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帥府,傳訊兵已經將捷報傳回,龍輝已經知曉岳彪大獲全勝之時,召集眾將又商討了一番日後的細節,待會議結束,龍輝和眾將相繼離開,卻見門外立著一抹白衣倩影,烏髮如雲,玉面如雪,不施粉黛,無珠無簪,唯有秀髮後繫著一道素色絲帶,顯得極為清麗絕媚,正是楚婉冰。
眾將領心裡明白,眼前女子乃是龍輝最寵愛的妻妾,而且明白人都清楚,龍麟軍有如此成就都跟妖族脫不了關係,對楚婉冰的態度是畢恭畢敬,儼然是將她當做主母來看,一個個向小鳳凰做輯行禮。
「冰兒!」
待眾將離開後,龍輝跟她打趣道,「這幫粗人竟然對你這般有禮,比向我行禮時也沒這麼恭敬。」
楚婉冰咯咯笑道:「他們有大半都娶了我族女子,若是敢對我無禮今晚他們就得跪洗衣板了!」
龍輝不禁莞爾,敢情這些妖女對男人都有一手,看這幫傢伙平日裡威風八面的,回到家竟也是懼內之人,但想了想自己似乎也被這小媚鳳吃得死死的,整個龍麟軍已經成了懼內軍了。
當初妖族投靠龍輝後,楚婉冰便讓族內待嫁女子與龍麟軍將領通婚,這些妖女不但美貌如花,更是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各種手段使出,將這些血氣男兒牢牢地拴在身邊,又從另一個層面鞏固了龍輝的地位。
「好了,都忙了一天啦,你先喝點湯吧!」
楚婉冰笑盈盈地遞過一盅補湯,盡顯賢妻良母風韻。
「冰兒真是我的賢內助!」
龍輝笑呵呵地將她纖腰摟住,楚婉冰粉面一紅,一巴掌拍開他作怪的手掌,嗔道:「大庭廣眾之下,給我收斂點。」
隨後媚眼之中滑過一抹柔潤秋波,呵氣如蘭地道:「回家後人家任你處置……」
龍輝頓時心火躁動,兩眼放光,吞了吞口水補充一句道:「再叫上漪兒怎麼樣?」
楚婉冰嬌媚地白了他一眼,啐道:「要不要去梧桐苑?」
龍輝當即連連點頭,楚婉冰在他腰間擰了一記,哼道:「色鬼,依你便是,快點把湯喝了,等會可別餓暈在……在床上。」
這妮子當真迷死人不償命,龍輝一股腦將補湯喝下,只覺得身子渾厚有勁,便要再探鳳凰窩,忽然聽到有人再喊話:「龍兄!」
定神一看竟是孟軻正急匆匆地朝這邊趕來,小兩口心知事情不尋常,於是便收起玩心。
龍輝問道:「子輿兄,發生何事?」
孟軻跑到他跟前,說道:「龍兄,大事不妙,那個偽佛不但沒死,如今還當上佛門掌教。」
龍輝臉色一沉,楚婉冰柳眉輕蹙道:「孟公子,妾身斗膽再問一句,除了此事外是否還有更糟的消息?」
孟軻歎道:「嫂夫人……那偽佛大發武林帖,將璃樓菩薩等高僧稱為邪佛,而且,還公佈了璃樓菩薩、水火尊者以及四大明王的死訊!」
此話一出,宛如晴天霹靂,將龍輝大勝的心情盡數擊碎,孟軻又說道:「那個偽佛還在睦州南面設下擂台,將無數劍折斷,鑄成擂台。」
楚婉冰冷笑道:「折劍搭擂台?這廝擺明是針對天劍谷而去,上回被二娘打成狗爬,居然還敢挑戰,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
孟軻歎道:「那邪佛,哎,他他四大明王水火尊者的首級掛在擂台旗桿上……」
