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回去，沒問題麼？下面會不會涼？」手挽著手走在小雪飄揚的安靜街道，韓玉梁有些擔心地問。
葉春櫻看四下沒人，分開腿垂手壓了壓，微微發啞的嗓音還殘留著愉悅的痕跡，「沒關係，墊得挺厚，不影響。我以前在診所值班，有一次來例假，忘記衛生巾用完了，就這樣先臨時解決的。這個量，不如那個多呢。」
她想步行回家，沿著熟悉的路和他一起走一走。車可以改天再取，但夾在體內的溫暖精液，可不會聽話留在原地。
於是她用紗布和藥棉做了個簡易護墊，貼在內褲底，兜住了那片她期盼來的濕潤。
「那就好。」韓玉梁笑著與她十指交握，送過去一股醇和的陽剛真氣，保證就算這會兒她脫光裸奔，也不會覺得冷。
女孩子的浪漫細胞需要在冒頭後及時給予滿足，尤其是葉春櫻這樣平時幾乎沒什麼要求的，即使他更想早點開車回去在溫暖的浴室裡陪她盡情鴛鴦戲水，這會兒也不會說出口來。
走出一個路口，周圍連夜店的吵鬧聲也聽不到了。
「玉梁。」換回了平時的稱呼，葉春櫻的嗓音也恢復了開事務所後越發成熟穩重的調門。
「嗯。」
「我有些話，不想當著婷婷說。在家裡專門躲著她，我心裡會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才想跟你在外面走一走。我不是在任性。」
「是需要瞞著她的事？」
「也不是，我就是想跟你說過之後，再決定要跟她討論多少。」她放緩了步子，「其實，從上次打開那個匣子，瞭解到平行世界的存在後，我就一直在抽空調查這方面的情報。這是我的父母之仇，我不想把婷婷捲入太深。但她知道你穿越的事情，也該知道這些有關時空的資料中，可能和你有關的部分。」
「你已經查出東西了？」
「你轉述的那位韓心絡女士的話，印證了許多我不敢確定的情報。關於平行世界的離譜猜想太多了，我能搜集到一大堆，但不知道到底哪些可靠。」
葉春櫻一如既往，不太願意談及沒有太大把握的信息，拉著他的手，隨著擺動的頻率，慢條斯理地說：「我目前覺得可以確定的，是咱們這個世界的壁壘，已經變得非常薄弱。在各種平行世界理論中，對這種情況有不同稱呼，像是集點、引點、標靶世界、蜂后世界……稱呼不同，核心觀點倒是很一致，這樣的世界，很容易吸引到各種情況下的穿越者。」
她稍稍停了一下步子，帶著一種對未來的隱隱擔憂，輕聲說：「比如你。」
韓玉梁轉頭看向她，笑道：「這不是好消息麼？既然這裡容易吸引我這樣的人，那萬一將來有一天我不得不全力出手，被雷劈去了其他世界，我就養精蓄銳，一有能力就穿，一有能力就穿，穿上幾次，就能回來找你了。」
葉春櫻趕忙說：「千萬不要。」
「嗯？」
「平行世界的數量很可能多到用常規數學方法無法形容，有個學者說，那個數字最接近的描述可能就是無限之下，數他最大。」她握緊韓玉梁的手，掌心都出了汗，「還有激進些的，認為平行世界就是無限多，即使每個胚芽只有小概率能成長為完整的世界，無限乘上這個概率，依然等於無限。」
「呃……所以呢？」
「所以，那裡面一定會有許多和這裡極其相似的孿生世界，或者在時間上屬於不同節點的同位世界。它們都和這裡幾乎一模一樣，你很可能穿越到那裡，找到那裡的我，認為那就是我，然後……就和這裡的我，再也見不到面了。而更嚴重的……更嚴重的是……你甚至會死。」
韓玉梁思維有些呆滯，想了一會兒，道：「春櫻，我聽不懂。你能用我這個古代人好明白的方式解釋一下麼？」
她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這個理論，不一定就是真相。我接下來所說的，也是基於這個理論的猜測，你……可以不必太認真。」
「嗯，你說就是。」
「玉梁，你和咱們認識的鈴鈴、清玉、陸雪芊、袁淑嫻、衛竹語……應該不是來自同一個世界。」
「哈？你說什麼？」這下韓玉梁當真吃了一驚，「這怎麼可能。」
「目前時空研究的所有穿越理論都認同，在通道兩端，存在時間的不可分割性和空間的不可異位性。也就是說，如果跟在你後面來的那些人，和你走的是一個通道，那麼你們就必然會在同一個時間降臨在同一個地點。」
