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魂俠影 第十一回 壯士悲歌

  五天了,陳方率領部下頂住了鐵烈輪番的強攻,無論是喪屍也好,狼人也罷,恆軍戰士用血肉之軀一次又一次地打退異族妖孽,也留下了不少熱血男兒的性命,一萬五千名士兵如今已經減員四千多人,神火營的彈藥已經消耗殆盡,弓弩營的箭矢也僅剩三成,但為了能給朔風軍民爭取更多的時間,陳方緊咬牙關硬撐,不讓鐵烈輕越雷池。

  一名軍醫疾步走來,神色緊張,低聲道:「大人,有幾個受傷的兄弟不太妥。」

  陳方眉頭一皺問道:「具體什麼情況?」

  親兵道:「三天前有好幾個兄弟被喪屍咬傷,他們的傷口一直流著黑血,屬下替他們敷藥後也沒有好轉的跡象,而且傷口周圍的皮膚變得越來越黑,還發出一股腐屍的臭味。」

  陳方點了點頭,帶著幾名親兵朝傷兵營走去。

  剛一走進營帳之內,便聞到一股腐臭噁心的氣味,陳方在傷兵營走了一圈後,發現每個被喪屍所傷的士兵,綁帶滲出黑色的液體,身上的繃帶就猶如從臭水溝裡撈出來一樣污垢,而且每個人雙眼緊閉,滿口胡話。

  陳方的臉色越發陰沉,召來了幾個軍醫問道:「這些弟兄們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軍醫道:「自從那晚與喪屍一戰後,這些受傷的兄弟就一直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傷口先是變黑,之後就散發出惡臭……」

  陳方皺眉道:「我要知道這些兄弟究竟是怎麼了?還有沒有救!」

  幾名軍醫面面相覷,最後一名年紀較老的軍醫低聲道:「依照老夫的經驗,這些弟兄很有可能是中了屍毒。」

  陳方道:「那該如何救治?」

  老軍醫歎道:「老夫也試過用傳統的糯米拔毒法,但沒有太大的效果。」

  陳方道:「如果任由屍毒發展下去,這些弟兄們會不會變成喪屍般的怪物?」

  老軍醫道:「可能性相當大……」

  陳方眉頭一揚,沉聲道:「傳令下去,把死去弟兄的屍體就地焚燒,再者調來三百士兵守住此地,如若有異狀格殺勿論!」

  咚咚——戰鼓再響!陳方疾步如飛立即趕回前線,只見遠處陣地塵土飛揚,顯然敵軍再次發動攻擊。

  「所有人立即給我集合,進入備戰狀態!」

  隨著陳方的軍令下達,五大步兵營再次結成堅不可摧的步兵方陣。

  望著一望無際的沙塵,陳方已感此戰迢迢,這一次鐵烈用來攻堅的兵力少說也有五萬人以上,看來鐵烈大汗是下定決心要一舉拔掉這顆釘子。

  陳方大喝一聲:「火炮伺候,給我狠狠地打!」

  此戰事關恆軍阻擊之成敗,一定要先聲奪人,陳方這個時候也不再節省彈藥,一聲令下,五門火炮同時開火,一時間雷霆萬鈞,炮如雷鳴。

  倏然,前方泛起陣陣青光,五門火炮被盡數擋下,鐵烈大軍竟然無一傷亡,雄壯的騎兵浩浩蕩蕩地朝恆軍陣地奔來。

  陳方仔細一看,竟見鐵烈大軍之前有一百多名身披青銅甲冑騎兵,那身青銅甲冑泛著奪目青芒,青芒交匯成似真似幻的光牆。

  威力最大火炮毫無效果,恆軍士氣已然低落,陳方暗叫不妙,大喝一聲:「火炮手給我接著打,我就不信打不碎那層綠龜殼!」

  上膛,瞄準——五門神武大炮再次齊聲怒吼,如同九天落雷般的炮彈再次朝鐵烈大軍轟擊,青銅甲冑此刻大放豪光,在大軍的前方築起一道堅固的防線,迅猛的炮彈爆炸後也僅僅使光牆泛起如同水面波紋般的漣漪,未損一員敵軍。

