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魂俠影 第十二回 劍斬孽道

  翌日清晨,龍府大廳內飄出陣陣菜香,只見秦素雅和林碧柔正在準備早點,卻見外邊走來兩道人影,正是昨夜去驛館踩點的龍輝和楚婉冰。

  楚婉冰心情甚是不佳,嘟著小嘴氣鼓鼓地坐在凳子上,秦素雅奇怪地問道:「冰兒,怎麼啦,是不是夫君又惹你生氣了?」

  林碧柔給龍輝沏了杯熱茶,柔聲問道:「龍主,你是不是跟大夫人拌嘴了?」龍輝叫冤道:「兩位美人,我哪捨得惹那小祖宗生氣啊,不單是冰兒,就算是你們生氣我都會心疼好幾個時辰。」

  二女聽得心花怒放,竊喜不已。

  楚婉冰歎道:「不關小賊的事情,都是那個什麼耶華王子,從頭到尾嘰裡咕嚕地說了鳥語,我跟小賊根本就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忙活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探到,真是氣死我啦!」

  為了探出奧古斯?耶華的虛實,昨夜兩人潛入驛館,可是整個驛館內都是西夷人,說著一堆他們聽不懂的話,忙活了大半夜什麼都沒查探到,楚婉冰不禁生出一種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覺,無奈地拉著龍輝回家,看著小鳳凰垂頭喪氣的樣子,龍輝是溫言柔語,好生相勸,才使這丫頭的心情好了幾分。

  聽了這事後,林碧柔也無奈苦笑:「這也是無奈之舉,咱們根本不懂這些夷語,再怎麼偷聽也是徒勞。」

  楚婉冰氣鼓鼓地道:「要是對方防範嚴謹,無法探知虛實倒也罷了,偏偏我們進入驛館猶如無人之境,卻不知道對方唧唧歪歪地在講什麼,白白浪費力氣!」龍輝忽然拍腿大笑,楚婉冰心情正煩著,沒好氣地嗔道:「死鬼,笑什麼笑,你嫌我還不夠鬧心嗎?」

  龍輝陪笑道:「冰兒,我忽然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

  楚婉冰蹙眉道:「什麼事情?」

  龍輝道:「我想要是科考的時候,加上這麼一門夷語,那會是什麼光景?你想想一一幫秀才拉開嗓子天天念這些鳥語是何等滑稽。最好,再來個什麼夷語分級,秀才必須通過第四級,而進士則要通過第六級,那可就熱鬧了!」

  秦素雅蹙眉道:「夫君,你這話可不妥。學習夷語雖可增進兩國通商和各種交流,但將此列入科考則是萬萬不能!多少人連自己文字都沒寫好,卻要強行學習異族文字,長久以往國將不國!」

  楚婉冰也附和道:「你這臭小賊,出什麼餿主意,我要是皇甫武吉,趁著國力強盛就早日永絕後患。三十年前那場大戰,就該直接把大軍拉過去,掃平那個什麼西夷國,將那個格蘭羅馬給坑了,省得這些鳥人趁著神州國力空虛進來渾水摸魚!」

  龍輝奇道:「冰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強勢了,比楊督帥還要剛硬!」

  楚婉冰翻翻白眼道:「別驚訝,魔妖煞三族雖然與天下為敵,但說到底還是生長於神州,那會容許外人染指自己的土地,這些西夷胡狗若還敢像三十年那樣再來中原放肆,恐怕朝廷和三教還沒動手,娘親和魔尊就先收拾他們了,還有厲帝那個孤家寡人,也絕不會任由胡狗碰自己的東西!」

  林碧柔這狐狸精與小鳳凰根本就是一個鼻孔出氣的,見她發話,立即拍手應和道:「沒錯,沒錯,就應該如此!朝廷早趁著大勝餘威打過重洋,掃平那個勞什子西夷國,將那些什麼鳥語都給燒了,看這些鳥人還怎麼說鳥語,龍主和夫人昨晚就不會白忙了!」

