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唐太宗李世民有一次宮廷鬧鬼,說是有一條被魏征斬了頭的「龍王」,不斷來喊冤,要求索命。李世民嚇得生病,還好有一位大將徐茂功,和這位平道有功而封為盧晉王的尉遲恭,輪流在皇帚寢室前面「站衛兵」,才將鬼魂鎮住!(相傳後人將他二人畫像貼在門上,封為門神,黑臉的那位就是他。)
看在他是大唐朝的開國功臣份上,年齡也足夠當祖父啦,芸娘也只好以朝臣之褶,跪地參見:「卑職控鶴監主董芸娘,叩見王爺千歲千千歲!」
左右髁將已抬過一張巨型虎皮交椅,往正中一放,恭請這位老將軍坐好。
他才大刺刺地向左右中軍道:「她說什麼?控鶴監是個什麼部門,屬那一司管轄,負責什麼事呀?」
那中軍居然頗有見識,向這位王爺回話:「玄武門事件之後,當今聖上以密旨令刑部侍郎斐寂,設監密查在逃附馬沈亞之與太僕楊義臣等人,很辦了幾件大案,後來聖上就正式下旨,成立『控鶴監』,專門為皇帝偵辦大案。」
這尉遲敬德一拍座椅怒道:「原來皇上到現在為止,還在擔心他的龍椅坐不穩……」
他又轉向芸娘:「起來回話。」
芸娘起身道:「是!」
尉暹敬德道:「如今的監主是你?」
芸娘取出那面玄鐵令牌。雙手呈上:「是……」
尉遲敬德道:「不必看啦,你如此勞師動眾,辦什麼案子呀?」
芸娘心中打突,只好回道:「有線報指稱,隋煬餘孽,蠢蠢欲動……」
尉遲敬德重重地嗯了一聲:「隋煬餘孽,都是些什麼人呀?在那裡呀?什麼時候動呀?怎麼動呀?」
芸娘囁嚅不能成言。
恰在此時,中軍在門外傳呼:「安州都督社葦、黃州都督武士瑾求見……」
尉遲敬德向左右點點頭,這室內中軍亦高聲傳呼:「宣!」
一陣步履聲,二位都督身穿二品朝服,連夜趕來,向這位「盧晉王」叩拜。
武士瑾道:「王爺夤夜駕臨,未曾遠迎,罪該萬死!」
尉遲敬德冷哼道:「據傳你黃州與安州接壤之大別山區,有隋煬餘孽,蠢衰欲動,你二人為何知情不報?」
這二人大駭,急叩頭如搗蒜:「屬下該死,屬下不知情!」
「你不知情?她卻知情!」
他二人一抬頭,這才注意到芸娘。
「她……是誰?」
「她是控鶴監主。」
這二人又嚇一跳,他們早就知道控鶴監專門誣陷,羅熾罪證,這次卻不是一口咬定就能下台,非得真的交一兩個真的「餘孽」出來才行的。
一想到這裡,他二人又立時汗流浹背,心驚膽跳。
老實說唐朝自李淵開國,世民登基,至今不過三十餘年,滿朝文武,社稷棟樑,能有幾個是唐朝的人才?
絕大部份來自於前朝,不是楊堅的人就是楊廣的人,要把帽子,豈不個個是「餘孽」?
尉遲敬德冷哼道:「董芸娘,你就說幾個人給他們聽聽。」
芸娘張口結舌,訥訥不能成言。
尉遲敬德道:「好吧,你既怕嚇到他二人,本王就先說一個大概……」
芸娘好奇地睜大了眼睛,只聽尉遲敬德清清楚楚地說道:「隋煬帝楊廣,親自選中的一位『東宮太子』叫楊欣,如今已流竄大別山『衣霞山莊』,與楊廣舊臣司農少卿袁造、內史令袁媛、右僕射蕭鉅、刑部侍郎虞世基等人,聚集十萬之眾……」
這社葦與武士瑾二人亦驚亦喜,驚的是自己身為朝廷派駐的都督,一方重臣,境內有如此大事竟然毫無所聞。
喜的是,這次「控鶴監」竟沒有趁機攀誣,陷人入罪。
芸娘卻更是瞪大了眼睛,連話都說不出來。
自己領導「控鶴監」,專做「彙集情報」之事,而這老甭麼會知道得比自己還多?
如果他只是隨口說說,他又怎麼知道楊欣已逃入大別山區?
正在揣測不安之際,尉運敬德突然大吼:「拿下!」
芸娘猛地一驚,左右武士早已如狼似虎,惡狠狠地將她雙手反縛,按得跪倒在地上。
尉遲敬德道:「董芸娘,你可知罪?」
芸娘咬牙道:「什麼罪?」
尉遲敬德道:「你與那楊欣有染,公事涉及私情,故意將此重大案情密而不洩!」
芸娘為之語塞。
尉遲敬德又道:「本王已奏明聖上,率十萬大軍,即日起調兵遣將,進剿大別山,務要將這批隋煬餘孽,犁庭婦穴,澈底根除!」
芸娘這才大驚失色,絕望悲哀。
只因薔薇夫人是自己母親,只因一己之私用楊欣為餌要釣袁妃,如今驚動朝廷,更派了這個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尉遲敬德,領十萬大軍進行強攻。
像這樣一場戰役下來,豈不是「玉石但焚」,袁妃固被誅除,楊欣一樣性命難保。
心中一團亂,再也不知外界發生了何事,亦似聽那老頭子吼了了賢「押下去」,芸娘已被腳鎮手銬,五花大綁,扔入了一間石牢。
這下卻驚壞了外間的一個人。
她就是衣霞山莊「銀霞三十六騎」之一的歐陽婷。
剛才她與寧兒署兒談逞局興,卻被芸娘喝走。
凌玉嬌等人匆匆由後門溜走,她卻心中起疑,什麼盧晉王什麼平遼大元帥,難道會比控鶴監還大?
就在她一猶豫間,大批中軍髁將武士,簇擁著尉遲將軍進來,歐陽婷就只好暫時藏身在外間這座大型櫃櫥項上。
直到芸娘被綁,老將軍要以十萬大軍進剿,這才驚慌不知所措!
