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也並非蠢人,聽了周皇后之言頓悟過來:「以父皇的修為,若要殺我的話根本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再說了,父皇如此英明神武,怎會看不出幕後推手的,他定是顧忌群臣的反應才這般對我的!」
相通此節,齊王心頭大定,但為了配合父親而繼續裝出一副悲苦的模樣。
宋王之母,也就是蕭元妃連哭數聲:「我的兒啊!」,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宋王趕緊扶住母妃,卻見簫元妃趴在他懷裡,微微眨了眨眼睛,宋王與她母子連心,立即會意過來,當下緘口不言,不再說任何齊晉二王的話語。
皇甫武吉叫道:「快傳御醫,速速替蕭妃診治!」
皇妃昏迷,非同小可,群臣也不好再逗留宮中,紛紛退下。
齊王也周皇后說了幾句「蕭妃千萬保重身子,我們一定找出兇手」的客套話,朝皇甫武吉拜了幾拜,便也退下了。
離開御書房,周皇后俏臉凝霜,冷哼一聲道:「姓蕭的賤人倒真狡猾,竟然懂得裝昏扮死!」
齊王訝聲道:「母后何出此言?」
周皇后螓首輕揚,頭上珠簪微微晃動,冷笑道:「那賤人看出陛下並無懲戒皇兒的意思,若再咄咄相逼只會惹怒皇上,所以她假裝悲傷過度而昏迷,說白了便是要給自己找個台階下,既不得罪皇上,又在群臣面前展示喪子苦楚,一下子就把自己擺上了一個可憐人的位置,換來了不少同情心!」
齊王點頭道:「確實是這麼一回事。」
周皇后道:「錚兒,無論那個黑手殺害晉王有何目的,總之現在你與宋王之間的衝突已經是在所難免了,此番科舉便是儲君之位的關鍵,既要讓皇上看到你的才幹,又得叫群臣拜服。這宋王文采出眾,猶在泰晉二王之上,再加上蕭妃的心機和儒門的支持,所以你絕不可掉以輕心。」
齊王應了一聲是,便告退出宮。
九曜道觀的地宮密室,隱匿其中的妖族各部已經開始忙碌起來,紛紛開始收集分析科舉的情報,而龍輝和楚婉冰夫妻二人則在這萬千卷宗中篩選有用的信息。
龍輝手上正拿著一份從崔蝶處得來的情報,裡邊便是記載了此此科舉的人名。
而楚婉冰手中那一份卷宗便是這些科考秀才和武人的詳細背景,這些都是崔蝶動用崔家力量從戶部、吏部尋來的寶貴信息。
楚婉冰伸了個懶腰,朝龍輝撒嬌道:「小賊,人家肩膀都又酸又漲的……」
龍輝心領神會,急忙替她揉肩捏背,慇勤伺候,樂得楚婉冰是笑靨如花,芳心甜膩。
龍輝柔聲道:「冰兒,先睡一會,這裡交給我吧。」
楚婉冰妮聲道:「好了,人家不睏,咱們再好好找找,說不定可以找出鷺明鸞的那個棋子。」
當初鷺明鸞與洛清妍豪賭,龍輝猜到鷺明鸞可能早已培養了優秀的文人武者,而這些文人武者便在這份名單之中,若不然鷺明鸞也不會如此豪言賭鬥,所以那所謂的猜狀元,其實只不過是她將自己手下捧上金榜的過程罷了。
所以龍輝便請崔蝶收集了所有參考人員的資料,從中一一推斷排除,希望能夠找出鷺明鸞的棋子,只要能夠明確目標,便將不擇手段將其除去,如此一來,洛清妍「猜」不中,鷺明鸞也「猜」不中,同樣是平局收場,便可逼鷺明鸞下場武鬥生死。