  楚婉冰心情好了許多,咯咯嬌笑道:「說得好,說得好,鳥人這兩個字用得真是貼切,鳥人說鳥語,妙哉,妙哉!」

  龍輝嘟囔道:「死丫頭這麼高興做什麼,你自己本來就是鳳凰化身,壓根也是隻鳥兒。」

  聲音雖小,卻落入楚婉冰耳朵裡,氣得她馬上拔劍喝道:「你這條四腳蛇,說什麼呢!」

  龍輝嚇得打了個哆嗦,陪笑道:「冰兒是鳳凰,怎麼能跟那些俗鳥相提並論,是為夫失言啦。」

  「姐姐,龍大哥!」

  這是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笑聲,只見魏雪芯笑盈盈地走了進來,手中卻是提著一個血淋淋的包裹,而她全身卻是髒兮兮的,臉上還掛著一些血跡。

  眾人頓時嚇了一跳,楚婉冰和龍輝急忙衝過去,拉住妹妹問道:「雪芯,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這個包裹是什麼?」

  魏雪芯笑道:「我沒事,這個包裹是人家給龍大哥的禮物!」

  龍輝奇道:「什麼禮物,竟這般血淋淋的?」

  魏雪芯朝秦素雅瞥了一眼,說道:「秦姐姐,這東西有些嚇人,你先迴避一下吧。」

  秦素雅看到那血淋淋的包裹早就臉色發青,咬唇點頭,轉身退回後堂。

  龍輝蹙眉道:「雪芯,別賣關子了!」

  魏雪芯點了點頭,緩緩打開包裹裡邊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龍輝定神一看,霎時週身劇場顫,眼睛霎時被淚水給迷濛了,喃喃地道:「爹,柳兒,阿黃……你們可以安息了!」

  夏王壽宴如火如荼,而玉京的另一個角落卻是顯得極為幽靜,淡淡的月光落下,映照在一塊牌匾上,清晰可見三個大字——悅華觀。

  魏雪芯走到大門前,伸手敲了敲門鎖,一名小道士拉開一條門縫,探出腦袋問道:「姑娘,夜已深,若想上香還請明日再來。」

  魏雪芯道:「道長誤會了,在下天劍谷魏雪芯,特來求見貴觀主持。」

  小道士哦了一聲,說道:「姑娘請稍後,待小道回稟主持。」

  魏雪芯在外邊等了許久,竟依舊沒有動靜,不禁有些焦急,思忖道:「那小道長怎麼還不出來?」

  又過了片刻,始終未見觀內有動靜,更是奇怪,莫非對方要給自己吃個閉門羹?魏雪芯好幾回想直接闖進去,但想起昨日祥雲寺發生的事情,她還是忍了下來。

  過了一會,小道士開門說道:「魏姑娘,主持說夜色已深,鄙觀不方便會見女客,還請姑娘先回去吧,明日再來。」

  說罷也不待魏雪芯說話,反手便將門給關上了。

  「再這樣等下去也不是辦法,用劍心探探裡邊的情況吧。」

  魏雪芯闔上美目,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宛如兩排濃密的梳子般,輕輕地劃在雪膩的面容上。

  閉目凝神,劍心入空,魏雪芯釋放劍心感應,霎時將道觀內的狀況看得一清二楚。

  悅華觀內部裝束雅靜,林蔭小道上鋪就著顆顆精巧的石子,碧綠的小水池上飄著幾片被風吹下的落葉,有些魚兒趁著明月當空之際露出水面,藉此吞吐月華精元,整個道觀不似祥雲寺那般莊嚴古樸,倒是暗含自然之道,隨意之中又不失法度。