越想心中越急,她知道他們所說的楊欣,就是姑爺,而這位姑爺又實在是自己傾心相許之人。
越想心中越伯,要是這位傾心相許之人真的遭到不幸,自己這輩子豈不是完了?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她以極度小心的腳步,輕輕一點櫥櫃,掠身而下,再疾撲那扇小窗,飛身竄了出去。
武術高手與那此一帶兵打仗的軍人不同,所以她能輕易脫身而出。
可是,歐陽婷卻又嚇住了。不知何時,這裡滿街都是軍人,五步一崗,十步一哨,呼喝傳令之聲不絕於耳,個個都刀出鞘,槍在握,一副如臨大敵模樣。
她原來打算一出來就設法找到寧兒馨兒她們,共商對策,或是找到她所屬的「銀霞三十六騎」。
可是她們一定也被這些全副武裝的大軍嚇走,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眼前已經宵禁戒嚴,簡直是寸步難行,這下怎麼是好?
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她驚慌回頭,竟是袁紫霞,她又驚又喜,張口欲呼,她低喝:「噤聲,跟我來。」
袁紫霞縱身而起,越牆上屋,在漆黑的夜裡,避過滿街軍士,踏瓦而行,快捷無比。
歐陽婷緊緊跟在後面,終於她們落入一間小小庭院,又在左側窗下輕把三聲,再把一窗戶輕輕推開,她跟在小姐身後越窗而入。
這才見到滿屋子婦女,有長有幼、有美有丑,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
她微感意外,輕呼一聲:「小姐,她們……」
她又驚奇發覺,她不是袁紫霞,她的眉宇之間少了一份英氣。
原來她是姐姐袁蝶衣。
歐陽婷急忙恭謹參見:「婢子歐陽婷,參見大小姐!」
袁蝶衣也少了那份大小姐的「威儀」,她伸手示意,讓她在旁邊一張椅子坐下,問道:「你是銀霞三十六騎?」
歐陽婷道:「是。」
「你剛才在那裡幹什麼?」
歐陽婷立刻將今天一天所發生的事,全部據責稟告,當然隱瞞了她在馬背上羞死人的那一段。
然後她又說到來了個老頭將軍,要用十萬大軍進剿大別山之事。
袁蝶衣大驚失色:「他怎麼都知道了?」
身旁一位白髮老嫗,啞著嗓子道:「自然是有人出賣了我們。」
袁蝶衣眉頭緊蹙,對這位老嫗卻一再隱忍,不敢稍有不敢:「童姥是說……」
這位叫童姥的大聲道:「我當然是指蕭鉅那老匹夫,他不甘就此終老林家,更指望他那個寶貝兒子能在唐朝搏得功名,榮華富貴……」
袁蝶衣無言以對。
童姥說得都是事實,但是她絕不能相信這位比自己父親更有功於「衣霞山莊」的元老人物,會做「出賣」之事。
現在面臨的問題不是爭執到底是不是蕭鉅,是不是有人「出賣」,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化解這場血腥戰鬥。
這場戰鬥,注定是一場失敗的結局,因為要對抗的是朝廷,是皇帝!
在敵人,算是「進剿」,而自己這方面,即使是生死存亡的抗戰,也只能算是「叛變」、「謀反」。
這一戰一定是親朋好友盡被屠殺,百年基業毀於一旦,而且千秋萬世之後,仍被留下罵名。
這一戰是絕對不能「開打」的,但是……
這也正是她心中的難題。
「衣霞山莊」是以她袁蝶衣,和妹妹袁紫霞二人的名字來命名的,這衣霞山莊原來早就指名要由她二人來繼承的。
衣霞山莊的成員,都是隋煬舊屬,所謂「死忠份子」,又因為傳說煬帝蕭皇后,曾把自己姐妹二人指為東宮太子楊欣之妃,這才使得「衣霞山莊」,逐漸成為那些死忠份子的聚集之地。
也就是因為他們這樣的死忠,這樣的向心力,才使得人數越聚越多,大家出錢出力,共同經營,才有今日的規模。
她能輕易地號召眾人決一死戰,成為真正的「死忠」,但是那是她極不願見到的結果,最好能避戰,免戰!
