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第五章 舞林高手·河馬戰神

  如果說黃泉殤是個從玩具變成理想傳人的意外收穫,那麼……那個自稱路飛揚的小子,就是意外驚喜了。

  打從一開始,自己就對這小子很沒有好感,他個性木訥、蠢笨,能力低微,武功不成,智略也不成,完全是個無能之人,能夠在這樣的江湖存活下來,真是奇事一件,若非西門朱玉一開始就挑選他為輔助對象,他早八輩子就沒命了,哪還有可能成為什麼正道領袖?

  同盟會的發展過程中,自己也曾默許魔門對他數度加害,倒不是刻意針對,只是出於對無能者的嫌惡,覺得如果他這樣就被幹掉,那也是死得活該,而這小子運道不錯,在西門朱玉的護持與自身努力下,不但站穩了腳步,實力還越來越強,不過……也僅是如此而已,他還遠遠未成氣候,更別說形成威脅。

  天妖死後,同盟會聲勢如日中天,擊殺天妖讓他驟然成了天下第一人,但事實真相如何,明眼人全都心裡有數,而西門朱玉一死,再無人可以斡旋同盟會的內外衝突,長久以來被壓下的所有問題全數爆開,同盟會在聲勢攀至頂峰的同時,也是分崩離析的開始,被西門朱玉以各種手段統合過來的人才,大量離散、出走,這對路飛揚而言,肯定是一個沉重打擊。

  其實,路飛揚大可不用那麼難受,他們所走的大方向並沒有錯,西門朱玉不是傻子,不管怎樣使用小手段,大方向上頭是不會搞錯的,如若西門朱玉不死,戰爭再打個幾年,戰後再過個幾年,就能夠形成足夠的凝聚力,把這些各懷異心的人真正聚合,齊心合力,屆時,這股力量不但魔門難以對付,經過連橫合縱之後,甚至有改朝換代的能力,真正完成西門朱玉的理想。

  ……可惜,時間上的先天不利,讓西門朱玉不能使用穩妥的手段來行事,而路飛揚並沒有足夠的能力與眼光,繼承他所遺下的藍圖,終於令西門朱玉生前的努力,無數人奮鬥犧牲的成果,付諸東流。

  其實,也沒什麼差別,西門朱玉那種不切實際的理想,哪怕能夠短暫成功,最終也是要完蛋的,人類歷史上從不曾有過大同之治,就連比較近似的時代,都只是曇花一現,維持不了多久,自古以來從未有人能真正達成的事,他西門朱玉何德何能可以例外?

  比較意外的,倒是這個路飛揚。同盟會的舊有成員離散後,大受打擊的他,本有一蹶不振的跡象,開始避世隱居,不管同盟會的俗務,卻不曉得有了什麼奇遇,武功突飛猛進,當他找到了前往梁山泊的方法,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時,週身所散發的沉穩氣勢,說明他已經脫胎換骨,真正變成一個不可小覷的威脅了。

  自己開始真正留心這個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不僅僅因為他那一身突如其來的力量,更因為他的一言一行,都給著自己一種異樣的熟悉感。

  ……與西門朱玉相似的感覺。

  說來確實可笑,以作風、理念來說,他與當初的西門朱玉完全是兩個極端,只是因為西門朱玉和稀泥的本事好,從頭混到尾,兩人這才沒有過早翻臉,但路飛揚肯定很不認同西門朱玉的作法,就算西門朱玉不死,他們最後也難免一戰。

  可笑的是……這傢伙遭受打擊,性情大變,開始自我放逐後,談吐作風卻與他當年所反對的人越來越像。說刻意模仿,這個可能性很低,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允許這種事的發生,多半……是無意識之下,自然而然演變的結果。

