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體認到亭榭上的表演快結束時,心臟開始快速跳動。其他人正在集合,兩人一組,快步走開,像裸體的學校孩童。
有一位經理人終於走向我,命令我向前走,並且眼睛要往下看。
桌子那兒投過來很多嘲蔑的眼光與評論的言詞,「驕傲的奴隸」這幾個字像霓虹燈一樣在我腦中閃爍。
事實上,經理人有幾次命令我停下來,靜靜地站立,接受檢查。我設法聽命,眼睛往下看,不去管四周所進行的說話,模糊的聲音有時聽得出是英文,有時則是法文。
好傢伙們現在不見了。
但是,很快地,我們來到一間屋頂很低的建築,由香蕉葉遮蔽著。然後我們走進一道鋪著地毯的通廊,這道通廊通到一處燈火明亮的門廳。
我們進入時,奴隸們已經聚集在那兒,一種指導性的工作已經開始。
我感覺自己的面孔泛紅,同時我們很醒目地沿著一群人的旁邊行進,一直走到前頭的地方。
一個臉孔很狹窄的紅髮年輕高個子正在說話,看到我們時,他停下來,問道︰「這位是誰?」
這裡比亭榭更糟。我全身緊張起來,努力表現出看起來真的很後悔的模樣。
「先生,是『驕傲的奴隸』,」
經理人回答,聲音中透露令人驚奇的恨意。「要三位經理人才能迫使他走上花園中的舞……」「喔,是的。」
紅髮的高個子打斷他。
這番對話似乎轟隆地穿過門廳。所有溫順的人兒確實都在凝視著。我再度努力要去分析自己羞愧的感覺,但並沒有用。
「這麼快就驕傲了?史雷特先生。」
紅髮的男人說。我聽到他說出我的名字,嚇了一跳。他甚至沒有看那個附有名牌的精巧小金手煉。真是了不起。我不敢抬頭,但我仍然可以看出︰他不僅身材高,並且也在優雅的模樣中透露出幾分的結實,而且皮膚確實是在海上曬得很黑,好像在遊艇上待過一段時間。
我也能夠在每一邊看到玻璃牆,牆後有男人與女人。有很多人聚集在紅髮男人後面。
每個人都在注視著小小的潰散景象。我知道,這群怪異的人一定是訓練員,是「俱樂部」的道地無賴,因為他們身上的衣飾大部分都是黑色的。
黑色的皮長統靴、裙子、短褲,加上白色短上衣或襯衫。他們將皮鞭掛在皮帶的鉤子上。馬丁說,只有天堂中的高級職員才穿黑皮衣及皮鞋。這種效果幾乎不可避免地影響到我。
這個男人開始踱著方步,好像在端詳著我,甚至他的姿態、他改變身體重量的方式,也透露出命令的意味。
在一種令人厭煩、不快的震驚感覺中,我瞥見他的右邊遠處有四名顯然很焦慮的奴隸,排成一列,全都轉身面對聚集的人群,有的面孔濕濕的,有的則只是紅著臉。他們的胸膛或肚子地方有油筆所寫的文字,全被鞭子打得很厲害。是和我同一夥的「壞傢伙」,我沮喪地想著。完全沒有用。
這是我不曾經歷過的老式學堂——穿著禮服大衣的老師把你拖到前面,當著班上的學生鞭打你。
「我聽說你在花園中表演了一小招,史雷特先生,」
紅髮的訓練員說,「小小的壯麗行列走上平台。」
他們根據聲音選這些傢伙,我想。他是狄更斯小說中那種穿禮服大衣的老師。對不起,我想我現在反而想讀《魯賓遜漂流記》……「你會收到這一季的『創新才能獎』——要是我們有這個獎可以頒的話。」
