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廣林臉色凝重,死死盯著邪狼吞日圖,喝道:「全軍注意,無論如何都得擋住敵人!」
這兩路大軍忽然再分兵夾擊,共有四路同時進攻,而北門則是面對邪狼吞日旗的逼殺。
慕容熙暗叫不妙,道:「那個狗頭國師是要親自攻打北門?」
劉廣林道:「北門損傷極為嚴重,乃四門中最薄弱之處,需得更加小心!」
他頓了頓,說道:「慕容公子,請您隨一萬士兵協守北門!」
慕容熙點頭應允,劉廣林召來一個副將,由他率領一萬士兵鎮守北門,副將將士兵統一安排,先讓兩千人登上北門城牆,作為第一重防線;三千人在城牆後支援,作為第二重防線,這三千人乃生力軍,一旦城牆上的手足支持不住便立即登上去援助,當敵軍打破大門,這三千人又及時補防,將敵軍打出去;剩下的五千人則在後方的街道上埋伏,一旦敵軍突破前兩重防線,他們就必須在巷戰中盡殲來犯之敵。
慕容熙隨著兩人士兵堅守在第一陣線,望著那只敵軍越來越近,那面旗幟漸漸清晰,猙獰的狼眼似乎正閃爍著幽幽綠光。
守城士兵舉起弓弩火槍,對準異族妖兵便是一陣狂掃,妖兵怒而獸化,極速穿插,移位空缺,避開義軍的箭雨槍林,多日來的交兵鏖戰,朔風士兵已經熟悉敵人的戰法,一見他們化整為零,立即分散到各處,每個射擊點都有兩三個人協同作戰,以小範圍的交錯箭矢火彈擊殺敵軍。
兩千人分散射擊效果甚佳,將鐵烈妖兵的銳氣給打了回去,敵軍見狀再度現出獸化之身,其動作更添迅猛,狂吼怒嚎著衝過箭林彈雨,很快便兵臨城下。狼人獸兵伸出利爪插入城牆,以此攀爬而上,他們動作極快,幾個起落便已經爬上了一半。
守軍連忙砸石頭倒滾油,不惜一切代價阻止狼兵登城。
久戰多日的疲軍始終難擋養精蓄銳的獸兵,一頭狼人跳上了城頭,掄起彎刀便將一個士兵斬成兩截,血腥味令其再添殺意,狼爪左右揮打,將三個士兵開膛破肚。
慕容熙怒斥道:「畜生,給我住手!」
話音未落,他腳踏雲深步欺近狼人,軍刀順勢一拉,斬其首級。
之後又有幾個狼人爬了上來,慕容熙手起刀落,毫不手軟,一刀一個,將狼人全部劈下去。
慕容熙大展身手,眾軍齊聲喝彩,士氣大振。
咕嚕嚕的輪軸聲響起,慕容熙定神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看到敵陣之中竟有十餘口射日弩,他急忙大喝道:「小心,是那些大弩箭!」
他不曉得弩箭的名字,便以大弩箭代替,眾兵將知道這些大弩箭的厲害,紛紛尋找掩體躲避,而神火營的士兵便以火炮轟擊,不讓這些射日弩進入威脅範圍。
火炮集中攻擊那些射日弩,誰料第二波敵軍竟趁這個機會四下散開,遊走包圍而來,慕容熙只見漫山遍野都是狼人妖兵,他頓時知道中了敵軍詭計——他們是以這些弩箭引開朔風城最強力的防禦力量,令第二波士兵能夠逼近城頭。
狼兵抓住城牆,迅速攀巖,很快便登上了城頭,雙方短兵相接,殺得血肉橫飛。
慕容熙單刀迎敵,獨擋一面,狼兵雖然兇猛,但慕容熙身法靈巧,避敵鋒芒,揮刀鎖喉,幾個呼吸間便取下八九個狼人性命。
這時城牆外的敵軍已經推著沖車撞擊大門,早已殘破的城門瞬間崩碎,狼兵殺聲震天,瘋狂地湧入城內,而守在門後的三千士兵則以血肉之軀與之搏鬥,誓死不屈,扞衛陣地。
就在此時一道纖美倩影騰空而來,步態娉婷,好似凌波仙子,素手挽劍,指東打西,一劍封喉,狼兵紛紛倒地,正是北城露。