  看到這般情形,陳方卻是眼睛一亮,因為他看到這道青色光牆在第二輪的炮擊中竟微微地顫抖,於是揮舞令旗喝道:「炮彈上膛,給我再打!」

  青銅甲冑雖能抗住炮彈的轟擊,但身著甲冑的士兵始終是血肉之軀,爆炸時產生的震動使得他們身形不穩,陳方就是看出了這一點才命令炮手繼續開火,連續兩輪的密集炮火打下,那些身著青銅甲冑的鐵烈士兵再也支撐不住,被炮彈的餘震掀得人仰馬翻,本因牢不可破的防線出現了缺口,青芒光牆頓時潰散。

  陳方窺準機會,再命炮手繼續開火,炮彈毫不留情地朝鐵烈大軍砸落,彷彿要出一口惡氣,把剛才的憋屈狠狠地發洩出來。

  火光大盛,炮聲隆隆,鐵烈敵軍尚未來得及慘叫就被炸得支離破碎,那些沒被正面打中的鐵烈士兵卻被飛濺的彈片射入體內,非死即傷。

  五萬多人的部隊密集成團,這一輪轟擊造成的損傷不可小視,鐵烈的氣勢被恆軍硬生生地壓了下來。

  彼消彼長,恆軍氣勢如虹,騎兵隊已經開始磨拳擦腳,胯下戰馬不斷發出興奮地嘶鳴,陳方知道此刻軍心可用,氣勢可乘,當即下令:「騎兵列隊,給我衝散敵軍陣型。」

  隨著軍令的下達,恆軍騎兵紛紛策馬衝鋒,朝著慌亂的鐵烈衝鋒掩殺而去。

  雖然經過多次戰鬥的減員,此刻恆軍騎兵只有三千多人,但每次他們的出戰都會大獲全勝,殺得鐵烈那所謂的天生的騎軍大敗而虧,所以這股騎兵早就形成了一種心理上的優勢。

  面對兵力數倍於自己的鐵烈騎軍,恆軍騎兵毫不畏懼,猶如一柄尖刀直插敵軍心臟,硬生生地將軍容整齊的鐵烈軍分割成了兩半,隨即恆軍騎兵再變,化整為零,在敵陣中穿插跑動,猶如數把解牛刀般將龐大的鐵烈騎軍打得七零八落。

  鐵烈騎軍的將領不斷地吆喝怒吼,命令各級軍官收攏本部人馬,進行局部的協同作戰,對抗恆軍的分割戰術。

  但無奈已是先機,陣型潰散,他們的頑抗並沒有起到多大效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三千恆軍在自己陣中殺進殺出。

  恆軍雖是佔據上風,但經過多日的激戰,這些騎兵早就已是人疲馬倦,如今也僅僅憑著一股悍勇之氣支撐,若給鐵烈緩過神來,這三千人馬還不夠對方塞牙縫。

  陳方不敢貪功,見好便收,趁著鐵烈尚未回過神來,鳴金收兵。

  看著恆軍撤離自己陣營,鐵烈將領豈能嚥得下這口氣,嘰裡咕嚕地大叫著,命令大軍逼上勢要吃掉這三千恆騎。

  看著且戰且退的騎兵,陳方下令道:「打旗語,通知騎兵把敵軍引過來!」

  恆軍旗手揮舞令旗,三千恆騎心領神會,不再理會身後追兵,全力策馬狂飆,不消多時便拉開了四百多步的距離。

  但是經過這一輪疾奔,戰馬腳力已開始不支,速度漸漸變慢。

  就在此時,旗語再變,恆騎紛紛朝兩翼散開,將身後的追兵盡數暴露在炮口之下。

  「打!」

  陳方一聲令下,五門火炮同時開火,追在恆騎身後的鐵烈騎兵化作炮灰。

  陳方看著遠處地面上的數十個大坑,不禁思忖道:「這一戰下來,少說也幹掉一萬左右的敵軍了吧,我就不信你這些蠻子還有膽子打下去。」

  果真如陳方所料,攻過來的敵軍已是調轉陣型,垂頭喪氣地撤退。

  以一萬五千人將數十萬鐵烈大軍擋在此地,並在多番戰鬥中殲敵數萬,如此輝煌的戰績本應值得慶賀,但陳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鐵烈人口本來就不多,此番出征幾乎結集了舉國之力,但連番大戰下來損失了五萬多人,按理來說他們早該知難而退,或者改變進攻路線,但是他們偏偏沒這樣做,似乎鐵了心要跟我們在這裡死耗下去。莫非在他們看來追上撤退的朔風軍民比什麼都重要嗎?」