但是她行嗎?那些死忠的老傢伙,叫他們用「投降」來避免一戰,那比叫他們去死更難比如說身旁這位「童姥」,她早已在一旁咬牙切齒,恨聲大叫道:「大小姐還猶豫什麼?立刻放信鴿,要大夥兒備戰!」
袁蝶衣急忙阻止:「噤聲!」
原來外面傳來急促的馬匹急馳而過之聲,馬蹄敲在石板路上,震人心弦,加上街道兩旁建築物的回音,使得蹄聲反覆震盪不絕,聲勢更顯浩大。
就這一批馬隊急速奔馳,竟也持續了頓飯功夫,可見人數之眾。
屋內幾名年輕女孩兒臉色已經嚇得白了,緊張地問道:「怎麼辦?我怎麼辦?」
銀霞三十六騎平日策馬奔馳,耀武揚威,是多麼意氣風發,如今見到大唐朝軍威顯赫,竟也嚇得慌亂起來,顫聲問道:「大小姐怎麼會到城裡來的?你見到二小姐了沒有?」
袁蝶衣道:「我怎麼會到城裡來?我是來談生意的,誰知道就遇上強敵,大軍壓境,就像當年的弦高……」
突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雀躍不已,向歐陽婷道:「你能想辦法把『銀霞三十六騎』全部集合起來嗎?」
歐陽婷道:「天亮了才行。」
「也快天亮了……」她向童姥道:「天一亮你們就往回走,過了杏林壩才准放信鴿,叫大家全部動員起來備戰。」
童姥興奮極了,大聲道:「好!」
袁蝶衣卻說:「你這一路通知備戰,直上雲霧峰的衣霞山莊,守護姑媽……」
童姥大聲道:「袁妃娘娘!」
袁蝶衣道:「是,你要守護袁妃娘娘,寸步不離。」
然而她又轉向一位雍容雲貝的少婦道:「我們這一越買賣做下來,能得多少銀兩?」
春姨取出一本小冊,翻到最後一頁,遞向袁蝶衣道:「四十萬兩銀子。」
「哦……」她只看了一眼,又道:「這城裡還能調集到多少?」
春姨道:「此城太小,如果到裒陽、樊城……」
袁蝶衣皺眉:「來不及了,我現在就要。」
舂姨道:「此地大約一百萬兩……你到底要幹什麼?」
背後卻出現一個聲音道:「她要當女弦高!」
內間轉出凌玉嬌等人。
室內眾人驚懼,立刻采戒備姿勢。
凌玉嬌一笑道:「不必驚慌,我們是殿下楊欣的侍妾……」
童姥怒道:「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凌玉嬌道:「大小姐帶她來,我們也就跟來啦!」
她指的就是歐陽婷。
凌玉嬌取出一疊銀票,一袋珠寶,全都遞到袁蝶衣手中道:「這些全都是殿下財產,正好由你分派使用。」
童姥驚道:「殿下還真有錢!」
凌玉嬌道:「如果不夠,這裡還有。」
她向寧兒馨兒伸手,她二人只好交出四顆夜明珠;向柳含笑伸手,她交出一雙碧玉量天尺;向趙君璧伸手,她交出一盒十六塊袒母綠。
凌玉嬌全都交給袁蝶衣:「如果再不夠……」
袁蝶衣睜大了眼睛道:「夠了,夠了。」
柳含笑道:「為了殿下楊欣,我們不但出錢,也願出力。」
趙君璧點頭道:「至少可以陪行左右,以壯聲勢。」
寧兒馨兒攘臂上前,搶著發言:「若要打架,我最宣勖!」
凌玉嬌喝道:「住嘴,不許提到打架二字!」
袁蝶衣個性本就隨和,如今更有好感,不由笑道:「可不是,我正在努力設法,避免打架……」
馨兒卻又接口道:「你如要跟他練功,我們也能幫得上忙。」
袁蝶衣一征:「練功?跟誰?」
楊欣正在袁紫雷耳邊低語道:「練功?」
袁紫雷千沉浸在又幸福,又滿足的「感觀」世界裡,舒暢歎息道:「練功?等一下。」
風箏不知何時已穿出了那團濃密的雲霧,卻被那團強強「雷雨包」低氣壓所影響,這風箏正緊貼在烏黑濃密的雲團邊緣飛翔!
晨曦的空氣清新極了。
金色的朝陽像這只純白風箏照亮在濃密的大團大塊烏雲襯托下,就像是一隻展翅飛翔的巨鷗,美極了!
他二人的頭部都已鑽出了那柔軟舒適的「睡袋」,而兩條赤裸的身體仍緊緊地裹在裡面他是粗壯的,但卻也溫柔極了,他開始時被她一句「君當憐香惜玉」所影響,他一反以往直接了當的單刀直入方式,在如此不同的環境,在這樣不同的時間,面對這個完全不同的女人,這樣一開始就相信了他,決定獻身給他的女人,他自己也感覺幸福快樂了。
他疼惜憐愛地親吻著她的全身,引起她週身甜蜜又激烈的反應,她反而緊緊經住了他,要求更多、更多……
而她終於恍悟了:「你已經進來了?」
他已經進入了,是在極度潮濕、滑潤、又激情中,小心翼翼一分一寸地進入,完全是客人禮貌拜訪,主人熱情邀請而入,完全不是以往那種侵略者的行為,征服者的姿態。
就是這樣輕輕巧巧地登堂入室,賓主盡歡之餘,賓客緩緩地四下探索,主人靜靜感覺,她在充滿甜蜜、幸福中自然而然要求更多,更多……
她既然要求,他當然不吝嗇地大量給予,他開始在她身上進行更強而有力的運動,有規律、有節奏、有韻律!
她靜靜地享受著這種有力的刺激忍不住輕歎道:「原來這樣更舒服……」
只是她的反應來得太快。
他在她耳邊低語:「數數看!」
數?數什麼?
她一集中精神,能數的是他對自己的刺激。
她數一數,原來他正在有規律有節奏地進行「九淺一深」、「九間一轉」……
她驚奇地問:「你這是在幹什麼?」
「練功!」
她心中只是好笑,她不想把這種綺麗的愛情,弄成不倫不類的「練功」,她需要的是愛情的滋潤。
他卻已發覺她因太投入「感受」而又開始有過度反應了,他猛地作一次最深入的攻擊,就死死地抵住了她的最後根據地。
她突然感覺到一陣心慌意亂,進退失據,幾乎要大叫一聲。
他卻在耳邊問道:「這是那裡?」
這是那裡?她怎麼會知道?