龍輝不由一愣,暗叫不妙:「當日璃樓菩薩率領水火尊者追殺偽佛,如今水火尊者都已慘遭不幸,璃樓菩薩定然凶多吉少,淨塵道長和宗閣主一定會去臥虎林,找那偽佛算賬。」
楚婉冰急忙道:「小賊,你快想想辦法呀,臥虎林定然已經布下重重殺陣,兩位前輩武功雖高,但雙拳難敵四手……」
龍輝沉吟片刻,抬頭道:「冰兒,立即讓毒牙潛入蘇明。」
楚婉冰恍然大悟,拍手道:「相公,你是想來個直搗黃龍?」
龍輝點頭道:「蘇明距離睦州最近,可以說是滄釋天大軍的前哨,那兒一定囤積了大量兵馬,而且還有不少糧草,只要燒了他們糧倉,就可以敵軍陣腳大亂,臥虎林的殺陣自然不攻而破!」
毒牙精銳擅長潛伏暗殺,使毒刺探,人數雖少,但卻是行動迅敏,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對手,再加上他們來去如風,圍殺追捕根本沒用,除非是高手出動並提前埋伏,才有可能將這支精銳截殺,但是這些高手都已經調去臥虎林的埋伏,所以蘇明之內根本沒人可以威脅毒牙。
睦州城向五十里,有一處臥虎林,今日人山人海,各門各派齊聚一堂,林子中央倒插著無數斷劍,疊成刃山,寒氣森森,正是一座刀山擂台,而擂台一側豎著旗桿,旗桿之上掛著六顆人頭,這些人頭經過防腐之術處理,仍舊栩栩如生,好似剛死不久,仍能看得出其面貌,正是水火尊者和四大明王,在首級上端,掛著一竄染血的佛珠,正是璃樓菩薩自焚後的遺物。
風尊者縱身一躍,飄然而出,站在刀山擂台之前,朗聲道:「諸位武林同道,吾佛門遭劫,孕生出邪佛敗類,幸得聖佛教主降世,斬斷業障,今日特將邪佛屍骸示眾,以儆傚尤,警示後人!」
這話一出,眾人皆頓時議論紛紛,有人問道:「大師,這些邪佛是何來頭?」
風尊者不禁歎道:「說來慚愧,這幾個業障原本乃是雷峰總壇的明王和尊者,更有菩薩高位之人。」
一石激起千層浪,台下一片轟然,風尊者道:「如今邪魔勢力已經滲入神州各地,無論是朝廷還是武林,就連三教總壇也被邪魔侵蝕,甚至自詡清高的天劍谷也投靠了亂臣逆賊!如今神州大亂,梟禍蔓延,若我們不團結一致,難免不會再有第二個聖極宗!」
「大師說得對,我們一定要團結,團結一致,共抗邪魔!」
安插在人群中的細作立即高聲大喝,煽動群雄情緒,一時間嚷聲震天,相應紛紛。
忽然,兩股勁氣從天而降,夾帶無邊憤怒和悲傷,,好似一股旋風,擋道者皆被捲得東倒西歪,潰不成軍。
風尊者只覺得一股龐然壓力加諸在身,胸口莫名憋悶起來,好像被萬鈞鐘錘擊中一般,連氣都難喘。
在他能夠勉強睜開眼睛的時候,便觸及四道陰冷悲怒的目光,正是宗逸逍和淨塵。
璃樓蒙難,至交身隕,儒道先天焉能坐視好友遺物遭人侮辱,怒不可遏之下,強勢壓境,誓洗血恨。
宗逸逍一掃昔日儒雅溫風,猛地揪住風尊者衣領,手臂一揮,便將他丟了出去,盡顯儒武之剛烈。
風尊者也是了得,在半空使了個馭風羅漢音,飄飄而起,穩住身形,不至於摔個滿地打滾。
宗逸逍無暇理會風尊者,抬頭望向那串染血佛珠,淚水瞬間迷糊了雙眼,一側的淨塵亦失去往日那泰然不驚的氣度,身子微微顫抖,拳頭緊握,彷彿在壓抑心劇烈的絞痛。
宗逸逍一個縱身,高高躍起,便要伸手摘下佛珠,忽然間一道紫光橫空掃來,竟是同源之招,儒門紫氣。
「尹方犀!」