  魏雪芯窺探了片刻,覺得十分不妥,偌大的一個道觀竟然是人煙寥寥,沒看到半個活人,就連方才走進去的小道士都不見蹤影。

  事有蹊蹺!魏雪芯咬了咬朱唇,縱身翻牆入院,誰知一進去卻是感覺到更加詭異,深沉而又凝重的氣息竟也讓劍心生出幾分躁動。

  魏雪芯默運心法穩固心境,保持冷靜,手已經緩緩按在劍柄之上了。

  走入道觀正堂,卻見數尊神像威嚴而立,但從窗縫投入的月光使得這幾尊神像猶如魑魅魍魎,正在冷視著入侵者,準備隨時襲擊廝殺。

  魏雪芯朝香台上掃了一眼,用手指在上邊摸了一下,心忖道:「桌子乾淨,香台佈滿香灰,表面看起來甚是正常,但為何劍心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呢?」

  在前院走了一圈,魏雪芯並未發現什麼不妥之地,不禁將目光投向後院,想道:「後院便是道長們的休息之所,我若在冒然闖入只怕又會鬧出變端,但劍心始終在躁動,預示著這兒並不尋常,究竟該不該去探個虛實呢?」

  魏雪芯陷入天人交戰之境,猶豫不決,忽然腦中靈光一現,想起楚婉冰以往的做事手段:「姐姐最擅長從細節推斷大局,我為什麼不學她那樣呢?」

  於是便仔細在周圍尋找線索,找了半天依舊沒有發現,但劍心的躁動仍然未減。

  這察微入細乃是一種高明的手法,並非朝夕可成,魏雪芯乾脆不用此法,眼珠滴溜溜地一轉,生出一計:「既然沒法子找出線索,那我就來個投石問路。」

  魏雪芯轉身離開道觀,在小巷裡打了幾個滾,將身上的衣服染上一層灰土,然後又將頭髮弄亂,將一些灰炭抹在臉上,又在附近人家買了兩隻雞,斬下雞頭將血抹在臉上,裝出一副落魄的樣子。

  一切完畢後,魏雪芯又折返悅華觀,這回她是運功改變了嗓音,伸手拍門大叫道:「道長救命,道長救命啊!」

  其叫聲淒苦慘痛,宛如鋸木彈棉花般難聽,響徹夜空。

  魏雪芯叫了幾聲後,門再次被打開了,又是方纔那個小道士,只是他已經認不出魏雪芯的模樣。

  小道士沒好氣地道:「鬼叫什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魏雪芯裝得慘兮兮地道:「道長救命,我們遭到魔界高手的襲擊,同門都遇害了,就剩下我一個人,還望道長救救小妹性命!」

