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舞月揚 第8章

  宋紹聖元年,西夏天祐民安五年,冬十月,西夏迎來了立國以來的第五次政變。

  實際支配夏國政二十餘年的梁氏家族爆發內訌,小梁氏成為了最後的贏家。

  而仁多保忠、妹勒都逋、撒辰等人率軍將國相梁乙逋滿門誅殺一空,梁乙逋死於逃亡途中,人頭被送到小梁太后的御案之前。巍名阿埋此時率軍正好到達西涼府,總統右廂各軍司防備吐蕃、于闐,梁乙逋的死訊傳來,他便順理成章的接收了總領右廂的大權,幾乎是瞬息之間,梁乙逋的勢力土崩瓦解。

  此時的夏主李乾順才剛剛十一歲,一切國政仍由他的母親梁太后掌握在手中。在除掉了梁乙逋這個最大的權力障礙之後,小梁太后終於如願以償站在了國內權利的巔峰,成為了這片大陸之上最有權勢的女人。

  而由於西夏此次政變波及範圍有限,對於遼國來說,西夏的主人是男是女都無關緊要。西夏對遼稱臣的政策是不會改變的,而且現在遼國有自己的大麻煩要解決。

  上京道大草原的叛亂有愈演愈烈之勢,摩古斯叛軍在大敗耶律阿魯之後,再一次擊潰了新任的西北路招討使耶律達不也所率的以契丹騎軍為主的大軍,主將耶律達不也竟然戰死沙場。耶律達不也乃是遼國名將,善於用兵,在軍中威信極高,竟然死在平叛戰場之上,此事傳開,塞外震動。

  越來越多的阻卜部落群起反遼,遼軍一反常態的屢戰屢敗。每一次戰敗都在削弱契丹人草原霸主的威信,從而鼓舞著更多不甘為契丹壓迫之輩起兵造反。

  雖然遼軍的精銳部隊照例大多屯駐在西京道,南京道,中京道這三道,以防備他們心目中最強大最危險的對手:南朝。但是以往那些蠻夷們造反也是常事,遼軍鎮壓從沒有如此費力過。畢竟號稱天下最強之國的遼國鐵騎的兵甲精銳決不是那些東京道、上京道的蠻夷們可以相比的。而據戰敗的遼軍官兵所言,那些蠻夷叛軍之中頗有精兵,所用的兵甲精良異常,比契丹宮衛騎軍正兵甚至還有過之無不及,如果沒有了兵甲的優勢,遼軍對於叛軍實在是半斤八兩,畢竟契丹人在塞外各族之中人數並不是最多的。

  目前上京臨潢府已經戒嚴,遼軍仍能活動的地區只有西北招討司所在的烏古魯河、薛靈哥河、土烏拉河流域等地區。而位於烏古山、臚腒河一帶的烏古敵烈統軍司、黑車子室韋、翰難河一帶的萌古諸部落因為距離臨潢府比較近,大多數部落的態度還是對遼恭順,所以暫時沒有不穩的跡象。但是如果契丹人一直失敗下去,那情況就難說了。

  而阻卜烏古札、達裡底、撥思母等大部落群起進攻倒塌嶺節度使司,長轄底部落大掠西路群牧司,整個上京道三分之二的地區已經不再為遼國所有。遼主耶律洪基此時仍在四處田獵遊玩,但是已經下旨點集諸道精兵前往上京道平叛。同時命遼國名將南京留守使耶律鄭家奴為第三任西北路招討使,以左夷離畢耶律禿朵、圍場都管撒八並為西北路行軍都監,以蕭朽哥為烏古敵烈統軍使,下決心集結各路精兵強將,剿滅叛亂。

  同時,遼國對於叛軍之內居然出現了精良兵甲表現出了高度的重視,當今天下,兵家之精利者無人能與宋朝匹敵。雖然遼國西夏也大量裝備了質量不次於宋軍的鐵甲,但是只有精銳部隊的正兵才有,負擔家丁等輔兵絕大多數都是不披甲的。跟別說那些被西夏契丹視為蠻夷的山羌、阻卜部落。

  而宋軍普通一禁軍士卒所穿盔甲,放到遼國上京道的蠻夷那裡,非貴人酋長不得有,而且只怕還得當傳家寶一樣一代代的傳下去。甚至宋軍廂軍士卒的甲冑,也比某些蠻夷部落的將領們要好得多。

  所以這些精利兵甲絕不可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那麼來源無非有二,非宋即夏。

  對於遼國來說,這只是其中二選一的事情,關鍵看選誰對遼國更有利。當今遼主耶律洪基蠻橫乃是出了名的,動不動出動大軍敲詐鄰國。塞外民族就是如此,誰強大誰的話就正確。別看現在遼國內亂,但是這個龐然大物已經穩穩壓在周圍各國頭上百餘年,只是稍微轉轉身,那龐大的陰影依然會讓鄰國提心吊膽。

  現在的情況,遼國更願意相信是宋朝在其中搞鬼,宋遼之間雖有檀淵之盟,但是遼國從來都認為宋朝並未對南京道死心,任何盟約都是以實力作後盾的。宋從來沒有放過任何削弱遼國的機會,就像遼國也從來沒把盟約放在眼內。

  慶歷年間,遼國趁宋軍朝敗於西夏,無事生非,重兵壓境強索關南十縣,根本未曾把檀淵之盟放在眼內,逼的宋朝無奈之下增加了歲幣。而熙寧七年,又趁宋朝北方大旱,出兵強索河東黃巍山地,宋神宗無奈之下割讓了黃巍山東西七百里國土,此事被宋朝視為奇恥大辱,一直想方設法圖謀報復,現在上京道的叛亂,莫非給了這些宋人報復的機會?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遼國使節已經南下。遼國慣於蠻橫無理,證據之類的不重要。當年逼著宋朝割地,不也沒講求什麼證據,最終如願以償。

  而對宋朝廷來說,新黨當政,對於四夷持強硬政策,西夏的統治者換了誰都無所謂,敵視的態度決不會改變,更何況都是姓梁的。梁氏秉政數十年,其積累的怨恨不可能通過一個梁乙逋伏誅便煙消雲散。梁太后女主當權,在西夏這種軍國主義國家若要穩固統治必然也只有選擇戰爭來轉移國內矛盾。

  可以想見,現在擺平了內部紛爭之後,宋夏邊境短暫的和平時期已經結束,接下來又將是連綿不絕的戰爭。

  而新黨此時正忙著對舊黨進行政治清算,暫時還沒有精力對外進取。對於西夏來說他們也做好了重新開戰的覺悟,只是現在進攻還有心無力。

  章敦乃是知兵之人,經過元豐西征的教訓之後也認識到宋朝無力一口氣吞併河西,目前的政策只是在邊境上步步為營的蠶食,零敲碎打,章桀雖然給貶去了廣州,但是他的「築堡淺攻」之策卻被章敦所賞識,陝西諸路的官軍們都在大規模的修築城寨,逐步侵佔橫山地區。

  至於對於遼國的指責,宋朝毫無理會的興趣。宋朝君臣對於遼國的內亂只有幸災樂禍,雖然不知是誰暗助遼國叛軍,但是總希望遼國內部越亂越好。對此朝廷的判斷也是一樣的,不是西夏,就是宋朝邊郡之中有邊將暗中攪和遼國亂局。

  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河東路的邊臣們,萬一被遼國抓到痛腳,不免又是一場大風波。

  雖然此時遼國沒有熙寧年間時出動十萬大軍強壓敲詐的實力,但是宋朝現在也沒有同遼國翻臉的力量。所以一面冷淡的敷衍遼使,一面下令河北路駐軍戒備,同時暗中派遣內侍梁從政前往河東路,調查此事。

  而民間對這種消息也是眾說紛紜,都當花邊新聞來稀罕,西賊蠻夷之輩,不知禮儀廉恥為何物,內鬥窩裡反也是平常事。那梁乙逋也不是好東西,屢次挑起邊境戰爭,雙手沾滿宋人鮮血,如今死於內鬥正是報應不爽,老百姓們幸災樂禍,自是希望敵國越亂越好,最好是狗咬狗咬的自己滅亡,那就最痛快了。

  韓月得知此消息的時候,正是在河東憲州境內。

  大宋河東路乃是太宗皇帝當年滅北漢後以北漢舊土所設,與陝西、河北相比,河東路是一個特殊的地區,分別與遼夏接壤。每次宋朝在北方爆發戰爭,都少不了河東路的事。故而民風剽悍,韓月在離開陝西之後,輾轉來到了此處。

  對於韓月來說,他對於自己下一步怎麼打算也沒想好。汴京肯定是不能回去了,和彌勒教短暫的因緣也算就此結束。孫二娘究竟和西夏那邊打算什麼,他也不管,反正錢已到手,其餘之事和他沒關係。在宋朝待了兩年,他始終產生不了歸屬感,始終覺得自己只是這個國家的一個過客。

  他曾想過去江南看看,但是宋朝國土實在太過遼闊,他又不認得山川道路。

  而且越往南走氣候越悶熱,還有那讓人發霉的連陰雨,讓他這個在塞北風霜之中生長起來典型北方漢子真的難以忍受,聽人說到了江南還要比這裡濕熱的多,在那種地方生活,韓月覺得真不是人能待的下去的。

  所以他下意識的只是想往北走,儘管他已經見識到了南朝的錦繡繁華,但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他仍然還是把北朝大遼當作自己的故土,所以他只是下意識的想離自己的故土近一些。

  憲州屬河東並伐路,大概可算是宋朝最小的州,只轄一個靜樂縣,就在汾河邊,縣城本身又是州治所在,一個州就只有一座城池。因為地處岢嵐山脈之中,境內多山地,土地貧瘠。而順著岢嵐山往北走,山西便是岢嵐軍,山東便是寧化軍,正對著遼國西京道的武州。

  此時的韓月早已脫了道袍,換作普通商賈的打扮,雇了十個腳夫同四輛大車,車上裝些竹器絹布茶葉,混著一個商隊數十輛車馬之內,一起往北方行進。

  道士的衣服是絕對不能再穿得了,天知道多少人在找自己。

  官憑文引這東西並不難搞,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肯砸本錢沒有弄不來的。

  他日前在太原城內結識了一個名叫宋江的年輕私商,年紀輕輕的卻是個非凡的人物,一身好武藝槍棒,機敏果決膽大包天,慣走北方商路。當年韓月還在西京道做攔子馬的時候,就見過這樣的南朝私商,千里迢迢私越邊境,走私販私殺人越貨無所不為,都是刀頭上舔血的狠辣人物。這宋江便是這等人物中的典型,說是私商,其實也是綠林馬賊,手底下不知多少條人命,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福貴險中求。

  韓月機緣巧合結識了此人之後,都是綠林人物,這宋江倒是對他很有點惺惺相惜,因此很是夠意思。這廝在太原城內官府有些門路,一百貫幫韓月搞定了合法身份。但是這個商人的身份實在是情非得以,說經商韓月是不會的。他只會花錢,只會搶錢,但是就是沒學過怎麼賺錢。

  這宋江看他手裡還真有錢,便給他出主意讓他入伙自己的私商馬幫。這傢伙自稱常年走西京道的商路,一路之上的各方勢力他都打點好了,保證暢通無阻。

  走私些絹布茶磚竹器等東西到遼國販賣,換回來牛羊馬駝牲口,他也已經找好了接貨的下家,穩賺不賠的買賣。那些遼國蠻夷部族特別喜歡南朝器物,現在上京道大亂,不少商路斷絕,供不應求,正是福貴險中求的好時機。

  經過宋江的攛掇,加上韓月自己也下意識的想回遼國看看,那裡畢竟是自己的故鄉,而且他也覺得自己應該認真考慮下自己今後的出路,思前想後他最終答應入伙。說起來這也是條出路,自己除了打仗連種地都不會,大概也就能幹這個了,來錢還快。而且自己在西京道生活了那麼多年,對那些蠻夷部落瞭如指掌,知道這些蠻子們做生意基本上就是單方面被坑還興高采烈,和這樣的對手做買賣,自己應該不會賠錢才對。

  之後便是採購貨物,這也讓他見識到了真正的生意人的厲害,南朝商人之奸猾實在往他望塵莫及,數千貫的身家都感覺沒怎麼樣便搭進去一小半,這還是有宋江幫襯著才有這樣的成績。

  現在,他們這幫人便開始上路,往北方邊境前行。身前左右全都是些梟悍人物,車上都藏這傢伙,看起來土匪多過商人。宋江在這個隊伍中顯然頗有地位,前前後後的招呼,據說這裡所有的大車和腳夫都是靠他吃飯的,有些小馬幫也是聽他的號令行事,整個河東路的馬幫裡面,他是幾個魁首老大之一。這不禁讓韓月刮目相看,沒想到這樣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年輕人居然有這樣的卓越能力。

  至於路線,便是從豐州出境,進入遼國寧邊州。

  豐州那地方韓月可是久聞大名,和府州緊挨著,大名鼎鼎的麟府折家將的地盤。處於宋遼夏三國交界之處,藩漢雜處,號為難治,名副其實的三不管地區。

  宋江挑這地方,倒也證明其確實經驗老道。不過過了憲州,實際上便已經是折家控制的地區了,韓月到現在有時做夢還會夢見那個火山軍的巡檢官何灌,他那追魂奪命的神射,有時自己還會被噩夢驚醒,腦袋上的疤還會隱隱作痛。

  不知那條好漢現在做的什麼官,火山軍也屬於折家的地盤,以那人的本事,只怕現在不會還是做一個小小的巡檢官吧。不知他是不是屬於折家的武將,不知這次會不會見到他。

  到了憲州城西門外,商隊過城而不入,只是在城外五里的一個小村內歇馬。

  此時天色將晚,宋江等人張羅著車隊宿營,這村內的土著百姓顯然是見慣了這等私商,儘是做腳店生意,看見相熟的私商便招呼進店歇息。村內相當熱鬧,酒肆腳店開門迎客,一陣喧鬧之聲。

  韓月乃是初次到此,也不知規矩,便只隨著宋江前往一處客棧。只看宋江輕車熟路的樣子,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這個傢伙其貌不揚的,倒是辦事仔細嚴密。沿途之上,果然處處有照應,這村內的百姓多半也是吃綠林飯的。否則這些私商們個個持刀懸鞭,面貌兇惡,卻無人害怕,反而如看見多年老友般親熱。

  「今日且在這裡歇息一晚,明日還有大東家要來入伙,故此需等一等。」

  「什麼大東家?」韓月奇道,在他看來,這宋江耍的就夠大的了。從他嘴裡說出大東家,那究竟是何方神聖?