「而根據時空變換猜想，一切可以突破世界壁壘的通道，要麼以最小時間單位存在短暫的一瞬，要麼……會形成時空亂流，以極短的時間尺度，不斷在入口處誕生大量的平行世界。」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整理語言，「所以，按照你的描述，結合咱們實際見到的情況，我相信，在你使用玄天訣，打開時空通道後，你的世界就分裂出了許許多多個孿生世界。你作為原生世界的錨點生命，也就有了許許多多個完全同位體。那些同位體中，和你選擇一致的，所在的世界會根據分裂法則被時空修正湮滅，最後能存活並發育成平行世界的，就必然和你有差異極大的人生。」
「每個穿越的人都會成為一個瞬間的錨點，都會有和你一樣的情況。在近乎無窮多個平行世界中，可能有很多很多個韓玉梁，很多很多個易霖鈴、任清玉、陸雪芊……」
「所有可持續存在的時空通道，都是亂流。亂流會有隨機的出口，但隨機到，就不會改變。」她口唇輕輕顫抖，像是在描述什麼特別可怕的事情一樣，「這意味著，你所在的那個世界，要麼只有你自己穿越了過來，要麼……其他跟你穿越來的人，都被時空湮滅了。只有跟你在同一時間降臨在同一地點的人，才是和你從同一個世界出發的……舊相識。」
「為什麼他們會被湮滅？」韓玉梁隱約聽懂了一些，濃眉緊緊鎖到一起。
「因為完全同位體在一個世界只能存在一名。你是韓玉梁，這個世界就只能有你一個韓玉梁，其他的韓玉梁，只要是完全同位體，那不管是十歲來的，八十歲來的，就都會被時空的巨大力量瞬間湮滅。所有認同這個猜想的科學家，都已經放棄了對時間穿梭技術的研發。」
葉春櫻的顫音越發明顯，帶著明顯的恐懼說：「玉梁，你們這些人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點全都不一樣，所以，你們其實是來自不同世界的穿越者，你們對彼此來說都是異世界人，才會被排異聚集理論影響，會被命運推動相識，也會在相遇後，對彼此產生強過一般關係的天然吸引力。」
韓玉梁停下腳步，緩緩道：「你的意思是說，最早來這裡的袁淑嫻，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袁淑嫻？」
她點了點頭，「嗯，她十多年前就來了，如果她的世界的你也在，你就不可能存活在這裡。那個袁淑嫻認識的韓玉梁，要麼沒有穿越，要麼……已經死掉，生命終結，失去了完全同位體的排他性。」
發動玄天訣的就是他，那個韓玉梁當然不可能沒有穿越。甚至可以說，連袁淑嫻都來了，來的又怎麼可能只有他倆？
而現在，其他人都在之後的時間點出現，即是說，那一批穿越者，只有袁淑嫻一個人倖存下來？
葉春櫻抓住他的雙手，面對面看著他，很惶恐地說：「如果推測正確，那麼這個標靶世界對你造成的大批平行世界的吸引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不知道有多少完全同位體因為出現時間靠後而被直接湮滅。我甚至可以說，衛竹語降臨成功的那一刻，可能上一個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衛竹語，剛剛死在某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易霖鈴可能也是，而你……也不例外。」
韓玉梁覺得舌根有些發苦，緩緩道：「我當時只有一個人。原來，要麼是我那個世界根本沒人肯跟著來，要麼……是來的都被更早到的害死了。對麼？」
葉春櫻噙著淚吻了他一下，輕聲說：「任清玉那個世界的你，和陸雪芊那個世界的你，也有可能……被你害死了。」
他總算在腦中拼湊出了葉春櫻猜測的全貌。
原來在玄天訣發動之後，出現了許許多多個平行世界，每個世界都有一個通道，穿越向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時間。
原來抵達這裡的時間和進入通道的時間並沒有關係，那些女俠講述中的微妙不同，也不是因為視角問題或者記憶錯亂，而是因為，她們本就不是從同一個世界出發的。