  道士臉色一沉,不耐煩地道:「現在沒空,你去找其他人吧!」

  魏雪芯叫道:「道門身為三教之一,乃武林正道之砥柱,見死不救豈是名門正派所為!」

  小道士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風清,出家人慈悲為懷,還不快扶施主進來!」

  小道士身後走來一個中年道士,頗待責怪之意說道。

  風清拱手道:「是,弟子知錯。」

  說罷開門將魏雪芯扶進來。

  中年道士問道:「不知姑娘是何門何派高徒,又是如何遭受魔界毒手的?」

  魏雪芯裝作十分疲倦地道:「小妹乃天劍谷張月,我與奉長老之命前來迎接谷主和魏師姐,可是還沒入京就遭到魔界高手的襲擊,隨行的同門全部遇害了,就我一人逃了出來!」

  中年道士微微一愣,訝然道:「不知女俠是奉天劍谷哪一位長老之命入京的?」

  魏雪芯說道:「是大長老簡慧衣!」

  中年道士略帶試探地追問道:「究竟是魔界那些狂徒偷襲天劍谷的諸位?」

  魏雪芯搖頭道:「帶頭的是元魔五君!」

  小道士忽然插嘴道:「方纔貴派的魏姑娘曾到過鄙觀,可是很快就走了,張女俠沒有遇上她麼?」

  魏雪芯劍心一動,已然察覺了這兩人有問題,從頭到尾他們所說的話都是在試探自己,無論是天劍谷長老,還是魔界高手的名號,甚至魏雪芯剛剛離去的問題都是在做著巧妙的試探。

  魏雪芯暗自好笑:「姐姐曾說過若想騙人就得真假參半,我就再說幾句半真半假的話,就不信你這兩個西貝貨不下套!」

  魏雪芯裝作十分驚訝地道:「兩位道長莫非見過我師姐?不知師姐離去多久了,她往哪個方向走的?」

  說罷捂著胸口便要離去,在別人看來似乎有著重要事情要跟師姐說。

  兩人對望了一眼,風清急忙勸阻道:「張女俠且莫著急,你傷勢不輕,還是先調理調理。」

  魏雪芯咬牙道:「道長好意小妹心領了,只是敝派有重要事情傳達給魏師姐和谷主,請恕小妹打擾了。」

  說罷轉身便走,那中年道士急忙上前拉住魏雪芯衣袖道:「張姑娘,貧道乃正一天道祥靈子,你傷勢頗重,還是暫且留下來養傷為好。」

  魏雪芯眼圈泛紅,甚是焦急地道:「實在不行了,這事情關係天劍谷存亡,我得盡快找到魏師姐。」

  說著說著暗中咬破舌頭,猛地噴了一口鮮血,裝作搖搖欲墜的模樣。

  祥靈子急忙扶住魏雪芯,柔聲道:「姑娘,還是先到後院歇息吧,至於天劍谷方面,貧道現在就派人天劍谷分舵去通知於谷主。」

  魏雪芯暗笑一聲還不中計,於是繼續說道:「可是谷主已經不在分舵……我還是自己去吧!」

  祥靈子去分舵通知於秀婷也是一句試探的話,若是魏雪芯所說之詞表露出於秀婷就在分舵,那麼對方立即便會看出破綻——既然你們谷主在分舵,你為何不直接去找她,反而跑來悅華觀,而且魏雪芯這般說辭,更加營造出天劍谷危在旦夕的氣氛。

  聽到魏雪芯這般對答,祥靈子已經信了八分,繼續說道:「姑娘,貧道說句冒昧的話,你如今身體不便,不如讓貧道先替你療傷吧。」

  魏雪芯暗忖道:「好個假道士,裝的倒挺像的,要不是爹爹傳了劍心通神給我,說不定還被你瞞過了呢!」

  祥靈子這話說得毫無破綻,他不追問魏雪芯口中的秘密,也詢問與於秀婷聯繫的方法,因為這兩種做法都是犯江湖大忌的,即便是道門中人也不敢違背,所以他只能說替魏雪芯療傷,可惜一開始的時候魏雪芯就用劍心感覺到了不妥之處,故而比常人多了一個心眼。

  倏然,魏雪芯感覺到祥靈子即將替她輸真氣療傷,心知事情不妙,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的手掌距離自己背門只有三寸不到,若給對方有惡意,這一手下來魏雪芯最少也得去掉半條命,即便對方無意傷人,但若輸真氣的話立即就會察覺魏雪芯沒有受傷,到時候對方還會一掌拍下去。

  火光電石間,魏雪芯立即有了取捨,手捏劍指,嬌軀一擰,回身便是一劍,忽如其來的劍氣猛地鎖住了祥靈子的氣脈。

  祥靈子驚愕地道:「你……你沒受傷!」

  魏雪芯冷哼一聲,反手封住他的啞穴,隨後又朝風清追去。

  風清撒腿就跑,正想張開嗓子呼救時,卻覺得身子一軟,咕咚一下躺倒在地,動彈不得,也開口不得。

  魏雪芯閃電出手,一舉制住這兩個道士,於是分別查探兩人的氣脈,發覺這兩人體內真氣甚為陰沉,並非玄門正宗,立即證實了自己的懷疑:「悅華觀果然有問題!」

  魏雪芯冷視兩人,哼道:「快說,你們是什麼人,是誰指使你們的!」

  那兩人翻翻白眼,裝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魏雪芯心忖道:「這些人定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普通方法根本問不出來,不如換個法子……」

  可是她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有用的方法,其實並非沒有辦法,只是魏雪芯出身正道,對於一些損招伎倆並不熟悉,若是換了楚婉冰過來,有一百種法子撬開他們的嘴。

