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龍舞 第百零三折 風梅吐艷,以謝玄穹

  哽咽的語聲迴盪在偌大的廳堂。柳玉蒸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卻無法激起絲毫漣漪,靜謐的荒村夜裡,似只有海棠粗濃悠斷的喘息嗚咽回應她,帶著難以言喻的荒謬與錯置。

  直到姐姐平靜的嗓音將她重新拉回現實裡。

  「就為這點小事,你才與姐姐嘔氣麼?你也該長大了,玉蒸。」柳玉骨含笑搖頭,彷彿極是無奈,又頗有些「不知該怎麼說你」的意味。「這個世間,和降界是一樣的,弱肉強食,強者生存。你會被這幾句話困住,代表你還沒發現,這其實是龍郎給你準備的小小測試,說穿了不值半文錢。」

  「測……測試?」

  「沒錯。」柳玉骨正色道:「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不可能不傷害人;但凡你得意了,便有人因此遭殃,反之亦然。難道你所謂的好人,就是不斷糟踐自己,教別人活得舒心快意,得意洋洋麼?就算如此,你猜那些人會不會感謝你、回報你,為你稍稍分擔沉淪苦海的痛楚?」

  柳玉蒸啞口無言。

  窈窕的絕色女郎肅然道:「原本就沒什麼困住你,你想逃便能逃,是她們祖孫三人比你弱,無力阻止罷了;你會被逮回來,是因為本事不如運古色、何潮色,沒有龍郎保護你,下場就和那老婦人的孫女倆差不多。」

  她伸出白皙修長的食指,往廳堂外深黝的夜幕一比。

  「你的自由如果更緊要,回迎仙觀向掌門人告發我們如果更緊要,你會毫不猶豫走出去,她們祖孫仨的性命是你須承擔的代價,同做其他事須付的代價沒什麼不同。

  「你不想擔傷亡,不想承擔告發,或者不告發我們的後果,所以你還在這兒。這跟你是不是好人,半點關係也沒有,別騙自己了。」

  柳玉蒸渾身簌簌發抖,瞠目結舌,小腦袋裡一片空白,擠不出隻字片語以對。姐姐經常責備她,是為了她好的那種,柳玉蒸並非不經罵的溫室花朵,但柳玉骨說這番話時的平淡,遠不是斥責的口吻,卻比激昂的唾罵更鋒銳也更無情,撕裂了她小心偽裝起來的懦弱逃避。

  那是種再也無處容身的茫然失措。

  「煩、煩死了……啊……」海棠忽抵住愛郎厚實的胸膛,未緩過氣來,咬唇嬌嗔:「這沒用的蠢丫頭弄得人心煩,你……你先讓我洩一回,要狠狠的。」

  龍方颶色笑道:「多洩兩回也不妨。」蜜膣裡溫溫融融地湧現液感,填滿肉褶間所剩不多的縫隙,明白她其實快到了頭,卻因分神去聽姊妹倆的對話,以致峰頂前屢翻不過,焦躁起來;抄起海棠的膝彎,將雪潤汗濕的少女一把抱起,放倒在八角桌,兩條白嫩腿兒架上肩,巨陽刨刮著淫水「噗唧噗唧」一陣頂,撞得桌凳砰砰作響。

  「啊啊啊……好大!不要……不要那麼硬!老公……老公好硬!要死了……嗚嗚……要死了……不要……啊啊啊啊————!」

  海棠雙手高舉過頂,無助揪著陳舊的桌錦,稍平的小臉奮力仰於桌頂,卻不如劇烈拋甩的厚厚肉丘惹眼。明明鎖骨下依稀見得些許胸骨陰影,兩隻白皙的木瓜乳袋竟拋成雪浪,乳間與因快美而漲紅的小臉一樣,浮現瑰麗櫻紅——她技巧嫻熟的情人,甚至沒還伸手揉搓那對豐挺豪乳。

  男兒一撞到底,又「剝」一聲拔出,光是巨物一來一往,便足以拓平蜜膣裡所有曲折,霎那間將酥透的海棠推上高潮,挺著乳瓜嬌軀繃緊,尖叫全堵在嗓眼裡,一注一注地朝外噴出大把騷水,宛若失禁。