這是她體內最深處,是女人最最隱密的地方,通常都只肯讓她最心愛的男人來採訪,而有太多女人,她的男人一輩子也未必能順利探訪得到……
她怎麼會知道這是那裡?肌只知道這裡是全身的神經末奈的集中處,只要輕輕的觸碰,就讓她週身顫抖不已,四肢百骸但都乏力。
她忍不住地重重呻吟了一聲,楊欣及時道:「氣提丹田,推入龍門,上曲骨,停大赫!」
這龍門穴正是丹田的正中下方,正巧又在他深深刺入的那敏感部份之上才幾公分的距離這時機位置都恰到好處,袁紫霞果然一提氣,讓那叫人受不了的刺激,推入龍門穴,又自然而然毫不費力,一口氣聞進曲骨穴,鑽進了大赫穴。
袁紫霞又是週身一震,這次不是那種被刺激得難以控制的一震,而是一股強而有力的內息,落入丹田,貯存命宮的喜悅震動。
她不由咦了一聲,驚訝之極:「原來這樣也能練功…再試一次!」
天色大明,尉遲將軍被一陣奇異的號角鼓樂聲驚醒。
他已入老邁之年,老人家最大的特點是平常精神欠佳,而真正上床睡覺又一覺睡不到天亮。
昨天他處理了許多軍機事務,很晚才回到「中軍帳」就寢,而一大清早又被這陣奇異的號角鼓樂聲驚醒。
中軍在服侍他梳洗著裝,他問道:「那是什麼聲音?」
髁將嚴樂在一旁答道:「那是衣霞山莊的大小姐袁蝶衣,親自前來稿勞三軍!」
尉遲敬德道:「她們什麼時候來的?」
嚴樂答道:「據說早就來了,一直等到我軍駐紮已定,今日凌晨破曉就來遞帖求見啦!」
「帖子呢?」
嚴榮立時呈上一隻暗朱光澤的紫檀木匣,打開來取出泥金大紅拜帖,恭筆蠅頭小楷,每一個字都是純金薄片打造。
尉遲敬德皺眉了,他乃一介武夫,一輩子南征北討,馬上餘生,大字認不得一個。
嚴樂立時道:「竟思是說,衣霞早就得到情報,說朝廷派尉遲老將軍,要率大軍到大別山演習,大別山是她們世代安身立命之所,特別攜帶微薄酒內禮物久則來恭迎大唐皇帚威儀,犒賞三軍兵馬!」
尉遲敬德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嚴樂趕緊放回拜帖,蓋上匣子,放到几案之上,回句輕得恰好叫人聽得清楚的話道:「勞軍就勞軍嘛,幹嘛還來些文認認,酸氣沖天的一大堆之乎者也……」
他正要退出,尉遲敬德喚住:「等等,她們現在何處?」
「在山腳十里,前哨棚門之外候傳,未敢輕舉妄動!」
「哼,還算她們懂得規矩……」他向那中軍道:「宣!」
那中軍與髁將,似乎昨夜就已經得了她們的好處,此時正中下懷,掀帳向外喊道:「王爺有旨宣袁蝶衣晉見!」
只聽帳外傳呼聲一重一重地向外傳呼下去:「王爺有旨,宣袁蝶衣晉見!」
這麼遠的距離,一匹快馬傳令就行了,他們卻要這樣不厭其煩地重重傳呼,原來也只不過要滿足這位年邁王爺的虛榮心而已。
一定是傳呼效果神速,再不就是她們根本不在那麼遠的地方,傳令才不多久,那奇異號角鼓樂聲突然大勝,不似地方迎神廟會,倒似訓練有素的雄壯「軍樂」,節奏分明,正好配合步伐,弦律雄壯,極能激發鬥志!
這一隊號角鼓樂,極收「先聲奪人」之效,尉遲敬德下令道:「校級以上軍官,全部校場集合!」
這校場其實就在他的「中軍帳外」。
這尉遲敬德能百戰百勝,自有他的治軍之道。
一聲令下,只見四面八方,十萬大軍佈陣範圍之內,所有校級以上軍官,全都趕至中軍帳所在的校場來。
校級以上軍官至少數千,卻能迅速在校場四周,按所屬所部,軍階大小,排列得整整齊齊。
恰好就在此時,由數百名鋼管長號,大鼓小鈸所組成的樂隊亦已吹吹打紆,浩浩蕩落地到達校場之外,停在入口處。
樂隊雖停,樂聲未止,直到三十六名英姿煥發的「銀霞三十六騎」的馬隊,拱衛著騎著駿馬而來的袁蝶衣、凌玉嬌、趙君璧、柳含笑、寧兒、馨兒等人進入校場,纖手一場,樂隊利時停止。
一下子就變得萬籟俱寂!
那中軍掀開帳門高呼:「王爺駕到!」
那數干軍官訓練有素,立時齊聲高喝:「盧晉……威武!」
這位年雖老邁,虎威猶存的盧音王,大步走入校場,在正中的虎皮交椅坐下,道:「宣!」
這雙方人馬亦似在比賽軍威一般,軍方才表演完畢,袁蝶衣清脆嗓音嬌喝一聲:「獻!」
只見校場門口早已等候著的數百壯漢,頭戴大紅氈帽身穿緊身皂衣,外套上一件大紅背心,背心的前胸兩片繡著「衣、霞」二字,背後是一個大圓圈中間繡有「袁」字。
這數百壯漢就如民間人家婚嫁迎娶的聘儀隊伍一般,每兩人一組,挑著木製擢盒,一盒接著一盒地排入校場,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廣場上,然後就空手退出。
頃刻之間,這廣場上排滿了酒、肉、脯、果、南北乾貨、什錦搪食糕點,甚至綢緞布匹,紅紅綠綠,令人眼花撩亂,目不暇給……
突然間,牛鳴啤啤,羊叫咩咩,馬嘶唁唁,一群牧人趕了成群健馬、成千牛只、上萬羊兒,全都圍兜到校場一瑞又迅速又有效地就地打樁牽索,將群獸圈在其中。
這批大唐軍官個個不敢稍動,這位威武王爺卻已驚訝得瞪大了眼珠。
他這一輩子南征北討,大小戰役近千場,什麼樣的場面部見過,就連那次最著戰功的平遼之後的受降後場面也不及這次的一半。
袁蝶衣這才翻身下馬,凌玉嬌等人、銀霞三十六騎亦全都下馬,手中托著銀盤,直趨王爺座前,將銀盤放置在他面前的條案上,掀開紅絨,現出裡面的珠光寶氣來。