  「呵呵,咱們這一路之上,過的都是折家的地盤,沒有折家的照應,哪有你我這般輕鬆如意便到此。這大東家,便是折太尉家。」宋江小聲說道。

  「折太尉,莫非哥哥說的乃是我大宋折家將?」韓月當真一驚,當今天下各國,誰不知道大宋折家的威名,那是當年宋太祖親口加封的藩鎮,世襲鎮守府州。大宋開國以來將門無數,只有折家能有此特例。百年來為宋朝東征西討,代代有人戰死沙場,當真是滿門忠烈。沒想到折家如此忠烈世家,居然也暗中做著這等干犯國法的勾當。

  「我大宋莫非還有第二個折家在河東能說一不二?咱們這條商道,乃是靠著折家的遮護才有飯吃,每次行走北疆,都得給折家抽頭上貢。否則人家一個手指便碾死了你。還有便是折家自己也作這回易之事,不過人家的手筆卻不是我等能比得了的,明日便有個折家的娘子前來,到時你見了便知。」

  折家娘子?韓月聽得一愣,折家竟然還不滿足於幕後操控,竟然還有人走到台前?還是個女人?這倒新鮮,不過在南朝待了兩年,韓月卻是知道南朝的女人乃是持家的中堅,一般家中的貨殖事業都是女人打理。不過生意做得這麼大,做的黑白兩道通吃,甚至做到了外國,這女人的氣魄膽量當真不小。

  折家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樣。男人們提著腦袋在沙場上掙功名,女人竟也做這殺頭的買賣如等閒事。巾幗豪傑啊……

  卻不知這樣一位奇女子究竟是何等樣人?韓月開始滿心的憂慮,一直在想著平生第一次做生意會不會虧本,自己的錢來得可不容易,莫一不小心給敗光了,還有旅途各種各樣的操心事,真個比當兵還累。但是現在,疲憊的身心卻漸漸被好奇心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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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州,兩當鎮。

  書生陳齊自向城門口慢慢的走,眼看天已經黑了,回家還要張羅飯食。明日還要早起隨著巡檢大人巡查鄉里,這段日子過的當真是心力憔悴。不過好在孫二娘他們已經走了,自己也得了八十貫足色的緡錢,這讓陳七心中著實甘美無比。

  這可是八十貫錢,黃燦燦的銅錢,不是錢引交子。在鳳州這地方,這便是名副其實的巨款。自己雖然有功名在身,但是可不會種地,家徒四壁孤身一人,平日只能靠筆桿子掙錢,同時暗中作些綠林的買賣過活。但是沒想到孫二娘出手竟如此大方,這筆錢足夠自己什麼都不干舒舒服服過上個三年五載了。

  自己雖然是彌勒教的傳人,但是自己其實對於彌勒教的宗旨沒有一丁點的興趣。幹什麼不是為了吃飯啊?自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綠林人而已,只是不幸有個當年彌勒教的爹。

  所以自己與孫二娘等人混在一起,給他們提供方便,也只是本著綠林道義而已,其中更沒有半分香火情。給他們做的偽造的官憑文引,龍邊信票,度牒腰牌,那都是要錢的。不過好在孫二娘他們也上道,錢還是順利拿到了。

  沒有多少人知道陳齊這個名字,大概出了兩當鎮就沒人知道了。但是鎮中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另一種生活另一種人生:綠林中的聖手匠金讓,北方綠林幾個著名的專做江湖生意的偽造師之一。經他手流傳出去的假官憑文書、文契、假牌票、假錢引、茶引、鹽引、交子數以百計,他的一雙巧手做出來的東西當真能以假亂真。

  這就是彌勒教的勢力還記得他這個不起眼的小人物的原因,能打打殺殺的人不缺,但是這種特殊的技能實在是太少有了。朝廷歷代對於理財都非常重視,私錢假錢這等擾亂經濟秩序的東西官府歷來都是嚴懲不貸,江湖中做這一行的幾個人要麼落網,要麼金盆洗手。只是陳齊謹慎小心,多用化名在江湖上行走,得了錢財也從不炫耀,所以才能至今逍遙。

  其實到現在,他自己也有點弄不清初到底哪個才是他真實的自己了,也許兩個都是。也許金讓這個自己創造出來的身份已經成為了真實自己的一部分,不論失去了哪一半,自己都不是完整的。

  城門處,守門的鄉兵弓手便認得陳齊,都是本鄉本土之人,打個招呼便放行。

  「陳先生,可是外出?」

  「張五哥,日前有礦監上的兵漢托某寫封家書,這便去了。」

  「陳先生可快些,日頭便要偏西,莫誤了城門。」大宋讀書人可了不得,休看陳齊落魄,但是能識文斷字,那就比自家強上萬倍。便是巡檢大人來了,也要客客氣氣的。守門的兵漢不敢有絲毫刁難。

  「多謝。」陳齊點頭一笑,端著讀書人的架子,施施然踱著方步出了城門。

  城外三里的一片樹林邊處,一個土地廟之中,陳齊此時已經換了打扮,多了鬍子,面皮也變得粗糙,看起來倒像個粗豪的地主一般。而他面前的正殿門口,站著三人。二男一女,男的一個身材高大無須,一個神色陰沉。旁邊還有個女子,只是輕紗罩面,依稀容貌俊俏。三人都是風塵僕僕的行色,開口竟是河北口音。

  「三張官憑文引,便是定州知州衙門簽發的,足可亂真。共一千二百錢。道上的合子便請賞了下來吧。」

  陳齊邊說邊注意那個女人,混綠林的男人多的數不清,但是女人僧道卻是罕見。雖然經常有綠林朋友到他這裡購買牌票,多是為了做買賣。但是頭一次見到女人,而且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似乎和綠林有點不同。甚至這三個人都有些不同。

  能在這一行做這麼久,他一貫堅持幾個原則。第一決不和別人聯手,都是自己親歷親為,多一個人知道自己的秘密便多一分危險。第二堅持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免得被鄉親熟人看到。第三絕不相信綠林道義,這世道上黑吃黑的事情多了,自己不能太天真。

  這個土地廟他經營已久,便在他的身側樹後,便有一根繩子自樹冠上垂下,而上面有個被偽裝成鳥窩的弩櫃藏著,堆著樹葉樹枝,很是隱蔽,射角便正好對著三人所站區域。一旦事情有變,拉動繩子便是二十五枝點鋼弩箭攢射,箭簇上還有烏頭藥,這是他老爹當年砸了血本從慶州兵變的混亂中偷偷弄出來的,追魂奪命的軍國利器。

  「金大官人著實好手段,便是真的也不如此了。」為首的那面色陰沉的漢子接過文引看了看,讚不絕口。隨手拋了個包袱過來,陳齊接過一看,沉甸甸的不止有銅錢,竟還有白銀。他一愣,看著對方。

  「這位官人只怕是聽錯了,這酬金給得多了。」

  「不多不多,除了此事外,還有些事需向金大官人打聽打聽。那多出來的,便算是買大官人一句實話。」

  壞了!陳齊的心往下一沉,他和綠林打交道了十幾年,還不知道這是黑吃黑的先兆。自己能把買賣做這麼久,還不是靠信譽。這幫人能跟自己打聽什麼,必是別的綠林人所用的假身份的秘密,這些自己瞭如指掌,透漏一點都是事關別人生死。但這是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說的,便知道這三人有古怪!

  陳齊當機立斷,說道:「不知三位所問何事……誰!?」最後突然大聲暴喝,眼睛卻看著外面,面色驚訝,彷彿看到什麼不該出現的不速之客。那三人聞言不由自主地回身去看。陳齊趁機一拉繩子,便從懷中取出一對小鑭,轉身便走。

  便聽一聲機括響動,刷的一聲呼嘯,一片烏光帶著漫天飛揚的枯枝樹葉噴吐激射,機簧的巨大震動竟讓樹都微微晃了晃,誰知那三人都有防備,同時往四下閃身,當真是好運氣,竟從機弩之中脫身,二十五枝弩箭全都打在地上,竟把地面都打的陷裂了一片,有的竟直沒入地,只剩木羽。

  三人又驚又怒,早知此人不會束手待斃,沒想到竟有如此毒辣的絕戶計。幸好老天保佑全都躲過了,童貫怒喝一聲,拔腿便追,那兩人身形更快。一個已經上牆,另一個繞到外面堵截。

  陳齊剛剛翻出牆外,身後追兵便到。舉鑭向後便掃,對方只一擊自己的小鑭便給震飛。他心中大懼好大的力氣。自己的武藝稀鬆平常,決不是對手。踉蹌了幾步還沒站穩,屁股便挨了一腳,一個狗吃屎摔了個結實。同時心中哀歎,混江湖的早晚都有這一天,沒想到自己的這一天來得這樣早。

  再看,只見那女子冷冷得面孔站在自己身後,他一個鯉魚打挺便站了起來,舞動單鑭便打。童貫自旁邊衝來,手中鐵拐只一揚,便將陳齊僅剩的小鑭震的脫手飛出。陳齊心中叫苦,心想這廝好大的力氣。他自家武藝平常,對上這幾個惡煞般的人物,直是束手無策。

  「金大官人……陳齊!某等幾人的手段你也見識了,莫非還需某等費事嗎?」

  那面色陰沉的漢子說完,身形一沉,接著健步向前,單腳便在牆上輕輕一點,破敗土牆絲毫不動,卻是深深的陷進去了一個腳印。

  好厲害的陰勁,這等絕技當真駭人聽聞!陳齊眼見對方叫出自己的真名實姓,再看對方這一手武藝,突然面色一變:「八步蹬蓮?你是……同門?」只有彌勒同門才有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實底細,這個人……

  「哼哼,識相就好。你這鳥人的底細某一清二楚,莫在某家面前裝蒜!」

  「即是同門,某又不曾得罪於你,何故如此?」陳齊當真是傻了,這傢伙若真是彌勒教的同門,自己算起來與他還有點香火情,自己從未見過此人,如何得罪了他?

  「你卻未曾得罪於我,只是有些事須向師兄討教。卻不知教內同門前些日子可來拜會過師兄,師兄將於他們的度牒文引,都是哪處簽發去向何處,還望師兄不吝賜教。」

  「我卻不曾見得有何同門。」陳齊知覺認為這廝是在找孫二娘一夥,卻不知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恩怨,下意識的便張口否認。

  那陰沉漢子微微一笑,笑得當真讓人後脊背發涼。他旁邊的那個輕紗罩面的女子原本沒說話,此刻卻向前行了一步。旁邊兩人都沒有動作,任那女子來到陳齊面前。女子的眼神帶著種病態的光芒,仔細打量陳齊一番,突然說道:「既不識相,便由姑奶奶來炮製,爾等卻無甚話說吧。」

  童貫和那漢子顯然知道這女子的本事,齊聲說道:「但憑小娘子發落便是。」

  那女子輕舒單臂,便輕輕的將陳齊提了起來。隨手一擲,竟將他身子拋起,擲過了土牆,陳齊哪料到這女人如此武藝,一傢伙摔了個七葷八素,差點背過氣去。昏昏沉沉間,只知道自己被拖進了土地廟內,木門掩蔽,衣服被扒光,然後那女人手中晃了晃,彷彿一根銀針出現,接著扎進了自己的後腦。

  那種奇怪的感覺實在是難以用語言形容,只是感到微微疼痛,接著腦子發脹,體內慾火狂升,胯下塵柄充血勃起,卻是手腳好像麻痺了一樣,麻麻的無力動彈不得。

  這是什麼邪術?!陳齊的心中大駭,但是轉眼間理智便被洶湧慾火吞沒。他好像野獸一般,直愣愣的盯著面前已經寬衣解帶完畢的女人赤裸胴體,喉嚨中發出粗重的喘息聲。女子絲毫沒有害羞之色,脫完了衣服之後,只是說道:「沒想到卻便宜了你這村夫,真個是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說著竟罕有的滿面冰霜化作春情無限,淫笑著扭動蛇一般的性感腰肢,做出種種淫穢動作勾引陳齊的性慾。

  陳齊此刻幾乎喪失了理智,那還顧得上其他。若不是四肢不能動,早就合身撲上。下面硬的都快要血從血管裡爆出來了,那女子看看火候到了,縱身一撲,逕直入陳齊懷中,陳齊就如久旱逢甘露一般,牛喘一聲,盡力抬腰。那女人的屁股一沉,完全將他朝天聳立的脹得發紫的肉棒吞入了自己的陰戶之內。

  廟外,童貫和那漢子聽著裡面的動靜,女人淫蕩亢奮的呻吟喘息和男人痛苦並快樂的吟哦清晰傳出,還有物體晃動的碰撞聲,顯然裡面正在激烈的歡好。童貫是個太監倒還沒什麼,只是覺得詫異這樣的女人怎麼會出自深宮,而且還是劉賢妃身邊的心腹。她身上的邪門奇術似乎不同於普通的槍棒武藝,倒像是采陽補陰之類的道門秘術。

  而那漢子卻是面色不豫,他早就察覺這蘇湖的縱情吟哦之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似乎能勾起正常男人的性慾。顯然她是全力要把這陳齊的情慾推到最高峰,待到射精最高潮的那一刻過去之後,人的身心放鬆到極限,她才好下手施術。

  宮內竟有這樣的奇人?