我稍微搖頭,表示自認所做的事情很可怕。是很可怕。
「但是,我們這兒不想要創新才能,艾略特。」
他說,身體靠得更近,所以他的高度幾乎跟他的聲音一樣具有威脅性。這樣高的男人應該立刻施加麻醉劑,兩腿各切掉四寸。「你是一名奴隸,但你似乎不太能夠記住這一點。」
美妙的暫停,以便製造效果。「我們在這兒,是要幫助你解決困難、除掉困難,也除掉你的驕傲。」
我不必努力露出很痛苦的神色。他正在鞭打我每一寸的皮膚。這個可咒的地方一片死寂,我的神經受不了。我又恢復了知覺,就像在遊艇土時那樣,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人這麼真實存在。我一直是個壞小男孩,需要最嚴厲的匡正,而現在,真實的世界已環繞著那個簡單的事實自我形成了。
更糟的是,有一位女性訓練員正要走近。好了,你知道此事遲早會發生。所以堅強起來吧!但是「毫無招架之力」一詞正在我腦中形成新的意義。我可以看到她的陰影,嗅到她的香味。
香氣與性,一種引起反應的火絨箱。
我看到她的長統靴,很小巧,美妙地貼合她的腳踝。我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自己的心跳。(穩下來,艾略特。不要再驚慌。她很高,只是不像那位紅髮的頭子那樣高高聳立在我上方,同時她又像香水那樣高雅,有一頭長長的暗棕色秀髮。
男訓練員忽然抓住我的手臂,把我的身子轉了過來。現在我不必去看他們,但是背部卻露了出來,而我的內心感覺則像是結凍了。
我看著地板,聽到一陣微妙的咯嗒聲,知道是訓練員從皮帶上解下皮鞭。各位,好戲要上演了。
鞭子著實打在大腿及小腿上。最好不要畏縮,也不要發出聲。然後,我被拉著團團轉,被迫在這個男人前面跪下來,我必須把手伸出去,才不會在跌倒時臉孔碰地。
這次是我頸背遭受鞭打,我完全沒有料到。他很用力地鞭撻著,我必須咬緊牙關,忍住呻吟。我能夠嗅到他的皮長統靴與皮短褲所散發的氣味;忽然,我吻著他的長統靴。他並沒有要我這樣做,我竟然做了,有點吃驚。我的內心一片空茫。
「啊,那樣好多了,」
訓練員說。「現在,你透露出希望的徵兆,甚至顯露出一點風格了。」
我微微感到震驚。
「起來,把雙手放在原來的頸背地方,跟其他接受過懲罰的奴隸走到那兒去。」
接著是快速的兩三鞭,面對新的屈辱狀況︰加入那群狂野的人,默默地站立不動,面對著眾人。
那兒有成排可愛的身體、赤裸的大腿,而淡紅色的性器官在濃密而纏結的陰毛中隱約可見。我第一次看到玻璃牆觀察室是在上面很高的地方,也在與此平行的地方,裡面擠滿男女兩性的臉孔。
可真是亂多的觀眾。鞭打還沒有結束,訓練員的皮鞭又如雨點般落下,又是那種掙扎——掙扎著不要畏縮、不要發出噪音。
我掙扎著要尋求內心的安寧、寂靜,掙扎著要熬過那種一切了無意義的感覺,要設法屈服。那痛苦是刺痛人的、是很熾熱的。
在狂熱的瞬刻中,我看到那個高大的女訓練員就在我右邊,我瞥見她瘦削的臉孔上的亮光與陰影,還有那極大的棕色眼睛。真好看,好看極了。
我的心要跳出來了。又怎麼樣呢。其他的男奴隸也都崩潰了,不是嗎?