老王爺一生戎馬,粗擴食物,裹革而眠,一輩子未見過這許多珠寶珍品,頓時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凸出來了。
袁蝶衣輕啟朱唇,向王爺微微一禮,道:「民女袁蝶衣,謹代表大別山區千萬居民,恭迎大唐盧晉王虎駕,犒勞三軍,敬請笑納!」
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幅地圖,恭敬呈到尉遲敬德之前:「這是『衣霞袁氏』在大別山區的分佈詳圖……」
她纖手指著圖再詳加解釋:「這黑線代表本區山川地形,這綠線是河澗溪湖,這紅綠線是橋樑道路……」
「這是十七個已開墾的『屯區』,上面記載各區的人口數字,領導人的姓名……」
「這是八個未開墾的『荒區』……」
袁蝶次將這地區捲好置於案上,退後數步,與凌玉嬌等並立,然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天之民,莫非王臣!衣霞袁氏世代屯居大別山區,未敢妄有貳心。謹呈此圖,供王爺親臨巡視指導!」
盧晉王尉遲恭仰天大笑:「好個未有貳心,本王倒真的要親自巡視,此圖果真詳實否!」
袁蝶衣立時向銀霞三十六騎吩咐道:「傳令回去,沿途大開中門,恭迎王爺虎駕!」
那銀霞三十六騎上馬,返身飛奔而出。
袁蝶衣與凌玉嬌等騎上自己坐騎:「恭請王爺起駕!」
這袁蝶衣的地圖果然又詳細,又真實。
有這一圖在手,等於全部的虛實,簸所隱遁。
袁蝶衣又陪侍在側,隨時向王爺解釋說明:「王爺可將您的兵力全部帶上山來,在沿圖重要關卡要衝之地布下重兵鎮守,以防不肯之徒滋生事端……」
尉遲敬德冷笑道:「在你衣霞袁氏的勢力範圍內,還有人敢滋生事端嗎?」
袁蝶衣道:「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您老人家不是也得到情報,指稱這裡有「隋煬餘孽,蠢蠢欲動」嗎?」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這位老王爺:「你們早知本王的大軍動向?」
袁蝶衣笑道:「王爺虎賁大軍,聲威遠播,行止動向,自然是瞞不過誰的……」
「然則你們早已備好勞軍之物……」
袁蝶衣已變成冷笑:「王爺有心血洗大別山,我等豈能無所準備?」
尉遲敬德更是冷笑:「你們又能有何準備?」
袁蝶衣道:「我們已準備二十年啦!」
只見她纖手一揚,一枚晶亮的銀鈴沖天而起!那銀鈴中空,破空而去時引起尖銳嘯聲,剎是好聽。
這銀鈴去勢已盡,開始下降,因而銳嘯轉成輕柔……
這銀鈴一上一下之間,四周山巒起伏間,突然沖天而起無數焰火,四面八方,遠遠近近,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在這窮山惡水之間,驟見這等聲勢,大唐軍旅訓練有素,戰陣經驗豐富,亦不免心驚膽顫。
袁蝶衣冷冷打量尉遲敬德的神情,進一步指給他看:「哪,這些都是圖上已經註明的十六個屯區,號稱九天八部,全部壯丁人力在七萬左右,只不過,山區生活,民性愍厚,如遇欺凌,老弱婦孺盡皆投入。您大可以盡情屠殺,共計二十餘萬生靈,那才算得上是『掃庭犁穴,澈底根除』……王爺大約估計一下,您該動用多少兵力,花多少時日,付出多少代價,才能佔領這塊『本來就是國土的國土』?」
只有最後這句話,才真正打動了老王爺的心。
本來就是國土的國土。
剛才由袁蝶衣引導,沿路上山,經九彎十八拐,七十餘座鋼續吊橋,開墾種植果樹農作的大小部落已超過兩百個……
前途還在那裡?她衣雷袁氏總舵在那裡?那些情報上指稱的隋煬餘孽又在那裡?
山勢更加陡峭,馬匹已不得行,袁蝶衣已備妥行走山路最有效的交通工具——滑竿!
兩根彈力極好的山竹,中間縛一張竹椅,由兩名慣走山路的健壯青年拾著。
袁蝶衣指著地圖向尉遲敬德道:「轉過這個山谷,是我們的第一個中途大站,我們已備好餐點,請加緊幾步,前去用餐休息。」
這位王爺英雄一世,究竟也年邁體衰,雖然有坐騎可乘,這樣一路顛簸,也感到週身酸痛,真後悔貿然答應隨這袁蝶衣等人「上山巡視」。
十萬大君轟烈烈地入山,沿途布下重兵駐守,每個關卡留守一千人,而這一千人在如此遼闊山區,根本如滄海一粟,感到人單勢孤得很。
但是山路蜿蜓曲折,大軍人數龐大,亦只能排成單列前進,中迭遇襲,首尾不能相顧。
尉遲敬德這輩子並非沒有打過山地戰,但是今天的大軍部將,竟沒有一個人把這山區當成「敵人」,他們以為是來演習、操練的,更何況這沿途上衣霞袁氏的人又刻意把他們招待得十分舒適……
尉遲敬德既已不能退回,又不能留在這樣進退失據之地,年幼無知的寧兒馨兒又在一旁多嘴多舌道:「干軍萬馬中都能取敵將首級,只過點山路嘛……」
老王爺受激不過,一咬牙將坐騎交給中軍,自己坐上了那特別為他準備的「滑竿」。
而他駕前一此舌同級將領、中級軍官、中軍、髁將、衛士亦都各自上了「滑竿」,一絡上由袁氏派出的健卒,兩人一個的拾著,魚貫而行,繞過了個又陡又峭的山谷。
果然是一片平坦的山坪,幾十侏參天古木,一幢原木建築的「鈞天別苑」!