葉春櫻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穿越其實是非常危險的事。如果沒有這危險性，真的到了不得已的情況下，我願意讓你使用那門功夫離開。哪怕此後我再也見不到你，只要知道你可能在某個世界活著，說不定還跟另外某個我在一起，我一樣可以……滿懷欣慰。可我接受不了，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因時空的偉力而湮滅，我沒辦法在那樣的恐懼中生存下去。我只能……選擇終結一切。以我能想到的最後方式，去陪你。」
韓玉梁歎了口氣，拉著她繼續往前走去，「如果我沒有順口提起，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這個猜測？」
「明早，但……不會說得這麼詳細。今晚我會用盡我全力來滿足你，讓你變得好說話一些，然後，央求你答應我不再用可能穿越的功夫。我不想讓你知道這些，我覺得，那會讓你心裡不舒服。」
他笑了笑，「也還好。不如說，更興奮了。你看，你的猜測要是真的，那我認識的小鈴兒、陸雪芊……她們，都不是我那個世界的，一下子就有新鮮感了啊。像任清玉，我這等於是挖了另一個我的牆角。這叫什麼？我綠我自己？再說，要是那個排異聚集理論真有效，我有隱藏的吸引力幫忙，說不定去見袁淑嫻一面，直接把她拿下，以後多個『天火』做幫手，咱們就更厲害了。」
「那個理論的吸引力也沒那麼大……你還是別去了。」葉春櫻小聲嘟囔，「而且我覺得她也不是靠吸引力就能控制的女人。」
「春櫻，」他清清嗓子，正色道，「你不用等我好說話一些了。我保證，不會再用可能讓我穿越的功力。雖說我鬧不清完全同位體到底和我自己有什麼區別，但你既然不想讓我分成無數個再回來個運氣好的，我不那麼干就是。」
他猜，她不想讓許婷參與到這個話題，可能也是擔心許婷性子大大咧咧，不在乎。
以那丫頭的想法，肯定覺得：只要這個人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是老韓，腦子裡的記憶也是老韓，那穿越時候分裂了多少個湮滅了多少個經歷了怎樣的事情都沒關係，最後給本姑娘回來一個就OK。
他把這想法一說，葉春櫻搖了搖頭，「就算她不在乎這種類似忒修斯之船的問題，還有時間上的同位世界不能解決。平行世界的存在、誕生、湮滅極其複雜，在作為通道出口的時候，可能每一個不同的時間節點都是一個新的成熟的平行世界。」
「也許你穿越了好幾次，順利回到了這個標靶世界，但時間已經來到了兩年後。那個時間點的葉春櫻和許婷等了你兩年，然後和你很高興的生活在了一起。但那兩個人，並不是這個世界在等著你的我們。我們很可能作為失去了你的同位體，生活在沒有你的世界裡直到死去。」
她很堅決地說：「我不管婷婷在乎不在乎，我都一定要阻止你再次穿越。億萬個韓玉梁之中，只有你陪在我身邊，拯救我，照顧我，讓我得到了力量，開始了全新的人生。那麼，其他的韓玉梁不管和你有多相似，多一致，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如果性命攸關的場合會逼你不得不出手，我就拚命努力，盡量讓你不要落入那樣的境地。我知道現在我還沒資格……做那個保護你的人。但請你等一等我，我一定會盡快……做到的。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玉梁，我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我已經向你保證了。我絕不再用可能穿越的功力。」韓玉梁正色道，「要我賭咒發誓麼？」
葉春櫻趕忙搖頭，「不用，我信你。真的不用。玉梁，你武學天賦那麼高，還記了那麼多心法，玄天訣有危險，你不考慮練一下其他的內功麼？」
「玄天訣是陰陽調和的至高心法，陰陽調和的內功本就少見，能和這個相提並論的，再也找不到了。我從習武就練的它，讓我換內功根基，說實話我有點不捨得。而且這玩意也不是想換就能換，畢竟還有個相性的限制……」說到這兒，韓玉梁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捕捉到了一個被他不自覺忽略的問題，趕忙道，「春櫻，你練塑玉功，還是沒有任何進境，對麼？」
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說到了自己，葉春櫻一怔，跟著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嗯，總也過不去瓶頸，內力也積累不起來，你灌的我也用不好，忙起來……也就沒再練了。」
