉幫你忙。告訴這位先生說,給予指導之後你會回去。黛博拉也許可以從那兒學到指導的內容。她可以不用說一句話,就把一位小飛俠變成一位薩德侯爵(虐待狂者——譯注)」

  「當然,麗莎,把他留給我。」

  「謝謝,莫妮卡。十五分鐘,不要錯過學習指導的內容。答應他說︰我們兩人會在下午去他那兒。」

  我掛上電話,看著理查。

  「好了?」

  「是的。我還以為你會想要自己處理。我們本來可以把事情耽擱幾分鐘的。」

  他臉上露出我在戴安娜和丹尼爾臉上所看到的同樣表情。

  「我度假後有點累,」

  在他還沒有問那個不可避免的問題之前,我先這樣說。「飛機遲到了。」

  我看看前面的其他文件。那位人馬訓練員從瑞士來這兒,他想要賣給我們奴隸,這些奴隸全身套上馬具、馬勒和繩,以便拉人力車、馬車。嗯,很可愛。那麼,我為何馬上感到頭痛呢?

  「全都不要費心,」

  理查說。「我們明天將會看到可愛的小馬廄。」

  他在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中坐了下來。

  「這是什麼——」我拿起潦草的電話口信——「是一個小傢伙宣稱自己是被逼迫的?」

  「一派胡言。他是位英俊、年輕的淫蕩牧神,確實是波斯男孩型,昨天晚上告訴遊艇上的男孩說,他是俘虜,在伊斯坦堡被人綁架。他在說謊。他來自紐奧良,很膽怯。」

  「你很確定。」

  「我們今天一早就把他帶過來。勞倫斯現在跟他一起工作。十之八九他已經坦承自己很害怕。如果他是被人俘虜,那是在亞歷山大入侵前的大流士王宮中。」

  我伸手去拿電話。

  我們都不喜歡在主人的私人工作室中,以奴隸的問題打擾主人,但這件事情必須立刻解決。

  電話鈴聲很柔和,不同的奴隸對鈴聲的反應總是很有趣的。對於一些奴隸和主人而言,電話完全點破了迷夢。對於另一些奴隸和主人而言,電話則加強了卑屈感。主人停下來,去接電話,而受苦的奴隸則等待進一步的檢視和考驗。

  勞倫斯的聲音是平常那種謹慎的低語。

  「是的?」

  「進行得如何?」

  我說。

  緩慢而洪亮的笑聲。

  「他已經坦承了一切,全是謊言。他只是驚慌。但你應該聽聽他所捏造的故事,我會給你錄音帶。」

  他把嘴轉離話筒,對跟他在房間的奴隸下達一個命令。「大部分是關於他被人下毒,」

  他說,「被人剝光身體,被人用『東方快車』號送往北方。現在的大問題是︰要把他送到樓梯下面的地方三天,徹底懲罰他嗎?還是照料他?」

  「照料他。如果他那麼害怕,我想,你照料他是很重要的。要處罰他說謊,但你知道,不要讓他做苦工。他會迷失了自己。」

  「我正是這樣想,但是他是要受罰的。」

  「務必給我錄音帶。我要聽聽那個故事。」

  我放下聽筒。

  一幕美妙的場景在我腦中閃亮,像在某某樂園中乘坐雲霄飛車那麼精巧。我們在地上應該準備一列火車,火車有一副老式的大蒸氣引擎,有華麗的古老車廂——用它來把奴隸送到地上各個地方,在平台上把他們拍賣給會員,並在臥車中舉辦小小聚會時有奴隸可供使用。

  不是「東方快車」號,而是「伊甸園快車」號。我喜歡這個名稱。我能夠看到金色的渦形圖案︰「伊甸園快車」。是的,「伊甸園快車」上的一切都是很愛德華式的。也許,當我們的業務越來越成長,遍及整個島,我們真的很需要這種交通工具。我們可以鋪設好幾哩的鐵道……忽然,我看到鐵道無止境地綿延下去,好像陸地與大海不再是實質的,而「伊甸園快車」一直向前推進,它那巨人的獨眼持續刺穿夜晚的黑暗,同時它也駛離這個小「伊甸園」,前往未知的地方……「天啊,但是,你變得那麼溫柔,」

  理查忽然說。

  無論如何,我覺得很突然。我剛看到自己穿著一件白色的衣服,登上「伊甸園快車」。

  「如果是去年,你會讓那個男孩做兩星期的苦工。」

  「是這樣嗎?」

  頭上戴著一頂白帽,拿著一個白色手提包,打扮有點像是「公民肯恩」中那那個老年人所回憶的那個女孩,也就是他幾年前在渡輪上瞥見而一直忘不了的那個女孩。「她穿著一件白衣……」這是他所說的嗎?想到有人會像那樣記得我,那可真是美妙的瘋狂。在我行李的什麼地方,放有一件白色新衣,還有一頂白色草帽,有長長的白色絲帶……這些裝扮跟你的黑色皮表帶、長統靴相配嗎?