上策便是找出「棋子」除去。
但要從這千百文人武者中找出目標,談何容易,所以便有了中策——從這些人中找出可造之材,傾盡全力將其推上金榜;至於下策便是讓龍輝找個機會向鷺明鸞詐降,將知曉妖族機密的人一一揪出滅口,斬斷了鷺明鸞威脅妖後的根本,但這個計策也是最為凶險,第一,不知道鷺明鸞究竟把秘密告訴了多少人,一旦有了漏網之魚,妖族名冊便會公佈天下,第二,龍輝此際元神未癒,若給鷺明鸞看出貓膩,便有元神崩碎的危險。
楚婉冰歎道:「不了,我們還是快些抓緊時間找多些線索,現在賭約一事尚未傳出去,除了族內的核心人物外,其餘的妖族並不知情,但等鷺明鸞將狀元名字封入傀山祖祠,那我們就更加被動!」
龍輝奇道:「這祖祠有何奇特之處?」
楚婉冰歎道:「祖祠之內供奉著歷代妖族巨擘,一旦開啟宗廟大門,就等同於驚動了祖先靈位,天下妖類便會有了感應,到時候娘親和她的賭約便會傳遍萬妖!」
龍輝恍然大悟道:「也就是說,除了一些核心成員外,妖族內還有一些是心向鷺明鸞的族人。」
楚婉冰點頭道:「沒錯,當初鷺明鸞能夠作亂有很大程度是仰仗這些人,在娘親成功平叛後為了保全妖族元氣,對於鷺明鸞昔時的部署並未深究,只是將他們的權力分解,逐步驅到外圍罷了。一旦賭約之事傳出,那麼鷺明鸞的舊部很有可能會與她響應。」
龍輝道:「不如等將名字封入宗廟後,再由我將鷺明鸞的信封偷出,從中窺探其秘密,這不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嗎?」
楚婉冰歎道:「此事萬萬不可,妖族有種秘術專門用來保存機密的,鷺明鸞可以用自己的精血封存信封,若有人敢妄動,信封便會自動焚燒。而且天下妖類皆將目光集中在宗廟,一個不慎,娘親之威信便會大損,鷺明鸞即可聯合舊部興風作浪。」
龍輝歎道:「這兒的名字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不能把這些人都殺光吧。鷺明鸞這一招端的是狠毒,我現在看誰都像是她的手下,虛實結合,真假難辨,使得我們疲於奔命。我想那個女人現在是一邊喝茶,一邊嘲笑我們此刻的狼狽樣。」楚婉冰哼道:「這個毒婦,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龍輝又想了片刻,說道:「冰兒,你有沒想過,鷺明鸞為何這麼有把握可以猜中狀元呢?要知道,這考狀元可是鯉魚躍龍門,千萬才子擠破腦袋就是為了金榜題名,可是狀元則只有一個,這其中的激烈程度恐怕不在酆都血戰之下,依我看,鷺明鸞已經有了必勝之法。」
楚婉冰奇道:「小賊,你看出了什麼?」
龍輝道:「文狀元方面,鷺明鸞十有八九可以搞到試題。以她的才智,再加上提前知道試題,要脫穎而出簡直就是易如反掌。」
楚婉冰道:「文科舉有筆試和殿試兩部分,就算偷到試題也僅僅能通過筆試而已,殿試部分可是皇甫武吉親自把關。難道鷺明鸞還能提前猜到皇甫武吉要出什麼題目嗎?」
龍輝笑道:「這倒不用!歷年科考能夠通過筆試之人寥寥無幾,鷺明鸞只要在殿試之前用玄媚奪神術控制這些人的心智,讓他們在殿試的時候發揮失常,那這個文狀元還不是她的囊中之物!」