  當日陳方接到鐵如山的軍令,瞭解到一些撤退的內情:鐵烈軍中藏有一件足以輕易毀滅朔風城的凶器,但由於某些原因沒能及時使用。

  虓勍督帥得知此事後,果斷命令軍民撤離,以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盡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實施堅壁清野的戰術,將所有力量匯聚於鐵壁關內,再與鐵烈進行大決戰。

  但鐵烈豈會任由到嘴的肥肉逃脫,於是派兵狙擊撤退的恆軍,要將他們困在城內,以便一舉殲滅。

  鐵烈大汗也十分清楚,若任由這二十多萬軍民與鐵壁關內的雄兵會師一處,將對鐵烈南下的戰略目標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朔風城的撤退。

  陳方望著遠遁的敵軍心想道:「這些青銅甲士莫非就是鐵烈的底牌之一,被我們逼得沒法子了,才肯亮出來?如今的鐵烈已經不再是常人了,絲毫不能大意。還有那朵妖雲究竟有何種功效……」

  想到這裡陳方抬起頭來望了鐵烈大營上空的那朵血紅色的噬魂妖雲,只覺得那朵妖雲所籠罩的範圍似乎更大了,顏色也變深了,由原本的血紅色變成了紅褐色。

  陳方無奈歎道:「從開戰到現在雙方死的人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吧,這幾萬亡魂都成了這妖雲的養料了。」

  「大人,敵軍似乎又有動靜了!」

  陳方還沒來得及下令打掃戰場,便聽聞士兵的呼聲,於是趕往陣前一看,只見十五名獨角巨人推著三架龐大的戰車緩緩朝著邊駛來,每架戰車皆由青銅所製,做成猙獰可怖的怪獸形狀,每架戰車皆由五名獨角巨人推動,輪軸滾動時發出卡卡的聲響,猶如野獸的低吼,戰車後邊則跟隨著大約兩萬多的騎兵。

  陳方咬牙道:「管你來得是什麼,我一律開炮把你們炸成肉泥!」

  下令神火營的炮手準備火炮,只待敵人一進入射程範圍之內便開火。

  三千步,兩千五百步……兩千步……只要他們再往前多走五百步,便進入神武大炮的射程之內,陳方目光冷峻,來犯之敵。

  青銅戰車停在兩千步之外,陣陣青綠異光由獸頭口中發出,隨即匯聚成一團濃郁的光暈,似乎正在積蓄著某種神奇的力量。

  倏然,青芒大盛,三道異光如同閃電般劃過戰場,陳方頓覺耳膜鼓脹,頭昏欲裂,整個人被一股磅礡巨力掀翻,撞得五臟六腑幾乎擰成一團,一口鮮血奪口而出。

  過了半響,陳方才算恢復了一些神志,待他爬起來的時候,發現擺放神武大炮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三個大坑,五門神武大炮化作廢鐵,而殘存的鐵塊上通紅一片,就像是剛鍛煉出來的烘爐鐵,散發著焦臭灼熱的氣息。

  而諸多炮手彷彿人間蒸發般原地消失了,在仔細看去,地上只有零零散散的斷肢殘骸,而且皆是一片焦黑。

  陳方強忍傷痛站立而起,倏然又見三道青光疾射而來,所落之處便是大軍駐紮之處,只見山丘之上冒起三團詭異光球,待到塵埃散去,整個山丘竟被消去大半,步兵傷亡慘重,地上除了遺留著一些斷肢外,幾乎不留痕跡。