果然是個休息用餐的好所在。
果然已有豐盛的酒菜在等著他們。
這袁蝶衣年輕貌美,嬌柔婉約,卻顯然是個辦事能力很強的女孩子,她逐一安排好各人的座位,幾句場面上的話又講得極好,不亢不卑,賓主都有面子。
她同樣也好好招待了凌玉嬌等幾位女賓,讓她們倍感親切,卻又莫測高深。
用餐之際,只見這山區內信鴿往來傳遞信息,哨音炮號,人員頻頻調動,卻又絕無喧嘩忙亂之象。
這就讓那些久經陣戰的軍官們惶惶不安,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了。
原來他們每個人都變成了無兵之官,甚至連衝鋒陷陣最需用到的馬匹都沒有了。
一名中軍在王爺的眼神暗示下,攔住來往忙碌的袁蝶衣道:「你們究竟還在忙什麼?」
袁蝶衣道:「在安排『奉旨完婚』,要請老王爺福證,但是……」
尉遲敬德耳尖,揮口問道:「但是什麼?」
袁蝶衣道:「禮堂在雲霧峰的衣霞坪,但是交通實在不方便,現在已經決定改地方啦!」
尉遲敬德道:「改在那裡?」
袁蝶衣道:「就改在這裡。」
尉遲敬德酒醉飯飽,意興大發,朗聲笑道:「好,好極了,本王倒要好好領教一下你們這些逆賊是在玩什麼把戲!」
這一句「逆賊」,讓全場震驚,氣氛頓時僵住,袁氏少壯之輩攘臂而起,尉遲軍官手按劍柄,雙方拔劍張弩,大戰一觸即發……
誰知這袁蝶衣卻眨眨眼睛,向尉遲敬德道:「老王爺已經知道今天要『奉旨完婚』不成?」
尉運敬德聲如洪鐘,拍案而起道:「本王情報正確,你們袁蝶衣袁紫霞二人奉隋朝煬帝之旨,要與殿下楊欣完婚,對不對?」
袁蝶衣笑道:「對是對了,但卻不是奉隋煬帝之旨,而是當今天子,大宗皇帝之旨!」
尉遲敬德突地跳了起來:「此話當真?」
袁蝶衣大笑道:「聖旨立時就到,你等著接旨吧!」
正說間,隱隱傳來人馬騷動之聲。
隱隱傳來的人聲中,有人驚呼:「聖旨到!」
尉遲老將軍更是驚疑不定,怒喝道:「你怎麼都知道了?莫非是你們安排的詭計?」
袁蝶衣狂笑輕蔑道:「你莫忘了,我們的通訊方式比你們好十倍!」
她的這一番故作輕蔑,立刻將那些年輕力壯的小伙子的怒氣暫時緩和許多。
不多時,銀霞三十六騎女將,簇擁著芸娘出現在「鈞天別苑」大門。
尉遲敬德立時大怒:「是誰大膽放你出來了?」
他向左右喝令:「拿下!」
芸娘大喝:「慢著!」
取出一道黃綾繡雙龍的聖旨,望空一揚,陽道:「盧晉王尉遲恭指旨!」
這老傢伙對她已有成見,豈能相信她手中真有聖旨,大喝道:「她手中聖旨有詐,拿下!」
一名中軍果然衝來。
芸娘怒喝:「跪下!」
那中軍突也腳彎一麻,莫名其妙地就跪了下來。
芸娘大聲道:「尉遲恭,你莫要以為你是開國之老重臣,就可抗旨!」
尉遲敬德怒吼:「聖旨有假,本王當然拒拒不從!」
芸娘道:「如果是真,你可就身家性命毀於一旦啦!」
尉遲敬德先是一怔,隨即又冷笑道:「是真是假,拿來一看便知!」
芸娘更是冷笑:「朝廷向倒,聖旨皆由內廷黃門官為欽差宣達旨思,唯有『接鶴監』是例外,你豈會不知?」
「本王當然知道,只不過你昨夜既已被本王收押,今日何來聖旨?」
芸娘哈哈大笑:「我控鶴監紫鶴武士清暇攜聖旨趕到,你那獄卒豈敢留難!」
她說完再向現場全體軍民遍望一眼,開口道:「我現在在宣達聖上旨意,遵與不遵,是你們自己的前途性命……」
她眼珠一轉,將手中聖旨急塞給那名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中軍:「你來念!」
那名中軍只好展旨念道:「奉天承運……」
芸娘陡地大喝:「大聲念!」
那中軍竟被嚇得失魂落魄,只好大聲朗誦:「春天承運,皇帝詔日,朕有皇子名楊欣,著既改名李欣,封晉盧王,采邑大別山,免朝免征,不糧不稅……並賜婚袁氏蝶衣紫霞二女,尉遲為媒,十萬大軍觀禮,即日湟行,欽此謝恩!」
在場所有軍民人等立時跪下高呼:「萬歲萬萬歲!」
一場生死相搏的氣氛,利時變成喜事臨門,豈有不如釋重負,興高采烈之理。
只有那老頑固的盧晉王,一把奪過聖旨,仔仔細細地努力要找出其中破綻來。
芸娘挨近他身旁,指著聖旨上一方小璽道:「王爺可認得這方玉璽?」
那璽二寸正方寬邊厚實,朱文篆刻「國祚棉長」四字,正是被李世民封為國師的袁天定所刻的烏金小璽!
尉遲敬德當然認得此璽,歎道:「聖旨果然是真,只是這上面墨漬猶新,似是今晨才寫上去的……」
芸娘笑道:「難道王爺真的要把一場喜事變成血腥戰場才心甘情願嗎?」
尉遲敬德奉旨為媒。
十萬大軍觀禮當然是不可能的,但有這十萬大軍的高階將領們為代表觀褶,也勉強算是「遵旨」啦!
只因山區交通實在不便,好幾百位高階將領如果上山,頗成問題,所以只好將婚禮改在這「鈞天別苑」來舉行。
雖是一切因陋就簡,倉促就緒,但是「衣霞袁氏」的實力仍是不可小顱!
男方主婚人就是這場黃綾繡龍的聖旨。
女方主婚人卻是雙腿已殘的衣霞二女的姑母,也就是當年隋煬帝的「袁妃娘娘」。
楊欣與紫霞乘風箏白天而降,落在衣霞坪上,立刻被人拉去梳妝打扮,送下山去。
袁蝶衣也被打扮成鳳冠霞被土化團錦簇的新娘子。
所謂「化干戈為玉帛」,大別山區原來隨時準備血肉相拚的雙方,此刻因為結成了皇室親家,立刻搬出大魚大肉,與這些兵士們痛飲乾杯!
「鈞天別苑」佈置成喜氣洋洋的禮堂,楊欣正名叫李欣,一條紅綢牽出兩個新娘。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
他們的洞房太也稀奇,並未在這鈞天別苑設置臨時洞房亦非回到山峰項上的雲霧峰衣雷坪去,而是直接走向前面不遠處,面臨山谷的一片陡坡。
原來她們已在那裡準備好了一隻特大號的風箏,風箏底下懸掛有大號的網兜,網兜裡有大號的鵝軟被的「睡袋」,這次一定是準備了可以擠進三個人的。
尉遲敬德與那此一將領們瞪大了眼,目送他三人乘風箏凌空而去。
她們這就去「蜜月旅行」去啦!