  柳玉蒸到這時才瞧清男子的胯下之物,猛一看甚是粗短,但櫻紅色的龜頭離臍眼也就寸許,其實夠長了,實是杵徑太闊,直逼蓮藕般粗圓,才有顯短的錯覺。

  少女悄悄以食中二指扣住自己的手腕,合之不攏的模樣,瞧著與海棠為他吹簫時相彷彿,不禁咋舌:「粗……粗成這樣,如何能放進身子裡?」忽覺應師兄雖是粗長硬翹,宛若彎刀,卻也沒比腕子更粗,怎麼想都比龍方颶色更宜人才是,益發深懼起來。

  身畔窸窣一陣,回見姐姐竟褪盡衣裳,不避隱私,赤條條地徑迎上前。龍方笑逐顏開,與伊人緊密相擁,吻得難捨難分。

  柳玉蒸自己也有長腿豪乳,但這些在姐姐身上全不一樣,柳玉骨的穠纖合度連女子也要動心,渾無餘贅,完美得無以復加。艱苦求存的降界經歷甚至沒法消損其麗色,如寒梅般怒吐芬芳,傲寒益顯美姿容。

  八角桌上鋪的錦緞已被淫水濡濕大半,二人交合處所抵的桌緣,更是沾滿濃稠白漿,龍方索性將柳玉骨抱到胡床上放倒,柳玉骨溫順地分開雙腿,修長筆直的美腳自愛郎腰畔伸出,足趾扳平,斜斜指天,這雌蛛般的誘人姿態看上去比伸直腿兒更細更長,視覺上更令人血脈賁張。

  女郎舉手過頂,半摟半枕著橫擱在床上的帶鞘長刀,見愛郎俯首凝眸,瞇眼微笑:「別擔心,它不傷我的,同你一樣。快來!」最末二字全是氣音,迸出櫻唇皓齒,聽得柳玉蒸臉紅心跳,夾緊了溫濕的腿心。

  除了親吻,龍方颶色與柳玉骨的前戲不多,毋須花裡胡哨的零碎把戲,女郎已充分濕透。龍方頂著花唇徐徐挺腰,那鵝蛋大小的鮮紅肉菇撐開兩瓣酥脂,將蜜穴口撐大成一圈微透的薄膜,饒是如此,仍能清楚看出二者的懸殊。

  「好……好脹……嗚嗚……」

  柳玉骨顫抖著挺起腰,嬌軀卻未挪退,反而順勢沉落綿股,修長的玉腿抬得更高,慢慢將肉菇吞沒,蜜膣緊湊到蹭出一圈薄漿來,濡濕了男兒尺寸駭人的粗圓肉柱。

  她的呻吟一點都不張狂放浪,意外的保守酥軟,更近於輕哼,然而微妙的高低起伏層次井然,十分真實,反映出嬌軀寸寸納入巨物的每個細節,令人血脈賁張,面紅耳赤。

  柳玉蒸恍若夢遊,不知何時已離開圓墩,傾過桌面,僅以藕臂撐持,居高臨下瞧著,不肯錯過肉柱一點一點沒入姐姐玉戶的驚人畫面。

  柳玉骨既不喊疼,也不稍歇,緩慢卻不停地納入愛郎,眼波迷濛,嘴角含春,那幸福滿足的神情令柳玉蒸胸中滾熱,莫名湧起感動之情,比瓣室中的縱情交歡,甚至較之應師兄在蘇師叔房裡要了她,更令少女心生嚮往。龍方縱是十惡不赦的壞蛋,但對姐姐是真心的,這點連情竇初開的少女都能看出。

  近距離一瞧,才發現並非陽物色澤鮮紅,而是自內裡透出紅光,光源不在肉柱或下方的陰囊處,更像由丹田發出。

  龍方緩緩向前,肉柱已有大半進入身下女郎的嬌軀,從柳玉骨海波似的酥顫,完全能想像膣內裹著如許龐然之物,管壁收縮成什麼樣。驀地從貝齒間迸出嗚咽,女郎露出如訴如泣、似幽怨又似極美的動人神情,原本一意納入男兒肉柱的嬌軀,初次微微扭動起來,像要逃走又像是迎湊,彷彿再也抵受不住,異樣的紅光自汗濕的平坦小腹間透出,穿透肌理血絡,於雪肌上映出精緻的梅花圖樣。

  (……是淫紋!)