楚婉冰恍然大悟,蹙眉道:「以此類推,在武舉比試的時候,鷺明鸞也同樣可以將那些有實力的武者給控制,畢竟能夠抵禦這玄媚奪神術的人並不多!」
龍輝伸了伸懶腰,說道:「冰兒,咱們出去走走吧,這地宮也忒憋氣了!」
楚婉冰哦了一聲,挽著丈夫的手便朝地上走去,臨行之前還把漣漪叫上。
從密道出去,三人恰好是在九曜道觀的後山,龍輝說道:「冰兒、漣漪,這上策雖好,但未必能實施,不如先佈置好中策,做個後手準備。咱們就按著這名單來瞧瞧那些秀才是可造之人,也好栽培一番來對抗鷺明鸞。」
漣漪說道:「正好這個九曜道觀住了不少趕考的秀才,不如咱們便從這兒開始吧。」
楚婉冰咦了一聲,笑道:「小賊,你還記得上回我跟提起的那三個酸秀才嗎,他們也是住在這兒,不妨也順路瞧瞧他們吧。」
龍輝應了一聲好,攜著兩女悄聲潛入道觀前院。
這兒住的人都是一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三人要隱匿行蹤十分輕易,挨個房間去窺探那些考生的狀況。
漣漪看了幾個書生後,不由感慨道:「這些秀才也過得忒苦了,衣服都已經破了好幾個洞,也不捨得換,那針線補補繼續穿。」
楚婉冰歎了一口氣道:「住在這裡的人大多是寒門子弟,家境頗為貧寒,正因為九曜道觀的租金便宜才過來居住的,那些富人子弟都是在客棧上房高床軟臥,有誰願意擠在這種又破又舊的道觀。」
看了幾個秀才都覺得不是很滿意,楚婉冰便提議去瞧瞧薛樂等三名秀才,說不定會有意外驚喜。
龍輝對薛樂也頗有好感,覺得這秀才雖然有些木訥,但終究還是古道熱腸之人。
來到薛樂等三人的屋頂,龍輝輕輕掀開瓦片,朝下觀望,只見有兩名秀才正在捧書誦讀,之乎者也脫口而出,聽得龍輝險些沒暈過去,而薛樂卻是坐在窗台望天,用手指數著星星,自言自語地道:「天上的星星究竟有多少?」
龍輝不禁低聲笑道:「冰兒,那個秀才倒也有趣,他的同伴都在埋頭苦讀,而他卻還有閒心數星星。」
楚婉冰朝屋裡掃了一眼,只見郭飛和章明一副苦瓜臉,搖頭晃腦念個不停,而薛樂卻是樂得清閒,一時抬頭數星星,一時低首畫圖畫。
所畫之物竟是一些稀里糊塗的鬼畫符,有的像山,有的像樹,有的像獸,但這些形態各異的圖畫卻是由許多個墨點組成。
楚婉冰奇道:「這書獃子究竟在畫什麼?」
龍輝笑道:「他所繪製的乃是星辰圖譜,這麼一個點便代表一顆星星,然後再連上墨線,就成了各種圖案。」
楚婉冰撇了撇嘴道:「這秀才也忒不知趣了,科考臨近卻不安心溫書,盡畫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忽然,郭飛開口問道:「子義,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薛樂放下筆墨,回首道:「請教二字愧不敢當,還請哥哥明示。」
郭飛蹙眉道:「若考試的時候遇上這麼一道題——論孝悌之道,你該怎麼作答?」
薛樂微微一愣,想了想道:「小弟可從這方面作答,第一,孝悌雖是發乎人心之美德,但一個人之孝,始終不能普及他人,所以世上還有不少忤逆兒女,唯有將孝道植入每一個人心中,方可人人盡其孝,老者頤養天年。第二,將孝道宣揚,以以仁愛感化世人,做到老吾老及其人之老也。」