  路飛揚是個普通人,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甚至以一個普通人來說,他除了武功卓絕,其他方面也並不是那麼出眾。人的能力畢竟有其極限,碰到了問題,解決的方法無非就那麼幾種,能想出前無古人的絕妙新策,這種人千百年來也就只出了一兩個,路飛揚肯定不是那種人,所以……當事情不得不處理,而他又沒有更好的方法來解決時,他開始發現,過去他認為不對、不該妥協的事,居然就是解決事情最現實的方法,他對西門朱玉的感覺一定很複雜。

  可以說是自暴自棄,也可能是因為什麼別的理由,近幾年他的作風與言談,很有當年西門朱玉的感覺,伴隨著那一身越來越高的武功,他在自己眼中的份量也越來越重,引起了自己的興趣。

  西門朱玉已經不在了,特別培養的孫武也不可靠,但這一個與當年西門朱玉走在相似路上的路飛揚……是因為走上這條路,所以才變得那麼強嗎?似乎不是這樣,這裡頭大有可玩味的地方,而要確認事實真相,唯一的方法就是實際出手試試看。

  因為這理由,所以自己甫出關,就直接約戰他,為的不是什麼權謀算計,只是單純尋找這個自己已困惑了十多年的答案……至於別人會怎麼想,那就不是自己的事了。

  「路飛揚……好個後生小子,既然都多給你十年了,你不會讓老人家太失望吧?」

  無意義的感慨到此為止,自己之所以一直躺在這裡,並不是簡單在這裡納涼的,主要是在等一個消息,照理說,這消息起碼三天前就該傳來了,至今遲遲不見,是自己的估計有誤?還是當前魔門的情報能力太讓自己失望了呢?

  「門、門主!」

  急急忙忙推門闖進來的,是一名新上任的護法,職位在魔門中不算低,但他慌張的表情,讓床上的老人開始懷疑,是否有降低他職位的必要,這麼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實在很難相信這人日後才堪大用。

  不過,對於其他跟著這傢伙進來的一串人來說,這個剛剛傳來的消息,絕不是什麼小事,相反的,這件事意義重大,甚至可能是魔門當前的一大危機。

  「最新傳回來的消息,鳳凰夫人在離開中土的途中,被人截住,雙方私下密談許久,截住她的……是三美神之一的鳳婕。」

  天魔休眠蟄伏的期間,魔門勢力休整化為萬紫樓,由鳳凰夫人負責打理。儘管是代理掌門的身份,但魔門中的高手、宿將,對她並不怎麼服氣,覺得她出身低微,又是域外人士,要由這樣的人來領導魔門,怎能服眾?只不過她身後有天魔撐腰,所有不服的人,一早就給消滅得乾乾淨淨,所以也沒人會出來反抗。

  鳳凰夫人也知道自身的處境尷尬,所以行事低調,避免與魔門的舊人發生衝突,在羽寶簪成長到能夠獨立理事後,她更把所有事務移交給羽寶簪打理,學起陸雲樵、虛河子那樣長年閉關,所不同的是,陸雲樵的閉關是自我放逐,虛河子是跑到域外搞陰謀,而她……則是拚命修練,強化自身實力,用來建立信心,還有消除心中的不安全感。

  即使實力成長到足以位列一皇三宗之一,魔門中人也沒有因此就比較看得起這位代理掌門,鳳凰夫人更是從不敢安下心來,日夜苦練不輟。比較奇怪的是,不管實力怎麼強,鳳凰夫人始終都小心翼翼,從不曾表露出野心,也從沒試圖培養自己的勢力班底,藉此來篡奪魔門大權。在這一點上,有人認為她知本分,不逾矩,卻也有許多人認為她只是隱藏得深,野心不露而已,畢竟……魔門中人以己度人,能坐上魔門至尊之位,掌握過大權,怎麼可能不生出長期佔有的野心?