宗逸逍怒喝道,「給我滾開!」
尹方犀冷笑道:「有本事就闖過去吧!」
宗逸逍大怒,一口氣連拍三掌,尹方犀冷笑以對,同樣擊掌相對,兩人師出同門,再加上根基相當,一時間難分上下。
宗逸逍奪珠受阻,淨塵立即接戰,腳踏乾坤卦步,身若縱雲天梯,瞬間登上半空,隨即便將太極旋轉,星河倒轉,回首一望竟是一個身著墨綠道袍的修者,而他施展的武決分明就是天穹妙法。
淨塵頓時明白過來,這個便是滄釋天的分身,此分身擁有本體之實力,淨塵不敢輕視,煉神屏氣,拂塵揮灑,巧妙化招。
「你是何人!」
淨塵話含機鋒,冷問邪神分身。
只見那個道人哼道:「吾乃朝廷冊封的護國真人——神淵!」
眼前神淵,背後邪神,淨塵早知對手詭計,但此刻即便揭穿也於事無補,唯有戰!淨塵拂塵一揚,身後神兵恢弘而起,鏗鏘劍光激盪八方,逼得神淵為之一退。
神淵定眼一看,只見道者手中握著一口古樸長劍,劍身上刻著道家伏魔咒,劍格上鑲著一顆明珠,而明珠黑白分明,恰似陰陽圖騰。
神淵身為滄釋天分身,對於道門之事甚是熟悉,不禁脫口說道:「這可是道宗的先天靈寶——真武?」
道門之內最著名的神兵莫過於白虹刖與烆陽烽這對刀劍,在一百多年前有一道教鑄劍師耗盡畢生心血,打造了一口不遜玄門刀劍的神兵,名曰真武,因為此劍暗藏劍魂,自成形以來便無人可使,故而名聲不如白虹刖和烆陽烽,直到淨塵出現,真武才算找到合適主人。
淨塵挽起真武刃,起招再攻,欲搶佔勝果,忽然間法咒傳唱,一股玄黃異力籠罩方圓。
淨塵忽感氣息一茬,腦門傳來莫名劇痛。
他身為道門先天,對各種法術是耳熟能詳,轉念間便清楚自己中了一種名為咒箍的術法。
淨塵強壓劇痛,雙目環視頓見施術者真容,不是紫鶴還有何人。
紫鶴手捏法印,口中唸唸有詞,催加元功欲一舉挫敗眼前強敵。
滄釋天的化身——神淵哈哈笑道:「外道,納命來!」
說話間,一口銳利兵刃陡然而出,嗖嗖幾下刺向淨塵。
此物同樣怪異,兵刃四面開鋒,四道利刃間都有一條放血糟,只要被劃傷,便會血流不止,傷口難愈,名曰天銳。
咒箍勒首,銳兵奪命,危機一刻,淨塵力喝催勁,衝破逼命威脅,滔天道華震懾八方,隨後抬手揚劍,一劍起六卦,水火生,風雷起,山澤動,連環六劍直取神淵。
邪神化身不躲不閃,提元而對,天穹妙法演化劍勢,光明業火聚於掌心,瞬間竟是掌劍並施,硬拚先天劍卦。
轟鳴一聲,雙方各退數步,氣血翻湧。
儒道先天受阻難行,唯有會師一處,先穩住陣腳再做打算,卻見四面八方已經被各門各派圍住,退路盡封。
這時風尊者大聲喝道:「諸位同道,邪佛餘黨已經來了,大伙定要團結,不可再讓邪魔肆虐!」
神淵也掏出御賜金牌,大喝道:「吾乃護國法師,此乃聖上所賜之金符,只要有人能擊殺眼前妖道魔儒,立即冊封為一品公爵,封邑百里!」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些武林人士雖然也清楚兩大先天之實力,但富貴險中求,不顧實力懸殊朝著兩人撲來。
摯友遺物被人示眾侮辱,儒道先天早已怒上眉梢,他們心知臥虎林乃是對方有意為之,但依舊慷慨赴會。
兩大先天椅背而立,宗逸逍哈哈笑道:「白毛道,這回恐怕咱們難離臥虎林了,你可後悔跟宗某一同赴約?」