敵軍已經打破城門,所以狼兵也不再繼續攀爬,全部改為從城門殺入,慕容熙立即領著一千人從城牆下來援助,正好與城門後的三千人形成前後包夾之勢,反而佔得上風。
狼兵雖然狂躁嗜殺,但腦子裡也充滿著野獸欺軟怕硬的本性,遇上戰局不利,立即產生退卻的念頭,再打了幾個回合,攻入城內的狼兵接連逃走。
慕容熙跟北城露對視了一眼,心知此戰並未完結,因為那面邪狼吞日旗依舊聳立,而且正緩緩逼近。
慕容熙暗想道:「若煌天摩耶打來,我根本不是對手。」
他瞥了北城露一眼,見她花容慘白,額泛冷汗,但仍咬牙堅持,並與他緊緊挨在一塊,已然做出同生共死的決定。
慕容熙若與六妹相伴而逝,也不枉此生,只不過委屈了跟自己一命共生的杜嬌。
「若我們三人一同下黃泉,倒也可繼續廝守!」
想到這裡,慕容熙心頭一寬,昂首大笑,不懼強敵,崩壞了多個口子的軍刀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心意,竟透出凜冽寒光。
那面邪狼旗幟逐漸逼近,兩人握兵器的手已然一片汗濕。
那面旗幟行至炮火射程的邊緣便停了下來,邪異的旗幟散發著無窮無邊的威懾力,竟讓慕容熙以及幾千大軍不敢王棟,就連城頭上的神火營也啞了火。
這廝該不會是要戲耍我們把?慕容熙登上城牆,讓一個士兵朝著邪狼吞日旗開了一炮,開炮的同時他更加自己內力注入炮膛,使得火炮射程增加了不少,正好可以打到旗幟,誰料對方竟毫無反應,任由炮彈轟落,將邪狼吞日旗炸成灰燼。
慕容熙臉色驀地大變,驚叫道:「調虎離山!」
話音甫落,卻聞西面傳來一聲巨響,他急忙施展輕功登上高處眺望,只見西面城牆已經塌了大片,一個身著黃金華袍的男子冷傲地站在廢墟之上,正是煌天摩耶。
慕容熙跟北城露急忙奔過去,就算明知不敵也要盡到最後一份心力,他們剛到達便看見無數被燒焦的屍體,煌天摩耶手握炙白火球,隨手一甩,便有幾個士兵化作焦炭,慘死當場。
那些鐵烈和西域的士兵便趁機衝入城內,與義軍廝殺成團,並搶得絕對的上風。
慕容熙血氣翻湧,提刀便殺入戰圈,一口氣砍翻數名敵軍,卻也惹來煌天摩耶的注意:「喲,慕容公子,功夫進步不小嘛,讓本座也來領教一二如何!」
說話間,他閒庭信步地走來,看似慢騰騰的動作,卻只在眨眼間就已到了眼前,隨即而來便是掏心一掌。
快得難以反應,掌風用來,慕容熙只覺得心口一股燥熱,他心知若被打中,心脈絕對會被燒燬,於是揮手旋刀,護住心窩要害,這一刀劈出的時機恰到好處,煌天摩耶若繼續推進雖然能取慕容熙性命,但手腕也會被刀劈斷,慕容熙便是要跟對方賭一把,賭他不捨得這手掌。
以前的慕容熙雖然空負一身武藝,但卻有些華而不實的花架子作風,在朔風的戰事中將其身心磨練到了極致,出招毫不拖泥帶水,十分乾脆利索,而且妙絕毫巔,這隨手一會刀恰是體術之極致,抱著敵我同亡的念頭和一往無前的豪氣。
煌天摩耶原本以為這一掌便斃掉這紈褲子弟,誰料到他這一刀使得如此恰到好處,自己若繼續推掌,手腕必定會被切中,煌天摩耶唯有稍斂掌勢。
慕容熙隨即用刀一拍對手掌心,借力後撤,避開殺局範圍。
煌天摩耶笑道:「好小子,果然有一手,且看你還能避多少招?」
說罷揚手提元,沛然業火焚燒四野,白色的火舌不斷吞吐,熊熊熱浪朝著慕容熙捲來。