  天魔復出後,鳳凰夫人沒有試圖抵抗,反而像如釋重負,以最快速度把大權移交後,收拾好東西,隻身離開萬紫樓,據說是朝著域外而去。鳳凰夫人走得如此乾脆,讓很多長期以來都認為她心存不軌的人為之傻眼,但還是有不少人堅持認為,她這是以退為進,肯定在暗中部署什麼,伺機反撲,所以,當鳳凰夫人與人私下密會,對方還是鳳婕這樣的特殊人物,這就讓他們繃緊了神經,最理所當然的聯想,就是鳳凰夫人終於露餡,要取得外援,奪回魔門大權。

  對於這些擔憂,天魔倒是覺得挺有娛樂性,「……你們……見過鳳婕嗎?」

  「沒……沒有……」

  「你們知道鳳婕長什麼樣子?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這個多少知道一些,鳳婕當年號稱中土第一美人,體型高瘦纖細,美若天仙。」

  「哦?這麼說,你們沒有一個人最近看過她?」

  房內的魔門眾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覺得大概的印象就是這樣,他們之中有人當年見過鳳婕,深深驚艷,儘管十餘年不見,但那樣的美人,照理說不會那麼容易就身材變形,變老變醜,應該還保持著當年的艷色。

  「你們沒人知道鳳婕長什麼樣?那怎麼知道去找她的是鳳婕?」

  「探子回報,鳳婕找上去的時候,直接自報姓名,所以……」

  「探子回報?嗚嗚嗚,一個婆娘要回老家,你們還派了人一路跟蹤尾行?我們是魔門,不是色魔門啊,你們這樣子搞,將來老夫這門主怎麼有臉見人啊?嗚嗚嗚嗚……老夫都一把年紀了……」

  老人露出了像要哭泣一樣的表情,在場眾人心裡頓時涼了半截。根據以往經驗,當他躺在那裡扮老人癡呆的時候,儘管氣氛肅殺,但大體上還算安全,可是現在這種一下哭臉,一下大笑的狀態,那就非常危險,弄得不好,隨時都要出人命。

  「不過,既然她們都接觸了,將來肯定是要不利於我魔門,就這麼放著不管也不成,為了把危險因子早早排除,先發制人是絕對必要的,現在就定案,在皇城決戰之前,要先把這兩個婆娘給剷除。」

  天魔的這個決定,正合在座許多人的心意,他們頻頻點頭,卻又隨即搖起頭來,因為這兩個女人都不好對付。鳳婕是三美神之一,更是當代機關學、機械學的大師,相關方面的能力她若認第二,恐怕沒人敢認第一,一身稀奇古怪的法寶層出不窮,實在不是好對付的。

  鳳婕儘管不好處理,但終究只是個法寶開發師,戰力有限,而鳳凰夫人卻是實實在在的武者,足以與當世絕頂高手並立的實力,不是用嘴巴吹出來的,當年為了讓她迅速上位並坐穩,魔門可以說傾注了所有資源,什麼珍藏多年的靈丹妙藥與法寶,全都不要錢似的用在她身上,這些年來她閉關勤修苦練,把那些東西全數「消化吸收」,實力再非當年可比,要收拾她……談何容易?

  想到其中的困難之處,眾人的目光轉向,瞥往天魔,覺得除非是他親自出手,否則想要用少少傷亡,把這兩個目標或擒或殺,實在相當為難。

  「大家的眼神……為何如此奇怪?老夫明白了,為了降低傷亡,這件事必須老夫親自出手。唉,身為魔門之主,確是責無旁貸,若非當年老夫意氣用事,自毀長城,大傷我魔門元氣,今日何致本門人才凋零?又哪會被這兩個婆娘給難住?」

  這番慨歎,真是說到每個人心眼裡了,尤其是最後那一段,所有人平日嘴上不敢說,背後與心裡卻都是這樣認為,難得聽到老傢伙自承己過,所有人心裡無不稱是,一些腦筋比較轉不過來的,甚至還不自覺地猛點頭。