「現在我們的驕傲如何了?艾略特。」
訓練員問,走到我的前面。他舉起皮鞭,緊握在兩手之間,然後壓在我的嘴唇上。
我吻了皮鞭,就像天主教徒吻耶穌受難日展示於教堂中的十字架,嘴唇感覺到了皮革,暖氣蔓延整個身體。
有一個奇異的時刻——完全的解脫。我讓嘴唇靠在他所握的皮鞭上。我的頭一陣暈眩,一切的抗拒正在熱氣中消失。
我甚至沒有看他,但是我認為他感覺到,感覺到一件稍微深奧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取走皮鞭,走到我左邊,我感覺好像失去意識有幾秒鐘之久。
然後,又是另一個鹵莽而無法抗拒的時刻,就像在斜坡上我看著眾人時的那個時刻。但是,這一次我是在看著那位女訓練員,並且只有短短一秒鐘的時間;我認為那個紅髮的傢伙沒有看到。
一張讓人牡丹花下死的臉孔,小姐。我眼睛往下看,沒有移動頭部。情景已經變得有點模糊了。
「我們來上一課,教你如何抬起下巴,面對我們聽話的同學。」
紅髮的訓練員喃喃地說。那群偽善的人,你一定是在開玩笑。我看著他們,完全按照他的命令去做。
「各位同學,你們看著這些遭受處罰的志願奴隸,」
他命令著。大家的眼睛都看著「五人幫」。
「現在我們要重新開始上課,當作這些小小的中斷並沒有發生,」
訓練員說。「如果有哪一位壞男孩和女孩敢動一根肌肉,發出抱怨或痛苦的聲音,那麼,我們就只好再度停下來。」
他大步走離我身邊,朝第一排的志願奴隸走去,我第一次完全清楚地看到他。非常的高,是的,很寬潤的肩膀配上瘦削的胸膛,紅色的頭髮濃濃密密。白色的絲襯衫是純海盜的奇裝異服,袖子很寬鬆,袖口滾有蕾絲。英俊的雜種。當然,只不過他的眼睛幾乎是埋在濃眉下面,「像燜燒的煤」,如同不良的書籍中所說。
「就像不幸被打斷之前我所說的,」
他很安靜、很緩慢地說,「你們,你們所有的人,現在都是『俱樂部』的財產。你們的存在是為了『俱樂部』的會員,為了他們喜歡看著你們、觸碰你們、鞭打你們,或者羞辱你們,隨他們的意思要你們幹活。除了奴隸的身份之外,你們在這兒沒有其他身份,將由你們的個別訓練員提供食物、運動,以及裝扮。」
現在他的聲音不僅聽起來很平靜,也幾乎很友善。
但是,我能夠看到奴隸們在蠕動身體。他又在看著奴隸們,而奴隸們投給他偷偷摸摸的眼光。也許,這封他們而言是比較困難的,我在心中想著,因為他們還沒有鼓起勇氣。也許你會經歷整整兩年的時間,從來就不鼓起勇氣,最後精神崩潰而死。但有什麼可能比這更惡劣呢?低下的階層。真有趣。
「但是,你們也會成為被研究的對象,」
他說,「你們會成為被探討的對象。這兒的訓練員,無論有沒有獲得你們有意識的合作,都將發現︰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你們感到羞慚、興奮;是什麼事削弱你們、強化你們;到底是什麼事讓你們做最佳的表現。但是在這一切之中,他們努力要增加的是︰你們的主人所感覺到的愉快,『俱樂部』會員所感覺的愉快。」
「你們需要這種懲罰,你們渴望這種懲罰,必須獲得這種懲罰,無論你們在這個時刻多麼害怕、悔恨;你們投身於奴隸的行列中,以便接受這種懲罰;你們在時髦的拍賣台上,經由最佳的拍賣掮客——這一切是大自然所提供的最有趣和令人愉快的巧合之一。由於你們在這兒無情又不倦地幹活,所以你們將獲得所渴望的東西,它的形式是你們不曾想像過的;你們所有最不切實際的夢都將接受最嚴厲的考驗。」