「那你不考慮練一下其他的內功麼？」他笑道，「我剛才突然想到，袁淑嫻記住的內功沒幾樣，就是靠廣撒網，都能拉出一支有內力的傭兵精銳部隊。總不可能那些人個個都是穿越者，或者都跟婷婷一樣體質特殊吧？我尋思，可能是我太想給你們好東西了，拿出來的都是藏龍寶居中數得上的好貨。你們根骨不強，是不是用比較一般的內功先來提升資質，就能突破難關了？」
葉春櫻趕忙說：「那個我實在不擅長，你要打算實驗，還是找沙羅幫忙吧。她對這個上心。」
話題短暫的岔開到武功上片刻，順著沙羅延伸到上杉家那邊幾分鐘，才又回到平行世界這邊。
不過這次葉春櫻主動挑起的話頭，說的內容不像剛才那麼沉重，應該是她有意做出了篩選。
韓玉梁聽得有趣，好奇道：「平行世界還真能隔著壁壘造成影響？」
「嗯。目前最流行的蜂巢猜想、膜猜想和弦猜想中，平行世界彼此之間的距離都不遠，阻隔的不過是壁壘的薄厚。這個薄厚也不是咱們理解的那個意思，而是可穿越性的代稱。理論上，所有平行世界彼此之間的距離都是一樣的，或者說平行世界之間就沒有距離這個概念。這個涉及到很複雜的高維理論，我暫時還沒看明白伊迪絲發來的資料。」
「那……具體點的影響呢？我這樣把本來不存在的武功帶進世界的，算麼？」
「這是實質改變，在研究中，算最頂級的影響。」
「不頂級的呢？」
「知識、思想、靈感……」她語速加快了不少，看來拿到承諾之後，心情正在持續上揚，「據說最容易穿越平行世界壁壘的，就是意識領域的各種要素。我看有學者一直堅定地認為，星際探索找不到地外生命的回應，並不是因為宇宙廣闊，而是因為高等智慧來自於平行世界，這個宇宙的發達文明，就誕生了壁壘薄弱點這一處。結果，被還在孜孜不倦找外星人的同僚罵得很慘。」
「還有人認為，創造力和想像力其實就在受平行世界的影響。天生接受力比較發達的大腦，湊巧收到了穿越壁壘的意識信號，當作自己的靈感，就創作出了對應的作品。」
「啊？」韓玉梁道，「怎麼聽著這麼不靠譜呢。」
「本來我也覺得不靠譜。可一想到你的功夫和武俠小說的相似性，就覺得他們說的也有點道理。說不定武俠小說家構造的那個世界，最早靈感就來自和你家鄉類似的平行時空呢。」
「哈哈哈，寫奇幻小說的，收到的就是精靈妹子滿地跑的世界的信號了吧？」
葉春櫻也跟著笑了兩聲，「不是沒可能哦。而且世界的影響是相互的，創作靈感應該也是互相給的。這個話題我跟鈴鈴還聊過，她覺得很有意思。」
「哦？她怎麼說？」他好奇問道。
「她說，這猜想要是真的，說不定真的有個世界存在和涼宮春日一樣的女生，真的有地方穿洋裝的娃娃會走會說話還會為了變成人類而打架，某個世界存在魔法少女，某個世界奧特曼在打怪獸，某個世界人類已經被補完了……大概就是這些我聽不太懂的話。」
「而反過來，也挺有意思。上杉財團老闆喜歡棒球，說不定在別的世界被畫進了棒球漫畫。四宮財團招了個很棒的入贅女婿，戀愛故事保不準已經在別的世界出版成冊。往大了說，這個世界經歷過的三次世界大戰，還有大劫難，興許在別的世界都是創作素材。往小了說，可能這裡每一段人生，每一個邂逅，大大小小的事，都被投射在了無數平行世界可能的作品裡。」
韓玉梁笑道：「要這麼說，咱們的事兒豈不是也可能投射到哪個腦袋瓜裡，變成作品？」
葉春櫻甜絲絲地一笑，「很可能啊，我覺得咱們的生活很有戲劇性，不敢說有多好看，起碼能看吧？做成漫畫、電視劇、小說，都還好啊。」
「嗯……」他故作沉吟，跟著將她一摟，哈哈一笑，「我看最好還是不要。就我這風流好色的臭德性，平行世界的人喜不喜歡先不說，真弄成作品，那也是黃色漫畫，成人小說或乾脆拍成A片了啊。咱們做的事情，豈不是要讓很多人看到？」
葉春櫻臉上一紅，跟著頗有幾分無奈地說：「玉梁，那我應該就是女主角了啊，我要是因為可能出現在成人虛擬作品裡被人看到和你做愛的樣子而羞恥……是不是也太奇怪了？」
「不奇怪。還挺好的。我要看黃片，就喜歡看會害羞的女主角。」
「玉梁，人家不要當黃片女主角啊！」
「那……黃書？」
「也不要。」
「說不定已經晚了。」
「不、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