  既然問不出來,魏雪芯乾脆不問,拿起歲月劍直接闖進去,有最簡單的方法解決問題。

  魏雪芯展開劍心感應,將後院的情況納入心中,只見有北面的一間屋子防禦極重,除了明面的巡邏道人外,還有不少暗樁。

  魏雪芯雖無補天訣這等潛伏暗殺的絕技,但憑著劍心的感應已經將周圍的情況摸清,避開了守衛的耳目。

  魏雪芯使了個身法越到屋頂上,將體內氣息盡數掩蓋,心跳呼吸都控制到最低,附耳在瓦片上竊聽屋內的情況。

  「淨塵師兄,你現在身患重病,而且兩個徒弟一個死,一個瞎,何必還如此執迷不悟呢!」

  一聲聲咳嗽響起,只聽一個虛弱的聲音說道:「雲蹤,你這叛徒,我就算死也不會說出天尊令的下落的!」

  魏雪芯輕輕地將瓦片掀開一小角,查探裡邊情況,屋裡的擺設十分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四張椅子和一張床,牆壁上畫著一個太極圖騰,太極旁邊掛著一口長劍,一名白髮白眉的道人躺在床上,神情憔悴,滿臉皺紋,而一名獨臂道人則冷笑地站在床前。

  「師兄,念在同門一場,我不想害你,你還是快些說出啦吧。」

  雲蹤說道,「其實天尊令只是一個象徵罷了,能不能執掌道門,靠的是實力,可不是憑區區一個令牌就能算數的。」

  淨塵哼道:「既然靠實力,你為何還要苦苦追尋這個天尊令?此令乃祖師爺傳下的掌門信物,只要鴻鈞手持天尊令,他便是名正言順的道門教主,那些跳樑小丑即便再怎麼猖狂,也難逃覆滅的下場!」

  雲蹤冷笑道:「淨塵師兄,仙宗已經不在了,你何苦還要替他弟子勞心呢!你也如今渾身是病,身邊卻每一個人侍奉,真是怪可憐的,我看便讓你那個白雲徒弟來伺候你吧!」

  淨塵激動地道:「你們把白雲怎麼樣了!」

  雲蹤道:「師兄,切莫緊張,小心身子。小弟只是派人將白雲師侄請到京師養病罷了,他眼睛已經看不見了,住在那件草廬裡實在是不方便,所以派幾個人伺候他。」

  淨塵喘著粗氣道:「好,好,雲蹤,算你狠……」

  雲蹤笑道:「淨塵師兄,小弟只是略盡同門之誼,讓白雲師侄來京師,你們師徒完全可以相互照應。」

  淨塵無奈地歎道:「雲蹤,你已經叛出道門,你要天尊令也沒用,滄釋天要天尊令也沒用,究竟是誰要天尊令?你說吧,我也好做個明白鬼!」

  雲蹤道:「師兄,小弟答應了那個人,在沒掌握天尊令之前是不會透露他的身份的。」

  淨塵苦笑道:「無奈啊,死到臨頭,連個明白鬼都做不成!」

  雲蹤歎道:「師兄,只要你肯交出天尊令,小弟以性命擔保你和你的徒弟可以安度餘生。」

  淨塵恆大:「安度餘生?這所謂的安度餘生只不過是留著我們師徒的一條殘命,至於怎麼活下去,你可管不著了,是嗎?」

  雲蹤嘖嘖道:「師兄,你怎能這般看待小弟呢?」

  淨塵冷笑道:「為了避免我們師徒揭穿真相,你幕後的那個人一定會想方設法將我們師徒變得又聾又啞,又或者弄成一個瘋子,這般便是你所說的安度餘生!」

  「大護法,何必與這癆病鬼多言呢!」

  只見一名老婦人推門進來,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直接給他幾個魔蟻丸,叫著老不死的嘗嘗萬蟻啃咬的滋味,到時候倒要看看他還敢嘴硬嗎!」