淨塵微微笑道:「摯友遺物,豈容落入奸邪之手,吾——無怨亦無悔!」
宗逸逍朗聲長吟道:「三途一斷知音弦,琉璃破碎佛樓榻,愁看四方邪氛在,豎立雙足守初心!」
詩韻方盡,宗逸逍儒袍一擺,一口紫氣環繞的劍鋒陡然而出,獨門神兵初現寰塵。
淨塵笑道:「好友,你終於捨得祭出這口神兵了!」
宗逸逍道:「你這白毛道連壓箱武器都拿出來了,我的浩闕可不能再藏著了!」
淨塵談笑風生道:「算你這書生識趣,若你今天還敢藏私,吾一定會在背後捅你一劍!」
宗逸逍哭笑不得道:「哎呀,你這白毛道果然奸詐,真不知道我怎麼會跟你結交!」
淨塵笑道:「打住,認識你這種交心多傷身的損友,實乃吾之不幸也。」
兩人無視這重重危機,談笑風生,氣得四周敵人七竅生煙。
「深陷圍殺之局,還能如此鎮靜,好膽識!」
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響起,佛光披散,好似神佛降世,叫人心生畏懼。
只見一僧腳踏祥雲,滿頭舍利,面帶慈容,額有靈光,正是聖佛法身大成的識尊者。
眼前法相雖不識得,但兩人卻清楚的知道此人便是殺友元兇,當下也不客氣,管你什麼江湖道義,雙劍合璧,齊攻而上。
真武合浩闕,儒道並鋒芒,識尊者不慌不忙,手捏法印,閉目誦經,霎時豪光沛放,六口佛門法器憑空浮現,交織出一道氣牆,擋住儒道劍鋒,淨塵和宗逸逍定神一觀,只見這六口法器分別是轉生金輪、龍象戒刀、金剛杵、廣法錐、曼荼羅劍、渡厄禪杖。
兩人大吃一驚,這六件法器乃是太荒大戰時期,佛教先祖用來震懾妖邪的寶物,其內含無窮無盡的佛元靈力,堪稱十方智慧鏡之下的聖物,就連天佛在世也未能使用,如今竟為這邪佛驅使。
兩人驚怒之餘,元功再催,劍氣緊逼,硬生生斬開氣牆防禦。
識尊者也不慌張,隨手拈來兩口兵刃,正是龍象戒刀和曼荼羅劍。
鏗鏘脆響,只見龍象擋真武,浩闕拼曼荼。
這六口佛兵乃是太荒神物,跟隨佛教聖人縱橫天地,降妖伏魔,每一把法器都蘊含無邊佛力,但自祖師圓寂後,這六口法器便與渡劫佛元一同封印,識尊者在取出渡劫佛元後連同這六口佛器一併收入。
四大神兵互擊,曼荼羅劍內藏法陣赫然開啟,一副龐大的曼荼羅旋轉而動,將儒家正氣吞噬大半,而龍象戒刀湧出龍象靈氣,只見飛龍和巨象呼嘯而過,抗衡道華元功。
相傳佛教初成之時,聖人描繪了一副原始的曼荼羅圖,這幅圖可謂是佛界起源,曼荼羅劍便是有此而生,至於龍象戒刀來歷更是不凡,當年佛教聖人為斬除煞域的巨魔冥鬼將護法寶象的屍骸練成兵骨,然後再想鯤鵬聖者求來一顆龍牙,以龍牙為刃,最後施展佛骨鑄天術,鍛成了龍象戒刀。
仗著兩大佛兵和聖佛法身護持,識尊者以一敵二猶有餘力,不落下風。
眼見攻勢受阻,儒道雙鋒聯袂出劍,儒者欲擒如來,道者誓斬邪佛,同樣的心思燃起滔天戰意,怒撼太荒佛兵。
浩氣、道華兩大元功硬生生壓了識尊者一頭,逼得他連連後退,三人一進一退之時,因為內力衝撞而散發的氣勁不斷摧殘著所過之處,只聞啪啪聲響,亂石破裂,草木飛捲,駭人之際。
神淵見狀,提起天銳殺入戰團,只見他四面開鋒,劃開烈焰,一劍直取宗逸逍。
邪神分身銳器逼殺,儒者不敢怠慢,唯有回身舞劍,浩闕戰天銳,叮叮咚咚鬥得璀璨異常。