面對灼熱業火,慕容熙再踏迷蹤七重步,身影虛化,進退巧妙,正是以靈巧對蠻橫,躲開燎原邪火。
巧施步法,慕容熙避開業火焚燒,隨即便是掄刀反撲,只聞沉聲一喝:「雙影變相!」
慕容熙化作兩道人影,從左右兩翼攻敵。
煌天摩耶冷眉一笑,翻袖出掌,也不管那個是真哪個是假,兩掌並出,左右各擊,浩元雙分,轟隆一聲便將慕容熙的雙影變相擊潰,此舉正是以根基欺敵。
真身被重掌轟中,慕容熙口吐血,連退數步,他強忍劇痛,決意豁命,力搏邪神一招。
他催動最高功力,軍刀倒插地面,雙手按在刀柄之上,閉目凝氣,開眼之刻,浩蕩真元透體而出,大喝道:「八方雲影九龍變!」
此招正是慕容世家最高武決,施展開來,一人化八影,每一影施展九種殺招,合起來便是七十二般變相,可以虛幻交替,也可全部擊實。
煌天摩耶自持根基雄沉,也懶得窺視招數虛實,直接提起浩蕩元功,單足一頓,氣動山河,滔滔炎氣衝霄而上,凝成火雲蓋頂,隨即手掌一翻,炎氣化作舉掌從天打下,將這八個身影一一拍下。
根基對決,力強者勝,慕容熙仰天噴出一口觸目驚心的血紅,重傷倒地,北城露慌忙將他接住,抱著情郎欲避開敵軍追殺,誰料四面八方都是殺聲,要麼就是妖化的獸人,要麼就是裝備精良的西域兵。
煌天摩耶冷視著這對亡命鴛鴦,淡淡地道:「果然郎情妾意,情深意重,既然如此,本座變成全爾等,賜你們同年同月同日死!」
話音甫落,四周敵兵慢慢靠近,北城露花容慘淡,一手扶著慕容熙,一手握劍。
慕容熙坦然道:「露兒,不用怕,我們也走過一次酆都,路也熟悉了,這回下去應該可以一同轉世投胎,咱們下輩子再相愛。」
北城露淒然一笑,溫婉點頭,心中懼意盡散。
天空忽然傳來一陣長嘯,煌天摩耶抬頭一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大鳥飛來,心頭一斂,又驚又喜奇:「傲鳥族?不可能,這些妖孽前幾日還跟仇白飛在江南激戰,怎會忽然來到北疆。」
就在訝異之刻,天際乍現紫陽烈芒,一道俊秀身姿從天而降,隨即而來便是轟然的洪濤掌勢。
煌天摩耶不躲不閃,舉掌對敵,兩股至陽功法相互對撞,竟是紫氣崩碎,業火狂燒,那人悶哼一聲被氣浪掀得飛退。
煌天摩耶看清來者面目正是孟軻,而那些巨鳥也不是傲鳥,而是駕著巨大風箏的鐵壁關精兵。
他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對手是藉著風力從天空越過這重重防線,進而支援朔風。
風箏降下,鐵壁關精銳殺入戰圈,補位助攻,替朔風士兵扳回一籌,煌天摩耶心忖道:「我有幾十萬大軍在外圍堵著,龍麟軍和崔家軍根本就難越雷池半步,這些援兵所駕馭的風箏十有八九是陸乘煙製造的,這廝出身儒門對此巧器也甚為熟悉。」
他閃電般掃了四週一眼,發覺這些風箏做功精良,無論是布料還是木材都是上等之物,心裡頓時明白:「要製作這些風箏,必須又足夠的上等木材,如今鐵壁關的運輸路線已經被我切斷,所以說這些風箏數量不會太多,也就說這些援兵人數也不會多!」
煌天摩耶乃邪神分身,眼光獨到,瞬間便洞察虛實,判斷出了敵軍的大體實力。
這支援軍人數雖不多,但卻都是楊燁麾下親衛,戰力高強,便是面對獸化的妖兵也毫不示弱,再加上他們配合默契,一個殺敵,另一個便擾戰,另一個則伺機而動,三個人為一組便可誅殺十個狼兵。