  雲蹤蹙眉道:「聖母,我這師兄病了足足十年了,身子元氣早已掏空,恐怕承受不住這魔蟻丸!」

  那老婦人正是喬裝的昊天聖母,只見她目光陰沉,冷笑道:「無妨,我這兒有粒千年人參丹,足夠吊住他的殘命了。」

  說罷昊天聖母便朝淨塵走去,左手掰開他的下巴,右手從懷裡掏出一個藥瓶,掀開蓋子,裡邊立即溢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魏雪芯再也看不下去了,嬌叱一聲住手,震碎瓦片橫空而現,只見她劍指凝光,一劍刺向昊天聖母。

  昊天聖母猝不及防,手中藥瓶被劍氣絞碎,魏雪芯趁勢拔劍掃開昊天聖母,護在淨塵跟前。

  昊天聖母怒道:「臭丫頭,你找死嗎!」

  雲蹤單手起招,一招真武神通拳直取魏雪芯。

  魏雪芯劍鋒輪圓,化出一道氣牆將真武神通拳格了回去,將雲蹤震得氣血翻滾險些吐血。

  昊天聖母左掌翻起五彩霞光,右手凝聚天穹妙法,兩大絕學同時擊向魏雪芯。

  魏雪芯凝神屏氣,施展劍氣境界,使了一招冰雪劍界,嗖的一下便將昊天聖母封在其中。

  分割敵人,魏雪芯專注對付力弱的雲蹤,一口氣連刺三劍,這三劍暗合天地人三才之數,鎖住雲蹤體內三氣,叫他動彈不得。

  雲蹤猛地一咬牙,大喝拼了,猛地抽出五臟精氣,化出五行真元,霎時功體倍增,一招真武神通拳悍然擊出。

  這般功法乃是先傷己後傷敵的絕式,當日雲蹤曾以此法從楚無缺手中逃走,如今故技重施便是要替自己拼出一條血路。

  劍氣對拳勁,魏雪芯只覺得體內血氣一陣激盪,手臂差點就握不住歲月劍。

  臟腑發功本是自殘之招,雲蹤斷臂以後功力不進反退,如今既然承受自傷之痛,還得忍受魏雪芯劍氣摧殘,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他就是龍大哥的仇人,不能放過他!」

  魏雪芯強忍氣脈巨震,誓要拿下此獠,替龍輝報仇,只見她嬌靨含煞,匯聚全身功力一劍刺向雲蹤心口。

  雲蹤頓時汗毛倒豎,鼓起餘力施展太極盤絲手,只見他單手畫圈,在身前築成綿柔的氣牆,試圖卸去凜冽劍氣。

  歲月劍刺入綿柔氣牆之中,魏雪芯瞬間變招,該直刺為橫削,劍光縱橫交錯,眨眼間便將氣牆撕破。

  雲蹤只覺得喉嚨一亮,便覺得自己漸漸地飛離地面,待他回過神來時,發現地上正躺在一具無頭屍體,那正是自己的殘軀……咕咚一聲,一顆人頭落地,一泓鮮血從歲月劍緩緩流下,很快血跡便流乾淨了,歲月劍依舊滴血不沾,若不是看到地上雲蹤那身首異處的屍首,還以為這一切未曾發生過。