沒了宗逸逍威脅,識尊者壓力大減,左右同開刀劍之勢,法陣困敵,龍象奔騰,佛光浩蕩欲吞道者傲骨。
淨塵一咬舌根,一口鮮血噴在真武劍之上,精血開光,劍芒璀璨,太極元氣源源而生,柔勁消解龍象力,剛氣震碎曼荼羅,扳回一城。
「逆賊受死!」
忽聞厲喝響起,尹方犀閃電竄入,帶著天蠶手套一把鉗住真武劍身,淨塵大叫不妙,手腕催元,欲擺脫困境。
尹方犀手套刀槍不入,不畏真武豐滿,再加上他根基雄厚,淨塵短時間內難以脫身。
識尊者見狀,僧袍一揚,射出廣法錐。
淨塵只覺勁風籠罩於背門,尚未觸及便感肌膚刺痛,可見這枚法錐是如何厲害,但他被尹方犀纏住,根本無法抵擋背後殺機,只能硬著頭皮,運起混元道胎護身,可最要命的是尹方犀的紫陽真氣不斷攻入他體內,使得他必須分出一半功力抗衡。
眼見摯友遇險,宗逸逍一咬牙關,劍法一抖,故意讓出一個破綻,神淵不假思索,一劍刺來,只見朱紅飛濺,宗逸逍右肩被天銳刺穿,鮮血順著銳兵血槽汨汨而流。
如此輕易得手,神淵也大感意外,忽然紫氣蒸騰,熊熊熱浪撲面而來,只見宗逸逍強忍劇痛,一掌拍來。
面對宗逸逍以招換招的打法,神淵怒罵一聲瘋子,立即抽身後退,孰料這一掌威力並不大,僅僅是個虛招,而宗逸逍之目的則是為了解救摯友危機。
宗逸逍一掌嚇退神淵,立即轉身撲向淨塵,一劍截下廣法錐,兩大神兵交擊之下,廣法錐內含佛力滾滾衝出,淨塵右肩受傷,右手險些握不住浩闕,再加上傷口成四邊形,血流難止,這一下令得傷口惡化,鮮血泉湧而出。
「宗書生!」
淨塵眼見好友濺血,急怒攻心,內息泉湧而出,不要命地狂催內力,硬生生將尹方犀逼退。
宗逸逍左手運起紫陽火勁,一掌拍在傷口,以火勁燒灼止血,頓時焦臭升起,宗逸逍臉色煞白,冷汗直冒,但還算勉強止血。
淨塵一把扶住宗逸逍,咬牙道:「書生,你還可以嗎?」
宗逸逍強顏歡笑,簡單地說了兩個字可以。
簡單的兩個字道出了那份真摯又親,淨塵眼角一熱,朗聲道:「好,不愧是吾之好友!」
說罷提起最高元功,只見道冠崩碎,白髮飄舞,一雙怒目環視四周魑魅,驚走八方魍魎。
宗逸逍撐起傷軀,單劍橫胸,與淨塵並肩而立。
識尊者收回法錐,刀劍負後,自信滿滿地道:「為了這區區逆賊的遺物,明知死局也要踏入,本座真不知該諷刺你們愚蠢呢,還是讚揚你們勇敢!」
淨塵冷笑道:「薄情寡義之輩,怎知世間情義。」
宗逸逍接口道:「便是骨碎肉滅,吾等也要殺了你這偽佛,以報琉璃之恨!」
神淵拍手道:「好個重情重義之人,爾等雖投身賊逆,但這份風骨仍值歎服。」
宗逸逍呸道;「從你這賊廝口中聽到如此說辭,對宗某來說簡直是種侮辱!」
尹方犀凝眉道:「宗逸逍,你何苦如此呢,只要你肯回頭,棄暗投明,尹方犀看在昔日同門之誼,必保你身家性命!」
宗逸逍望了他一眼,覺得他不似作偽,不禁歎道:「尹方犀道不同不相為謀,宗某奉勸你一句,鳥盡共餐,兔死狗烹,你今日如此賣力匡助那位九五之尊,他日未必能得善終!」
宗逸逍話中之意直指邪神分身,神淵怒眉一揚,哼道:「諸位同道,速速將此二賊擒下!」
手持皇令,群雄蜂擁而上,儒道先天運起強招,無畏氣血將盡,只為心中情義。
激戰群雄之時,兩人劍鋒走狂,眼見多少便殺多少,然而對方的三大先天伺機而動,令得兩人左支右拙,血灑臥虎林。