煌天摩耶冷笑道:「孟軻小兒,你來這兒不過是徒添一條亡魂罷了!」
孟軻道:「廢話少說,要戰便來!」
說罷竟主動搶攻,翻掌掀起滔天紫光,煌天摩耶嘿然冷笑,金袍一抖,化實為虛,星河氣團盡數消解紫陽真元。
化勁之後,煌天摩耶掌勢丕變,剛烈炎氣趁虛而入,急速侵蝕孟軻筋絡氣血。
孟軻俊臉一紅,血氣倒流,嘩啦一聲噴出滿地血霧。
煌天摩耶再催雄力,欲將孟軻一舉斃於掌下,滔滔掌力不斷衝入,孟軻急忙以引氣卸勁之法將邪火從雙足導出,四下地面頓成一片焦土。
慕容熙不顧傷勢,強提真氣揮刀劈向敵酋,北城露也挽劍贊殺,三人之中以孟軻武功最高,煌天摩耶決意先斃一人,於是將大半真氣集中到孟軻身上,誓要搶先剪除這個威脅,對於慕容北城的刀劍他便以天穹妙法抵禦,將真氣灌入金袍之內,袍子瞬間脹大,刀劍斬在上邊感覺到一股柔韌之力,難以斬破。
慕容熙喝道:「六妹再加把勁!」
北城露嬌喝一聲好,劍鋒猛地一推,劍氣吐出,慕容熙手腕也加力三分,刀刃斜向一拉,硬生生將鼓起的金袍壓回去。
煌天摩耶也不刻意抵禦,趁勢一納,將兩人的勁力轉接到了孟軻身上,一時間竟成了三人合攻儒者。
孟軻心念一轉,掌心生出吸力,牢牢黏住煌天摩耶的手掌,隨即放空丹田,施展藏虛浩然勁,強納對方真氣入體,蓄積成川,順勢一吐,絕地反撲。
「不知死活,還敢跟本座拼根基!」
煌天摩耶不屑冷笑,竟又將孟軻的勁力吸入體內,緊接著又摻雜了自身真氣吐出。
這兩人就這樣一吸一吐,真氣就像滾雪球一般不斷地來回流轉,短短數息便已經蓄積了龐大的真氣,稍不注意便會爆炸開來煌天摩耶根基雄沉,再有天穹妙法護體,氣脈強韌,氣海廣闊,穩佔上風,只要再過半息,他便可以用真氣將孟軻全身硬生生撐爆。
忽然間,孟軻神色一斂,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竟從丹田之內抽出一股龐大真氣,其純正雄厚,好似山川怒海,磅礡無邊,絲毫不在煌天摩耶之下,這股真氣融合進來,頓時打了煌天摩耶一個措手不及,將他震飛開去。
不可能,這小子怎會有如此強大的內功!煌天摩耶被震傷了氣脈,驚怒無比,定神一看只見那股真氣匯聚成形,化出一個人的形象——軍神楊燁!煌天摩耶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楊燁動的手腳,若是平日這股真氣根本就威脅不到他,他只需隨手一揮便能將其打散,而且這種注勁入體的做法也不切實際。
習武之人唯有腳踏實地,穩固根基才有雄厚內功,這外界灌功雖可增添功力,但也不過是一過性的消耗,使出後便煙消雲散,而宿主要承受這不屬於自己的真氣必定會極度損耗功體,一旦將這外來真氣放出,自身也會陷入虛弱狀態,任人魚肉。
這種傳功入體的做法一般也是針對修為相差甚遠的敵人,而楊燁跟滄釋天雙方根基相若,便是生死相搏也要花上一番功夫才能分出勝負,煌天摩耶何曾想到對方竟用這種最不切實際的手法來暗算自己,如今驚醒卻是悔之已晚。
真氣化出軍神戰體,凜然神威赫然而現,孟軻鼓起最後一絲力氣扯動這股真氣,他手臂一揚,五指握拳,那軍神戰體也同樣握拳打出,煌天摩耶此刻正處半空,無從借力,先機已失,只得先守一陣,他雙臂十字交叉,護住頭胸等要害,硬接這雷霆一拳。
只見巨大的軍神戰體猛然揮拳,將半空中的煌天摩耶狠狠地砸出城外,就像是拍蒼蠅一般。