「再說一次,這一切都為了你們的主人而做,也為了你們的訓練員而做,訓練員代表你們的主人,知道你們主人的欲求是什麼。你們是為了你們的主人而接受磨練,達到顛峰狀態。『俱樂部』的存在是為了你們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還有客人們。」
他停下來,在志願奴隸們前面慢慢踱著方步,狹窄的背部轉向我一會兒的時間,雙臂交叉,皮鞭懸在他的皮帶上。我可以看到幾名奴隸的身體在發抖。我可以聽到我身邊的一名男奴隸發出輕微的嗚咽聲。
「你們聽到這件事情,會很愉快,也會很驚惶,」
訓練員繼續說,「那就是,你們在這個地方會成為無情的專注的對象,你們會不斷又不倦地做活。目前有大約三千名會員在這兒迎接新季節,套房和臥室現在有四分之三客滿。美、變化、強度……這些是客人所期望的,而他們的胃口是無法滿足的。『俱樂部』的會員將永遠不會疏忽你們。」
我努力要想像自己與別人正在聽這些話,想像自己已經成功地穿過花園,沒有表現出古怪的行徑,地想像自己的訓練正順利地進行。
「當然,你們會被保持在最佳的健康狀態中,」
他繼續說,「你們一天進食三次,有時是為了讓你們的男主人和女主人高興,有時則是私底下進行。會有人幫你們按摩、洗浴、做運動、曬太陽、擦亮身體、上油。你們所受的懲罰永不會引發真正的生理傷害。你們的皮膚不會遭受破壞、燒傷,也不會遭受無可挽救的傷害。在幾乎是任何的情況中,你們都會受到監視,訓練你們的人員都會在身邊。這兒不曾發生過意外,我們盡力注意不讓意外發生。」
「但是,你們的存在是為了提供愉悅,你們受到照顧是為了這個目的;你們受到鞭打是為了這個目的;你們受到屈辱及以無情的方式激起你們的性慾,也是為了這個目的。我們要以男主人與女主人所欲求的任何方式,把你們變成娛樂的對象。」
他已經在我面前停下來,背部靜靜轉過來,我看到他伸手觸碰一位矮小的女奴隸的乳房。而女奴隸似乎表現出非常難過的模樣,正在哭泣,眼淚沾污了小小的臉孔。當他的指頭滑過她小小的肚子時,她的整個身體像對著他彎下去。
「現在,你們全都以一種偶然的方式獻給『俱樂部』,」
他又開始說,並走到後面去。「但是今夜,這種呈獻將會更具戲劇性,將會有些特別的表演,而你們將在表演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但是,此事包括我們嗎?我們到底會怎麼樣呢?
「為了讓你們對此事有所準備,為了讓你們對自己的一切訓練有所準備,我們將把你們提供給一位訓練員。他選擇你們的基礎是︰你們擁有什麼個別的特性,而成為他或她的一群固定奴隸中的一部分。」
「你們的個別訓練員對你們的瞭解,將勝過你們對自己的瞭解。他或她將監督你們一切的行為和生理狀態,他們將監視你們的運動和你們的特別訓練,他們將跟那些要求你們出場與服務的客人談談。當你們成為『俱樂部』的一名羽毛豐滿的奴隸時,他們將懲罰你們、開發你們、改善你們。」
「現在,讓我警告你們,如果你們認為自己會接受訓練,如果你們認為刑杖、皮鞭、訓練員、男主人、女主人,沒有什麼值得讓你們驚奇,那麼,你們在『俱樂部』中是有很多東西要學習了。」
「事實上,你們最好把以後幾個月的訓練視為一連串的震撼。那就是說,要預期意料之外的事情,要承認一個事實︰你們各方面的身心控制權是屬於別人的。」
「如果你們表現得很合作,如果你們在各方面屈服於訓練你們的人員,那麼,一切都會更加容易。但是,無論屈服或不屈服,事情總要完成。」
「從這個時刻以後,你們必須做到的是,」
他繼續說,提高聲音,並看看我們這些受罰的人兒,「要絕對沉默、服從,要絕對屈服於所有在這兒訓練你們、在這兒使用你們、在這兒高高在你們之上的人。在這個島上沒有比你們更低賤的人,廚房或花園中最卑下的僕人也不比你們低賤。你們是真正的奴隸、真正的財產,你們不能表現出一點點可能被認為不服從或驕傲的動作、手勢,或反應——或無反應。」