  目測估算,損失最少也有四千。

  殘餘的恆軍在這一剎已是六神無主,呆呆地看著那三個大坑,眼睛毫無神采,一片灰暗,充滿了絕望。

  就在這時前方鐵烈眾軍猛然大喝,紛紛化作妖狼形態朝著恆軍奔殺而來。

  風水輪流轉,此刻恆軍陣型大亂,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禦,很快便被妖狼殺得潰敗。

  哀嚎慘叫,血肉橫飛,恆軍士兵頓時陷入修羅煉獄,慘遭妖狼屠戮。

  「該死!」

  陳方怒喝一聲,抽出血鑄刀挺身迎敵,雖是人弱力微,卻憑一股血勇硬抗異族妖兵。

  血鑄刀彷彿感受到陳方的決意,綻放出凌厲紅光,猶如血殺戰神,力抗妖魔邪軍。

  血鑄刀鋒橫劈豎削,狼妖非死即傷,很快陳方就拼著一股熱血從敵軍中殺出一條血路。

  陳方剛衝出重圍,卻看到自己昔日的手足同袍慘遭妖狼屠戮。

  一名士兵被妖狼一爪挖出心臟,放入口中嚼了幾下便吞下肚子;一名士兵被狼人削掉半邊腦袋,白花花的腦漿流了一地;一名士兵被妖狼咬破喉嚨,血如泉湧……看著同袍慘烈死狀,陳方怒火中燒,持刀殺入戰圈。

  在這個純粹肉搏的時刻,一切謀略戰術皆毫無作用,只有憑著本能反應和血勇凶悍在殘酷的搏殺中生存。

  陳方連殺數名妖狼,忽然頭皮一陣發麻,不由打了個寒戰——身經百戰的他對這種感覺太熟悉了,這是死亡逼近的感覺。

  陳方當下不做多想,使了個一個懶驢打滾往地上一翻,避過身後奪命長槍。

  「懶驢打滾」這一類的招數在那些武林高手眼中甚是不雅,但是在戰場之上往往是這種簡單而又不雅招式往往卻是最有效的。

  陳方隨手抓起地上的一柄彎刀,揮手便朝身後持槍妖狼甩去,狠狠地劈在其面門中央。

  「陳大人!」

  陳方聽到有人在呼喚自己,循聲望去,便看見幾名陌刀營的士兵正結成隊列朝自己這邊移動。

  見到同袍,陳方心中大喜,再添幾分鬥志,血鑄刀大開大合,殺得妖狼不敢近身。

  陌刀小隊如同一個戰場絞肉機,把靠近的狼妖劈成碎片。

  「大人快進來!」

  陌刀小隊將陳方迎入陣中後,陳方心神略定,環視了四週一圈後道:「眾人按照這隊列前進,盡可能地收攏其他兄弟。」

  陌刀手依言緩步推進,厚重而又鋒利的陌刀開路,擋者披靡。

  陳方一邊殺敵一邊大聲大喊:「陳方在此,兄弟們不必慌張,大家奮力殺敵!」

  主將的聲音起到了一定的穩定軍心的作用,傷殘不堪的恆軍勉強重組軍容。

  陳方指揮陌刀小隊不斷收攏殘兵,很快便聚集了五百多名恆軍,形成了有效地抵禦力量。

  陳方粗略地點算了一下聚集周圍的殘兵大多是陌刀和構槍兩營的士兵,這兩營士兵無論是在裝備和經驗上都適合近戰,所以在同鐵烈狼妖短兵相接的情況下尚可保全性命。

  而弓弩和神火兩營由於不善近戰,此刻已經所剩無幾。

  而鐵甲營的士兵更慘,由於鐵甲既傳熱又不散熱,所以那些沒有被青光射中的鐵甲營士兵被高熱的鐵甲灼燒致死。

  陳方心念急轉,下令道:「陌刀突前,鉤槍押後,以三花破敵陣開路!」

  五百多的殘兵在陳方的命令下,依次排列成隊,而鉤槍刺殺接近之敵,而沒被刺殺的漏網之魚皆被陌刀陣碾成碎片。

  恆軍雖敗,但軍威不頹,以五百殘兵在鐵烈狼妖的包圍圈中不斷地製造麻煩。

  三花破敵陣以三角陣勢前進,所過之處留下一具具的異族妖狼屍身,鮮血染紅了整個山頭,恆軍士兵雖是傷疲交迫,但抱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的念頭,奮勇殺敵。