「督帥,是督帥!」
眾軍目睹楊燁神威,全部精神抖擻,士氣大增,搶回陣腳,再度扳回一城。
煌天摩耶飛退出城外數十步才站穩身形,他深吸一口氣,只覺得胸口脹痛,顯然是受了內傷。
提元療傷,天穹道罡滋養經脈,傷勢瞬間恢復七成,這種借體出招雖然打了煌天摩耶一個措手不及,但造成的傷害實在有限,以他的根基不出半個時辰便可全部恢復。
眼見自己的手下被對方趕了出來,就在此時東南兩門也有援軍的加入,東面為首者乃是一名英姿颯爽的女俠,花容月貌,肌膚勝雪,正是孟軻髮妻素荷珺;南面領軍者為一俊秀少年,儒雅風骨,傲然而立,頗有孔岫遺風,正是昔日儒門教尊之子孔丘。
煌天摩耶心知不宜繼續強攻,於是便鳴金收兵,稍作休整,待自己傷勢恢復後再度攻城,他就不信這些殘兵還能頂多少次攻擊,而外圍岳彪等人也被堵住前路,朔風城儼然已是一座孤城,淪陷不過時間問題。
擊退敵兵後,滿身血跡的劉廣林親自接待了孟軻夫婦和孔丘:「多謝諸位相助,你們若來晚片刻,朔風必然淪陷。」
孟軻使出楊燁存入自身的真氣後,虛弱不堪,連走路都得素荷珺攙扶,他說道:「劉將軍,督帥有一密令托我傳達。」
劉廣林聞言恭敬站直身子,道:「孟公子請講。」
孟軻遞過一封書信,劉廣林雙手接過,展開一看,裡邊以鐵壁關密語寫了一道軍令,唯有內部人士才能看懂,上邊內容竟是——高舉白旗,開城投降!劉廣林頓時大吃一驚,若非這密令書寫的形式乃鐵壁關高層所用的特定詞句,他恐怕早已將孟軻等人拿下,定一個擾亂軍心之罪。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闔上信件,長歎一口氣道:「軍令如山,劉某明白了,照做便是了!」
說罷他猛地一揚手,大聲道:「降下軍旗,換上白旗,全軍放下武器,開城投降!」
此話一出,堪稱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城沸騰,每個士兵都發出不忿的怒喝,還有人又哭又笑,不住地叨念著死去戰友的名字,悲憤莫名。
軍令如山,便是滿心不甘也得執行,城門緩緩打開,那面屹立不倒的軍旗也換成了屈辱的白旗,滿城竟是悲苦的哭喊聲,那些流血不流淚的將士也掉下了男兒淚。
劉廣林咬了咬牙,暗忖道:「只要敵軍一進城,我便揮刀自刎,絕不做那屈辱敗軍。」
但等了許久,城外的敵軍竟毫無動作,一直徘徊不前,就連煌天摩耶亦是滿腹狐疑,他實在想不通朔風城為何會開城投降,雙眼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心中暗想道:「這座孤城頃刻便可攻破,他們這個時候投降也算說得過去,但……明明已經來了援兵,而且他們士氣也鼓了起來,再加上外圍還有龍麟軍和崔家軍,為何會投降?」
就在此時,他聽見城內傳來一陣陣的哭喊聲,其中還夾雜著一些不堪入目的咒罵,他聽出一些依稀的話語:「我不信,我不信,督帥不會讓我們投降的……」
這時另一個人又哭道:「督帥已經不要我們了,不要我們了……」
種種聲音交雜在一塊,無不是各種絕望的蔓延,而煌天摩耶卻從中得出了一個消息——下令投降者正是楊燁!「是楊燁命令他們投降的?難不成這廝又在耍什麼心眼,我且按兵不動,看清狀況再說!」
煌天摩耶留了個心眼,不欲急進,便命人前去打探,得回來的消息正是朔風全城軍民放下武器,舉手投降,但軍民都十分不甘願,很多人都拿著武器蠢蠢欲動。