  兩人凝神警戒,這女人叫床的聲音實在太過嘹亮,若是有人路過聽到就不好了。不過這樹林周圍倒是沒有什麼人。

  廟內,女人騎在四肢癱瘓的赤裸男體上,盡情的上下顛簸。汗滴隨著身子的劇烈運動而甩散,她的雙手按住男人的胸膛,屁股縱情的扭動吞噬,男人那根硬脹到極點的肉棒沾滿了蜜汁在她的兩瓣臀肉之中若隱若現,兩人的結合處此刻全都是粘糊糊的白濁淫水,將兩人的陰毛弄濕的一塌糊塗。

  男人此刻卻像個木偶一般任女人在身上馳騁,身上插了幾根銀針,只是眼中的情慾之火熊熊燃燒,腦門上脖子上的青筋暴賁,好像發情的公牛一樣佈滿了血絲,顯然不斷累積的慾火被女人的銀針封住不得發洩,已經到了苦不堪言的地步,彷彿隨時隨地都會像一個充氣到極限氣球一樣爆掉。

  女人的陰戶肌肉顯然是苦練過的,包夾住男人的肉棒不斷夾吸,體內的體腔內彷彿有一股深不見底的吸引力,讓男人想把一切都射進去,哪怕被這女人吸光也在所不惜。

  眼看火候到了,女人沉吸了一口氣,屁股拚命往下一沉,幾乎連男人的兩個卵彈都吞進了體腔之內,玉手連拂,幾根銀針被她拔掉。卻見陳齊的臉色一變,憋得快要爆炸的慾火突然有了發洩的渠道,他狂吼一聲,體內的精液便如決口的洪水一樣狂瀉出去。那女人此時的雙眼明亮的好像兩盞明燈,男人再也止不住那無窮無盡的吸引力,只覺得全身精力都要被那女人吸進無底深淵。

  很快,男人的眼神便黯淡下來,彷彿衰老了幾十歲一樣的老人的眼神,枯萎乾涸。女人身上汗津津的,心滿意足的仍吞噬著男人的肉棒不松,就這樣騎在他的身上,兩隻銀針直接按入了男人的耳後。

  陳奇本來正處在射精後的極度快感之中,腦子裡一片空明鬆懈,但是接著就感覺腦中一陣陰寒,觸電般的麻痺,接著意識就變得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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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慶府,西夏宮城。

  此時的興慶府正是密佈風雨,滿街都是披甲持銳的官兵,這種情況興慶府的百姓們幾乎已經習慣了,西夏乃是實力為尊的軍國主義國家,政權的更替自然是伴隨著武力的較量,勝利的一派控制國都,失敗的一派全部死光,這就是西夏的法則。

  就像先前的權相沒藏訛龐一樣,一旦在權力鬥爭中敗下陣來,下場當真是淒慘無比。現在的梁乙逋就像當年的沒藏氏,滿門良賤幾乎在政變中被殺得精光,而他掌握的右廂諸軍司也被巍名阿埋無情的清洗再三,大批將領被安上叛賊親黨的罪名被滿門處死。而興慶府的朝政則落入了仁多保忠、妹勒都逋等人的掌握,每天都有親附過梁乙逋的朝臣被抄家下獄,這就是勝利者的特權。

  而御圍內六班直也是風聲鶴唳,作為夏主最親貴的親軍,居然內部也出了被梁乙逋收買的叛徒。事變之後,大批的武官被清洗,梁太后絕對不會允許這支武裝力量裡面出現不穩的因素。反正御圍內六班直是質子軍,各部表示向梁太后效忠的部落多的是,清洗多少補充進來多少便是。

  後宮的小校場內,數十名班直侍衛肅立四周,兩側的兵器架上,刀槍劍戟一應俱全。白上國以武立國,歷代君主都崇尚武力,所以即使宮內也不忌兵器。

  此時的場內,幾個少年正在比賽拉弓射箭。二十步外是個人形箭垛子,上面插著幾枝。多數卻都落在地上。

  其中一個衣著最華麗的錦袍少年,莫約十歲出頭,手裡拿著張學射的黑燁木弓,搭上一枝箭,憋紅了臉雙膀一叫力,慢慢的將弓拉滿,瞄準了草人咽喉一鬆弓弦,嗖的一聲竟正中目標,周圍的侍衛們頓時齊聲歡呼「兀卒威武」,連周圍的幾個小孩也是大聲喝彩。

  那錦袍少年擦擦頭上的汗,對旁邊觀看的一個年長美貌宮女說道:「藥寧,你看朕這一箭射得如何?」

  那女官下跪微笑說道:「啟奏陛下,陛下的箭準是極準的,只是開弓花的時候太長,須知軍陣之上對壘,亂箭如雨,須得眼疾手快。有道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若是敵軍,豈能容對手慢慢拉弓瞄準,故此陛下若想練習戰場上殺敵的箭法,還需鍛煉臂力。」

  那少年便是現今西夏國主李乾順,年方十一歲,當然現在還沒有什麼政治權利,只是個統治的象徵。不過現在還是少年心性,貪玩好動,倒也不在乎什麼權利。每日只是邀集一班少年伴當,射獵遊戲。最近城內大動盪,太后便不讓他出宮。

  聽了此言,明知這女官是說自己臂力不足,所練箭法乃是花架子,卻也不生氣。只是說道:「你說的有道理,朕的箭法還是需要勤加練習才是。我白上國當年景宗毅宗先祖都是統領大軍征伐四方,披堅執銳充當將士表率,故此才能威懾諸國。現如今我白上國卻是好久沒有振作了,梁乙逋這奸賊犯上作亂,到處是奸黨,弄得朝政烏煙瘴氣,朕這個皇帝將來一定要重新讓大夏將士們振奮才行。」

  「陛下天命在身,太后賢明,一定能夠令大夏興旺。」

  那少年喝了口水,便對旁邊一個小幾歲的虎頭虎腦的小孩說道:「藥寧,朕身邊這幾個伴當之中,便是你兒子察哥最勇武,便讓他射幾箭看看便了。」

  其時西夏雖然稱國,但是連續兩代都是絕漢制用胡俗,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自稱皇帝便是最大的漢制了,否則為何不沿用古稱叫單于可汗?所以不論西夏用漢制還是用胡俗,其實都是胡漢雜制摻用,乾順身邊這些少年伴當便是胡俗,乃是不脫遊牧民族之性,首領自小便挑選一些同齡人在身邊一同長大,以為侍從。

  若是中原王朝,天子九五至尊,身邊哪容得這些閒人。

  那個名叫察哥的男孩塊頭是眾孩子當中最大的,也不客氣,對乾順施禮之後便拿起一張弓來,又說道:「陛下,我能射到四十步。」

  四十步?!乾順一陣驚訝,他的年齡比察哥大兩歲,也才能射到二十步。察哥雖然強壯,但是畢竟是個小孩。真是如此的話,他的力量真個驚人,幾乎天生神力了。藥寧在他身邊隨仕四年了,察哥他也熟悉,知他力大。不過四十步……

  「你前些時日不是還只能射到二十步嗎?如何今日便能射到四十步了?」

  「陛下,我日日練習騎射,為的就是將來為陛下效忠,征戰沙場,立不世功,封萬戶侯。故此不敢有一日懈怠。日日苦練之下,自然有所長進。」這小孩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說起話來卻是條理分明,而且一付雄赳赳氣昂昂的神色。

  「好!好察哥!你便射了我看。不過君前無戲言,你若射不中,朕是要罰你十匹馬的,少不得你便去做牧奴。將來莫說做大將軍,便是一正卒也不可得。說不定還要面上刺字,充為役人,你敢嗎?」乾順也認真起來了。而且神色變得非常嚴肅,似乎像個大人一樣。

  藥寧在旁一聽,頓時跪下。察哥畢竟是自己和唐雲的親兒子,雖然自己潛藏西夏宮廷之內是別有用心,但是不代表自己的兒子也能置之不理。

  她自是知道唐雲的真實來歷為何,他也知道唐雲身負何等的國仇家恨,也知道他為了報仇忍耐多少年,準備了多少年。甚至連當今梁太后都以為唐雲是宋朝逃兵,二年前才投到西夏。其實九年前藥寧就在興慶府見過唐雲了,那時他甚至還不是宋朝的武官,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青年。

  而察哥就是那一年有的,自己第一眼看到這個年輕的漢人,心就不是自己的了。從那以後,她活著的目的就是幫助唐雲實現他的抱負。梁乙逋以為察哥是他自己的兒子,為了接近影響乾順,便秘密假造了藥寧的身份,將她送入王宮,在乾順身邊隨侍伺候,以便在乾順身邊最接近處安插一個自己的耳目,這卻是給了唐雲一個機會。

  到現在,自己居然在這王宮之中待了九年了,自己的兒子也在王宮之中長大,和乾順一起長大,整整九年了。

  梁乙逋倒台,滿城大索他的黨羽,自己卻沒事。自是唐雲暗中做的手腳。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只知道自己是個寡婦,是個巍名族的寡婦巍名藥寧,丈夫也是巍名族的一員小首領,曾經駐守黑水燕鎮軍司,一日外出偶遇大風沙,埋骨在大漠之中。梁乙逋以前統領右廂,黑水燕鎮也是他的勢力範圍,偽造軍籍戶口易如反掌,這個身份本就造的結實,再加上唐雲暗中動作,現在可謂穩如泰山。

  但是畢竟是九年時間,乾順生性聰明英武,和察哥很是投緣,視為手足夥伴。對自己也是很好,並不將自己視為下人,而是尊重有加。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英主的氣質。雖然不知道唐雲的想法,但是自己潛意識裡已經將乾順視為家人,將這裡視為自己的家。

  潛意識裡既然有了長遠的打算,目前自然要為自己的兒子擔心。他正想喝斥兒子的不知天高地厚,卻被乾順擺手制止:「朕只想聽察哥如何說法。」

  「若是我射中了,陛下賞我什麼?」察哥的眼神中充滿了堅定不移,甚至還有一絲狡猾。

  乾順大笑起來,轉眼間就恢復了小孩的頑皮。指著他說道:「你若射的中,朕便賜你姓李,收你做兄弟,以後你便是朕的弟弟李察哥,如何?」

  「臣遵旨!」察哥聞言立時跪地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來退後,待的離垛子四十步遠,張弓搭箭,瞄了又瞄,連發三箭,竟然箭箭射中草人胸前。這下不止是乾順驚喜,甚至連周圍的班直侍衛們都有叫好出聲的。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竟然有這樣的武藝,實屬異數。

  「好好好!」乾順頓時拍手大叫,「看來我大夏日後又有一員猛將。察哥,朕便賜你姓李,以後你便是朕的弟弟。只要你忠心,朕又何吝賞賜?將來朕親政,你未必沒有掛帥之日。」

  「謝陛下!」察哥喜形於色,跪下參拜。

  「藥寧,你生的好兒子。」乾順意猶未盡,轉頭問道:「可惜朕見不到察哥的父親,能有這樣的兒子,想必也是英雄豪傑之輩。可惜啊……」相處這麼多年,他自然是知道「藥寧的丈夫是如何死的」。

  「陛下,日已三桿,該用膳了。」藥寧巧妙的岔開話題,旁邊的石桌上擺滿了甘美的菜蔬瓜果和外焦裡嫩的烤羊腿,還有用水晶玉杯乘的葡萄美酒,西夏民風豪爽,身為男子,便是小孩也從小不忌酒肉。

  乾順坐下啃了一口烤羊腿,突然東張西望道:「今日為何不見唐將軍。」

  「定是太后召見,否則必在此侍奉陛下。」

  「說到英雄好漢,這唐將軍倒也算是一條好漢,雖是漢人,但是勇武卻不下我黨項猛士。上次聽說侍衛們比賽開硬弓,三石的硬弓,這唐將軍一口氣竟能開三十下。端的好神力!聽說這唐將軍原是宋人?」

  「此事奴婢不知。」

  「朕倒是知道的,聽說此人原本是宋人軍將,乃是東朝名將折可適的部下,後來因事獲罪上官,走投無路之下便投奔我大夏。前年母后統軍親征東朝,因梁乙逋這奸賊作亂,大軍失利,母后險遭梁賊殺害,便是這唐將軍救駕,否則當真不堪設想。今次梁賊伏誅,聽說這唐將軍也是立了大功的,故此母后才封他班直內的官銜。命其宿衛宮廷。」

  「陛下,奴婢乃是個女流,這些事,奴婢是不懂的。」

  「這唐雲倒是個人材,東朝有此人不能用而將其逼到我大夏,倒是東朝不會用人。此人前來伺候朕時日雖短,但是卻在班直中口碑甚佳,個個都讚他勇武過人。朕也瞧他很是順眼,日後免不得要問問他東朝帶兵打仗之事。」

  「陛下,那唐將軍乃是漢人……」

  「漢人又如何,只要對我大夏忠心,漢人又和黨項人有何不同?那梁乙逋倒是黨項人,卻又哪裡比的上這唐雲了。當年景宗若是不用張元,李昊,如何能擊敗東朝,威凌天下。那張元李昊可都是漢人。還有李清,也是漢人,卻對我父皇忠心耿耿……」說到這裡,乾順突然住口,不再說話了。

  藥寧心中一動,再看乾順臉色,顯然這孩子心中有事。她突然想到唐雲叮囑她的話,要她利用現在的便利緊靠乾順,難道唐雲是想走和他父親一樣的道路?