  柳玉蒸幾乎忘了有這回事。彷彿呼應姐姐的「玉骨」之名,她所擁有的淫紋圖樣果然是梅花,這是柳玉蒸頭一回在「現實」裡目睹降界所遺,益發六神無主;等發現裙腰繫結被人拉掉時已阻之不及,濕透的裙裳連著褌褲齊齊墜地,濃烈的玉戶氣味瞬間飄散開來。

  柳玉蒸差點驚呼跳起,卻被人從深後抱住,軟滑小手趁亂捂進她腿心,肉芽似的細小指尖摳得唧唧漿響,動靜比那廂交合的兩人還大;另一隻手卻在胸腰間放肆游移,背門被那人下頷所抵,嗡嗡振響,正是高潮甫褪緩過氣來的海棠。

  「居然濕成這樣……玉蒸,你的味兒可騷啦,海棠姊嘗你一口好不?」

  海棠個頭嬌小,站著發頂也就到柳玉蒸下巴,這樣的身差,連擒拿都做不得彼此的對手,何況從身後擒抱?

  然而豪乳少女見機極快,搶在柳玉蒸掙扎前頂她膝彎,壓上全身重量,柳玉蒸頓失平衡,腰後受制,藕臂還得支撐兩人之重,沒敢鬆手,由著海棠魔手肆虐。任憑她如何夾緊,腴潤的腿根自成一抹狹長的三角空隙,形同開門揖盜。

  海棠一手挖得她雙腿發軟,卻依序吮過了另一手的五根玉筍尖兒。

  「味兒雖大,倒也挺喜人,嘗著既騷又野……嘖,瞧不出啊丫頭,你也熟到想挨肏啦,身子自己便會勾男人。看來,是你先勾引那『麒麟兒』的罷?」

  「胡……胡說!我……啊……我才沒有……啊、啊……裡邊不行!啊啊……」

  「急什麼?這才一根指頭,應風色這麼小的麼?」海棠吃吃笑著,塞進第二根纖指,改摳挖為絞擰,當然是微屈著指節的。

  「嗚嗚嗚……」柳玉蒸只有過一個男人,過往自瀆從不曾將指尖深入穴口,哪裡嘗過這般厲害的手段?早分不清是疼是美,趴在桌上翹高屁股,雪腮壓著淫水浸濕的揉縐桌錦也無所覺。

  海棠輕輕將她的頭挪了個方向,對正胡床上緩緩交媾、卻極盡快美的二人,咬著她的耳朵:「瞧,這就是我們跟了他的原因。降界的混球、殺千刀的師傅和掌門人……它們當我們是母豬,只配交媾之用,唯有龍大方當我們是人。

  「你男人干你時,問過你要不要麼?你能讓他輕點兒、慢點兒,或照你的心意來幹麼?我猜是沒有。我遇過的每個男人都很殘暴、很兇猛,用它們的話來說就是『充滿了男子氣概』,但沒一個能像龍大方那樣,讓我嘗到魂飛天外的滋味。他是很粗啦,但不是因為這個,只有他肯聽我們說話。你瞧你姊,你見過她這麼快樂的模樣麼?是不是很美?」

  柳玉蒸無法反駁。

  那條猙獰的肉柱完全沒入柳玉骨腿心,甚至毋須抽插,男人只緩緩挺著臀股,撐滿膣管的滾燙肉柱光憑震動,便能帶給女郎無上的歡愉。

  龍方颶色鑄鐵般的臂膀合在柳玉骨脅下,並未揉胸親吻,一挑一頂地輕輕推女郎,動作比應師兄在她身上馳騁時輕緩得多,但從兩人緊繃的肌束和沁出的大片密汗,可以想見其中的滿足快美,甚至還在持續堆疊升高著,似無極限。

  這畫面不僅極美,且令人心生感動。

  柳玉骨的淫紋浮現不久,龍方腰後、肩胛等幾處大穴也透出赤芒,柳玉蒸見發光之處都有類似痘瘢的痕跡,心念微動:「原來不是他的身體在發光,而是埋了會發光的物事在體內。」猜想異物應該與提升功力有關,但她武功低微,不明白是什麼道理。