煌天摩耶覺得這面白旗來的極不尋常,而且還是楊燁親自下令投降,這其中更加透著陰謀的味道。
楊燁究竟在做什麼?投降?不太像,那他還有什麼手段來抱住這座孤城……這廝居然以寄體傳功的方式讓孟軻功力大增,不可能不留下暗手。
那些駕著風箏而來的士兵一定帶來了什麼反敗為勝的契機……思量再三,煌天摩耶決定先穩住陣腳,反正自己已經佔據絕對優勢,這朔風城早晚都是自己的囊中物,不必急於一時,等打下朔風之後,看你楊燁還有何翻盤的手段。
這來勢洶洶的大軍竟在大門敞開的孤城外邊徘徊不前,最後更是撤軍後退,令得劉廣林好生費解,這時孔丘悄悄地湊到他耳邊道:「劉將軍,這不過是督帥的計策。」
劉廣林不由一驚,奇道:「此話怎講?」
孔丘笑道:「煌天摩耶乃滄釋天的分身,其智謀和武功都是驚才絕艷,但也有聰明人的通病,對於一些事情想得極為深入,同樣道理,這種思維容易讓他們陷入牛角尖。督帥故意讓你們開城投降,也已經算好了軍民的情緒,他們得知軍令是督帥下達,一定會對督帥失望,而且各種污言穢語會接踵不斷,那時候外頭的煌天摩耶就聽得一清二楚。」
孟軻這時也笑道:「瞭解督帥的為人絕對不會相信他會做這種事,所以煌天摩耶便起了疑心,生怕督帥在城中布下什麼陷阱來等他,撤兵是必然的。」
劉廣林歎道:「可若對方真的打進來呢?」
孔丘微微一愣,乾咳一聲道:「不會,你難道不相信督帥的決策和判斷嗎?」
楊燁乃軍神,所有北疆軍民對他都有種莫名的崇拜,劉廣林亦是不例外,點頭稱是。
那邊孟軻暗歎一聲,心中充滿了一絲無奈,其實在這個計劃中還有一道變招,那就是如何應對敵軍不受恐嚇而入城——陸乘煙在他們出征前便說了一句話:「如今的朔風已經是殘破城池,敵人若真入城反倒是自陷泥潭,城牆根本擋不住我軍的反撲。」
以殘破城池為餌,對手若真進城那便等同作繭自縛,鐵烈騎軍的迅猛快捷的特性便發揮不出來,同樣可以重傷對手,但這做法便是以朔風軍民的生死為代價。
當時孟軻是極力反對這九死一生的計劃,誰料陸乘煙卻說道:「如今我軍無法突入敵陣,朔風仍舊朝不保夕,此計雖然冒險,但尚存一線生機,若是婆婆媽媽,那便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生!」
孟軻頓時啞口無言,他當時也沒有解圍之法,只得無奈同意這個冒險的計劃,所幸煌天摩耶的心理全部被楊燁和陸乘煙琢磨透徹,才堪堪保住朔風。
劉廣林這時回過神來,讚道:「督帥果真神機妙算!」
孔丘道:「此計只能唬住對方一時,拖延不了太久。」
劉廣林點頭道:「我便讓士兵搶修工事!」
孔丘搖頭道:「若真如此敵軍便會瞧出我軍心虛,就會不由分說攻來,倉促之間的防禦工事也難起作用,倒不如兵行險招,虛招唬敵,對於殘缺的城牆不做任何處理,繼續敞開大門,高舉白旗,做出一副投降的樣子。」
劉廣林想了想,點頭道:「如此甚好。」
爾後孔丘又在劉廣林耳邊低聲數言:「督帥還交代了,來日敵軍若派人前來試探,或者是接納降城,將軍不妨直接動手,不用跟他們客氣,全部殲滅!」
劉廣林點了點頭。
朔風便繼續高舉白旗,城門大開,士兵不做任何修補工作,令得煌天摩耶滿肚狐疑,唯有按兵不動,遠處觀察。