  這乾順天資聰明,英武果決,小小年紀已經顯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心機權謀,將來長大成人,他父親秉常的事情難免為他所知,到時候,他對於他母親梁太后的關係,究竟如何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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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夏王宮,太后寢宮,唐雲低垂著臉,看不清他的臉色,恭敬的跪在地上。

  小梁氏看著這個英挺的漢人,心中止不住一陣陣的喜愛。

  這個漢人,雖然是漢人,但是卻對自己有救駕之功。要不是他,自己早就死在環州的荒山裡了,死在梁乙逋那個叛賊的手裡,這才是自己真正的心腹。仁多保忠,巍名阿埋等重臣雖然也支持自己,但是他們都是大部族的軍閥,身後擁有自己的兵馬勢力,巍名族還是皇族,稍微給他們發揮的餘地,他們的影響力就會膨脹到威脅王權。所以對於這種人,梁太后雖然依靠,雖然信任,但是始終存在著三分戒心。

  但是唐雲不同,雖然他現在的身份仍然是個微不足道的卑微之人,但是他已經表現出了他的能力。而且他是個漢人,是個在西夏沒有任何根基的漢人,他想要飛黃騰達,只有依靠自己的提拔。

  雖然現在鬥爭取得了勝利,自己掌握了全國的最高權力。但是在這個身邊充滿了腥風血雨、勾心鬥角的環境裡,其實梁太后也活的非常累。梁乙逋還在台上的時候,她每天都是小心翼翼,精神壓力非常大,生怕哪一天梁乙逋帶著亂兵湧進王宮自己萬劫不復。現在勝利了,同樣不敢掉以輕心,因為根據西夏的權力鬥爭法則,根據他父親和姑姑的經驗,即使現在是西夏最高權力的寶座,也不是穩固不搖的。

  要在這寶座上長久的坐下去,就必須時刻保持著精神的高度警惕,在西夏這種環境裡,一時的掉以輕心便是萬劫不復。以當年景宗皇帝元昊那樣冷酷英武的蓋世梟雄,也沒有在王權的寶座之上全始全終,最終死在自己的太子手裡。

  自己又如何能比得了景宗……

  梁乙逋雖然身死族滅,明裡無人再敢向自己挑戰。但是最高權力的寶座,不知有多少雙眼睛仍在暗中窺視著。自己如果不能在這個位置上表現出壓倒一切的強硬和冷酷,那麼新的挑戰也許會十倍百倍的紛至沓來。到時候自己的下場會怎樣?李元昊那樣的鐵腕人傑,死時還被割掉了鼻子如此屈辱,自己會如何?

  當然,她對此並無微詞。從小在這種環境裡長大,讓她對於西夏的權力鬥爭殘酷性有著非常深刻的體會。在外面,她必須帶著冷酷女王的面具,操縱一切支配一切,用鮮血和人頭來震懾她的挑戰者們,壓制他們心中的非分之想。她明白這是她作為最高統治者的義務,甚至是她維持地位和生命的必要條件。但是從內心深處,她明白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這才明白她的姑姑老梁太后當年的情形,只有自己現在真正處在她的這個位置上時,才能體會到她姑姑當年的感受。她以為登上最高寶座之後,就可以盡情的享受,盡情的縱慾,盡情的征服支配別人,讓全天下的人都隨著她的心意轉。

  但是現實不是這麼回事。

  有多大權力,就有多大的義務和風險。她確實嘗到了權力給她帶來的極度滿足和美妙,但是同時伴隨而來的也有極度疲累和孤獨。

  和現在她根本沒時間去縱情享樂,根本顧不上去縱慾支配。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冷酷的強勢姿態面對著朝臣,果決地讓他們明白誰才是主人。這讓她覺得自己彷彿是活在一個面具的後面,但是現在她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自己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就走下去。對此,她沒有怨言。

  但是在內心的深處,她希望自己有一個休息的港灣。因為她真的覺得自己活的好累。

  一個能夠拋開面具,無憂無慮的表現出自己弱點、傾訴著內心衷腸的人。一個不必勾心鬥角,不必提防戒備,能夠讓自己全心全意表現出真實的自我的人。

  一個能讓自己宣洩壓力的渠道。

  這種事,她是不信任黨項人的。儘管她自己現在差不多也算是個黨項人,儘管大夏是黨項人的國度,但是恰恰因為她太瞭解黨項人,所以她才不相信黨項人。現在,她王宮內的所有黨項人她都認為可能和外面有著某種聯繫,自己當著他們面所的每一句話可能都會通過不同的渠道傳到外面去,這就是西夏的法則,自己無力改變。

  所以她不相信黨項人。

  而眼前的這個漢人,卻和他們不同。他有著和自己獨一無二的經歷。他在大夏只是孤身一人,唯一能依靠的人就是自己。而他已經證明了對自己的忠誠。最重要的是,不知什麼原因,自己只有對著他的時候,才覺得不用戴面具做人。

  只有在他面前的時候,梁太后才會覺得自己能夠真心的放鬆。那些憋在心裡的壓力才能毫無顧忌的宣洩出來。甚至極端一點來說,她覺得這個漢人才是唯一自己真正完全擁有的東西,不用擔心背叛,不用虛情假意,每一分每一毫完完全全都是屬於自己的私人物品。只有和他在一切的時候,自己才不用活的那麼累。

  所以,這個漢人現在才能成為自己的御用面首和密探。

  而這個漢人的表現也沒讓她失望,技藝超群,智勇雙全。深入虎穴臥底兩年,在瓦解梁乙逋勢力的過程中立下纍纍奇功,這樣的才智膽略,實屬罕見。他曾經還是東朝的武官,乃是折可適的得力部下,想必帶兵打仗的本事也不差吧。

  或許自己將來找機會能夠提拔他一下。當年的李清,雖是漢人,但不是也能為毅宗涼詐和自己的丈夫秉常兩代皇帝所重用,而且一生忠心耿耿,堪稱國士。

  這唐雲年紀雖輕,但是沉穩練達,頗有擔當。好好栽培一下,誰說不能成為我自己專有的李清。現在的撒辰、妹勒都逋,全都手握兵權。雖然算是自己的心腹,但是他們同時也有自己部族的利益要維護。有一天如果自己的決定和這些大部族的利益相矛盾的話,他們還會如此聽話嗎?

  梁太后沒把握,黨項人永遠以自己的部族利益為第一。而梁氏算起來甚至還是漢人,連黨項人都不是。現在這些重臣酋長們奉自己的旨意,乃是因為自己是乾順的母親,是大夏太后。長期養成的上下階級之分讓他們俯首聽命,等以後一旦乾順成人,真正掌握大權之後,他就是真正的夏主,這些重臣的效忠心立刻就會轉移到他的身上去。

  到時候不會有人在正眼看自己一眼。

  自己想要在那時候依舊對權力保持掌控力,就必須有一支真正屬於自己的軍隊,只聽命於自己的軍隊。御圍內六班直和興慶府衛軍原本是可以信任的,但是他們的統軍武官們卻是來自各個部落,現在只要是黨項人,都得加著小心。

  若是這唐雲能培養出來,付以兵權,說不定能帶出一支和地方部落無關,完全只是效忠於自己的軍隊來。

  在西夏,掌握一支完全效忠於自己的兵馬的重要性,梁太后是非常清楚的。

  不過現在想這些還有點遠,乾順才十一歲,還得有好幾年才能親政。自己還

  有足夠的時間設法鞏固自己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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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多保忠離開西夏王宮的時候,忍不住回頭又看了看那簡陋宮室的宮門。

  整個大夏,就這樣落到這個婦人的手中了……儘管自己現在也是重權在握,但是梁太后依舊掌握著最高的權利,夏主乾順依舊在她的掌握之中。整個夏國的大義象徵,依舊在梁太后的一邊。

  儘管她姓梁,但是她的後代卻姓李,只是這樣就足夠了。

  而且,這個女人表現出來得心機城府,也讓人不敢輕視。那個名叫唐雲的漢人,居然能得到她那樣的寵信,這是隱含著向我們幾個重臣示威的意思嗎?這個漢人居然是她是先安插進梁乙逋身邊的臥底,在此次政變之中發揮了如此大的作用,而這等重要的情況,幾個重臣居然事先都一無所知。

  這是在向我們表示此次勝利並非全都是靠我們的力量,她也有自己的班底。

  她能在梁乙逋身邊安排進人,也許我們這些重臣的身邊一樣隱藏著她的人?

  她是在向我們表達這樣的暗示嗎?現在只是向我們展示了一個唐雲,當然一個漢人無足輕重。但是還有多少我們不知道的力量沒有展示出來?

  作為久經沙場的統帥,仁多保忠當然知道那些看不見得敵人才是最危險的。

  而且唐雲那個漢人,只不過是一個漢人而已。居然有資格單獨密奏,仁多保忠心中一陣陣的不爽,就算他有救駕之功又如何?支持整個國家運轉的,依舊是我們這些重臣。那唐雲立的功勞在大,也不過是一個人,不過是一個鷹犬而已。

  在任何方面,都絕不能和我等有平起平坐的資格,甚至這種想法都是一種荒謬的笑話。

  就像是神仙和凡人,凡人本事再大也終究是凡人,不可能成為神仙。這道理是一樣的。

  但是仁多保忠覺得,在梁太后的心目中,唐雲是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的。至少是接近他的份量。他自己是如此感覺的。剛才在王宮內,見到唐雲的時候,梁太后向他介紹唐雲的來歷,似乎就是在向他介紹同僚。

  至少能有資格在自己單獨面奏的時候被召喚進來,這說明梁太后已經認為這唐雲是有資格打斷自己談話的人物了。

  仁多保忠將此視為一種恥辱。

  不過是一個奴僕而已,一個幸進小人,又算得什麼?就算他在我面前畢恭畢敬,只是他出現在我面前,就是不可容忍的侮辱了。對於這等人,螻蟻一般,動動手便碾死了他。

  但是,他是梁太后的心腹。此時收拾了他,梁太后會如何想?女人的思想是不能用常理來判斷的。也許她不會為了一個漢人和我翻臉。也許她也會認為自己是故意剪除她的勢力,是有不臣之心。

  也許她不會做出反應,也許正好相反……

  思前想後,仁多保忠還是將心中的憤懣壓制住,緩緩的騎馬回府。他一向認為,有遠見有耐心的人才是真正的豪傑,能忍耐的人才是最後的贏家,他覺得自

  己有時間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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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河東路,豐州。

  豐州從前曾是黨項大族藏才族之地,後來舉族內附宋朝被賜姓王,而現在的豐州乃是新城,原先的舊城在仁宗時被元昊攻陷,宋朝在府州境內建立新城,自此豐州就納入了折家的勢力範圍。雖然現在朝廷設置流官牧守,但是作為只轄一縣城的軍事州,無論如何都繞不開折家的影響。

  河東麟府豐三州在大宋建國之初,甚至五代之時,都一直是黨項羌藩聚居之地。府州折氏,麟州楊氏、豐州王氏號稱河東三鎮,後來楊氏後繼無人,麟州被折家掌握。而慶歷元年,李元昊乘好水川大勝之威,兵掠河東,試圖一舉吞併三州,飲馬黃河。在府州麟州皆碰了釘子之後,終於攻陷豐州,挽回顏面。而宋廷也趁機終止了王氏的藩鎮資格,將三州全交給了對朝廷最忠心耿耿的折氏掌管。

  當然幾十年過去之後,勢力消長之下,宋朝現在已經逐步恢復了對西夏的優勢所在,所失去的土地也在逐步的奪回,豐州舊土大半已經收復。甚至連李元昊一生軍事巔峰傑作,號稱西夏榮譽之地的河曲也被納入了宋朝版圖,不過若是以為西夏無力再威脅河東那就大錯特錯,雖然自元昊死後西夏就一直在走下披路,但是對於邊境之地,西夏人依舊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去年三月,西夏梁乙逋遣使入宋謝罪議和,討要歲賜,並請以蘭州易塞門、安遠二寨。宋主給他的詔書卻讓他的鼠目寸光顯露無遺。

  「省所上表,遣使詣闕,悔過上章,獻納蘭州一境地土,綏州至義合寨亦取直畫定,卻有塞門乞賜還夏國等事且悉。朕統御萬邦,敦示大信,眷爾嗣藩之始,亟馳請命之誠,爰給土疆,復頒歲幣。豈謂受賜而後輒興犯順之師,中外交章,神人共憤。朕以爾在位未久,勢匪自由,姑戢討伐之大兵,聊用馭邊之中策。今則遣使來庭,托辭悔過,何乃謝章之初達,即形畫境之煩言。況西藩故疆,中國舊地,已載前詔,不系可還。其分境雖曾商量,在用兵亦合隔絕。然則塞門之請,殊非所宜。定西以東,已有前諭。除河東、麟延路新邊界至許從前約,令逐路經略司依前後詔書開立濠堠外,蘭岷路未了地界,亦已令蘭岷路經略使依先降詔旨委官,候夏國差到官,詳先降指揮,同共商量分畫。緣夏國自元豐通貢受賜,後累次犯邊,仍候地界了日,可依例別進誓表,然後常貢歲賜,並依舊例。」

  此詔並未將議和之事否決,但是消息傳開,邊民都以為宋夏議和在即,邊境不久便將恢復平安,防備鬆懈。宋民耕戶數萬大集,於邊境開墾荒地屯田數百里。結果梁乙逋眼見有便宜可佔,為了蠅頭小利立刻變卦,甚至在使者還在汴京的同時出兵掠延麟二州,掠走沿邊熟戶萬餘。

  這件事也讓宋朝軍民從年前對西夏空前大勝的驕傲之中清醒過來,西夏畢竟是西北巨患,不是一次大勝就把他們打成死老虎了。雖然西夏現在衰弱了,但是他依舊有能力動搖宋朝的整個西部邊境,只要西夏這個國家還存在,陝西就永遠不存在安全可言。