哪怕深陷九死之局,但道者正氣不減,儒者傲骨不滅,心中只為摯友血恨,劍影刀光,難滅人間忠義。
那些殺紅眼的人不顧一切撲殺而至,口中大喊:「團結一致,斬妖除魔!」
「斬妖除魔?說得好聽,卻不知真正邪魔就是那道貌岸然的佛教至尊!」
一個優雅清聖的聲音無端響起,好似仙音飄渺,壓下群雄的叫聲,霎時天際忽現萬劍鋪道,兩道婀娜麗影踏劍而來,正是於秀婷和魏雪芯母女二人。
大小劍仙各有風姿,倏一現身便將全場懾住,沛然劍意散於四方,不單是劍,便連其他兵刃也產生異動,好似凡人叩拜仙家。
於秀婷美目寒若冰霜,冷視環顧,眾人只覺得萬劍加身,不寒而慄,不無側目,莫敢直視。
風尊者施展禪心法訣,勉強壓住驚駭的心情,吞了吞口水道:「妖婦,你好大的膽子,敢直闖而入,分明是置天下英雄於無物!」
於秀婷冷笑道:「別裝模作樣,你們擺下這個擂台分明就是要引本座現身,如今本座已經如你所願,有何伎倆儘管使出,我於秀婷一一接下!」
一名黑袍劍者怒然拔劍,喝道:「於秀婷,你自甘墮落,與妖邪為伍,你當真是吾等劍者恥辱!」
一人拔劍,許多人也跟隨而動,劍鋒出鞘,他們欲趁此機會一擁而上,就算傷不到於秀婷,但只要能將這劍仙逼退三五步也可以名揚天下。
於秀婷蛾眉一抖,右手食指和中指輕輕地撫了一下緇衣外袍的袖子,好像是在彈上邊的灰塵,就這麼一個漫不經心的動作,卻叫那些狂妄之徒心頭一斂,氣焰瞬間消散,湧起莫名敬畏。
「劍乃萬兵君子,爾等是非不分,有何資格用劍!」
於秀婷淡雅清幽的聲音飄出,那些意圖挑戰劍仙威嚴的人立即把持不住手中劍器,長劍被一股莫名力量扯得不住抖動,瞬息脫手,倒插在地,朝拜仙劍。
再見於秀婷,識尊者怒氣騰然,僧袍無風而動,戰意翻湧,誓要一洗前恥。
於秀婷冷視聖佛法身,朱唇輕揚:「閣下竟然能在天罡點朱之下活命,又練成佛門聖法,真不知是不是天不開眼呢!」
識尊者冷笑道:「多謝,本座乃是應天運而生,重整佛教,再開正法盛世!」
於秀婷哦了一聲,淡淡笑道:「既然是涅槃重生,閣下可得取個好一點的法號,可別像以前那樣,專門盜取別人名號。」
識尊者臉色一沉,淡淡道:「既是重生,自當重立佛號,從今日起,吾定發號波旬!」
於秀婷柳眉一揚,冷聲道:「我天劍谷以劍為尊,而波旬大師折劍擺擂,分明是當著天下英雄之前削我派顏面,此事若不給個交代,於秀婷絕不善罷!」
識尊者僧袍一抖,縱身躍至擂台之上,哼道:「當日谷主強闖皇城,本座技不如人敗於谷主劍下,今日設擂便是要一洗前恥。」
於秀婷凌然無懼,淡淡地道:「擂台比武,可是一對一?」
識尊者道:「然也!」
於秀婷道:「勝者如何,敗者又當如何?」
識尊者道:「谷主若是勝了,本座便讓你們四人安然離去!」
忽然龍吟震霄漢,鳳鳴動九天,龍形鳳影壓迫而來,正是龍輝和楚婉冰攜手而至。
楚婉冰媚眼輕轉,在人群中掃了幾下,凡觸及目光者無不筋骨酥軟,煉鋼繞指,兵刃一一落地。
識尊者看得滿腔怒火,恨不得將眼前妖女碎屍萬段,當日便是這小妖女斬斷自己子孫根,由於這舊傷是在聖佛法身修成之前留下,故而無法修復,如今再無力參悟歡喜禪。
甫一現身,龍輝冷笑數聲,直截了當道:「放屁!你這賊廝殺害璃樓菩薩一眾高僧,還懸掛其首級遺物,羞辱死者,一個安然離去便想了卻此事嗎!」