「但是,你們最嚴重的冒犯行為是,」
他說,轉向其他奴隸,「提到『逃走』,更不用說試圖『逃走』。凡是要求釋放,都將被視為跟企圖逃走一樣嚴重。我也不必再補充說︰逃走是不可能的。由於這些行為而遭受懲罰的時間不能算在契約的時間中——無論受罰的時間可能持續多長。例如,如果你們在這兒待兩年,那麼一旦因逃走或叛逆而遭受嚴重懲罰,則不能照算兩年的時間。」
他停下來,轉身面向我們。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眼光投射在我身上,只是我仍然不去理會他,逕自往前看,同時那個可愛的黑髮女奴隸儘管流著淚,仍然在回頭看。
我看不到那位高高的棕髮女訓練員,她在哪裡呢?她有力量在這個房間中移動,像一個正常的人,然而,我卻以俘虜的身份站在這兒,這似乎令人感到驚恐。男訓練員走近了。
我能夠看到他的襯衫上那柔軟而發亮的絲布,看到小片的蕾絲延伸到骨架很粗的手腕上方。我的兩腿發痛。我努力地保持身體穩定,同時他在行列中走來走去。我又聽到另一位奴隸發出高聲的嗚咽。
「但是這些是屬於少見的冒犯行為,」
訓練員說。「任何可以從這個小小的展示場合中看出來︰比較常見的是驕傲的行為——崛強、衝動的反叛。今天我們必須考慮這兩項行為。有五位不聽話的奴隸,甚至在還沒有真正開始服務之前,就徹底地羞辱了自己。」
他又再度停下來,注視著我們之中的每一個人。我看到有人在推著一個很大的金屬鐵架,原來是一個白色的平台,下面裝置了沉重的腳輪,有粗鋼桿在兩端突出,支撐著從一端延伸到另一端的又長又高的橫條,跟店中推動掛在掛鉤上的衣服的那種金屬架,沒有多大的不同,只不過它並不是為衣服而設計。鋼桿太高、太堅固,而附著在架空的橫條上的鉤環則太大了。
訓練員看看這個東西,走向我右邊的第一名受罰的奴隸。
「潔西卡,」
他很快地說。「不服從、害怕、畏縮、想要掙脫檢視她的人!」
他說,口氣中透露一種無趣的嘲蔑意味。我又聽到嗚咽聲。「罰她在廚房中待五天,跪著擦鍋盤,成為廚房工作人員的玩物,這樣她應該會稍微瞭解自己的真正目的。」
他彈彈手指,然後是一陣騷動,這名奴隸發出高聲的呻吟。
片刻之間,只看到她身體倒立,被舉得高高的,頭髮瀉下來,同時白色皮腳鐐扣在她的足踝上,藉著足踝之間的結帶吊在鉤環上。
這種事不會發生在我身上——那樣子被倒掛起來!但是,無論如何,這種事就要發生了。而這一次你不必做任何事,只要靜靜站立,等待著。她的背部很快被寫上「廚房」二字,字體非常華麗。
下一位奴隸已經在聆聽判決︰「伊力克,表現很崛強,不願服從經理人最簡單的命令。我想,在馬廄待五天,梳洗馬匹,當馬伕的馬匹,應該會恨有效。」
訓練員說,然後我眼睛的餘光看到這位強壯的男奴隸被抬了起來,輕易得一如那個女人,加上腳鐐的兩隻腳踝吊在那個架子上。
我的心跳正完整地記錄這種困境。是的,先生,他們在幾秒鐘之後,就會像那樣子把你倒吊過來,然後怎麼樣呢?多加五天!哦,不,應該打電話回家了。電路負荷過量。裝備錯誤。保險絲要斷掉了。
「伊莉諾、任性、獨立、很驕傲、對客人確實很粗暴。」
於是一位已被套上黑色皮革口銜的金髮女人很快被帶走——他們倒抓著她的足踝,經過我身邊。「在洗衣間待五天,好好接受洗衣與燙衣的教育。」
訓練員說,同時適合的字體迅速劃在她美麗的背上。
我的頭正在膨脹。我旁邊還有一名奴隸。廚房、馬廄。哎,不,這種事不會發生的。重寫腳本吧!