  當然對於西夏來說更加得不償失,他們錯過了最後一次同宋朝和解的機會,當時舊黨還沒有下台,若是他們真心議和,未必不能得逞。只是梁乙逋短視到弱智的舉動實在讓舊黨無法說服天下人西夏無害,此事便不了了之。從此陝西各路依舊恢復到戰爭狀態,時刻準備著迎接西夏的侵略。

  而豐州,就是大宋唯一的和遼夏同時接壤的最前線。也就是說,邊境一旦有事,這裡就是首當其衝之地。所以,這裡的治安理所當然的混亂不堪。民風剽悍不說,不少邊境馬賊盜匪也把這裡當作巢穴之地。內地來的馬幫私商也多在這裡歇馬卸貨,所以豐州一邊是個駐紮重兵的軍事要塞,同時境內也存在著大量的黑市和馬市,是個三國走私財貨的中轉集散之地,是各路膽大包天之人、冒險家、投機分子活躍的天堂。

  進了豐州城,韓月這才注意到城內的居民多的是像他們這樣打扮的。還有不少其他的外鄉人馬幫也在城中,一個個的神頭鬼臉不像善良之輩。滿大街都是帶著各種兵刃的人,朴刀、哨棒、鐵鞭短劍什麼的,好像綠林好漢們的大聚會。

  城頭上得官兵們都是披堅執銳,神情彪悍,一看就是久經沙場的硬茬。他們對於城內的事情都是冷漠的表情,根本不關心。這座城每天都是這樣,早已見怪不怪。況且這些私商馬幫入城都是交了百貫門稅的,回來的時候還都要留下二十匹馬的抽頭,公私兩便的好處,誰也不想沒事找事。大家來此是替朝廷殺黨項狗的,這些人又不是黨項狗。

  而此城的居民們也多是拿著傢伙的刀手弓手,敢在這種兵危戰凶之地定居的人,基本都是不願辛苦勞作耕牧、只愛鬥勇懲狠的無賴子,其中還有藩部。所以此城內藩漢男丁三千多戶,九成九都在巡檢廂兵的兵籍之內。

  按照陝西軍制,凡是民壯應募弓手者,每人給地兩頃,若是帶馬投軍,則多給六十畝。但是這些人中頗有不願辛苦種地者,官府給的地轉手賣掉,吃喝嫖賭。平時給官府服役,戰時替官府上陣廝殺拿首級換賞錢。而官府對於他們和那些馬幫私商的關係也眼睜眼閉。所以每到一支新的馬幫入城之後,就有大批手持兵器的閒漢圍上來,官人長官人短的溜鬚拍馬,問需不需要伴當夥計保鏢嚮導。

  那陣勢若是放在內地軍州,只怕以為有人聚眾造反也說不定。

  這座城市,整個就是一座魚龍混雜的亡命徒之城。

  然而這樣的城市,卻讓韓月感到親切。這裡的氛圍,很像遼國的城市,當然城池的堅固規模比遼國大得多,但是氣氛,真的很像。強者為尊,誰拳頭大誰說了算,純粹的武力維持的秩序。

  馬幫走在城內,輕車熟路,便往林家客棧而去。

  此城內所有的客站腳店,都是官府或者說折家在背後經營。對於這樣混亂的社會秩序是否會造成城市的不穩,似乎當地官府並不在意。城外就有官兵的大營,還編有馬軍二指揮,城內的官兵怎麼樣也有近千人,附近的堡寨內屯兵數千之眾,有足夠能力鎮壓任何動亂。

  而且也許正因為有折家在此主持,所以這混亂之中自能達到一種奇異的有序。也許折家才是這邊境回易最大的東家,所以他們才會放任這樣混亂的秩序。

  離開憲州之後,一股龐大的商隊加入了馬幫的行列,宋江說那就是折家的娘子來了。不過到現在,韓月還沒見過這所謂的折家大娘子折月茹一面。

  畢竟人家老爹乃是當世名將折可適,雖是女流,但身份也是金枝玉葉也差不多了,比他們這些賤命一條的綠林人物真個是天壤之別,雖然折家自己也是乾的同樣的勾當。

  到得林家客棧,卻見大門敞開,掌櫃的和夥計早在門口迎接。果然是有熟人好辦事,折家有人在,其餘人自然要藉著大樹好乘涼。外面早有外鄉馬幫看著眼紅卻無可奈何,大堆的人擠在門口,有人要出有人要進,喧鬧吵雜。掌櫃的對其餘人視而不見,只是滿臉堆笑的將折家商隊的人先迎了進去,看起來宋江在這折家娘子面前也是說得上話的,居然跟在人家屁股後面也混了進去,似乎這幫高層要先商量什麼。

  韓月倒是不在意,此刻他的主要精力用於如何先擠入院內佔個好地方,但是周圍的人個個都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他這個新手和人家一比便高下立現,忙活了半天滿頭是汗,卻是最後一名,無奈只能在客棧門口歇腳。韓月心中惱怒,有心大鬧,但是看看周圍那些神情獰猛的漢子,再看看不時出現的官兵巡邏隊,這裡面武藝能和自己比肩者真正不少。便是這商隊之中也有不少武藝出眾者,自己想了又想,只好自認晦氣。

  隨行的夥計倒有識得眼色的,便上來勸解。又入內取了吃食,韓月塞了口羊肉乾,就著熱湯嚥下,便想進去看看宿在何處,總不成今晚便宿在客棧大門口。

  前腳剛入內,眼角的餘光無意中掃到街角轉過的一人,頓時一怔,急忙閃身入內。

  來人並未發現異常,滿大街的吵吵嚷嚷,到處都是神色可疑的綠林人物,他的注意力早被引到別處,快步從林家客棧前走過,卻被韓月瞧了個清楚。

  這不是孫二娘手下的那個方臘嗎?他如何會在此地?

  韓月仔細看清楚,確信自己絕對未曾看錯。那青年漢子便是方臘,孫二娘的心腹。

  莫非這麼巧,孫二娘他們也來豐州了?

  雖然這是猜測,但是韓月覺得自己還是莫要與他照面的好。這孫二娘所行之事雖然具體不清楚是啥,但是她敢劫官兵的軍械,攻殺官兵百數,又和西夏有勾連,顯然不是一般的綠林打家劫舍可比,實際上便是造反了。自己現在乃是個商人的身份,還是莫要被她連累了。

  於是乎,他便縮頭藏進院中。

  當然這一藏雖然躲過了方臘,但是他也沒看到從另一個方向過來風塵僕僕的兩男一女,尤其是那女子,韓月若是看上一眼,定會認出來這便是劉賢妃的心腹宮娥蘇湖。也馬上會明白他們來是幹嘛的……

  ************

  太后宮內,宮門緊閉,殿內燭影搖曳,男女充滿春情地喘息聲音縈繞在殿梁之上,宮女們都已經遠遠的退了開去,這裡的宮女都是太后的心腹,沒人敢洩漏這裡的事一個字。

  唐雲此時赤身裸體,露著一身精美的肌肉,摟著梁太后將她的胴體壓在御榻之上,梁太后的肉體激動地微顫不止,雙手只是兜在唐雲背後不停的撫摸著他健壯的脊背。兩團豐乳被擠壓的扁扁的,雙腿被分開,夾在男人的雄腰兩側,口中只是呻吟喘息。

  這個漢人,當真是個脂粉班頭,在榻上當真好手段,每次都能讓她欲仙欲死的快活。有了他,自己以前的那些面首們都不要了也無甚干係。聽說當年武則天封她的面首做如意君,這唐雲當真當得自家的如意君。

  唐雲此刻的表情淫蕩之極,一臉的淫笑,雙手只是在小梁氏的胸前遊走。那表情似乎面前不是高貴的太后,而是賣身的妓女。而身下的女人似乎很享受這種下賤的淫辱,一點沒有生氣的樣子,咯咯蕩笑著,眼中的蕩意足以讓世上所有的男人為之瘋狂。

  這個女人,就是西夏的太后。當今天下最有權力的女人!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至高無上的女人,竟然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召見自己,而她的身上揭開那件拖地的金縷長裙之後,竟然就是赤裸裸的肉體了。在這種場合,剛剛接見完朝廷重臣,她是不是全身上下只穿了這一件衣服?就這樣等著自己的到來。

  危險與刺激,高貴和淫亂,這就是被稱為西夏國母的女人。

  自己的精液能進入這樣高貴的身體,能玷污這樣的高貴的肉體,真是讓人刺激的想要發狂。

  傳說老梁太后就是一個淫婦,當年身為沒藏訛旁的兒媳婦,卻和涼詐通姦。

  梁詐死後她以太后身份秉政,又和大臣們通姦,醜聞傳的天下皆知。而此時的小梁氏也絲毫不讓她的姑姑專美與前,從前唐雲就聽說她身邊面首無數,秉常被幽禁之後,小梁氏更是肆無忌憚,身為皇后每日招引男人出入後宮,淫亂宮闈,那時她的丈夫可還沒死!

  到了後來,秉常憂憤而死,未必沒有被小梁氏的淫亂惡行活活氣死的因素。

  而現在,自己才算真正見識到了這個艷麗胡婦的淫慾胃口。

  在宋朝,便是夫妻行房事,也是要守禮的。但是在這個西夏太后面前,什麼禮節都是狗屁,兩人先是赤身裸體在殿內追逐嬉戲,一點也不覺得羞恥。然後唐雲便將她一下撲壓在床榻上,躍躍欲試的陽具頂起來,貼在她的大腿上。

  火熱的觸感讓女人一陣陣的顫抖,下面的陰唇馬上濕了,急切的扭動身子,渴望男人的硬肉馬上插進來,即刻填滿體內慾望的空虛感。

  兩人翻滾一陣,卻只是前戲,誰都不想速戰速決。竟又擁著坐了起來。小梁氏的肉體之上卻又披了一層粉紅輕紗,朦朧情慾誘惑之極。

  唐雲的嘴唇含上了她的朱唇,口水在口腔與口腔之間流淌攪動。右手穿過女君主腋下,摟著她的身體,把她緊抱在懷中,兩個柔軟的大乳房擠壓在自己身上,通過身體的蠕動隔著輕紗磨蹭刺激她的乳頭。左手順著她光滑的脊背向下滑動,探入她的屁股縫裡,那裡已經濕得一塌糊塗,唐雲摸了一手粘稠滑膩的液體。

  梁太后敏感的地方受到男人的侵襲,嚶嚀一聲,呼吸變急促了,一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仰頭狠勁兒吸吮他的嘴唇,另一隻手在唐雲胯下抓住他的雄賁肉根狂野的搓弄。

  唐雲的手指在肉內攪動,能感到懷中這個已為熟女人母的西夏太后情動已極,底下的兩片穴唇微微的一張一合,手指插進去能感覺到裡面火熱的嫩肉夾住手指往裡吸,還不斷的分泌著淫液。他此刻的心情就是不惜一切討好這個女人,另外姦淫此女高貴的身份也能讓他享受到精神上的絕頂刺激,他的手指更加快速的在小梁氏陰部活動著,發出咕嘰咕嘰的水聲。

  梁太后瞇著眼睛,嘴巴被堵得嚴嚴的,舌尖伸進唐雲的口腔攪和著,吸食他口中的唾液,有一絲細流從嘴角淌了下來。唐雲則不斷挑弄她的牙床以及舌根,兩人舌頭交纏,吻得嘖嘖有聲。

  小梁氏不堪刺激,淫水一個勁的往外流,順著大腿流到了唐雲的腿上,將御榻的錦緞洇濕了一小片。唐雲摟著她站起來,她乾脆把左腿抬起,勾在唐雲右腿上,唐雲右手順勢兜住她抬起的左腿彎兒,這樣梁太后的姿勢等於是半掛在唐雲身上。由於她尊貴的肉體上只掛著輕紗半掩,全身幾乎全裸,情景十分淫靡。

  西夏最尊貴的太后寢宮之內,充斥著淫靡的氣氛。

  唐雲此時已把梁太后放倒在榻上,他挺直腰,已經勃起的肉棒高昂著,好似怒龍一般。碩大的龜頭呈紫紅色,莖身之上青筋暴賁。他慢慢分開女人的白皙雙腿,準備入巷。梁太后卻用手輕輕推住了他的胸膛,阻止了他的推進。

  他不解的看著身前的女人,梁太后坐起身來,竟然跪在唐雲兩腿間,俯下身子,慢慢的把男人的巨大肉根含入口中。唐雲身子後仰,頓時陰莖傳來熱熱軟軟的舒爽感覺,他兩個胳膊撐著地板,嘴裡發出「絲絲」的吸氣聲,小腹的肌肉一陣陣緊繃,屁股慢慢的蠕動起來。

  這是真的嗎?西夏太后竟然對自己這個身份卑微的人行此等下賤之事。甚至連勾欄中的妓女都不會如此啊。

  梁太后含著熱騰騰的雄偉肉棒,正如久旱逢甘露一般舔吸著。包括丈夫秉常在內,從沒人能給她這種感覺,肉棒上一股濃烈的男性精騷味兒刺激著她的味覺,而他健壯的體魄散發著一種獨有的男人味兒,讓她顛倒迷醉。

  她太愛這種味道了,以前那些面首們沒一個給過她這種感覺。那不是靠外表、體味能達到的效果,而是一種精神上的感覺。我要讓他只屬於我一個人!梁太后心裡泛起了一種說不明白的情緒。

  唐雲此時可沒想這麼多,肉棒上傳來的無窮快感讓他爽得腦子顧不上想別的了,不愧是已經生了孩子的人母,再加上身份上的巨大反差形成強烈的官能刺激,唐雲甚至有點愛上了這種偷情的感覺,這不只是奸誤了一個女人的身子,而是感覺玷污了一個國家。這是和藥寧在一起時不能比的,而且這個太后的技巧要更勝一籌。

  她並不把整根肉棒都含進去,而是用舌頭使勁兒舔龜頭上的小孔,或者是使勁兒刮龜頭後面的肉稜兒,專撿敏感的地方來,舔一會兒還吐出來歪著頭大張著嘴舔莖身和陰囊,把兩個陰囊輕輕含在嘴裡用舌頭蠕弄,一邊舔一邊抬眼看著男人,其表情又嫵媚又淫蕩,真是風情萬種。

  唐雲甚至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這是西夏太后嗎?自己是在做夢嗎?如此尊貴、如此殺伐果決的女強人,天下最有權勢的女君主,居然用如此淫蕩的表情給自己舔卵蛋。

  要說唐雲開始的時候心裡還有些顧忌、不敢放手施為的話,此時已完全放開了。此時自己表現出矜持卑下,可能會產生反效果,先享受了眼前這個成熟淫亂的美婦再說。

  舔了一會兒,唐雲輕輕推開她,從她嘴裡抽出肉棒,粘稠的體液如同蛛絲一樣淫蕩的連接在她的嘴和龜頭上。將她輕輕抱起,竟然放在了玉桌之上。這是一整塊極品漢白玉雕琢而成,桌面上鋪著錦緞裘皮,女人的身子仰面躺到,男人的胯便貼進了她的兩腿之間,強壯的肉根頂了進來。

  此時外面的宮女侍衛們,全都退到了牆外,每個人的耳朵裡都塞著東西,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時躺在玉台上正承受著男人姦淫的梁太后瞇縫著眼睛,深呼吸享受著巨大的肉棒在自己體內運動的快感,她不是第一次和唐雲通姦了,男人那強壯的腰,充滿雄性氣息的體魄,強力的體重擠壓自己分開的腿,使它們分的更開。

  這個男人的技巧真是太美妙了,一定是縱橫花叢的老手了。

  他除了自己,一定還有別的女人……

  不知為何,女人已被快感所充斥的腦子裡竟然出現了一絲嫉妒的情緒。不!