識尊者從楚婉冰身上收回仇恨的目光,冷冷瞪著龍輝:「你想怎麼樣!」
楚婉冰接口道:「我夫君的意思便是要增加勝負條件!」
如出谷黃鶯的聲音,酥媚嬌脆的語氣,本是悅耳動聽,但識尊者卻怒火中燒,咬牙切齒。
神淵較為冷靜,心知龍輝有意挑戰,但當著各門各派之面,自己若不應戰,威信定會無法維持,立即道:「閣下想如何定條件!」
龍輝哼道:「我方若敗,交出睦州、柳城、南麗、興湖四城」
四城為注,堪稱豪賭,神淵不由一陣心動,問道:「此話當真!」
龍輝揚聲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龍某敢當天下群豪許此承諾,自當遵守!」
神淵掏出皇令金牌,點頭道:「好,離京之前皇上曾命鄙人全權負責此事,吾神淵接下賭注!」
識尊者知曉神淵的身份,也不敢多言,任由神淵交涉。
而尹方犀見到對方有皇令金牌也不敢多言,靜靜立於一旁。
龍輝哼道:「別著急,你先聽完所有條件再答應也不遲!」
神淵冷笑道:「有何條件儘管開口!」
龍輝一字一句地道:「我方若勝,必須將水火尊者、四大明王的遺體以及璃樓菩薩的遺物歸還。」
神淵不假思索點頭答應。
龍輝又補了一句:「除此之外,你神淵跟波旬必須向遺體下跪磕頭!」
此話一出,識尊者和神淵同時色變。
神淵恨不得就將龍輝碎屍萬段,但他話已經說滿,此刻反口只會讓各門各派取笑,但又輸不起,只得耍了個小心眼:「事關重大,一場輸贏難讓天下英雄心服,我們便以多局戰果論勝負!」
他想仗著人海優勢硬生生拖垮龍輝一方,就在他如意算盤剛剛打起,卻聞不屑冷笑響起:「我呸,要是什麼人都上擂台,要打到什麼時候,想上擂台的,就先走過此線!」
話音未落,一道氣勁隔空劃下,在那折劍擂台外劈出一道深痕,隔離出了一個十丈大小的圓弧,緊接而來大地一震,修為不足之人頓時摔了個四腳朝天,群雄站穩腳跟後才發現圓弧之內有根鐵棍倒插在地,一隻粗壯的手臂正握著鐵棍,此人衣衫破舊,不修邊幅,邋遢不堪,腰繫酒壺,正是妖族大長老袁齊天。
風尊者叫道:「妖猴,你來作甚!」
袁齊天嘴角掛著一絲不屑冷笑,說道:「來看戲,先天激戰那是何等激烈,但要是有些小丑也上台打擂,這場大戲就遜色不少!」
風尊者見他擺明攪局,氣得眉頭倒豎,怒斥道:「狂妄妖孽,此地豈容你撒野,這擂台本是我們所設,誰都有資格上去!」
袁齊天吐了口吐沫,譏笑道:「有資格?嘿嘿,你們誰能接我一棍,就上去吧!」
說著拿起鎢鐵棍漫不經心地敲著地面,一副有種就來的挑釁模樣,這猢猻表情雖然囂狂,但他每敲一下便是地動三分,如此雄沉的力量別說是接一棍,就是被碰到一點也會去掉半條命,再無先天高手壓陣的情況下誰還敢挑釁。
風尊者暗忖道:「你這妖猴神通再大,也兼顧不了其他方向,到時候讓其他人從不同地方跳上擂台,就不信你還攔得住!」
他心已有定計,只要下邊的人跳上擂台,就只能是一對一,袁齊天若敢插手,他立即招呼所有人一擁而上,這兒有一萬多人,群毆廝殺任你再怎麼強悍也得耗損真元,到那個時候三大先天再伺機出手,除去龍輝等人。
袁齊天似乎已經料到他的心思,嘿嘿一笑,挖了挖耳朵,說道:「冰丫頭,待會跟你妹妹一人守住一角,那個不開眼的敢進來壞事,直接一劍捅死!」