我又在左邊的地方看到那個女訓練員。香水。巧妙的小鞋跟發出咯咯聲。
「格雷果利,」
紅髮訓練員說,「很年輕、很愚蠢、很鹵莽。我想,他的罪行比任何罪行更涉及了笨拙與緊張……」這名奴隸發出哀求的呻吟聲,一點兒也沒有加以抑制。
「跟女侍們一起服務五天應該有效,把那種緊張治好。使用拖把與掃帚,好好運動。」
現在,我單獨一人站著,注視著銅膚的格雷果利,他的黑色鬈發像一頂緊貼著的帽子。我注視著他很快被倒吊在橫條上。
他聽命地把兩手放定位,就像其他幾名奴隸所做的,而不聽話的伊莉諾則不顧——或者因為——不斷加諸身上的皮鞭而狂野地扭動著。
「艾略特,」
訓練員站在我身邊說道。我感覺他的一隻手十分突兀地伸到我的下巴下面。「驕傲、任性、有一點過分的個人主義、不適合女主人和男主人的口味,我應該這樣說。」
真是無法忍受。我想我是聽到這個狗養的傢伙在笑。
但是,我聽到在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
「理查,我要這一位。」
她低聲地說。
所有系統都處於緊急狀態。電路正燃燒過絕緣體,會有一場大火發生。
她走得更近,芬芳的花香,暗黑的身影出現在我眼睛的餘光中,小小的臀部形成尖銳的角度,還有尖尖的乳房。
「我知道你要這位,」
紅髮的雜種回答,聲音有點低沈,「但是懲罰……」「把他交給我,」
她說。聲音像一個天鵝絨手套放在我頸上。「我在辦公室曾把此事作為例外處理,因為我知道這是最佳的方式。你知道我最能夠處理這種事。」
我的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香水是香奈兒,一波波微微襲來,像是隨著她的脈搏散發出來。
「麗莎,那種例外處理是你的特權……但是我是『志願奴隸的總監』,而這是一個例行的案子……」麗莎。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扭曲著,只是我沒有移動。男人的手又觸碰我的下巴,把下巴抬起來。
「艾略特。」
他又開始說。
「我有第一選擇權,理查,」
她說,聲音有點更加清脆。「我現在就要選擇。」
她靠得更近,蕾絲短上衣幾乎碰到我的手臂。我就要燃燒了。我能夠看到她緊身的小黑皮裙、纖長的雙手。美妙的雙手,像教堂中聖者的手。
「當然,你有第一優先權,」
訓練員說。「當然你現在可以選擇,但是,他仍然必須接受懲罰,才能夠開始訓練。」
他靜靜地抓著我的下巴,端詳我的臉孔。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壓在我的臉頰上。但我的內心已經一片空白。
「艾略特,看著我。」
他說。
穩住,艾略特。看看這個美妙的男人。深陷的灰眼睛,充滿精力,透露自在的幽默。
「讓我們聽聽我們這位驕傲的年輕志願奴隸的聲音是怎麼樣的,」
他說,幾乎沒有移動嘴唇,好像一面說一面想著。他近得足以接吻了。「眼睛看著我,很真誠地告訴我說︰你為自己所招致的恥辱感到抱歉。」
艾略特.史雷特迷失了。
「嗯?」
「我很抱歉,主人。」
我輕聲地說。對於五分鐘前已經死去的一個人而言,這還不壞。但這可以說就像再度處在那種情況中,而他一定知道,這個雜種,他一定知道︰正視著他,然後這樣說,是很可怕的事情;還有,不斷看到「她」的黑影,嗅到那香水,是很可怕的。
他的眼睛眨動,眼皮蓋顫動。
「我來處理他,理查——」她說,口氣有點尖銳。
我眼睛閉了一會兒。我要她贏得這場爭論嗎?我想要讓什麼事情發生呢?我想要什麼又有什麼要緊呢?