  這個男人是我的!這根寶貝只屬於我一個人!她突然帶點兒氣惱的使勁兒用腿夾住正在身上來回運動的男人,兩隻腳按著他的屁股一下一下往身體里拉,自己的胯部則使勁兒往前抵,好讓陰莖插得更深入。

  她咬著牙吸著氣,感受著身上的男人健美的身材和強勁的力量,那力量束縛住了自己的肉體,甚至令自己的眼神都花了,唐雲的臉和丈夫秉常的臉如夢似幻重疊在了一起,彷彿正在用那根碩大的陽具插入自己的男人成了秉常的化身,那強健有力的身軀散發著強大的魅力,讓她身子一陣陣發燙,小腹熱流湧動,陰道的媚肉使勁包夾著入侵的肉棒,渾身顫抖著向高潮邁近。

  唐雲猛頂了幾十下後,把女人拉起來,梁太后的雙腿之間已成一片沼澤,腿有些軟,體內渴望被插入的欲求越來越高漲,她半趴在唐雲身上,任男人摟著她移動。

  唐雲心中得意,就抱著梁太后的腰,手托住她屁股,紮了個馬步,兜著她的一條腿,梁太后會意身子往上一蹭,把兩條腿緊夾著他身子盤在他背後,腳勾在一起,胳膊掛著他脖子,身體懸空。唐雲強壯的胳膊很輕鬆的承受了她的體重,手伸到下面對了對位置,梁太后只覺得一個火熱的肉塊兒頂著自己的花門,她知道那是男人的龜頭,女人渾身一陣顫抖,一股愛液流了下來。

  這等羞恥的姿勢,令女人感到倒錯的官能快感。

  唐雲托著她的大腿,小聲在她耳邊說道:「臣要入了。」梁太后這時哪還有力氣說話,嚶嚀了一聲,同時扭動胴體催促他快插進來。唐雲托著女人屁股往上一砸,龜頭衝開了肉唇的阻礙,擠進了熟婦的體內,溫暖濕潤的肉道頓時將肉莖緊緊吸裹住,男人渾身的肌肉繃緊了,舒服的喘了一聲。

  小梁氏只覺得一根熱騰騰的巨物強硬的擠進了自己的下身,將腔道填得滿滿的,陰道裡的汁液被擠得大量流出體外,火熱的龜頭觸到了自己的子宮口,燙得她一陣哆嗦,剎那間女人有一種升上雲端的感覺,太舒服了,在心理作用下男人的每一下動作都令她的快感倍增。

  她禁不住死命抱住男人的頭按到自己胸前,腰使勁兒往上挺著,喉嚨裡發出長歎一樣的呻吟。

  唐雲心情亢奮,大聲喘著氣,摟著梁太后的豐腴的大腿,穩了穩動作,調整了一下姿勢,兜著她的身體,有節奏的往上拋動,一下一下的挺動腰部。

  兩團屁股肉一砸一拋,包裹著肉根,夾雜著四處甩動的液體一次次頂到花芯。舒爽的酸麻刺激著梁太后的神經,她努力把身體和唐雲貼得緊緊的,兩人用力的纏抱在一起。女人受不了陰道裡肉與肉廝磨的強烈快感和花芯被龜頭強力頂磨的刺激,不由自主的向後仰著頭,大腿一鬆一緊,嘴裡發出縱情恣意的浪叫聲。

  唐雲皮膚發紅,背上全是汗,他沒想到梁太后竟然如此飢渴,不愧是如狼似虎的年紀,雖然生了孩子可陰道並不鬆弛,體內的肌肉仍然很有力,他一插入,就被濕滑的肉壁箍得緊緊的,子宮頸口好像有一張小嘴含住龜頭吸吮,別提多爽了。他繼續發揮著他強悍的體能,大力的挺動著,肉與肉的相撞發出「啪!

  啪!「的脆響。

  「啊…啊…哦……」梁太后摟著唐雲的頭頸,口中發出無意義的含糊音節。

  她越摟越緊,幾乎要把男人給摁到自己身體裡一樣。從下身傳來的快樂的電流如一波波狂潮般傳遍了她的全身,她狂野的左右甩著頭,烏黑長髮隨著她的甩動而飛舞著。

  過了一會兒,梁太后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嘴裡早喊不出什麼了,只是單純的「哦……哦……哦……」,伴隨著粗重的喘息。

  她憋住氣,幾乎是拼盡全力地夾緊了唐雲的腰不讓他拋動自己,並用腳壓著男人的尾椎讓他挺腰,屁股下坐,把肉棒幾乎全部吞進自己體內,讓龜頭頂到盡頭,內裡媚肉的蠕動越來越劇烈,扭動腰肢,使勁兒轉圈兒磨著,讓肉棒在她體內小範圍攪動,動作很小,但很快,不斷的讓龜頭在花芯上磨著,每磨一下就像觸電一樣抖一下,以蓄積足夠多的能量,迎接最後的爆發。

  唐雲感到了她的異狀,陰道夾得他很緊,更感覺到了媚肉的火熱。他也停止了動作,使勁兒抓捏著她的肥嫩屁股,五指都陷到肉裡了。肉棒一邊跟著她的動作攪動一邊死命往裡挺,以便使肉棒能更深的接觸她陰道的最深處。

  突然,梁太后身子一僵,渾身肌肉繃緊了,摟著男人脖子的手的指甲掐到了他的肉裡,從嗓子裡擠出一聲聲嘶力竭的尖叫:「啊……啊……啊……啊……」

  音量之高,令唐雲出了一身的冷汗,生怕外面人聽見。

  唐雲覺得她陰道的肌肉收縮到了極限,把他的陰莖夾得死緊不留一點空隙,動都動不了。屁股扭動拚命的磨,過了大概十幾秒,挺直的腰軟了下來,無力的伏在唐雲的肩膀上,汗津津的臉和他貼在一起,哆嗦著喘著氣,全身微微的發抖。

  唐雲感到她陰道裹夾的力量不像剛才那麼強了,且恢復了一鬆一緊的蠕動,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從她陰道最深處湧出,浸泡著他的陰莖,他不由得又開始攪動仍埋在陰道裡的肉棒,隨著他的攪動和媚肉的蠕動,包圍著他肉棒的那股粘稠。

  汁液順著他倆的結合處的縫隙流了出來,流到了唐雲的陰囊上。

  唐雲此刻小腹內也是憋了大量的慾火,他慢慢的把梁太后發軟的身體放倒在御榻上,一縱身壓住她,雙手摟住她的肩膀,胯部使勁兒往前頂去,因為小梁氏高潮時分泌的粘液很多還在陰道內,所以抽插的時候發出了很淫靡的水聲,陰道裡的白色粘沫不斷被大龜頭刮出體外,順著股溝流到屁眼,隨後又流到地毯上。

  小梁氏此時正處於高潮過後的餘韻中,兩個胳膊無力的攤在兩邊,兩條白肉美腿搭在唐雲的腿胯上,眼睛失神的看著殿頂。身子隨著男人一下又一下的撞擊而晃動,兩個大乳房軟塌塌的堆在胸前,也是一顫一顫的,非常誘人。

  唐雲一口吻下去,嘴唇吸住她的紫晶葡萄大乳頭,含在嘴裡。同時胯下加緊,挺著憋脹的硬梆梆的陰莖連續的朝她淫穴裡捅去,陰囊拍打在她的肥唇上,將從肉道裡滲出來的粘液拍打得四散飛濺。

  漸漸的,唐雲感覺到龜頭的酸癢開始加重,莖身慢慢發脹,下腹部那種聚集憋脹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加快甩腰,次次全根出入,他兩腿把梁太后的兩條腿頂開,分得大大的,然後把她的小腿架在自己大腿上,兩隻手別住她的腿彎兒,這樣自己等於是騎壓在她的胯部上,兩條大腿的內側攏夾住她兩邊臀肉,這樣的姿勢更適合全根的插入最深處。

  梁太后已經高潮了一次,身體敏感的多,這時也恢復了一些體力,她一面享受體內媚肉摩擦的快感,一面挺動下身迎合男人的插入,雙手用力抱緊他的腰。

  慢慢的,梁太后的感覺又上來了,可能是因為高潮過後的敏感,這次來得比第一次要快得多。她呻吟聲加快,身子不安的扭動著,屁股使勁兒往上挺,以求男人能插得更深。

  終於,唐雲覺得快頂不住了,龜頭傳來的麻癢的感覺讓他無法忍受,他用力擺動胯部,使勁撞擊了幾十下,每一下都是一杵到底,最後他扒住梁太后肩膀,胯部猛力往前一頂,緊貼住她的陰部,兩人的陰毛絞纏在一起。梁太后也是身體再次一僵,後背又弓起來了,干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呼吸也暫停了。

  最後又忍了五呼吸,隨著陰莖的收縮,一股股熱燙的濃精在強大的壓力下噴射而出。由於唐雲的龜頭頂著女人的陰道盡頭,這一泡精液全頂著射了,小梁氏嗚咽一聲,花芯再次噴出漿液,身子開始顫抖,陰道也強烈的蠕動起來。

  殿內安靜下來。

  最後一次噴射也結束了,唐雲喘著氣趴在他的女君主身上,已經變軟的男根仍在她體內。由於這次射出的量非常多,一股股乳白色的粘液正從梁太后的肉唇之間流出,流到了床榻上……

  過了良久……

  「唐雲,此次平叛你立下奇功,本宮的性命你又救了一次。」

  「啟奏太后,臣對大夏之忠,天日可表。那些亂臣賊子欺君犯上,臣便是粉身碎骨也必將其誅殺。」

  「皇上那邊,便有勞你多照看些,」

  「臣遵旨。」

  「還有件事非你不可,卻不知你敢不敢去。」

  「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

  遼國,西京道,寧邊州。

  雖然此地分屬宋遼兩國,但是其實自然環境都是一般無二,山嶺起伏間風沙草原交錯,不適合耕牧。而古長城之外,宋朝只有豐州城,保寧寨,永安寨等三座城寨。北邊的大片區域宋朝甚至都覺得沒有設置堡寨屯駐的價值。

  對於宋遼兩國來說,這是一塊默契的緩衝區域,誰也不在此處屯兵設鋪,表面上屬於宋境,其實三國邊民經常暗中往來,不少地下的馬市就在此處。

  此地對於韓月來說,可謂是故地重遊。遼國河套三城,其中之一便是寧邊州。他當初便是從此地逃出去的。而不過兩年多的時間,自己居然以宋朝私商的身份又回來了,韓月不能不感歎世事無常。卻不知道現在的西京留守還是不是陳王蕭燕六,而那位和自己戀姦情熱的王妃是不是還活著。

  當初自己色膽包天,勾引王妃通姦野合,其實也是一時衝動。而且那王妃外表端莊高貴,其實內心慾望火熱,只不過外人不知而已。說是自己勾引她,其實是互相勾引還差不多。

  當然現在再回憶這個也沒什麼意思,自己是不可能回到從前了。剛剛經過的遼國官府樹立的木牌上依舊有自己的畫影圖形通緝令,雖然經過風吹日曬早已破舊不堪,而且在這蠻族部落之中根本無人關心此事,但是這表示自己在遼國的身份依舊是逃犯。

  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乃是挨著黃河邊的一處水草豐美之地,此地有不少部落雜居,雖然行政上都屬於遼國寧邊州管轄,但是基本上是自行其事,沒人在乎契丹人的命令。寧邊州的官府也就是每年來收一次稅催交一次貢賦,其餘時間連個衙役也不會來此露頭。大概他們也知道兩國私商在此地的回易,但是自己有分紅可拿,都是眼睜眼閉當看不到。

  此時這片寬闊的草原變得熱鬧起來,到處都是人。南朝商隊的到來讓這裡變得跟過節一樣喧鬧無比,而牧民們也像趕集一樣趕著牲口群熙熙攘攘的成群結隊而來。這些草原上的民族大多熱情好客,而且豪爽之極。看中了什麼直接就說,說定了直接就用馬來換,換來了寶貴的宋錢和茶葉,還有各式各樣的竹器鐵器。

  河岸邊的空地上,到處是人群,天然的平地成了市場,數以千計的牧民們集中在此處,甚至其中還有遼軍漢軍士卒打扮的人,也牽著駿馬牛羊跑來這裡,換了硬邦邦的銅錢金銀回去。

  而折家的商隊最是神秘,顯然這裡早有人在等著他們。他們也不和一般的牧民打交道,直接卸了箱子,和那些神神秘秘不知啥來頭的人圍成一圈,裡三層外三層的遮護的嚴實,不少彪形壯漢持刀挾弓在外面巡視,碰見想往裡面湊的人就毫不客氣的轟走,甚至連遼兵都不放在眼內。

  韓月站在一個高坡之上,好奇的往那處望去,他武藝出眾,目力也是遠超等閒,遠遠竟然發現箱子內乃是一件一件的皮甲鐵甲,樣式竟和遼軍的差不多。他還想看個仔細,卻被宋江急匆匆拽到一邊,說這等事乃是犯忌諱的,莫要因此丟了小命。

  來這裡的都是老手了,上家下家轉手倒賣,只是兩天的時間,宋朝商隊基本上就把帶來的所有東西全都留在這裡,就連韓月這個初出茅廬的奸商都將東西賣完了。而他們帶回去的便是一群一群的高頭大馬和皮貨。

  「哥哥,這馬匹便帶回去麼?莫非回去養著?」韓月對於戰馬那是內行精通,他挑的馬讓宋江讚不絕口。但是韓月覺得奇怪,帶馬回去做甚?