  「這兩個外族婆娘實力不俗,更熟知我方內情,如果用普通的方法去圍殺,傷亡狀況難料,確實得要老夫親自出手。但縱是老夫親征,除掉她們肯定要花相當代價,若她們打定主意同歸於盡,老夫還得受點傷,這些大家肯定心裡有數。皇城決戰在即,一個帶傷的天魔對上天下無敵的陸雲樵,再加一個暗中出手的武滄瀾……嘖嘖,順利的話,這就是一箭三雕,甚至一箭五雕的妙計啊!」

  在座眾人原本連連點頭,聽到後半截,個個表情扭曲,背冒冷汗,更糟糕的是,他們之中確實有部分人是這樣想,還有部分人是聽到這裡才被點醒,發覺這樣確有驅虎吞狼、借刀殺人的妙效,但天魔既已搶先喊破,只怕……

  幸好,老頭子對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恍若未覺,自顧自地道:「不過,那兩個婆娘的價值很大,直接殺掉太可惜了,必須要先嚴刑拷打,逼出她們所知曉的一切,然後嘛……嘿嘿……」

  老人乾笑了兩聲,笑聲中滿是淫邪意味。魔門不是吃素的宗教組織,對這兩聲乾笑所代表的意思,所有人都心領神會。鳳凰夫人能生下羽寶簪這樣的女兒,本身自非庸脂俗粉,鳳婕更是當年艷冠群芳的第一美人,魔門中的高手哪個不覬覦?只不過沒本事沾惹而已,現在聽到有機會能為所欲為,任誰都是心頭火熱,頻頻點頭,恨不得馬上就將人擒到手。

  「把兩個婆娘擒回後,老夫先來享受,玩得差不多之後,就交給你們輪流使用,總之,只要忠於本門,在座的大家人人有分,絕不落空!到時候千萬別爭風吃醋,傷了我魔門的和氣啊,哈哈哈,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好!好啊!」

  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在場的魔門高手群起鼓噪,心情激動之下,連坐都坐不住,站起來揮動手臂,氣氛熱絡得像是在開慶功宴,全沒發現炒起氣氛的老人靜靜坐在椅上,沉默地望向眾人。

  「……大伙都覺得很過癮?」

  「過癮!太過癮了!」

  「一箭五雕非常過癮?」

  「當然了……呃,不,不是……」

  答得太快,現在才發現自己愉快地跳進了陷阱,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一名臉上有刀疤的大漢,剛才喊得最是忘形,這時給老人一把抓住,老人一面摸著下巴,一面對著他微笑。

  「不是?但你剛剛喊得很過癮啊。」

  「那……那是……那是為了……那不是為了一箭五雕啊!」

  「真的不是?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可別對老人家說謊啊。」

  所接觸到的這雙眼神,深邃得有若古潭,雙瞳中的黑色,遠比一般的眼瞳要深得多,還似乎在往外擴散,將整個眼睛都染成墨色,對著這雙眼睛,只要是個人都會覺得恐怖,渾身發寒。

  在場的人都不是無名小卒,知道在魔門中有一種名為血烙的特異功法,其原理不明,據說異常難練,但練成之後,可以將真氣注入目標體內,只要目標人物撒謊,真氣就會從內部引爆,讓人粉身碎骨,最是厲害不過。魔門傳承千載,練成這技巧的不超過五人,很不巧……本代天魔就是其中之一。

  聽說在梁山泊上,經常有不幸犧牲者為此炸開,眼前的情況也讓人人自危,特別是那個給老頭子逮著,面對面問話的漢子,雖然他現在還能呼吸,還能緊張得滿頭大汗,但在眾人眼中,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我……我不……不……其實我……」

  「想清楚再回答,答錯了的後果……哼哼!」

  老人邪笑了兩聲,笑聲中滿是淫邪之意,在場眾人無不一愣,刀疤漢子的臉色更一下變得慘白,老人這才輕咳一聲,補充道:「抱歉,笑錯了,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從頭來過,大家就當剛才的事沒發生過,我說你……」