  就在此時,一股腐臭的氣息飄來,定睛一看竟是三五成群的喪屍,而這些喪屍赫然是傷兵營中的同袍。

  陳方暗叫一聲不妙,自己對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那些被喪屍所傷的弟兄也都成為了鐵烈的爪牙。

  心中雖是悲怒交加,但此刻深陷內憂外患之絕境,已不容細想,陳方忍痛下令道:「他們已經不是我們得弟兄了,砍下他們的頭!」

  話雖如此,但要向自己昔日的同袍痛下殺手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不少士兵因為一時心軟,慘遭喪屍咬死。

  連續死了十多名士兵後,眾人才清楚的認識到眼前之人已非昔日兄弟,唯有——殺!陌刀揮動,鉤槍疾刺,這些喪屍數量本就不多,而且動作遲緩,不消片刻便被殺光。

  當殺死最後一隻喪屍後,忽聞急銳如電的破空聲,數名恆軍士兵應聲倒下,其喉嚨上插著箭矢。

  陳方揮刀護身,緊盯前方,只見一支手持弓箭的妖狼隊伍衝出,個個引箭拉弓,箭矢紛紛對準五百恆軍殘兵,只要他們鬆開指頭,恆軍保管死傷過半,可是奇怪的一幕發生了,鐵烈狼人只是將箭矢對準自己,並沒有放箭,而四周的鐵烈兵也停止了攻擊,只是保持著包圍狀態。

  此時,在弓箭手後方緩緩走出一頭渾身通體銀白毛髮的狼人,仔細地端詳了陳方等人半響,突然咧嘴一笑露出白森的獠牙,隨進這頭銀白狼人渾身發出青綠妖氣,待到妖氣散去,竟現出人相。

  這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威武男子,滿臉虯鬚,紮著一頭小辮子,身披厚實皮甲,但卻裸露胸口,胸口處紋著一個猙獰的青灰惡狼,典型鐵烈男子的打扮。

  只見此人右手按在心口,朝陳方等人鞠了個躬,此乃草原各族對勇士表達敬佩之情時所行的禮節。

  陳方不由一愣,凝神緊盯虯鬚男子。

  只見那名虯鬚男子一開口竟是純正的中原腔:「對面的諸位勇士,本人阿古那摩寶乃鐵烈南征左統王,在此向諸位致敬。」

  陳方暗自吃驚,這個左統王的相當於中原王朝的宰相,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陳方冷冷道:「原來是左統王大人,真是有失遠迎。」

  阿古那摩寶笑道:「這位想必就是陳方陳將軍吧,小王也曾聽聞過將軍之威名,今日一見果真不愧是當世名將!」

  陳方冷笑道:「多謝左統王誇獎,陳某受之有愧,若吾真是當世名將,也不會落得此番田地。」

  阿古那摩寶道:「將軍不必妄自菲薄,這些天來,將軍以一萬五千人將我族數十萬大軍拖在此地不得前進,眼睜睜地看著戰機流失,若非小王今日仰仗著蒼狼神之寶物佔了先手,恐怕再打一個月也未必能打下這座山頭。」

  他語氣可親,態度謙卑,與其粗礦的外貌極為不符,但卻有種讓人甘心為其效命的魔力。

  陳方道:「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左統王殿下,多餘的奉承話可以省下了。」

  阿古那摩寶搖頭道:「陳將軍可沒有敗,你們的任務應該是將掩護朔風主力撤退,如今你們的戰略目標達成了,失敗的應該是我們才對。」

  陳方冷笑道:「那左統王殿下準備怎麼對付我這個讓你們蒙受失敗的罪人呢!」

  阿古那摩寶道:「將軍不必如此戒備,小王對將軍以及將軍手下的這幫勇士絕無惡意。我鐵烈族最敬重勇士,所以小王在此誠心邀請諸位加入我軍。」

  陳方面色鐵青,哼道:「左統王還真是看得起陳某人。」

  阿古那摩寶並沒有正面回答陳方的話,而是轉移話題道:「我鐵烈人人皆精通騎射,驍勇過人,恆軍三個士兵未必打得過我鐵烈一個勇士,但若果大規模集團軍會戰的情況下,我族是敗多勝少,所幸恆軍以步兵為主,機動性不強,所以我軍每次敗北皆能全身而退。」