楚婉冰雖有不俗文采,但比較喜歡吟詩作詞,對於這種之乎者也是最為厭惡,聽這薛樂說了一通,險些沒從屋頂跌下來。
忽然,薛樂長歎一口氣道:「如今酆都大戰方結束,豐郡等郡縣皆遭到不同程度的災禍,百姓流離失所,與其論述這些東西,倒不如想想該如何撫恤那些災民,早日安撫民心。」
聽完這些話後,龍輝朝兩女使了個眼神,示意可以離開了。
等回到地宮,龍輝拍掌笑道:「今夜出行收穫不小!」
漣漪奇道:「龍輝,你找到可以扶持之人了?」
龍輝點頭道:「沒錯,就是那個薛樂。」
楚婉冰問道:「那書生雖有幾滴墨水,但未必是狀元的最佳人選,不如咱們去問一下蝶姐姐,還有那些文人有爭奪狀元的實力。」
龍輝搖頭道:「不必了。蝶姐姐所提供的人選一定是出自豪門大族,而偏偏皇甫武吉這幾年卻是想從寒門之中提拔人才,這些貴公子恐怕不合這位皇帝老爺的口味。」
漣漪嗯了一聲道:「著實如此,先有高鴻,再有龍輝,皇甫武吉是想在朝中安插一些草根子弟,藉此分散豪門的影響力,而且這些寒門士子比那些貴族子弟好控制多了。」
龍輝道:「沒錯,我選薛樂便是要迎合皇甫武吉的心思。而且此子不但文思敏捷,還能考慮當前局勢,不想其他書生那樣只會誇誇其談,這無疑便是皇甫武吉想要的人才。」
楚婉冰道:「那你是想扶持這個薛子義了?」
龍輝說道:「明日我在去瞧瞧其他的豪門士子,若沒有意外的話,薛樂應該便是我們所猜之人。」
漣漪說道:「既然龍輝你定下這個薛樂,那我明日也去探探這幾個主考官的來歷。不過,這個武狀元該如何應對?」
龍輝道:「我已經讓碧柔、無痕、凌霄、風望塵他們趕赴京師了,謀而後動,一旦發現可疑的目標,便提前截殺,絕不讓鷺明鸞的人參加武舉。實在不行就在比試那天大鬧校場,叫鷺明鸞什麼也撈不著。」
楚婉冰道:「武狀元除了武藝之外,還有軍事策論,想必這主考官應該是出自軍方,而齊王只是主持武舉而已,並非考官。」
龍輝笑道:「軍中有絕對資歷的考官無疑是楊督帥,但皇甫武吉已經把他封為外姓王,所以他不會入京做考官,倒是有兩個人值得注意,一個是鐵如山老將軍,一個是有青面獠牙稱號的仇白飛。這兩個人都是軍中威望僅遜於督帥的將領,他們很有可能就是主考和副主考。」
說完這幾句話後,龍輝伸了伸懶腰,說道:「我去裴家走一趟,你們別等我回來了,先去休息吧。」
楚婉冰奇道:「你去找裴家做什麼?」
龍輝正容道:「因為當初裴海峰留下一句遺言——湘音不祥!我想這趙湘音很有可能跟鷺明鸞有關,畢竟當初趙家曾派出一個懂得妖族神通高手打敗了韓志,這趙裴兩家跟鷺明鸞脫不了干係。」
楚婉冰和漣漪本也想跟著一起去,但龍輝堅持不讓,好說歹說才把這兩個小妮子勸住。
龍輝藉著夜色掩飾直入貴胄巷,潛進裴家大宅,他以枯木禪法隱匿心神,因為鷺明鸞可以感應到他那殘缺的元神,雖不知她的感應範圍有多大,但一切皆以小心為上。
龍輝先是以佛門心法隱匿氣息,再用妖族潛行術避開守衛,直取裴府主屋。
主屋之內住得便是一家之主,此地便是裴家之主裴國棟之居所,龍輝施展靈蛇身法游到暗處,潛心竊聽屋內訊息。
只聞裴國棟怒聲哼道:「真是豈有此理,老夫率領內閣重臣覲見皇上,原本以為可以釘死齊王那小子,誰知關鍵時刻竟然被周皇后所救,真是功虧一簣!」