「我們妥協一下吧!」
他說,一隻手仍然緊緊壓著我的臉。他在端詳著我,好像我是一種科學標本。「就決定只做三天的苦工,清理廁所,然後按照完美主義者麗莎的意思交給她。」
「理查。」
她低語著。我能夠感覺到她的怒氣,就像是熱氣。
而這位是我個人的訓練員,這位陰影似的女人,而這就是未來。在廁所裡待三天,想想未來——如果我還能想的話。
「你是一個很幸運的年輕人,艾略特,」
訓練員理查繼續說。我很顯然在顫抖。為何還努力要隱藏呢?「完美主義者有優先權選擇所有的奴隸,而她所選擇的奴隸是『俱樂部』最優秀的藝術家。但是在未來,如果她發現了過錯,你還有更多的廁所處罰等著你。」
「她」已經走到我前面,但我仍然不敢把眼光從他身上移開。然而我可以看出︰她全身纖柔高雅,黑色的鬈發更像斗蓬,而不像罩紗。大大的黑眼睛刺穿我的內心。
她還有一種什麼成分,是可觸知但無法界定的什麼。我不相信人們有靈氣,不相信人們會發出震波。然而,似乎有一種原始的力量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我可以感覺到她,我一直在感覺她。像是一種聲音正從她身上發出來,而這種聲音太低,腦部無法有意識地聽到。
訓練員以較高的聲音下達命令,「清理廁所三天。」
而她則伸出雙手,抓著我的頭。我感覺到她的觸碰有一種很陌生的成分,所以縱使她並沒有強迫我看她,我也會看她,就像一種電流的聯絡。
她很可愛,臉孔上的骨架與陰影顯得很高雅,紅色的嘴有一點暴躁,眼睛直直盯著我,透露非常微弱的天真神色,完全沒有看到我也在回看她。
我的內心又是一片空白。我不能遭受到她的折磨,不能屬於她!竟要讓這個脆弱的人兒置我於無能為力的境地。但是我的那話兒已經從第四檔進入過度使力的狀態。她確實看到了。她不會錯過任何事情,她不會的。她放開了我。
我看到那些穿白皮衣服與鞋子的惡漢走向我來,我甚至沒有足夠的時間想到驚慌。他們把我抬起來,頭部向下轉,腳跟朝上。
純然的驚奇,無法驚慌——他們已經做了,去它的——看不到什麼,然後是寬闊、平滑的皮腳鐐扣在我的腳踝上,身體被放置在鉤環上。
油筆刺進我背中——我感覺不出是寫些什麼字母,他們似乎無法把字寫好——我努力地要停止身體的搖擺,同時,血液衝上我的頭部。
然後,我確實感到驚慌了。我完全呆癡了。但這並沒有什麼差別,因為我被吊在那兒,完全無可奈何,什麼事都無法預測。架子發出吱吱聲,開始滾動著,我們跟著它前去。事情就像這樣簡單而令人難以忍受。
訓練員的聲音響了出來,說明受罰的志願奴隸要在最不舒適的情況下工作與睡眠,他們所受的懲罰將是很無情的,令人筋疲力盡,並不是為了任何人的歡悅。在以後的幾天之中,其他奴隸會去看他們,進一步瞭解不服從的後果。
我們穩定地走向那扇開著的門,我的整個身體感到膨脹。「俱樂部」正像巨嘴一樣吞噬我們。
但是,雖然我們身體倒懸,卻可能一直在移進另一度的空間。我努力地不回頭去看房間的顛倒情景。
「現在,」
聲音傳來了︰「訓練員可以選擇他們的奴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