  陳方心中疑惑,這左統王說的確實是事實,若論單兵作戰能力而言,鐵烈確實比大恆強,但在兵團作戰的時候,訓練有素的恆軍則比身為牧民的鐵烈更優勝,所以大恆與鐵烈的交鋒的戰績勝率大概有七成,可是鐵烈以騎兵為主,即使戰敗也能抽身而退,保全最大的有生力量。

  鐵烈也仗著弓強馬快,屢屢侵犯大恆邊疆,燒殺搶奪一番後便揚長而去,恆軍戰術素養雖高,但面對這些神出鬼沒的草原騎兵也是頭疼不已。

  到了前兩代大恆皇帝,景宗與賢宗,才大力推行馬政,鼓勵養馬才打造出一隻頗具規模騎兵,但在戰馬和騎術上都難以抗衡鐵烈騎兵,所以恆軍騎兵大多都是在追擊潰敗的鐵烈時才出戰。

  陳方皺眉道:「左統王此話有何用意,明說吧。」

  阿古那摩寶笑道:「陳將軍果真快人快語,爽快!小王在此誠心邀請將軍加入我族,替我鐵烈訓練出一隻百戰雄獅。」

  鐵烈不善步戰與水戰,若能加強這兩大兵種的能力,再配合他們那只縱橫天下的騎軍,絕對可以橫掃中原。

  陳方寒聲道:「左統王是要陳某人做出通敵叛國,背棄祖宗之事?」

  阿古那摩寶搖頭道:「將軍此言差矣。我族大汗雄才偉略,志比天高,待大汗橫掃八荒,一統六合後,十方之土皆是一國,天下子民皆為一家,從此再無敵人,各族百姓也能和睦相處,安居樂業,所以將軍所說的通敵叛國根本不存在。至於背起祖宗更是無稽之談,草原中原自太古之時便是一家,咱們祖先都是偉大的蒼狼之神。」

  陳方怒聲喝道:「你給我閉嘴!吾等乃堂堂中土神州之子民,自幼便身受儒道佛之教化,秉忠孝,宣仁信,習禮儀,知廉恥,豈是汝等蠻夷可比。而那所謂的蒼狼之神根本就是一個下等的妖物,有何資格做我神州子民之先祖!」

  陳方毫不客氣的一通搶白,使得阿古那摩寶臉色陣青陣白,其他能夠聽得懂中原話的鐵烈妖狼也目現殺氣,個個蠢蠢欲動勢要斬殺陳方。

  陳方看了一眼阿古那摩寶,不禁失笑道:「這位左統王殿下,陳某見你顛倒是非黑白的本事與那些無恥的新麗高羅人又得一拼,莫非你祖上是新麗高羅人?」

  阿古那摩寶臉色大變,目光中儘是殺意。

  這阿古那摩寶的祖上確實是新麗高羅人,其原本姓氏為樸,為新麗高羅王族。

  這新麗高羅與遼東接壤,自古便崇尚中土文化,但自從樸家執掌新麗高羅後便生出不臣之心,先是自創文字,試圖從文化方面脫離中土的影響,但民族使用中土文字已久,豈是說改就改,而且新創的文字根本沒有完整的體系和意思,如何能與歷經千萬年之久的中土文字相比,所以民眾還是選擇使用中土文字。