  中原人又不會養馬?還不如換成錢來的實惠。

  「賢弟莫急,回到宋境自然有人接貨。」戰馬屬於戰略資源,韓月想像不到有誰能接貨,莫非是官府?韓月對於宋朝的馬價略有瞭解,一匹好馬需三百貫錢呢。自己手內二十匹好馬,這便是六千貫。除去本錢,再加上打點官府,只怕這一趟獲利便不下千貫,普通人一輩子也賺不來這許多錢,如此暴利,是在駭人聽聞。多走幾趟,只怕富可敵國也說不定呢。

  順著黃河西行,只是一天功夫便回到宋境。這一趟當真是無驚無險,韓月正在感歎這錢當真好賺之時,卻見前面山口處有大群人馬正在等著他們。

  「折家麼?」韓月的心中突然便起了一絲不安,卻見折家商隊的人馬脫離大隊亂哄哄前去匯合。而私商們卻是各個不慌不忙,顯然對此種情景早已習慣。有的還招呼手下聚攏馬匹,而宋江說道:「這便是下家了,咱們的馬匹都在這裡轉手給他們便是。」

  折家!?韓月這時候總算明白了,果然還是繞不過折家。折家暗中縱容走私回易,從中牟利,凡是過往的私商都要給他們交保護費,同時交易的利潤還要給他們抽頭,先得一筆現錢。最後私商們交易換來的馬匹又賣給他們,還增加了河東路所部騎兵的實力,當真是一舉兩得公私兼顧。

  還有折家的那個商隊,他們的交易內容更了不得,居然是兵甲。難道折家暗通遼國不成?這不太可能,折家向來以忠義自居,宋朝廷也對他們信任有加。真宗以前,折家多少人戰死在對遼戰爭的前線,仇深似海。難道……是現在上京道的叛亂?他們在暗助遼國叛軍?

  這可是大事?兩國畢竟有檀淵之盟,這是明明白白的背盟!是會引發兩國戰爭的!

  即便是在宋朝,這也是謀逆的大罪!

  但是,這只是猜測而已。折家商隊換回的馬匹數量最多,能有上百匹,但是寧邊州內的各蠻夷部落,除了契丹人,又有誰有能力接下如此數量一批兵甲。而顯然這不是給契丹人的,那些小部落既沒財力也不敢,須知這在契丹人看來就是造反。

  「哥哥,以往折家都是在這裡接貨嗎?」

  「那倒不是,以往回來之後不入豐州,而是過了縣川河舊道,直入保寧寨。

  那寨子乃是兵城,沒有文官,做事方便一些。不似豐州城人多眼雜,這許多馬匹入得城內實在扎眼。「

  「以往可曾在這荒山野嶺接過貨?」

  「不曾,咱們是什麼身份?如何與其相比。哥哥靠折家官爺吃飯,不敢欺瞞混賴,每次都是送上門去,如數交割,人家坐等而已。今日……莫非是有什麼事情?」說真的,宋江也是跑慣江湖的人,經韓月這一提醒,頓時皺起眉頭。折家乃是本地最大的地頭蛇,與藩鎮無二,何時見人家主動出門來這荒郊野外等他們。

  不過卻見其他私商們笑鬧喧吵,一定不覺得奇怪。只是把馬匹趕過去,便在這野外開始交貨。折家來的人看起來有不少與這些私商相熟,不時地打招呼笑罵。其餘的看身手多半是穿了便裝的軍漢,馬匹交過,換來的多是易於攜帶金銀錢引交子,還有茶引鹽引,銅錢很少。不過這正對了私商們的胃口,一個個喜笑顏開,便是受了層層盤剝,這一趟下來依舊大有賺頭。

  等到了宋江韓月他們之時,韓月細看,卻發覺適才那位折家娘子不在其中,再仔細看看四周,卻見遠處那娘子與幾個人在一起說話,似乎像是在吵架一般,手舞足蹈情緒異常激動。後來那幾個人卻是硬拉著她的馬頭將她拉走了,幾十騎隨行離去。而對面折家的人有意無意的似乎也在注意那邊,看他們走了似乎鬆了口氣。

  有古怪……

  韓月心中嘀咕,此時他們這最後一批戰馬已經交接完畢,宋江捧著一大包錢鈔鹽引,另一手提著一大包紫磨金,興高采烈的過來。

  「兄弟,哥哥不曾欺瞞於你,這大筆錢財,便是你我二人的。兄弟的生意若想做的長久,哥哥決不欺心,只須咱們二人連財和本,你看如何?兄弟相馬本事當真是一絕,哥哥的本事不如你。你我二人聯手,不出十年,哥哥保管你萬貫家財。兄弟若是另有打算,咱們吃完了酒飯便盤賬,如何?」

  「酒飯?哪裡去吃?」韓月此刻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長期做攔子馬的經歷,讓他對於危險非常敏感。此刻他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自是折家官爺備了酒飯,兄弟,這可是天大的顏面。要在這條道上討生計,折家說的話便是皇帝老子的聖旨一般。」宋江滿腦子都是趁機去拉拉關係,最好能巴結上折家哪個管事的,以後自然財源滾滾而來。而其他私商已經成群結隊跟著對方往前面的山口過去了,顯然對此毫無懷疑,都是抱著一般的心思。

  「酒飯,這荒郊野地的哪裡來的酒飯?這附近可有村鎮?」韓月的目光卻是沒有在其他私商上面,而是看著那些馬匹,浩浩蕩蕩卻被人領往另一個方向去了,並未同行。

  「村鎮,這卻沒有。」宋江終於有些明白了。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哪裡備來的酒飯?」韓月此刻只是覺得心慌意亂。

  「這……只怕是……回城……城內備的酒飯。」

  「若如此,何不似以往在城內等候。又何必備下酒飯,以往可有此例?」韓月當真是越想越懷疑,而宋江本是精細人,被他點醒之後頓時臉色發白,剛才的興奮勁全扔到了九霄雲外。

  「不曾,這是頭一遭。」

  「哥哥,只怕其中有詐!」兩人此刻一邊說一邊磨蹭,正是在隊伍的最後面。韓月的腦中猛地閃過一道閃電,「哥哥,去不得!只怕他們是要滅口!」宋江大驚猛醒,兩人悄悄撥轉馬頭,剛要溜號,卻被周圍游弋的數騎壯漢看見,這些人都是藩騎的打扮,身穿輕甲,挾刀懸弓。

  「二位,哪裡去?」

  「吾等二人尋個地方出恭,不知幾位有何貴幹。」

  「我家老爺賞爾等天大的面子,設了酒飯,卻如何托辭不去?莫非有何見不得人之事。」這些藩騎看樣子都是河東藩騎的軍校,都是折家的私兵,說話十分粗魯無禮。

  「幾位觀察莫要玩笑,實是我兄弟二人壞了肚子……」

  「既如此,跟某家來吧,某家也想出恭。」

  說完為首一人不由分說便拉著他們的馬頭,遠遠的帶到了一處土坡下面,這下面似乎是一處干了的河床,甚至還有些灌木雜生。再看周圍幾人也都來了,有的竟將弓箭也摘了下來。

  宋江見了,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什麼意思,反倒鎮定下來,直接將兩個包袱一扔,抱拳說道:「眾位觀察,只要能留我等性命,這些錢財便請笑納。」

  那為首的漢子哈哈大笑:「你這鳥人倒還乖覺,不過某家在此地結果了爾等,這錢財不也一樣落入囊中,哈哈哈哈……」說罷便有仰天大笑,正笑到一半,一把飛刀正中脖子,頓時血流如注,轉頭栽下馬來。

  「好快!」韓月都沒看清楚宋江如何出手,那動作著實快如閃電。緊接著對方的三張弓同時響動,宋江啊呀一聲,被一箭射下馬來。韓月身子一擰幾乎是從馬上一轉便藏到了馬腹下,兩箭落空。

  快跑!韓月的腦子裡只有這個念頭,對方顯然是精於騎射的老練殺手,從箭掠過的速度力度便可知實乃勁敵,河東藩騎果然名不虛傳!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坐好正待催馬逃命,但是再一次發現自己判斷失誤,原本以為如此短的時間內對方不可能來得及發第二枝箭,卻沒想到宋人之中也有騎射本領不下契丹精騎的高手。

  對方從一開始就每人抽了兩枝箭在手,大概是沒想到漢人私商之中也有如此騎術精湛之人,竟躲過了他們兩箭夾擊。接著立刻又張弓搭箭,韓月剛坐好,三箭又至,勁疾絕倫。

  躲不開了!

  韓月大驚,對方顯然是經驗豐富的老兵,看他馬術超群,不約而同都是射他的馬,結果韓月一個黃龍大轉身自馬上跳開,自己的戰馬也給三箭射中,慘嘶著倒地。

  好險!若是對方取的目標是自己,絕對來不及躲開。可惜,自己的身手也讓他們的經驗產生了判斷失誤,居然先射的是自己的馬,可惜了一匹好馬。他腳尖剛一沾地,身子便飆射了出去,那三騎來不及再從箭壺抽箭,其中一個抽出腰刀迎上。

  此刻就是以命搏命!

  韓月身子平地躥起一丈高,那漢子反手一刀迎上,匹練般的刀光劃過,正中韓月胳膊,鑌鐵護臂爆出火星,跟著那漢子胸前就中了一腳。強大的陰勁透過鎧甲踩碎了他的胸骨,慘哼一聲口鼻噴血跌下馬來,正是彌勒教的絕技八步蹬蓮。

  而韓月藉著反力一蹬,身子就像沒重量一樣凌空直撲第二人,那人剛抽出羽箭,來不及反應,就被一腳踢在脖子上。

  待到第三人也落馬,韓月的雙腳才落地,踉蹌了幾步站好。肩膀上一大片血,那是第三人給他留下的,精兵就是精兵,即使韓月已經全力搏殺二人,沒浪費一點時間,但是就是這爭取的一點時間也夠第三人張弓搭箭的了,就這麼點時間已足夠他瞄準自己的脖子。

  自己的運氣好啊,這麼近還能躲開這一箭……

  殺了這幾個殺手之後,再去看宋江,只見他肩窩中了一箭,不過人倒是還清醒。

  「賢弟,快走!往遼國方向走!」

  兩人二話不說,扶他上馬之後,兩人縱馬上了土坡。卻見遠處山口隱隱傳來喊殺之聲,還有濃煙冒起,顯然那些私商此刻凶多吉少,不知多少官兵正在剿殺他們。折家軍的實力果然強悍,就這幾個小卒已經是武藝高強了,若那邊的大隊都是這樣的水準,那結果是毫無懸念的。

  「好毒辣的手段!」韓月怒目圓睜,折家這感情是要黑白通吃。

  「狗官府!好不毒辣!某家必報此仇!」宋江咬牙切齒,「賢弟,事不宜遲,快往遼國去!」

  「遼國?」韓月疑惑不解,莫非這傢伙準備奔遼。

  「賢弟,你可知河北紅娘子!」

  「如雷貫耳。」韓月心說誰不知道紅娘子,北綠林裡手眼通天的傳奇人物,跺一腳四方亂顫。

  「哥哥我拜的便是紅娘子的山門,乃是為她負責河東商路的。這北地不論遼宋到處都有紅娘子的香堂,只要入了遼國,這些狗賊便追不得了。到時候哥哥有的是辦法保咱們安全回到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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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濁輪川,暖泉峰。

  濁輪川雖然不是大河,但是卻處於宋遼夏三國交界之處,起源於遼國境內,流經西夏,最後在宋境內併入屈野河,一百多年來,濁輪川見證了無數的兵戈戰火,成千上萬三國將士圍繞這條河流拋骨異鄉。

  仁宗嘉佑二年時,宋夏爭奪屈野河兩岸耕地控制權,當時任同州通判的司馬光獻策在河西築堡以固其勢,結果引發西夏大舉出兵。河東名將郭恩為內侍監軍所迫,被迫在劣勢下迎戰,結果在斷道塢之役慘敗,身死殉國,河東屏藩盡失,濁輪川東岸幾乎被夏軍席捲,直至今日,此地一直都是西夏的實際控制區。