龍輝越聽越是驚愕,暗忖道:「昔日裴家一直扶持齊王,雙方關係可謂是唇亡齒寒,怎會一下子便反目成仇,絲毫不留情面地要置對方於死地。」
一個嬌柔的女聲響起:「公公息怒,切莫氣壞身子。」
裴國棟說道:「湘音,宰相肚裡能撐船,老夫還不至於為這點小事動怒。」
趙湘音嗯了一聲,怯生生地問道:「公公,媳婦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這聲音柔弱嬌怯,宛如入骨細針,糯膩膩的幾乎快要趕上靡仙音,就是龍輝以枯木禪法入定也險些想替裴國棟答應她的要求。
只聽裴國棟呵呵笑道:「湘音,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咱們又不是外人。」
只聽趙湘音哦了一聲,說道:「公公,起先您不是一直支持齊王的嗎?為何現在改為協助宋王了?」
裴國棟沉吟了片刻,說道:「齊王文治武功、膽魄手腕皆是百年罕見,可謂儲君之上佳人選,然而也就因為他過於強勢,日後他若登上九五,他首先要做之事便是鞏固其帝位,而裴家便是第一個開刀的對象,他會想方設法削弱裴家實力,若到了那一天,吾等豈不成了被卸磨殺驢的笑柄!反觀宋王,雖不及齊王之才能,但卻是文人出身,性子謙聰,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齊王那般魄力和手腕,所以他登上帝位定要倚賴我們這幫老臣子,對裴家威脅不大。」
龍輝聞言也是隨之一震,暗忖道:「這裴國棟看似卑鄙無恥,反覆無常,但實則精明老練,說的十分有道理,以齊王之膽魄手段、目光抱負,若登頂九五定當大刀闊斧,對內施行新政,對外武征四夷,這個時候定然會與這些老臣子起衝突……」
趙湘音拍手讚道:「公爹真是目光獨到,湘音佩服。」
裴國棟呵呵道:「湘音,老夫最厲害的不止目光,還有更多東西深藏不露……」
趙湘音膩聲道:「公公,你忒壞了……」
「呵呵……湘音,夜深了,咱們快歇息吧!」
龍輝微微一愣:「原來這個裴國棟竟然是個扒灰郎,兒子英年早逝,他這邊便與媳婦姘上……」
但他也是見怪不怪,這種事在大戶人家裡也是屢見不鮮,而且妖族之內也有父妻子繼等類似之風。
到了這個份上,他也沒必要偷聽下去了:「難得裴老兒有此雅興,我便不打擾他的春風美夢了,還是到齊王府去瞧上一瞧吧。」
離了貴胄巷,再臨王孫巷,齊王府便在巷子的中段,左鄰右舍皆是他幾個同父異母的兄弟的府邸,但這些皇子遠不如齊王之才幹,以至於就連宅院府邸都低人一等,遠遠看去,齊王府猶如鶴立雞群般聳立在眾王府之間。
這所謂的鶴立雞群並非指齊王府的裝飾有多麼恢弘,而是一種難以說出來的氣勢,若論起裝飾,齊王府不似周圍的幾座王府那般金碧輝煌,但卻是有股洗淨鉛華的沉穩和樸實,龍輝知曉這是一種因人而孕生氣勢,齊王本人便是驚采絕艷,所以在他氣質的熏陶下,就連府邸也多了一份出眾。
王府之內並無過多的守衛,但哨崗和夜巡兵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在宅院的戰術要點。