剩下他們大開筵席,興高采烈地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不亦樂乎!
尉遲敬德心中仍在忐忑,這聖旨分明是真,上面的內容又分明很假!
封一個「世子」為王不稀奇,卻封他一個「晉盧」王,分明是要跟自己這個「盧晉」王別苗頭……
回去非得問問這個皇帝,為什麼總要跟自己過不去?
風箏凌空飛去。
袁紫霞駕御之術非常高明。
風箏平穩地沿著兩山之間的縱谷,緩緩向前滑行,才出了山區,就已望見那片遼闊的安慶盆地。
袁紫霞將風箏滑向那塊烏黑的「十里巖島」,那片烏黑堅硬的岩石被午後的太陽曬得發燙,又是一股源源不絕的上升暖流。
袁紫雷小心地操控著風箏,乘著暖流盤旋直上萬里晴空……
直到暖流已不再暖,已經是同溫層,這才遇到對流空氣,開始將他們往太陽的同方向而去。
在這樣的萬里高空,他們已經感覺不到速度與距離了,在他們腳下的江山如畫,錦繡萬里,心曠神恰……
他們也備有精緻的酒食,袁紫霞給每人各倒了一杯美酒,舉杯道:「這杯應該叫做——」
袁蝶衣道:「合歡酒。」
袁紫霞道:「喝了這杯,你我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這就像……」
袁蝶衣道:「就像皇蛾女英!」
袁紫霞道:「對,喝完這杯,咱們就該進洞房去……」
她又故意留了一半不說。
袁蝶衣罵道:「你會不會把一句話一次說完?」
袁紫霞眨眨眼:「我就是留半句要你接。」
袁蝶衣歎道:「好吧,我試試看能不能接得上。」
她還沒開口,她們剛剛才拜了堂的老公卻接口道:「練功!」
袁蝶衣又笑罵:「接得上嗎?應該接……愛河永浴!」
袁紫霞不服氣,再接再厲道:「要愛河永浴,當然要……」
楊欣卻又開口道:「練功!」
袁蝶衣道:「不對,應該接……共效于飛!」
袁紫霞不依:「哎呀,你故意要把話題岔開。」
袁蝶衣眨眨眼道:「不然你說該怎麼接?」
袁紫霞道:「直接了當地說吧,就是該趕快喝完這杯酒,趕快鑽到睡袋裡面去……我快冷死啦!」
他們三人相對碰杯,相對欽盡,袁紫霞趕快打開睡袋,楊欣迫不及待地鑽了進去,一伸手就將袁蝶衣也拉了進去:「練功!」
袁蝶衣笑罵道:「他怎麼老是急著要練功?」
袁紫霞亦拱了進來,大笑道:「跟他練功,滋味不同凡響!」
在這萬里高空,連鳥兒都上不來。
她三人就放開懷來,在大睡袋裡翻來滾去,恣情調笑,恣情享樂……
女眷們坐在另一桌,兩腿已歿的袁妃,年逾五十,依舊雍容雲貝,她問芸娘道:「你怎麼會有真的聖旨?」
芸娘歎道:「當年控鶴監暗中出力,助李世民除掉太子建成,皇子元吉而登基得天下,一方面感恩,另方面也是要控鶴監繼續出力,賜有真正的空白聖旨一幅,日『危急時自填內容,如朕親臨,但是只能用這一次』……今日危急之下,竟能讓他娶兩個漂亮老婆!」
袁妃行動不便,仍是恭謹致意道:「化干戈為玉帛,救了大別山二十餘萬口性命,哀家感激不盡!」
她自稱「哀家」,當然仍以隋朝煬帝的「袁妃娘娘」自居,芸娘終於再也忍不住問道:「當年宇文氏謀叛逼宮,煬帝曾密旨令你出宮,號召勤王,為何終無音訊?」
這袁妃娘娘利時臉色慘白,隱隱垂淚,哽咽說道:「多年來想要一吐為快,今日終於有人追問內情……」
其實已是上一代的恩怨,芸娘及柳含笑等人只是要完成「遺志」才會動問,卻聽這袁妃說出一段當年的慘烈遭遇:「我攜密旨出宮,號召忠戰之師勤王,誰知被我的親弟弟,也就是蝶衣紫霞生父—袁鍰,暗中加害,殘我雙腿,又毀去密旨,任由那煬帝楊廣,為謀賊宇文化及等人,白綾絞死在大殿之上……」
聽到驚心動魄之處,采女不禁啊地驚叫出聲。
袁妃娘娘續道:「袁鍰曾為楊堅朝中右僕射,再為楊廣朝中中書令兼工部侍郎,卻因欣阻糜費而遭罷黜……他眼見楊廣晚年殘害百姓,生靈塗炭,而阻我們再回去救他,更加助紂為虐,先破壞了我們勤王行動,等煬帝被害,他才再向眾位忠戰之師說明前因後果,自殺謝罪……」
芸娘長歎一聲:「罪不在你,為何躲藏不去?」
袁妃道:「我們這些早就該自殺以追隨先帝的老傢伙,是被袁鍰一番言詞打動,愚忠是不對的……我們苟且偷生,當然不願向後世子孫說明,我們且不反唐,亦不助唐,但是朝廷一直都有我們的底案,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躲!」
她舉杯向芸娘一敬道:「不管你是什麼原因來追問此事,哀家終能將這陳年往事一吐為快……再者也多謝你能讓我們正式與唐室結為親家,不必再苦苦躲藏啦!」
眾人莫不歡欣鼓舞,芸娘卻冷冷道:「只怕未必!」
袁妃道:「怎麼?」
芸娘冷笑:「請想想,這位老王爺,怎麼會無緣無故的突然領了十萬大軍前來的?」
袁妃嚇了一跳。
芸娘又道:「而且他還能指名道姓,說出你們這裡面幾個非常重要的人物……」
袁妃道:「誰?」
芸娘念道:「司農少卿袁造、內史令袁震、右僕射蕭鉅、刑部侍郎虞世基……」
袁妃喃喃道:「夠了……能數出這些人的名字,我們這裡面一定是出了奸細!」
芸娘道:「一道假聖旨,只能暫時化解危機,不能永遠解決問題……」
袁妃歎道:「我們這些老傢伙,早該追隨先帝於地下,只可惜這些無辜的年輕後輩尤其是楊欣跟蝶衣紫霞……」
凌玉嬌忍不住插嘴道:「他真的是楊欣?是楊廣的兒子?」
袁妃道:「千真萬確。」
柳含笑道:「何以證明?」
袁妃道:「我先問一句你們別生氣的話。」
芸娘已不再「恨」她了,反而恭恭敬敬稱呼她:「娘娘請說。」
袁妃道:「你們在座幾位,都曾被他『臨幸』?」
她用臨幸二字,還真以為他是皇帝呀?