楚婉冰嫣然笑道:「好咧,袁叔叔儘管放心。」
魏雪芯笑了笑,拔出歲月劍,守在圓弧一側。
這時宗逸逍提著浩闕走過來道:「宗某雖負傷在身,但要守住一面還是可以。」
四大高手壓陣,再加上約定在先,神淵再難耍心眼,此時此刻已經無任何借口,若再不接戰威信蕩然無存,好不容易才召集的武林各派便會生出離心。
「好,那便三對三!」
神淵開口答應。
龍輝瞇著眼笑道:「那麼貴方出戰的人選呢?」
神淵道:「自然是尹太師、貧道還有波旬教主!」
龍輝嘿嘿一笑:「既然如此,那就請貴方高手上台守擂吧!」
擂台比武分為守擂和打擂,這折劍擂台乃是識尊者所設,他們這一方便要守擂,必須接受台下之人的挑戰,只有勝利才算守擂成功。
龍輝拉過淨塵和於秀婷,傳音說道:「這一戰我們贏定了!」
於秀婷蹙眉回道:「你如何有此把握!」
龍輝笑道:「就因為他們是守擂之人,所以得先上擂台,我們就可以針對他們的守擂者安排出戰順序。」
於秀婷柳眉一挑,來了興趣詢問詳情。
龍輝說道:「那個賊僧一心要跟谷主交手,雪恥報仇,那咱們便不遂他意,谷主對付尹方犀,這一仗我方勝算已定。至於神淵,他是滄釋天的分身,他一定會以為我會按不住家仇跟他血拼,我想滄釋天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就算拼著犧牲一個分身也要重創我,所以我也不打算跟他交手,以淨塵道長的玄門武決,以柔制剛,後發而動,相信神淵也奈何不了道長,這一場咱們只需要拖個平手即可。而我就對付那個波旬,以御天借勢法門,完全可以不敗。」
滄釋天為人極重效率,做任何事都會評估付出和收益,重創龍輝可以最大程度地打擊江南義軍,所以就算犧牲一個來之不易的分身也值得,龍輝避重就輕那是理所當然,當對上淨塵,滄釋天便不會有犧牲分身的打算,再加上淨塵身負混元道胎,滄釋天不做殊死一戰根本別想拿下這道宗先天,至於識尊者,龍輝雖不明他重生後的能為,可是以御天借勢周旋,他絕不會敗。
所以這場激鬥,勝負早已分明,於秀婷相通此間關節,不由點頭稱讚。
「將軍,貧道有一不情之請。」
淨塵忽然開口道,「吾要跟那偽佛決一死戰!」
龍輝頓時一愣,蹙眉道:「道長,請恕晚輩無禮,那偽佛身居三教高位,對道宗武功已經瞭然在心,如今又有奇遇而重生,道長與他交手恐怕難以討好。」
淨塵笑道:「將軍的排兵佈陣恰到好處,但貧道也有自己的堅持。」
淨塵頓了頓,緩緩抬起頭,望著那串染血佛珠,一字一句地道:「吾等三人相交多年,雖然教義不同,但卻是心意相通,交心知己,已經情同手足,今日無論如何,貧道都必須親手取回那串佛珠……」
說到最後眼角已經湧現淚水。
於秀婷歎了一聲,說道:「龍輝,道長心意已決,我們便不要勉強了,交手順序就改成我對付滄釋天,你收拾尹方犀。」
龍輝沉吟片刻,堅決道:「不必了,道長的話已經提醒了我,摯友之仇不假手於人,同理滅門血恨也得親手而為,任由滄釋天有多少分身,我都要一一將他們摧毀,然後再將其本體碎屍萬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