龍輝曾在皇宮當過護衛,對於皇宮的守衛他是深有體會,那可謂是五步一崗,三步一哨,一抬頭就能看到巡視的士兵,可是在齊王府內卻無這種現象,家將親兵稀稀落落地巡邏,但每一個人的位置都恰好形成首尾呼應,這種排布之法比皇宮那嚴密的崗哨多了幾分機動和靈巧,進可迅速堵截刺客,退可護衛主子安危。
面對這種外鬆內緊的佈陣,若是換成楚婉冰前來恐怕也難以討好,幸好龍輝既熟悉軍陣佈局,又身負驚世武藝,才能瞞過這些崗哨。
對於齊王的氣息龍輝並不陌生,只消靜下心來便可察覺他之所在,於是便徑直找上門去。
龍輝感覺到齊王此刻正在書房,但就在距離書房還有三十多步時,一股佛力泉湧而出,對著龍輝的脊背撞來。
龍輝腳步挪移,輕巧地一個側身避開了襲擊,當他回頭凝視之時,卻見一名僧人捏出大手印,朝著自己打來。
「竟然是地尊者!齊王身邊怎會沒有高手護衛?」
龍輝對這僧人的出現絲毫不覺意外,袖袍一揮,蕩出柔韌氣勁,盡卸佛掌洪濤。
也就在龍輝截下地尊者的攻勢時,又感到有兩股佛力正在暗處醞釀,定神凝望,竟是空、風兩大尊者。
龍輝不願與他們過多糾纏,於是開口道:「三位大師,在下並無惡意,只是想與齊王殿下見上一面,還望三位大師不要為難。」
空尊者看清龍輝的模樣,略帶幾分驚訝地道:「原來是龍將軍,不知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龍輝還禮道:「在下確實有事想請教齊王,還請諸位大師放行。」
空尊者說道:「吾等奉韋馱菩薩和周皇后囑托,要確保殿下安危,方才並非存心刁難將軍。貧僧這便去與殿下說上一聲。」
這三大佛者並非齊王手下,所以只是說「與殿下說上一聲」,而不是「稟告殿下」。
就在這時書房大門嘰的一聲被拉開,齊王走出來說道:「龍兄請進!」
龍輝也不客氣,舉步便走入齊王書房。
齊王將龍輝迎進書房後,又朝三大尊者行了個佛理,以示感謝。
進入書房,龍輝開門見山地道:「殿下這些日子過得可好?」
齊王苦笑一聲,搖頭歎道:「晉王之死使得諸般矛頭都指向了我,我現在是朝不保夕!」
龍輝道:「此等栽贓嫁禍之微末伎倆,怎可能瞞過皇上雙目,殿下定然無事。」
齊王道:「父皇雖看出背後毒計,但下邊的大臣卻不這樣想,要麼就是一些滿口仁義的倔書生,口口聲聲要嚴懲我這個殘殺兄弟的罪人,要麼就心懷鬼胎的權臣,想方設法地要將我扳倒,面對這種種壓力,父皇就算想保我也是十分苦難。」
龍輝淡然道:「那便尋覓真兇,以證清白!」
齊王苦笑道:「這兇手隱匿極深,要想尋到談何容易!」
龍輝微微一笑:「這次文武科舉便是一個好機會,那幕後推手定會趁此機會,派出自己的心腹參加科舉,以謀取功名,達到滲透朝廷之目的!」
齊王恍然大悟,拍手讚道:「龍兄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昊天教意圖顛覆大恆,那麼這科舉便是最好的機會,我之前怎麼沒有想到此事呢!」
龍輝笑道:「殿下只是被瑣事擾亂了心神,只要再靜下心來思考,定當尋得良策。」
齊王朝龍輝行了個謝禮道:「這回還多虧龍兄相助。」
龍輝擺手道:「殿下不必客氣,龍某此番叨擾也是有事相求。」
齊王道:「龍兄替小王解開心結,這份恩情小王定當回報,不知龍兄想要小王如何做?」