  說話中,老人一掌拍在刀疤漢子的肩上,掌上不含內勁,只是隨意一拍,但刀疤漢子卻兩眼翻白,一下子暈死過去,從椅子上翻身倒地。這人平常在自己地盤上,也是威風八面,不可一世的人物,此刻卻落得如此醜態,看起來實在丟臉,但卻沒人敢多說什麼,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變成下一號犧牲者。

  「唉,怎麼心理素質那麼低?如此不禁嚇,說個兩句就暈過去了,換作以前在梁山泊,像你這樣就死定啦……」

  老人搖了搖頭,似乎沒有多少殺意,笑道:「你們一個個都這麼沒用,我都不曉得等一下你們怎麼去打那隻怪獸?」

  「怪、怪獸?」

  天魔的話,讓在場眾人心生不安,猜不透所謂的怪獸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到底是個正常世界,雖然也有少數異獸,但對於一眾習武多年的高手,威脅不大,看天魔說得如此鄭重其事,莫非……真的有怪獸?

  「門、門主……你所謂的怪獸,是指……」

  「唔,不太好比喻,勉強要說的話,應該是犀牛的變種吧。」

  「犀……犀牛……」

  「說犀牛又有些不妥,從噸位來看,說是河馬會比較貼切。」

  「河、河馬?」

  「差不多就是河馬了,但不能掉以輕心,你們可以稍微發揮一下想像力,想像成……一頭穿戴重型盔甲,額頂犀牛角,力大無窮,還會扮成暴龍來橫掃千軍的河馬!這樣就差不多了。」

  「……那是什麼怪物啊?」

  詭異的一句話,聽得所有人都心驚肉跳,有人待要再問,一股莫名波動卻在此時直傳而來。

  這股波動,很奇特……最初眾人沒什麼深刻感覺,就是覺得腳下的樓板輕輕晃了一晃,但這晃動連綿不絕,波動振幅越來越大,最後整個房間,甚至整間客棧都在晃動,木板嘎嘎作響,店內的其他住客、夥計,驚惶失措,大聲嚎叫,像是碰上什麼很可怕的天災一樣。

  所有人一開始都以為是碰到地震,對於見過太多大風大浪的他們,地震沒什麼了不起,但眼前的狀況卻越來越奇怪,不但震動幅度有增無減,房內的每件事物,無論木桌木凳還是木板床,全都以本身為中心,發生大小不一的奇怪震動,彷彿有無數個漣漪震波,同在這間客棧內發生,而最反常的一點,則是這些魔門高手,不約而同地感到體內氣血翻湧,煩惡欲嘔,彷彿全身真氣失去控制,這種類似走火入魔的異常現象,讓他們想到了一個傳說中的超級法寶。

  「大地神戟?」

  域外不久前發生的連場激戰,在中土知道的人不多,不過魔門佔了便宜,高階幹部都收到了一份詳細戰報,讓他們開開眼界,其中關於大地神戟的部分,確實令他們心驚膽顫,雖說大地神戟是一件號稱絕對打不死人的佛心神兵,但考慮到重傷之後,傷重而亡的情況,那可不是沒威脅性,更別說敵人不是傻瓜,只要趁傷下手,不死也死定了。

  只要想到這件超級法寶在域外造成的破壞,眾人紛紛為之色變,記錄中曾說明,大地震波打不著離地的目標,所以最佳策略莫過於躍起躲避,因此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一樣,就是離地躍起。

  有起故有落,跳了上去總難免要落下,而大地震波仍持續作用,為了避免傷害,就只好再次躍起,以策安全,結果,小小房間之內,一眾魔門高手不停地跳起、落下,此起彼落,成了一幕非常奇特的畫面,整個房間裡頭,就只剩天魔一人站在原處,似笑非笑地看著上竄下跳的眾人。

