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終於跌跌撞撞的爬上了預定的軌道,他們兩個也隨之忙了起來。負責內勤的林絲絲開始頻繁的加班,而轉去負責銷售的喬穆不得不重新拾起了煙酒,開始奔波在應酬的場合之間。
但不管公司的工作有多繁重,燈紅酒綠的娛樂有多誘人,他們總是堅持著回到兩人的小家,依偎著入睡。
在一個陌生的城市紮下根來,要背負的負擔遠比想像中要沉重。
他有時會想起那首《菟絲》,然後發現,和林絲絲的彼此依偎,已經分不出究竟是誰在攀附著誰,而是默默的彼此供養。
他猶豫了幾次,偷偷在電腦裡刪掉了那首歌。
只因不知道為什麼,那首歌總是讓他想起葉佳眉。
就在他把這首歌刪掉的三天後,一個週末的下午,他開著公司的車前往郊區考察庫房的路上,他的手機上閃動起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他以為是看到宣傳來的新單生意,滿懷期待的摁下了接聽。
對面傳來的,卻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十分緊張的聲音,「喂,那個……請問,請問是喬哥嗎?」
「啊?您是哪裡啊?」
「我是小吳啊……《XXX》雜誌的編輯,你不記得了嗎?就是葉姐左邊座位那個實習的丫頭,你還給我買過零食的。」
「呃……有什麼事嗎?」他確實對這女孩還有點印象,梳著活潑的高馬尾,整日穿著運動裝,一點也不像做文字編輯的。
「嗯……我……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可是不找你,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了。」小姑娘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為難,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葉姐的情況很不好,她已經四天沒有吃東西了。我叫她去醫院她也不肯。喬哥,你來救救她吧……」
吱——
他連忙把車停到路邊,換一隻手拿穩了手機,聲音都有些顫抖,「怎、怎麼回事?她怎麼了?你……等等,別說了,你先告訴我你家地址,我馬上過去。」
調頭之後,他打了個電話給另一個同事,把庫房的事情安排妥當,猶豫了一下之後,也打了個電話給林絲絲。
聽他說完之後,一開始還要一起也去的林絲絲卻打消了念頭,小聲說:「我想……我還是別去了。她的情況如果真的很差的話,一定不會想見到我。喬穆,你好好幫她,我在家等你的消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他這才算是寬下心來,答應了一聲,掛掉了手機,踩穩了油門,向著城市的另一端飛快的衝了過去。
猜測了各種各樣的情況,卻沒有一個能讓喬穆覺得靠譜,胡思亂想之間,還不小心闖了一個紅燈。
停穩了車,按小吳說的地址走進了那棟普通的居民樓,喬穆飛奔著跑上樓,摁響了門鈴。
「是喬哥嗎?」門上的貓眼似乎壞了,小吳一邊問著,一邊掛好了門鏈,小心翼翼的打開一條門縫。
「是我。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喬穆心裡也有些緊張,匆匆忙忙問道。
「呃……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你先進來吧。」小吳打開門,臉上還是一副為難到要哭出來的表情。
「她呢?人在哪兒?」喬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可擔憂的情緒還是如野火一樣在心頭蔓延。
小吳吞了口口水,指著客廳另一側緊閉的屋門,小聲說:「她在屋裡,我、我叫不開門,拿鑰匙也打不開,她好像在裡面頂上了。」
「她什麼也不肯吃?」喬穆大步走向那扇屋門,用力的拍了起來,「小眉!是我,你在裡面嗎?」
裡面沒有任何回音,小吳在一邊擔心的說,「別說吃飯了,她昨天半夜出來上了個廁所,之後到現在都沒出過門!」她停頓了一下,也跟著喊了起來,「葉姐,你開開門吧,好歹吃口東西啊!」
「給我鑰匙!」心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他連忙從小吳那裡拿過鑰匙,打開反鎖,接著握住門把,擰著推了兩下,果然,裡面傳來撞上什麼傢俱的聲音。
他留下門縫,向後退了兩步小聲說了句,「小吳,回頭修門的錢算我的。」
「哎?」小吳楞了一下,還沒接口,就看到喬穆直接撞了上去。
砰!光當!
屋門敞開了一大半,一個櫃子倒在地上,應該是被葉佳眉從裡面拖動幾寸,恰好擋住門扇。
屋裡的窗簾拉著,僅有門口的光照開濃重的黑暗,劈開了一條明亮的縫隙。
那一線光芒正灑在對著門口的單人小床上,床上收拾的很乾淨,被子整齊的疊放在床尾,緊挨著疊好的被子,一雙瘦削的赤腳靜靜的並在一起。
葉佳眉安靜的躺在那裡,雙目緊閉,雙手交疊在腹部,身上穿著並不合身的單薄睡衣,面頰凹陷,曾經如花瓣一樣的雙唇沒有一絲血色,恍若枯萎。
她臉色蒼白,漆黑的長髮絲絲縷縷的散開,纏繞著她的耳朵,脖頸,肩膀,像棵被寄生的老樹,看不到生氣。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小小的藥瓶,蓋子開著。
屋中一個廉價的隨身聽,正嘶啞的播放著《菟絲》。
「沒有玫瑰的嬌艷美麗/沒有寒梅的堅強不屈/沒有櫻花樹下燦爛如雨/只有白色的小小花朵/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