龍輝道:「在下想向王爺討一份武舉人員的名單,除了參考的武者,還包括考官、巡考以及考場的佈置!」
齊王也不問緣由,便點頭答應道:「龍兄請稍等,小王這便給你取來。」
說罷轉身走入書房的一個側門,那兒便是收藏一些重要卷宗的地方。
齊王離開後,龍輝定下心來觀望四周佈置,只覺得書房整齊乾淨,屋子內也沒有任何裝飾品,除了書架還是書架。
牆上沒有掛字畫,只有地圖,有大恆的疆域圖,也有玉京的分佈圖,還有全國各大郡縣的詳細地圖,不但將各種山脈河道描繪得極為詳細,就連人土風貌也在上邊做了註解,看得龍輝是嘖嘖稱奇,暗忖道:「聽人傳聞,齊王從鐵壁關出來後,曾到各地軍營歷練,想必這些地圖便是那個時候他親身勘察而繪製的。」
再向書桌上望了一眼,龍輝頓時暗抽了一口冷氣,桌子上並非什麼重大秘密,而是齊王向皇甫武吉寫得一分奏章,裡邊將大恆現存的各種弊端陳列得一清二楚,最難得的是,他還將改良應對之法也羅列出來。第一條便是大恆軍隊的問題,如今的恆兵雖然軍威鼎盛,但卻存在著兵員太多,軍餉耗費過大,而齊王則準備向皇甫武吉提出「養強軍,裁贅兵」建議。
這個裁兵卻不是以往那種單純的解甲歸田,而是把這些多餘的兵力分配到其他崗位去,例如修建河運要道,屯田鑄堤等工程上。
修建河道則是以楚江、赤水河這兩大河脈為根本,將水路向各大郡縣輻射,特別是一些乾旱的地區,如此一來,不但完善交通要道,增強了運輸,而且還有效地解決了乾旱的問題,最重要的是大大地減緩了南方的洪災。
「當初鐵烈入侵,勤王大軍無法有效救援帝都便是因為那場神州洪災,若齊王此舉成功,不但可提高整個大恆軍隊的機動性,更能大大減輕水災洪禍,可謂利國利民之舉也!」
至於屯田築堤亦是一絕,所謂的屯田也是別出心裁,將江南一些容易生長但卻比較粗糙的糧食移到西北等貧瘠之地種植,如此一來即為江南的精糧騰出了土地,又解決西北貧瘠荒地的百姓口糧的問題。
而築堤更是叫人拍案驚奇,南疆小國林立,而且氣候潮濕悶熱,地形複雜,不適宜大規模作戰,所以這些小國久不久便興兵犯境,而恆軍則礙於地勢劣勢難以殲滅這些跳樑小丑,所以歷朝歷代對於南疆小國的做法便是以夷制夷,扶持一個聽話的國王,來制約其他番邦。
但那個小國在神州皇朝的扶持下實力日益積聚,最終難免生出不臣之心,到時候便反咬神州一口,之後神州皇朝派兵平亂後,再扶持另一個小國……如此一來,便成了「忠犬變惡狼,打死惡狼養忠犬……」,從而惡性循環下去,始終不能解決這個問題。
但齊王在從軍期間曾實地考察過著南疆諸國的地貌,發現他們的水脈河道皆在神州下游,也就是說這些小國得喝神州子民的洗腳水,於是齊王便提議將這些「贅兵」派往南疆,修築堤壩,只要大堤一成,恆軍便不需要再對這些跳樑小丑費神,到時候那個蠻夷敢不服,大恆便可在堤壩上做功夫。
乾旱季節,便截斷上游河道,渴死這些蠻夷;雨水旺季,便蓄積河水,水淹南蠻群夷,此等做法一勞永逸,無需派兵平亂,到時候若遇上蠻夷作亂,恆軍只要拉起或關上水閘,不愁這些小丑不乖乖聽話,無形之中便有節省了一筆軍費,還能懾服群夷乖乖朝貢,等於為國庫贈多了一筆收入。