  魏雪芯硬撼雲蹤極限絕式,內息已是一片紊亂,幾欲張口鮮血。

  倏然,身後傳來一聲怒吼,昊天聖母已經擊破冰雪劍界,看到雲蹤喪命,頓時怒不可遏,喝道:「賤人,給大護法賠命來!」

  魏雪芯真氣暫時難以為續,蓄力不足,被昊天聖母一掌震退,隨後昊天聖母掌風愈發凜冽,每出一掌都將魏雪芯逼得難以喘息。

  雖居於劣勢,魏雪芯依舊沉穩,劍心開啟,窺探昊天聖母掌法之縫隙,尋求反撲之機會。

  過了幾招後,魏雪芯窺準一個破綻,歲月劍斜著刺出,看似斜刺,又像橫削,似乎毫無所指,但卻又是無所不指,這正是劍心通神之玄妙處,直指敵人破綻,以弱制強。

  劍心通神直指破綻,昊天聖母掌勢不由得一滯,招式再難維持。

  昊天聖母罵道:「小賤人,看你還能囂張到何時!」

  怒元翻湧,內力急劇提升,昊天聖母勢要以強制弱,以雄沉根基壓倒魏雪芯。

  魏雪芯只覺身子猶如陷泥潭之中,動彈不得,一切巧力皆難施展,唯有硬拚一途。

  魏雪芯不顧紊亂的內息,揮劍迎敵,掌力撼劍氣,魏雪芯氣息再亂三分,只覺得五臟六腑彷彿黏在一起般,苦不堪言。

  昊天聖母掌力洶湧如潮,再添三成內元,猛地一下便崩碎劍氣。

  昊天聖母掌勢一轉,直接掃向歲月劍的劍背之上,魏雪芯只覺得手掌一陣酸麻,霎時歲月劍飛離脫手,昊天聖母哈哈一笑,再贊一掌,直取魏雪芯面門。

  逼命之際,魏雪芯心神一片寧靜,玉指輕揚,飛離半空的歲月劍猛地調轉劍鋒朝著昊天聖母刺去。

  不著痕跡之飛劍,無需真氣驅使,正是劍心通神之最高境界——以心御劍!

  只見劍光縱橫,昊天聖母霎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被劍鋒劃破幾處衣衫,露出粉嫩的肌膚。

  魏雪芯奇招奏響,召回寶劍,朝後退去,準備救出淨塵道人。

  誰料,行至半途,卻感氣流急速旋轉,回身一看,只見門外衝入一名男子。

  那男子五指一抓,竟將周圍的氣流全是抽走,先納後吐,男子手掌一伸,被抽走的氣流夾在掌力中噴吐出來,魏雪芯暗叫不妙橫劍擋格,卻是力弱半籌,連退數步。

  男子咦了一聲道:「好丫頭,竟能皆本座一掌而不傷,不差也!」

  魏雪芯猛地抖了個劍花,寒光劍氣反攻對手,那人袖袍一抖,劍氣立即消散無形。

  男子冷冷地道:「天劍谷的丫頭,劍術倒是不錯,可以內功不足,若是換了於秀婷前來還差不多。」

  魏雪芯哼道:「誰來都一樣斬殺你們這些卑鄙小人!」

  男子哈哈大笑:「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小姑娘,卑鄙二字可不是誰都擔當得起的!」