  枕在柳玉骨頭頂掌底的天火翼陽刀,突然格格作響,刀柄末端那琉璃珠似的飾物亮起,光熾色紅,流暉浮動,與龍方颶色身上各處紅芒相呼應,男兒低頭發出獸一般的悶吼,臂肌虯鼓,原本低聲嬌哼著的柳玉骨跟著昂顫起來,瞠大美眸,輕搖螓首:

  「好……嗚嗚……好舒服……好舒服……我快……啊啊……我快來了……我快來了!啊啊啊……」

  柳玉蒸從未見過姐姐這一面,差點搶在姐姐之前小丟一回。

  海棠笑道:「他要射的時候硬得嚇人,滋味簡直不知該如何形容。若與身上的火石呼應起來,精水就像融化的鐵漿一般,能給生生燙暈過去,頭一回只覺受罪,誰知習慣之後,美得讓你再不想其他男人。

  「啊啊啊,我可嫉妒死你姐姐啦,他老射給你姐姐,專程等著她似的。喂喂,你也公平一點啊!別做得忒明顯行不?」居然是對著龍方大喊。男兒嘴角微揚卻未理會,油亮汗濕的銅色肌膚肌束虯鼓,所有的心神氣力全用於身下的玉人,死死地撐脹勾頂著她,貼肉刨刮,渾無保留。

  果然柳玉骨酥啼一陣,氣音忽揚,發白的櫻唇大張,如垂死般哀喚著:

  「我……我不成啦,龍郎……燙……燙壞我!我要……嗚嗚……燙壞我……啊啊啊!」長腿仰舉,趾尖扳平,繃緊的嬌軀用力拱起,倏又像化了的糖膏般融在男兒懷裡,再也不動。

  龍方颶色的胸口膻中穴大放紅光,與翼陽刀的刀首無分軒輊,身上各處紅石亦放光亮,頗予人「星宿降臨」的錯覺,竟有一絲神聖莊嚴的氣氛。龍方射得通體舒暢,趴伏在玉人胸前,仍以肘臂撐榻,以免壓壞了柳玉骨。

  女郎修長的四肢纏在他肩胛臀後,旁若無人;明明旖旎已極,卻無淫猥之感,若非龍方害死應師兄,她會很開心姐姐覓得歸宿。

  海棠解開她的肚兜頸繩,將上襦也一併褪去,插在她陰戶裡的手指已增加到第三根,膩滑與前度卻無不同,順暢的抽送之間,已將高挑的少女弄到胡床邊,在她耳畔一徑吹風:

  「應風色死透了,你連替他守寡的名分也無,難道要為個死鬼姊妹反目,不死不休?龍大方只愛你姐姐,他是為了玉骨才救我們的,但玉骨不肯放棄姊妹,讓大夥兒跟了他,雨露均霑。他也沒多厲害,不過肯定比你男人強;讓他收了你,姊妹倆握手言和,別學玉茗那頭蠢豬,落得身死收場。

  「龍大方是做大事的,圖謀不小,誰擋了他的路,我們就對付誰!應風色的那些個女人就算連成一氣,也不是咱們的對手,你當自己是她們的姊妹,還是我們的姊妹?」

  柳玉蒸軟軟地趴在床邊嗚咽,爛泥似的柳玉骨還未緩過氣來,酥胸劇烈起伏,勉力伸出手掌,與妹妹十指交握。

  海棠趁這個空檔纏上了龍方,貪婪索吻,邀功的意味十足。

  她推著柳玉蒸上了床,讓少女趴在柳玉骨身上,擺成了翹臀沉腰的牝犬淫姿,全程不忘與愛郎撫摸親吻,黏作一處,只差沒掛在他身上,都不知哪兒勻出的手。嬌小的豪乳少女纏轉如蛇,冷不防從身後摟住龍方,小手滑出男兒脅腋,合握著裹滿白漿的粗大陽物,導引著抵住柳玉蒸濕透的玉戶。

  「給姑奶奶好好表現啊,干大力些!不過記得留點精水,我也想被燙壞哩。」扭過情郎的臉狠狠吮吻,好不容易才鬆開,暈紅小臉壞笑道:

  「趕緊的趕緊的,姑奶奶給你助威,教笨丫頭知道厲害!」

  被妹妹壓在身下的柳玉骨,見她六神無主,替柳玉蒸抹去淚漬,輕道:

  「玉蒸,你永遠是我的妹妹,我寧可死也要保住你。姐姐的就是你的,你跟了龍郎,我們來世還做姊妹。」兩人相擁而泣。

  哭著哭著,多半是柳玉骨起的頭,姊妹倆從親觸面頰、到唇瓣相貼、濕涼的舌尖交纏,不住吸吮、攪拌彼此的津唾,越吻慾念越是熾烈,哪裡像是姊妹相親?妻妾同榻,尋歡取樂,也就是這樣了。

  海棠下半夜要出發,乾脆就不睡了,與愛郎貪婪交合,簡直像街市裡最愛佔小便宜、錙銖必較的姨娘嬸婆,買蔥送菜,分毫不讓。大半時間裡柳玉骨都在旁觀,但她今天心情極好,不同海棠一般見識。

  玉蒸拙於性事,被姐姐弄洩了幾回,沉沉睡去,叫之不醒。龍方取出枚蠟丸交給海棠:「留點力,別把運古色弄腿軟了。這丸書送往斷腸湖,讓他莫露行跡,留下便走。」

  海棠聞言蹙眉:「怎不自己同他說?」龍方笑道:「他聽你的,不聽我的。」海棠嘖的一聲面露不耐,竄入夜色之中,轉眼不見蹤影。

  柳玉骨等海棠走了才披衣坐起,兩人伸手交握,靜默良久,卻無半分不自在,片刻忽道:「你變強了。」龍方颶色微笑:「想不想知道原因?」

  「我能知道麼?」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柳玉骨的好奇心早已埋葬在降界,生存才是她的最優先。

  「我有的一切,你都能知道。」

  龍方牽著她來到大宅最深處,那幢本該是另一座廳堂之類的大屋,只剩外殼還是原樣,內裡沿牆砌起石造結構,封住所有窗門,梁椽間佈滿稜突錯落的各式複雜機簧,連結到居中的圓形牢籠上。

  走近一瞧,那「牢籠」其實是由數枚巨大鋼環交疊嵌合而成,內徑差不多是成年男子四肢攤成大字的尺寸,又似放大的鏤空象牙套球,只是層數略少、鏤空處更多,可容人走進,並非渾無罅隙。

  柳玉骨對機關器械一無所知,然而此物散發出強烈的刑具之感,就連她也能看得出。多瞧幾眼,便見最內圈有五枚鐐銬模樣的物事,對應手、腳掌和頸項位置,冰冷中透著獰惡。

  「這是羽羊神給你的東西麼?」畢竟此物與降界中的器械同樣透著一股不祥,只是規模更大,更精巧繁複罷了。

  她注意到他行走時仍拖著腿,若羽羊神未依約定,用降界換得的「龍王筋」駁上,以龍方算計之精,肯定要了別的。說不定就是這座巨型機關?

  龍方颶色將女郎的心思看在眼裡,卻不忙著揭盅,怡然笑道:「算是,但也不全是,解釋不易,有機會我再說與你聽。只是對玉蒸挺不好意思,為保守秘密,我卻利用了她。」

  柳玉蒸現身老宅雖不在計劃內,他卻逮住機會,讓運古色與何潮色不再接近這裡。「運古色其實不喜歡濫殺無辜。」他向她解釋:「被逼著殺死那名婢子,讓他想起此地便火冒三丈,打死不肯再來;何潮色既死,也就不必再多說。」

  失去自由的玉蒸,成為他隱藏秘密於此的屏障。最起碼他龍庭山的弟兄,不再對這麻煩的地方——以及寄寓其中的麻煩女子——感興趣。

  柳玉骨幾乎是在她們頭一次相遇,便對這名白胖和氣、言語風趣的青年產生了好感。她接觸過夠多的男人,明白他們骨子裡與禽獸無異,無論「現實」中是何等樣人,一旦來到降界這無法之地,便會露出猙獰猥瑣的本性,恣意劫掠,甚至引以為傲,絲毫不覺羞恥。