  「……好厲害的一隻河馬。」

  天魔斜睨了眾人一眼,道:「我給你們神戟的資料,不是為了讓你們來這裡開舞會的。」

  大地神戟的奧秘,老人自是心中有數,大地震波打不著離開地面的物體,但除非像羽寶簪、鳳凰夫人那樣,練成特殊功法,可以長時間浮空翱翔,普通人隨便躍起又落下,倒楣的話等於被大地震波連傷兩次,本來不死都死了,像這種上竄下跳的愚蠢方法,如果是碰上真正的大地神戟,這一下已經全滅了。

  「女人確實不可小看啊,背後搞手腳,居然連大地神戟都仿製出來了,神之名還真不是亂叫的……」

  天魔曾經使用過大地神戟,對神戟的運作特色知之甚詳,最開始感受到那股波動時,便查覺有異,真正的大地震波,威力無儔,怎會只有如此而已?如果真是大地震波,這群傻瓜早在第一時間便給創傷,全身骨頭就算沒碎一半,至少也要趴在地上猛吐血,哪能像現在這樣輕鬆,跳上跳下,乾脆開舞會算了。

  況且,大地神戟在戰後落入虛江子之手,虛江子不惜大耗內力,將之封印秘藏,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又被取出,帶到中土?

  之前還覺得有些奇怪,梁山泊墜毀後,鳳婕一路追到中土,沒追上自己,而皇城之戰在即,以鳳婕個性,必然會試圖阻止,她找上鳳凰夫人,便是為了查出自己的下落,搶趕過來。

  沒有人比自己更瞭解鳳凰夫人的個性,那個女人儘管擁有了絕頂高手的實力,心態上卻仍與當年一樣,只想找個安身立命之所,過點平安的日子,絲毫沒有野心,也不想捲入江湖鬥爭,或許是當年樓蘭滅族之事,給她太過強烈的打擊了,總之,與魔門中大部分人的揣測相反,這女人是不可能搞什麼野心奪權的,一般情形下,她也不會洩漏魔門內情,但鳳婕身份特殊,由她去問,鳳凰夫人肯定開口,鳳婕追蹤過來是早晚的事,只不過……鳳婕又憑什麼來這邊攪事呢?

  動之以情、說之以理、誘之以利……成功的可能性都不高,這點鳳婕應該很清楚,既然清楚,她沒理由蠢得猛作多餘的事,那麼,她恃之「說服成功」的籌碼是什麼?這點自己幾天來一直感到好奇……

  這個答案現在終於揭曉,三美神不愧是影響當年戰局走向的天才人物,超級法寶應該是不可能被仿製的,就連龍葵都曾親口向自己確認,即使經過多年研究,傳自始祖之人的超級法寶,仍有太多謎團未解,更別說仿製量產了。

  看來,龍葵沒研究出來的東西,鳳婕另闢蹊徑,已經不聲不響地進行到實用階段了,天才果然是一種貴重的資產,一個天才的女人更是不好得罪,不過,無論三美神有多傑出,這裡始終是魔門的地盤,如果讓她繼續威風下去,魔門顏面何存?以後在人們的印象裡,就當真只是一群愛跳舞的色魔們了。

  老人沒作什麼動作,但一股暗勁自腳下傳出,恍若激起漣漪,迅速朝四面八方蔓延,所過之處,大地震波全數被抵銷、中和,化為無形。這一手,正是虛谷子提示孫武的波動之法,勁分陰陽,用震波抵銷震波,道理簡單,可除非內功修為無比深厚,或是身具特殊技能之人,否則就算知道原理也使不出來。

  撼動整間客棧的大地震波,迅速平復下來,顯示了老人的絕世修為,魔門眾人也回復冷靜,曉得在剛剛的短暫數秒內,出了大醜,什麼臉都丟光了,正想開口有所表示,一下轟然炸響,震撼著所有人的聽覺。

  炸響之聲,伴隨著巨大的爆破力,一下轟破了半間客棧,威力驚人,幸好實質傷害不大,畢竟之前客棧搖晃成那樣,大多數人以為是地震,早就跑出去了,哪還會傻傻待在屋裡頭?也就只剩下這群跳舞的色魔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