  樸家見此計不同,便不斷篡改歷史,顛倒是非黑白,更是將中土的諸多名人說成新麗高羅的血脈後裔。

  中土神州的許多讀書人知曉此事後,個個鬥氣得不打一處來,紛紛上書帝都,請求皇上發病討伐這群無恥之徒,而皇帝只笑著說了一句話:「猢猻雜耍,笑之便可,何須動火。」

  在大恆皇帝看來,新麗高羅只是一隻猴子,偶爾跳那麼一兩下也只是耍一下猴戲,娛樂大眾罷了,不值得大動兵戈。

  三十年前鐵烈入侵中原,這樸氏王族心知機會來臨,於是便發兵侵犯遼東,趁火打劫,試圖一舉吞併遼東這塊富饒而又廣闊的土地,誰知被崔家軍打得丟盔棄甲,落花流水。

  當時因為中土遭遇百年難遇的洪水,各路大軍進京難以勤王。

  因此,崔家老爺子憋了一肚子的窩囊火,這些跳樑小丑正好成了崔老爺子的出氣筒,於是老爺子下了一道絕殺令,殺得新麗高羅幾乎忘族滅種,而樸氏一族有一個分支逃到草原,投靠了鐵烈,鐵烈大汗也對其禮待有加,還賜了美女予樸家男子為妻,樸氏一族對此個個皆是感激涕零,紛紛要求更改姓氏加入鐵烈。

  阿古那摩寶其祖母和母親皆是鐵烈女子,所以體內也留有狼族血統,故而可以化為狼人。

  阿古那摩寶被陳方揭了傷疤,臉色十分難看,恨聲道:「陳將軍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罰酒!」

  陳方見這左統王臉色十分難看,心中已是知曉,笑呵呵地道:「左統王莫非你真如陳某所言,乃新麗高羅人?」

  阿古那摩寶面色鐵青,哼了一聲,惡狠狠地盯著陳方道:「你的廢話太多了!你究竟是降還是不降!」

  陳方哈哈大笑道:「兄弟們,這裡有個新麗高羅的猴子叫我們投降,你們說我們降還是不降!」

  眾人異口同聲地道:「不降!」

  聲音震徹雲霄,如同斬鐵斷鋼般堅決。

  陳方笑道:「左統王,你也聽到了吧!」

  阿古那摩寶寒聲道:「不降便只有死!」

  「去你媽的新麗高羅廢物,就憑你這狗屎也想讓大爺投降!」

  「無恥無知的蠢貨,真不愧是新麗高羅的雜種!」

  眾士兵紛紛開罵道,在邊軍看來投降是一件無比恥辱的事情。

  他們有許多人都是當地邊民,與鐵烈不共戴天。

  如果向鐵烈投降不單是自己遺臭萬年,就連自己的家人也會遭到別人的白眼和歧視,而且此刻招降之人竟然是新麗高羅人,這更是恥辱中的恥辱。

  阿古那摩寶手掌一揮,弓箭手眼中殺氣大盛,箭矢紛紛對準陳方等人。

  「我再問一遍,降還是不降?」

  「新麗高羅的廢物閉嘴!」

  「白癡才會向你這廢物投降!」……阿古那摩寶眼神射出凶光,箭如雨落,鋪天蓋地的箭矢射向恆軍這五百殘兵。

  看著不斷倒地的同袍,陳方眼中閃過一絲淒然之色,朗聲笑道:「我陳方能與諸位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不枉此生了!」

  說罷揮動血鑄刀,朝敵軍奔殺而去。

  其餘士兵也紛紛握緊武器,絲毫不懼那密集的箭雨,跟著陳方衝擊敵陣。

  「風起雲湧,大漠蒼茫;手持戰刀,守吾家國;殺盡賊奴,衛我妻兒;壯士去也,終為鬼雄;烽火漫漫,裹屍而還;持戈躍馬,雪我宿恥;誠既勇武,不可凌辱;毅魂魄兮,激揚萬世!拋頭顱兮,該當萬夫;當萬夫兮,九死何難!」

  朱紅滴落,綻放奪目淒艷,雄軀倒地,刻下千古英姿。

  嘹亮的大恆軍歌由高昂到低沉,漸漸回歸無聲,只餘一片寂靜。

  將士撒熱血、勇者泣英魂,不屈天地間。

  在戰場上,在各自堅守的崗位,在每一個戰士的心中,無盡的熱血,奏出一曲靈魂之歌,是來自千年前的信仰,更是播向千年後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