看到這裡龍輝對齊王之能為已經是大感歎服,如此一個錦衣玉食的皇子,竟能藉著從軍之便,不惜勞苦,走遍千山萬水,從而提出實用的建議,不像其他官員或者皇族那般只會誇誇其談,不切實際。
接著往下看,便是齊王對於「贅兵」的最後一個解決方案,他提議用這贅兵組建「信使營」,在全國各大郡縣設立營地,專門負責傳遞信件,而且還向百姓開放,只要交納一定的錢幣,這些信使兵便替人送信。
等收集了足夠的信件,信使營先將這些信件分門別類放好,按照信件的多少和路程遠近收取費用,由於費用是許多個人平攤,所以每個人要付出的銀兩並不多,都是常人可以接受的範圍。
如此一來,百姓受惠,這些贅兵也能脫離朝廷的軍餉,自力更生,可謂是雙惠互利。
龍輝再仔細想了想,發覺這個信使營若建立起來,所帶來的好處遠非如此。
其一,疏通神州各郡縣的信息,一旦發生戰火,軍情密報可以迅速傳遞;其二,讓許多商人小販能夠及時知曉各地的狀況,正所謂商人無利不往,一旦他們看到了商機便將貨物運往目的地,如此一來,增加了人口流動,貨物往來,盤活了整個神州,無論是朝廷還是百姓都能受益。
「我若是皇甫武吉,想都不用想,直接立齊王為儲君!」
龍輝暗自感慨,也對皇甫武吉立儲猶豫的做風極為不解。
繼續看下去,齊王竟提出了「分田削藩」的政見,龍輝這才醒悟過來,為何裴國棟要反齊王,為何皇甫武吉到現在還在猶豫儲君的人選。
貴族門閥把握了天下七成肥沃良田,許多百姓皆是替門閥耕種,每年都將大部分的收成奉上,自己只能留下一小部分,遇上風調雨順的年份,勉強還能謀得一個溫飽,若遭受洪澇旱災,便是慘不忍睹,於是便常有流民作亂的災禍,而這個根本問題便是出自這田地糧食之上。
齊王為了斬除此禍根要將門閥的良田分給百姓,這樣百姓在自己的田地上種植糧食,比如遇上旺季可種植精米,遇上淡季則種粗糧,不必看這些門閥地主的臉色,即使遇上收成不好的年份,百姓也可以有口飯吃,不必冒著殺頭危險而造反。
若想分田,便得削藩,如此一來,齊王等同於要跟天下門閥作對,崔家和秦家以商運為主,對此影響不大,但裴家則是以田地起家,齊王這般做法等同於割裴國棟的肉,這也難怪裴國棟要倒向宋王。
畢竟宋王不像齊王那樣有自己的想法和過人的膽魄,他是絕對不敢起這種分田削藩的念頭,由他繼承皇位對於裴家等一干門閥都是極為有利的。
「齊王倚賴門閥上位,最後卻要大刀闊斧拔除門閥毒瘤。難怪裴老兒要反他,也難怪皇甫武吉到了現在還不敢立他為儲君……」
龍輝這下子總算明白皇甫武吉的態度了,齊王雖是帝皇雄才,其膽魄和決策恐怕都不在乃父之下,對於軍隊的改良,皇甫武吉或許會接納,但這個削藩太過驚世駭俗,一個不慎便是神州驚變,烽火連城。
「從皇甫武吉對付三教和內閣的意思,我看他也有削藩的想法,但時機未到,終究不敢輕易亂動……這也是他遲遲不立齊王的原因。」
龍輝苦笑一聲,也不知說什麼才好。
這時,齊王從側室走出,手裡拿著一份名冊,說道:「龍兄,這便是此番武舉的詳細名單和考場佈置。」
龍輝大喜,從齊王標示地圖的手法來看,這份名冊恐怕也寫滿了註解,這其中蘊含的訊息也是常人難以估量的。
PS:紫青雙嬌居然更新了……看得我實在激動啊,重溫昔日的騷年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