  鬼針瓣室的設計,可說是將這樣的獸性合理化到了極致:

  男子不但可以名正言順奪取女子貞操,此舉還被美化成「拯救」,是達成任務解救諸女的功勳,被掠奪者不僅反抗不得,慘遭淫辱後還須感恩戴德,感謝掠奪者救了自己。

  她對胡媚世的恨不是腦子一熱,設計這種規則的人本就罪該萬死,不但毫無人性,甚以踐踏人性、觀察這樣的墮落過程為樂,可說是邪惡透頂。

  當時場內最不知所措的,居然是龍方颶色,虧他還有個威風的名字。柳玉骨胸中莫名湧起一股陌生的情懷,許久之後才省起:那般莫可名狀的感覺,或是在憐愛之中混入些許遺憾,就像在路上偶遇仔貓奶狗,卻不能帶回飼養那樣。

  過關本無其他選擇,該怎樣就怎樣,龍方給了她們前所未有的尊重,以及絕無僅有的快美體驗。海棠總把「倒不是說他多厲害」掛在嘴上,這是事實;過人的杵徑更該帶來不適,而非銷魂蝕骨欲死欲仙。要讓女人升天,一小截手指就能辦到,世上多數的女子都是這樣做的。只有愚蠢的男人會以為須有副牲口般的行貨,勝過體貼細膩的心思。

  龍方颶色是個稀罕的有心男子。況且,他還完美地破解了所有謎題。

  白白胖胖的詼諧青年被誇獎時,會不經意地微露靦腆,且自承「臨機應變遜於觀棋插嘴」並非謙虛,而是難掩自卑的自我解嘲,但柳玉骨打一開始就知道他很優秀,勝過他一口一個的應師兄,只是他自己還不明白。

  你不是身體不行才用的頭腦,柳玉骨想告訴他,你是頭腦極好才用的頭腦。總有一天身體會跟上的,就算不是現在,也毋須擔心。

  龍方颶色很快就看出,降界的本質是爭奪資源——便有四名羽羊神,世上也無活神仙,首腦們不可能坐擁用之不竭的資源,須在消耗殆盡前達成目的。九淵使只是工具,鳥盡弓藏是工具不變的宿命,誰能趕在圖窮匕現之前善用資源,轉化成可與羽羊神談條件的新型態工具,誰就能活得更長些。

  應風色玩遊戲可能很出色,但對此也只是隱約察覺,否則當明白「獨木難支」的道理;好處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最終也不可能同羽羊神分庭抗禮,不如把資源有效分配,武裝起一支堪用的部隊,適合集體作戰,就算羽羊神本不需要,也很難抗拒好東西的誘惑。因為貪婪是人的本性,羽羊神尤其貪。

  這份分析從中段起,她就聽得一知半解了,道理是成套成套的似模似樣,以柳玉骨的聰明才智無從分辨對錯,但她知道自己的眼光和直覺是正確的,龍方颶色的確有著極為出色的頭腦。

  龍郎在奇宮和迎仙觀小隊間選擇了她們,理由自然是因為她。

  「他們不需要我。」他說這話時帶著笑,她卻看見他心底的小男孩在流淚。

  「應師兄他……不需要我。你們需要我。」

  便在「養頤家」沒遇上胡媚世這個意外,應風色也逃不過此劫,這是早就注定了的。柳玉骨唯一忌憚的只有鹿希色,她在她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在她看來,那女人要比應風色更棘手。

  羽羊神改變遊戲規則的時機、改變後的新走向,與龍方所言相去不遠,近於妖的驚人預測,是支持柳玉骨撐過這段時間的最大動力,信任逐漸化作信心,信心最後成為信仰。龍郎的確是越變越好,但她並沒有海棠那種意外的驚喜之情,她愛著每一眼的他,相信最好的仍未到來。

  「你便是在此地練的功麼?」望著詭異的奇械,她抑住不安,平靜問道。

  「其實還沒開始。」龍方笑道:「我只信任你。等到你之前,我可不敢貿然爬上這座天穹秘具。再說了,就算我能把自己鎖上去,誰放我下來?你來,便能開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