凌玉嬌環視在座,點頭答道:「是……」
袁妃道:「你們可曾注意到他那下體之處,有什麼特徵?」
寧兒馨兒表情大為怪異,互望一眼,又向袁妃問道:「有什麼特徵?」
袁妃道:「龍吐珠!」
寧兒馨兒各伸右手互拍大笑:「哈哈,我就知道!」
柳含笑與她二人最好的朋友,忍不住問道:「你就知道什麼?」
寧兒馨兒湊過頭去,壓低了聲音,卻低到恰好讓在座每個人都聽得清楚。
寧兒道:「我只悄悄告訴你一個人。」
馨兒道:「那就是,他有一條最會『作怪』的東西。」
寧兒道:「那東西還有個大腦袋。」
馨兒道:「腦袋上有個好可愛的小嘴巴。」
寧兒道:「嘴巴前面,又長了一顆鮮紅的痣。」
馨兒道:「剛才袁妃娘娘說『龍吐珠』,我看還真像也!」
柳含笑一怔,她二人立時同聲道:「你不信?我們去叫他來,當場掏出來證明……」
柳含笑罵道:「呸呸,你們兩個丫頭別羞死人了!」
在座眾女雖然個個都是女中豪傑,對這種事也總是被動的,被他「臨幸」已經羞死人了,那還有膽去仔細觀察他那條怪物嘴巴上面的紅痣?
也只有寧兒馨兒這兩個純真少女,心中坦然,認為既是人體的一小部份,研究看看,把玩一番,又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
寧兒馨兒轉頭向袁妃道:「男人有『龍吐珠』是很奇怪的事嗎?」
袁妃道:「不奇怪,卻很難得!」
她長長吁了口氣,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楊廣後宮,也一樣是互相勾心鬥角的,那一年董妃臨盆,生下了一個太子,皇帝高興得不得了,親自抱了來讓蕭皇后跟我看,他特別掀開襁褓,露出那條小雞雞,又翻開他的色皮,指著那龜頭上的一顆紅痣,得意大笑說,男人馬眼長痣叫『龍吐珠』,主富貴、多艷福,而且『金槍不倒』……」
柳含笑歎道:「他果然從未例過……」
袁妃大為驚異,望望眾女,只見她們一個個都點頭表示同意。
袁妃大歎:「你們果然好命……」
眾女當然不懂她所謂「好命」是什麼意思。
只聽她繼續道:「所以我印象特別深刻……這男人女人長痣,亳不稀奇,相士術士亦常常用痣的生長位置來大作文章,說是可以決定主人的命運禍福吉凶,但是十萬個男人之中,難得有一個會在他的龜頭馬眼上長痣的!」
芸娘道:「你檢查過他的……」
袁妃笑罵道:「你誤會我啦……信鴿來報說找到殿下楊欣,我就打算要以此來證實他的真正身份,直到他與紫霞乘紙鳶回來,她在空中已被臨幸,我命她再去詳細檢查,真的是『龍吐珠』,這樣就假不了啦!」
趙君璧卻仍是擔心這「內奸」之事,忍不住轉移話題道:「怎麼樣才能趕快追查內奸,解決問題……」
袁妃道:「內奸固然要查,我們還是要做好『遷移』的打算,尤其是殿下與你們。」
凌玉嬌歎道:「天下之大,何處容身?」
袁妃道:「滇南!」
芸娘驚道:「你們真的是滇南人氏?」
袁妃道:「不,蝶衣紫霞生母是昆明人。」
芸娘道:「好極了,目前大唐興旺,唯有對滇南鞭長莫及……」
袁妃道:「我去寫一封介紹信。」
寧兒馨兒望向旁邊一桌,歐陽婷正在與她的夥伴們嘻笑,她二人開口道:「能不能讓歐陽婷陪我們一同去?」
袁妃道:「銀霞三十六騎統統去!」
薛阿大今天又輸了,而且輸得很慘……
不但輸得連褲子都當了,而且還被追討積欠的賭債,被四五條大漢當街毒打!
街上不是沒有人看見,只不過這薛阿大潤賭成性,鄰里皆知,簸論識與不識,鮮有不被他央告求借,拿去賭博去啦!
這薛阿大真是攔賭成性,他奉行一句所有賭徒都在奉行的專業話:「不怕輸得苦,只怕斷了賭」!糟糕的是,他真是「輸」字當頭,每賭必輸,輸得老婆早就跟人家跑了,輸得家徒四壁,輸得再也求告無門!
像這樣死性不改的傢伙,也是該有人好好教訓教訓他,街坊鄰居們紛紛退開,附近人家亦都乾脆把門窗開上,讓那幾個大漢把他痛打一頓!
他已被打得像狗一樣,在地上蜷縮哀鳴,仍不服氣:「老子今天只是運氣不好……」
「你那一天運氣好過?」
「今天運氣特別不好,連抓十九把『瞥十』……」
春姨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就連黑霸那樣無賴混混,都忍不住站起身來,拉了薛姑娘往外走:「算了,我們走!」
薛姑娘卻輕輕掙脫,向春姨道:「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