  「我想,你作了正確的決定,當然。」

  理查說。

  我注視他,努力要注意聽。

  「兩種方式都可行,」

  他繼續說。「這是很莊嚴的事情。只要意志堅定,把握方向,一切都可行。」

  「那小傢伙很害怕。」

  我說。理查是在談那個小傢伙,不是嗎?

  「什麼時候了?」

  我問。

  「再過十五分鐘他們就要到達門廳。請不要告訴我說,你看上了誰。讓我告訴你吧!」

  「我不想聽。」

  我說,勉強微笑。

  理查總是對的。他能夠檢閱檔案,把奴隸配給適當的訓練員,很準確地知道誰會選上誰。當然,其他人必須競相選奴隸,彼此討價還價,我是第一位。

  「一位名叫艾略特.史雷特的金髮男士。」

  他逗著我說。

  「你怎麼知道。」

  我的臉孔感覺很熱,一定泛起紅暈。真荒謬。其實我們以前已玩過一千次這種遊戲。

  「艾略特.史雷特是很難纏的,」

  他說。「他是真正走進這個圈子中的一位。除外,他長得很英俊。」

  「他們全都很英俊,」

  我說,不想承認任何事情。「那個洛杉磯女孩吉蒂.坎特維爾如何呢?」

  「史各特已經愛上她。我打賭你會選上艾略特.史雷特。」

  史各特是「訓練員中的訓練員」。他、理查和我三人,形成了其他人所謂的「神聖三位一體」,確實主宰著「俱樂部」。

  「你是說,你要我看在史各特的份上選艾略特.史雷特。」

  我說。史各特是像藝術家一樣的訓練員。凡是他選上的人,有一半的時間都要在訓練員的教室中展示,成為一名幹活的模特兒。這對一個奴隸而言是令人頭暈目眩的經驗。

  「胡說,」

  理查笑著。「史各特也一樣愛著史雷特。但他可說是放棄了,因為他瞭解你。史雷特是從你的導師舊金山的馬丁.哈利法克斯那兒來的。哈利法克斯為我們送來天才、哲學家、真正的瘋子。馬丁當初怎麼說的,『逐字閱讀蘇俄小說』?」

  「算了,理查!」

  我說,努力要讓口氣顯得很不經意。「馬丁是浪漫主義者。我們得到的是血肉之軀。」

  這種說話讓我感到很不自在。又是那種絕望的感覺,像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要錯過了。真的很頭痛。不應該喝那杯琴酒的。

  「麗莎愛艾略特!」

  他低聲地唱著。

  「住嘴,」

  我生氣地說,我們兩人都感到很驚奇。「我是說,你知道,我們來看看事情會如何發展。你們這些傢伙對我而言太精明了。」

  「好了,我們慢慢走到那兒去,」

  他說。「趁電話還沒響之前離開吧!」

  「好主意。」

  奴隸們可能已經聚集在一起了。

  「我打賭你會選史雷特。如果你沒選,我輸一百元。」

  「這樣告訴我並不公平,是嗎?」

  我勉強微笑。

  史各特在門廳中等我們,光亮的黑皮褲與背心就像皮膚那樣貼身。

  他像平常一樣熱情地歡迎我,然後親吻我,手臂抱著我的腰。訓練員已經為他取了綽號「黑狗」,他很配這個綽號,就像理查很配「狼」這個綽號。他總是很容易表現出生理上的深情。我們不曾同床,如此反而有助於產生一種美妙的緊張情緒,每次我們接觸時,都會表現出一點調情的姿態。你只要注視史各特走過一個房間,就可以從他身上學習到有關感官方面的事物。

  我緊緊地擁抱了他一會。他的肌肉結實,充滿熱氣。

  「如果是關係到一位叫艾略特.史雷特的奴隸,」

  我說,「那麼不要對我甜言蜜語。這樣是不公平的。」

  「無論麗莎想要什麼,麗莎都會得到,」

  他回答,又是一個長久的吻。「但也許不像你所想的那樣快。」

  「你是什麼意思?」

  「甜心,你的這個小傢伙可真是一個生龍活虎的傢伙。他剛在亭榭地方表演了一小出雜耍,贏得滿堂采。」

  「他做了什麼?」

  「以美妙的方式戲謔整個展示會,」

  史各特笑著。「他們把他從行列中拉了出來。」

  「理查?」

  我說,同時立刻轉向他。

  「不要期望我會跟你剛才一樣寬大,」

  理查說。「我不是那種會變得很溫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