  昊天聖母只是一時不慎被魏雪芯搶了先機,並未受傷,不動聲色地封住魏雪芯的退路。

  男子道:「聖母可曾受傷?」

  昊天聖母搖頭道:「我無礙,只是大護法遭了這小賤人的毒手。」

  男子朝雲蹤的屍首掃了一眼,臉色越發陰沉,哼道:「小姑娘,你還有遺言?」

  魏雪芯以劍心窺探對方虛實,只覺得此人內息雄沉絲毫不在昊天聖母之下,甚至猶有過之。

  男子瞇著眼睛道:「劍心查敵,小姑娘劍道修為倒也不俗,可惜今日始終難逃一死!」

  魏雪芯心知此番定有一番惡戰,於是緊咬銀牙,眼中綻放出不惜死戰的神色。

  淨塵咳嗽道:「小姑娘別管我了,你快快離去吧!」

  魏雪芯咬唇道:「道長,晚輩絕不會任由你受歹人迫害,要走一塊走!」

  淨塵氣苦道:「我都病入膏肓了,命不長已,你這丫頭還管我做什麼,快走!」

  魏雪芯道:「請恕晚輩不能從命!」

  淨塵歎道:「一個昊天聖母再加一個六道神宮,你哪是他們的對手,別為了我這糟老道丟了性命!」

  男子哈哈笑道:「想不到深處簡居的淨塵道長也認得愚蒙,真是意外而又榮幸!」

  淨塵哼道:「當年聖極宗的精銳高手便是六道和八部,昊天教繼承聖極宗的底子,這些事情早就是天下皆知。」

  男子瞇著眼睛笑道:「既然道長認出在下來歷,那我也不再隱瞞,在下身居六道神宮之餓鬼宮-鬼冥牙!」

  魏雪芯緊抿櫻唇,神情倔強,素手緊握劍柄,一步不願退,緊守眼前方寸之地,只求護住病弱道人的生機。

  鬼冥牙嘖嘖淡笑,手掌凝聚其一團黑氣,淨塵歎道:「是鬼脈心經,小姑娘,你還不快走麼!」

  魏雪芯堅持道:「晚輩誓死不退,道長請勿要多言,臨陣脫逃非天劍谷弟子所為!」

  鬼冥牙哈哈大笑道:「那在下便送姑娘上路吧!」

  說話間,鬼氣瀰漫,邪氛籠罩,昊天聖母亦同時凝聚內力,五彩霞光閃耀而現,屋裡陷入光與暗之間,魏雪芯凝聚劍心窺探敵情,卻發覺這兩股力量匯聚得毫無縫隙,很難從招式上尋找破綻,唯一方法只能以力破敵,但魏雪芯心知自身修為,以內力而論昊天聖母已經在自己之上,更別說加上一個鬼冥牙。

  澎湃氣壓鋪面而來,魏雪芯是進退兩難,忽然身後傳來一聲無奈苦笑:「你這丫頭心腸也忒好了,真是好心做壞事,白白浪費我一番心血啊!」

  說話間,一股沛然真氣衝霄而出,璀璨道華間唯見一道人影昂首而立,白髮白眉,素白道袍,竟是方纔那個病怏怏的淨塵。

  此刻他頹勢盡消,臉上皺紋蕩然無存,清秀俊偉的面容堪比那些風流才子,手中持著一口精緻拂塵,正是當初無幻所用之玉陽拂塵,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派從容之風,更顯英偉之姿。

  昊天聖母眼中綻放出驚愕的色彩,說道:「你……你裝病?」

  淨塵笑道:「然也,吾裝病十年就是為了今日之局,可惜功敗垂成,未能引出道門內部的幕後黑手!」

  昊天聖母怒極反笑道:「好個道貌昂然的道者,竟裝病十年,好深的機心,好沉的忍耐!」

  淨塵笑道:「惡人狡猾,吾則更加狡猾,以奸對奸,方能弭平災禍!」

  鬼冥牙冷笑道:「好個腹黑的白毛老道,在下領教了!」

  話音未落,鬼爪已出,類似於煞域陰功的真氣撲向淨塵。

  只見淨塵揮動玉陽拂塵,一股柔和勁力直接盪開鬼脈真氣。

  隨後淨塵真氣擰轉,氣息牽引之下牆上古劍應聲出鞘,隨著他拂塵的擺動古劍在屋內交織出一片劍網,昊天聖母和鬼冥牙被劍氣掃得接連後退,眨眼間就被逼出屋子。

  走!兩人抹去嘴角鮮血,轉身便走,淨塵優哉游哉地從屋內走出來,笑道:「昊天教逃跑本事倒真是一流!」

  魏雪芯跟在後邊走出來,奇道:「前輩,以你的修為完全可以將他們留下來,為何要縱虎歸山呢?」

  淨塵翻翻白眼,啐道:「你這丫頭,就只看到眼前之事,卻不知背後深意,真不知道於秀婷那麼聰明的人怎麼生出你這笨丫頭!」

  魏雪芯想起自己無意中破壞了淨塵的計劃,心生愧疚,俏臉不禁一紅。

  淨塵歎道:「看你心腸不錯的份上,貧道便告訴你吧。我若放這兩隻東西逃走,就是給他們與幕後主使接觸的機會,替我引出道門的最大隱患!」

  魏雪芯蹙眉道:「可是白雲師兄他……」

  淨塵笑道:「此事不必擔心,吾以將白雲妥善安排了,那些人是找不到他的,雲蹤那個死叛徒方才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