到了第二日清晨,他便派一支騎兵前去,打著接受投降的旗號去試探朔風虛實,這一回,卻是有去無回,被關起門來打狗,全軍覆沒。
消息傳回煌天摩耶又怒又喜,怒的是對方反覆無常,喜的是敵軍已經心虛,證明昨日的開門投降的舉措不過是詐降以及緩兵之策,於是點齊大軍攻向朔風城,奔騰的鐵蹄聲震得大地一陣晃動,殘破的城牆也顫抖起來。
孟軻等人持劍守在陣地,凝神備戰,就在敵軍即將接近護城河之際,一道寒光猛然劃下,好似天雷降落,方圓十丈內的異族兵士全被這股氣流掀翻震退,煌天摩耶定神一觀,竟是一口戰戟,戟身雄壯如虎,戟刃鋒銳如牙,正是那威震天下的虎牙破軍戟。
煌天摩耶冷喝道:「楊燁,果然是你!」
昨日那支乘風箏而來的親衛隊迅速奔出城門,一字排開,一員神將龍行虎步,雄姿英發,剛毅面龐,威武不凡,正是軍神楊燁。
軍神現身,朔風兵將精神為之一震,但更多是疑惑,心想督帥是什麼時候來的。
楊燁冷眉淡笑,拔起破軍戟遙指煌天摩耶,道:「蠻子,昨日本帥已經敞開城門讓你進入,誰料你這廝竟這般膽小,連門口都不敢入。今日前來,可有膽來攻城?」
煌天摩耶凝視了他片刻,又朝城牆上的士兵和守將望了一眼,發覺楊燁神態自若,氣度宏越,而那些兵將的表情是喜悅中帶著驚訝,似乎並不知道楊燁會忽然現身,就連劉廣林也是如此。
劉廣林低聲問道:「孔公子,督帥是何時來的?」
孔丘也是滿腹狐疑,他望了望孟軻和素荷珺見他們也是不知所措,只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督帥這個現身比昨日開城投降更叫人捉摸不透,在下也無法回答將軍此問。」
煌天摩耶心忖道:「姓楊的來了朔風的,而我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唯一的解釋他是秘密前來,而且還是剛到不久,十有八九是跟隨那些士兵降落城中!」
他察微入細,從朔風守軍的表情推斷出楊燁是秘密前來。
「他來到這兒後也不現身,還要暗中發佈一條開門投降的密令……這是在不合常理,之後一定有陰謀!」
他又朝孟軻等人看了一眼,見他們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也是透著驚訝,心想這姓楊的連儒門孔孟都瞞住了,十有八九是要進行什麼秘密計劃。
「昨日我被姓孟的小子暗算了一把,楊燁居然不趁機出手,這實在太過詭異,其中比定有詐!」
煌天摩耶滿頭霧水,決定想看清情況再作打算。
這時楊燁勾了勾手指,做了一個放馬過來的挑釁姿勢,鐵烈西域聯軍頓時怒不可遏,叫罵連天。
煌天摩耶這時候不但沒有任何怒火,反倒是沉靜下來,慢慢思索:「當年楊燁裝病引妖後中計,如今他就帶這麼點人向我挑釁,他要麼是瘋了,要麼就是自信有把握應對突發情況,或者是說他正迫不及待地想讓我打過去……」
煌天摩耶頓時陷入沉思,對於進退攻守實在難以取捨——進攻吧,以如今的形式自己勝算十足,就算楊燁再怎麼勇猛也絕不可能擋住百萬大軍,區區殘破孤城頃刻便毀。
但他覺得那座孤城似乎正透著什麼不安危機,就像是一頭蟄伏的巨獸,就等著自己送上門去,然後一口啃食……退守吧,又捨不得這到手的勝利,而且還會在全軍面前丟盡顏面,別人還誤以為自己怕了楊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