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醫院的時間裡,小吳斷斷續續的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喬穆。
她知道的並不少,葉佳眉寄住在她家的第一天,就傾訴了整整一夜。這些,自然都原原本本的被他瞭解。
聽完了小吳的話,喬穆第一時間想要做的事,就是給林絲絲打一個電話。把那些事情,全部告訴了她。
既然她遲早要知道,那麼,還是由他來說的好。
事情並不複雜,林絲絲所檢舉的野味門,牽連之廣已經超出了他們兩個的想像。而在這次風波中鋃鐺入獄的官員名單裡,葉佳眉的父母雙雙在列。
這種時候,被陷害還是確有其事都已經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一切已成定局。查抄,清算,罰沒,冷冰冰的程序,輕鬆地把諾大的葉家,在葉佳眉眼前肢解、粉碎,一片殘渣也沒有留下。
家裡唯一清白的她,不得不扛起了挽救父母的擔子。
可離開了一直以來所依賴的父親,她才發現這座城市是如此的陌生和空曠。同學、同事和好友沒有一個能幫上她的忙,她唯一能利用的資本,竟然只有她自己。
她去向此前追求過她的一個男人示好,卑微的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只是為了對方父母在司法部門的人脈。可看穿了她目的的男人直接將一切變成了現實的交易,做他的情婦,他負責保她父母刑期小於十年,再多的承諾,他也給不起。
她答應的那天,那個男人心情很好,還帶她去了一趟珠寶店,打算給自己未來的玩物買個禮物。她在那裡看到了喬穆,忍不住哭著跑出了店門。
於是發怒的男人不小心說出了隱瞞的事實。
林父早在一周前,就已經自殺身亡,而林母,也因為瘋掉而被送進了精神病院。
作為唯一的女兒,葉佳眉卻什麼也不知道,還在傻傻地等著靠自己的身體和尊嚴去換來一線渺茫的轉機。
她連給那個男人一記耳光的力氣也徹底失去,就那麼失魂落魄的離開。
臨時租住的房子因為她一直付不出租金,房東將她少得可憐的行李直接扔在了門口,走投無路的她,就這樣來了小吳的家裡。
寄住,亦或是稱為寄生著。
「葉姐……跟我說的時候,我都忍不住哭得稀里嘩啦的,可……可她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我……我都不敢看她眼睛,喬哥……葉姐……她不會有事吧?」眼睛通紅的小吳抽抽搭搭的問著。
「不會有事的。她只是太過衰弱,才暫時醒不過來而已。」喬穆隨口安慰著小吳,坐在充滿刺鼻氣味的醫院走廊中,無力的托著額頭。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這總不是林絲絲的錯,可到了這種地步,葉佳眉會怎麼想?林絲絲又會怎麼想?儘管他在電話裡安慰了一通,可他自己都覺得那些廢話毫無說服力,就像狗血劇的大多數對白一樣純粹是在浪費唾液和耳膜。
林絲絲本來就是總會自責的性格,等到親眼看到葉佳眉現在的情況,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麼樣。
該來的,遲早會來。
他知道,林絲絲不可能在家裡待得住。下班時間才過了沒二十分鐘,她急匆匆的身影就出現在了走廊的另一頭,迅速的在他的視野中變大。
「她……在裡面?」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林絲絲才沒讓出口的聲音顫抖起來一樣,她看著喬穆,眼睛裡已經漾起了一層水波。
「嗯。情況不是很好。」喬穆低著頭,沒有看她,只是伸出了手,握住她冰涼的手掌,「你別進去了,在外面陪我會兒。」
「可……可是她……」
喬穆打斷了她的話,「她還沒醒,你進去也沒用。乖,在這裡陪我,小吳在裡面,有事她會叫咱們。」
林絲絲的嘴唇動了動,還是忍住,安靜的坐在了他的身邊。
兩人握著手,就這樣等待著。
葉佳眉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小吳還要上班,帶著一臉歉意離開了醫院。喬穆和林絲絲,不得不坐在了病床邊,成為了落入葉佳眉視線的第一幅畫面。
葉佳眉眨了眨眼,像是在適應病房中光線,接著,她渙散的目光漸漸凝結,聚焦在喬穆的臉上。她蒼白的嘴唇抖了一下,接著,視線挪動後,看到了林絲絲的臉。
一股剛升起的光芒迅速的消逝,好像一顆不合時宜的流星。葉佳眉又眨了眨眼,深深地吸了口氣,白色被子下瘦削的胸膛微微隆起了一下,又緩緩的平復下來。
沉默持續了點滴中的液體滴落七八十滴的時間,才被葉佳眉的嗓音打破。
大概是嚴重缺水的緣故,她的聲音嘶啞而乾澀,沒有以往的清澈悅耳。她似乎是想扯出一個微笑,但僵硬的肌肉並沒能完成這個高難度的動作。
這一晚,她只說了這三個字。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