  當然這些年西夏一直在走下坡路,對於邊境的控制有所鬆動,兩地邊民馬幫走私回易多有從此地經過者,也少有官兵巡查。

  童貫等三人藏身在一處山頭,而他們的目標則一直處在他們的視線之內。

  「那婦人便是胭脂虎孫二娘?前兩年聽說她在環州失了風,本以為她已經死了,沒想到還活著。」旁邊的陰沉漢子聚攏目力,盯著遠處的人影。「好大的膽子啊,竟然混進京城開了兩年勾欄。」

  「此人和韓月關係非同尋常,只怕韓月在京城中作奸犯科之事,此婦人也知內情。」

  「主子要的東西,只怕她也脫不了干係。」旁邊的宮娥蘇湖亦是聲調冰冷,此刻的她一身武生男裝,手持弓箭。

  「是否拿下了她,拷問一番。」

  「萬一東西不在她身上,只怕打草驚蛇,驚了那韓月。」蘇湖冷冷的語調讓人聽了不舒服。「況且咱們三人,對方人多勢眾,只怕貿然出擊反為所害。」

  「然而亦有可能東西就在她身上,那韓月顯然是有所圖謀,似這等人,行此冒險之事無非圖利,他干冒奇險,必有大利。而這孫二娘乃是彌勒餘孽,一心與朝廷作對,只怕前些時日京兆府的大案也與她有關。」

  蘇湖不說話了,死人臉所言不是沒有道理。孫二娘這種「恐怖分子」,恰好和韓月認識,兩人恰好又同時出現在京城,事發後又同時消失,說是巧合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若是韓月是受孫二娘所托入宮行事,這也是一種說得過去的可能。

  但也只是一種可能而已。

  這孫二娘跑到這宋夏邊境附近的地方,明顯是在等什麼人。而且根據他們觀察的結論,這女人似乎是想暗算誰,因為在附近的一處山凹裡,她事先埋伏了很多人。

  「你的援兵何時到來?」最終的結論,還是應該趁此時拿下孫二娘。

  童貫和蘇湖都看著死人臉,一個宮娥一個太監,都是私自出宮,在外面需要有人幫手,還是要靠這個死人臉。這個蔡京的手下會彌勒教的武功,而且居然能在這河東荒僻之地叫來援兵,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河北紅娘子,這個人,原本在綠林中到底是什麼身份?當然以他們的身份,也就僅僅是好奇了一下而已。

  「該來的時候就會來!」死人臉一點不在意他們的臉色……

  唐雲見到孫二娘的時候,依舊保持了那冷冰冰的臉色。

  至於此行的目的,他一直猜不透。梁太后居然叫他前來繼續梁乙逋未完的交易,設法把那批軍械弄到手。

  對此他很是疑惑,西夏要這批軍械有什麼用?用之戰場上?數量太少,甚至不夠一次戰鬥用的。若說仿製,西夏的工匠水準一向被宋朝譏笑,宋夏交兵數十年,各有勝敗,西夏繳獲的宋軍軍械多不勝數,若能仿製出來早就仿製了。以神臂弓論,光是當年永樂城戰役便繳獲不下千張,但是迄今為止卻無人能夠仿製。

  其實這是理所當然的,連宋朝這個原產國都無法大規模製造,西夏又有什麼本事超過宋朝。

  火器就更不用說了,宋朝嚴禁硫磺硝石等物流入西夏,西夏人根本造不出火藥。

  所以唐雲實在不知道梁太后需要這批軍械有何用?

  另外還有一幅畫,唐雲更加奇怪,什麼畫如此重要。但是沒人跟他解釋,

  他所能做的,就是完成任務。

  「原來是唐大人,如何不見麻魁大人?」孫二娘笑嘻嘻的說著,但是那笑容深處似乎帶著一絲仇恨殘忍。

  「麻魁大人命某家前來,如何?莫非二娘子信不過我唐雲?」唐雲冷笑著,但是人都能看出來是皮笑肉不笑。西夏國內發生的變故對方應該不瞭解內情才對,不管是梁太后還是梁乙逋,都是西夏的。只要交易對象是西夏,又有什麼打緊。自己可是帶足了幾萬貫的金珠財寶,相信這個是最重要的籌碼。

  「唐大人說的哪裡話來,奴家還在這裡祝唐大人步步高陞。請吧!」

  「哪裡去?」

  「此處非是講話之所,貨物都在前方山後,便隨奴家來吧。」

  唐雲愣了一下,本能的感覺有些不對勁,和自己設想的有些偏差。但是那批軍械數量不小,必然用車輛運輸,在這山路之上行走不便也是常情。這裡宋夏邊境,也許對方也害怕自己黑吃黑?

  眼見唐雲猶豫,孫二娘用他的話反將了她一軍:「莫非唐大人信不過奴家?」

  「二娘子說笑了,請帶路!」唐雲定了定神,最終還是一揮手,數十名手下趕著三輛大車隨著帶路的宋人前行,魚貫進入了山口處……

  遠遠的童貫他們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來的馬隊,究竟是何來路?」

  「從西而來,莫非是從西夏來的?那便可就是西夏的邊境了啊!那些人確實是從西夏邊境處過來的。我大宋國界,這些西夏賊子竟然說來便來?」

  「這彌勒教餘孽,竟然勾結敵國?當真是反了!」

  童貫不住口的怒罵,當年他乃是李憲門下,李憲雖是內宦,卻一生為國征戰,屢破西夏,與國有大功。受前輩的影響,童貫打內心就對西夏沒有任何好感,平生之志便是欲滅之而後快,現在看到西夏馬隊進出國境如入無人之境,心中如何不惱。

  「只怕這孫二娘也是沒安好心,那埋伏的人馬,只怕就是為這些夏狗準備的。」蘇湖語調依舊是冷冷的,童貫一怔,還沒說話,果然聽得對面山窪內喊殺聲四起,接著便有戰馬私下衝出,更有人沒頭蒼蠅般落荒逃出。

  「打起來了!這……咱們的援兵何時能到?」童貫畢竟跟李憲混過一段時間,懂些兵法,意識到現在出擊正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話音剛落,卻聽見背後陣陣馬蹄聲,一大隊騎士縱馬而至,為首一人十分雄壯,手持大弓。死人臉的表情難得笑了一下:「這不是來了!」

  山窪內,唐雲帶領著手下,拚命往外突。四周都是山賊打扮得漢子手持刀搶弓弩,叫囂笑罵,圍了一團,根本不準備讓自己活著出去。

  自己真沒想到低估了對方,區區一個宋朝女土匪,居然能如此清晰地瞭解到西夏國內的政治變局。梁乙逋一死,居然取消了交易。難道他們認死了梁乙逋不成?誰的錢不是錢?還是他們覺得梁太后一方此來是不懷好意?準備先下手為強?但是現在沒時間尋找答案了,現在最要緊的是衝出去。

  唐雲抬腳狠狠踹翻一個衝上來的馬賊,手中長刀一送,插進了他的胸膛。旁邊的衛士卻是一聲慘叫,被一枝流箭射中眼睛,當場斃命。

  同來的都是西夏精兵,善於弓馬,事起倉促之下,先是被一陣亂箭射倒了數人,接著就被四面的伏兵貼了上來,大多數人來不及取弓箭,只好拔出腰刀貼身肉搏。顯然對方的戰術極有針對性,就是讓你來不及射箭。

  而近身肉搏,這些馬賊武藝力氣著實不凡,片刻之下,西夏士兵雖然放倒了一片,但是自己也倒下一小半。而剩下的總算搶了弓箭在手,四下裡射住陣腳,總算逼退了馬賊。

  但是人數上居絕對劣勢,而對方剛才表現的都是非常不怕死,這仗怎麼看怎麼沒希望贏。對方若是存心不想讓他們活著離開,就是拼人命也能把他們全都拼光。唐雲一邊指揮殘兵擺成圓陣,那些金珠寶貝都不要了,盾牌護住外圍,慢慢往前移動。而馬賊們居然也是舉著盾牌,後面是弓弩手,緩緩的圍著他們,顯然是等他們陣型散亂的那一刻。

  「唐大人,怎麼這時變了王八了?當年唐大人在折太尉賬下,與西賊折衝廝殺,斬了多少夏狗的人頭,何等英雄了得,如今降了西賊賣了祖宗,如何連這點血勇也沒了!」

  「殺絕了這幫夏狗!」

  「狗西賊,今日爺爺捉了你,扒皮點天燈!」周圍的馬賊們頓時大聲鼓噪起來。

  孫二娘此刻手持大盾,舉著一張弩,哈哈大笑。唐雲知道她是在故意擾亂軍心,但是偏生無法可想。

  「孫二娘!你不也是賣了祖宗的人嗎?你劫了宋朝的軍綱,又來賣於外國,你又算什麼英雄豪傑?」

  「哈哈哈哈!奴家只是個女人,不是英雄豪傑!來!」說著一揮手,周圍的馬賊們頓時嗷嗷亂叫,數十張弓努舉了起來,只待一聲令下,便要亂箭齊發,然後便是決定性的一次衝擊,定要徹底衝破這些夏兵的小小圓陣。一個粗豪的巨漢僧人,身穿暢懷僧袍,滿胸黑毛,手持的大禪杖怕不有五六十斤重,正是這些馬賊們的頭領,越眾而出,立於高坡之上。

  「孩兒們,於洒家殺……啊!」

  狂野的粗吼聲只響了一半,突然沉寂。

  所有的馬賊都震驚的看著他們的首領胸口透出的那一枝血淋淋的鐵箭頭,和不遠處冒出的那大群步騎人馬,為首的一人胯下高頭大馬,姿態雄壯,手中的大弓還沒放下。

  好快的箭,剛剛聽到金風的嘯聲,箭已透胸。

  這距離有三百步?

  這等強弓!這等神箭!

  接著如雨般的亂箭便劈頭蓋臉的落下,那弓手催馬前衝,手中連連發箭,馬賊們接二連三的倒下。接著身後密密麻麻冒出來無數人馬,步兵騎手一躍而起,潮水般的圍了上來。

  孫二娘大驚失色,萬沒料到自己完美的計策居然出現如此變故。這些人是哪裡來的?怎麼自己事先撒出去的探子沒有一個回報的。這麼多人說到眼前就到眼前,神兵天降不成?莫非是西夏狗賊將計就計?但是再看為首的那員大將衣甲分明是宋朝的服色,再仔細看,突然想起此人的身份。

  是那姓何的武官!河東第一神箭。當年蘇延福就折在他的手上!

  當年他一個人單槍匹馬殺退遼軍,神箭威震敵膽!

  孫二娘在想起此人的瞬間就知道大事不妙,此時她的腦子裡只剩下了一個詞:快跑!

  眼見首領突然間轉身上馬狂逃,剩下的群賊認出來來的竟然是大宋的官兵,頓時心中大亂,再看為首的那員官爺勇不可擋,頓時群情慌亂,不再抵抗只是一窩蜂的四散潰逃。然而左右也相繼響起喊殺之聲,大批兵馬漫山遍野的冒出,顯然對方已經不動聲色的展開了包圍。

  但是孫二娘的馬顯然是橫山藩馬,極善山地奔馳,居然在包圍合攏之前給她衝了出去!宋軍也被這女悍匪的亡命勁頭所驚訝,大叫大嚷的堵截,一隊人追了過去。

  但是剩下的,卻沒有這般好命了。在官兵的圍殺下,馬賊和西夏士兵頓時傷亡慘重,個個被亂箭射的有如刺蝟一般,屍體橫七豎八躺了一地。

  唐雲本來自以為必死,結果半路殺出一彪人馬,群賊們倒先亂了起來,雖是不知來者為誰,但是顯然這是個逃生機會。

  趁此機會他大吼:「孩兒們,快撤!接著撒腿就跑,身邊的士卒們立刻跟著他一起衝出了山口。然而剛跑出山口沒多遠,身邊的人便紛紛中箭倒下,有的兩三個人竟然被一枝箭穿了身子。唐雲下的頭皮發麻,心中大呼這世上竟有如此駭人聽聞的箭法,回頭再看,卻見一員大將穿著宋朝武官的衣甲,縱馬已經追過來了。左右開弓之下,不論是馬賊還是西夏兵,莫不應弦而倒。

  宋朝竟也有如此梟悍的猛將!?

  這人手中的弓竟似閻王手中的勾魂牌,取人性命如割草。給他盯上可不得了!唐雲奪過一匹馬,打馬如飛,身邊的部下們也是心驚肉跳的根本不敢和對方照面。然而跑出去沒多遠,唐雲發覺身邊已經沒人了,再看二十餘人全都被那廝射倒在地,自己已成光桿司令。

  糟了!死亡的恐懼瞬時籠罩心頭!

  接著他感覺時間彷彿停滯了一樣,天地之間似乎變得寂靜無聲,那種玄妙的感覺只是持續了剎那,接著他彷彿下意識的馬上一擰身子,手中的腰刀化作一道白虹練光,然後被一道孤雁般的驚雷擊的粉碎,唐雲張嘴吐了一口血,身子彷彿被那道驚雷的巨力狠狠推了一下,便是有硬氣功護體也讓他眼前發黑,五臟六腑都晃了三晃,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他身後追著的武官驚訝的咦了一聲。

  他自幼拜名師習武,苦練弓箭,藝成後從軍報國,軍中號稱河東第一弓,沙場之上少有敵手,便是整個大宋來說也是數一數二的神箭手。他只記得兩年前有個遼國的武官躲過了他的一招「鷹沖」,後來被他一記「雕射」擊落下馬。

  沒想到今天一個西夏武官竟又能接住他的一招「雁落」,這等神速之箭勢能擊鐵裂石,憑借人力能接住,萬中無一。

  高手!

  高手遇見高手確實是令人興奮之事,武官心中也起了爭雄鬥狠的念頭。既然能接住某家的「雁落」,便看你有沒有命接的住某家的絕招。

  他深吸一口氣,三石大強弓張起,雕翎箭搭上,弓程滿月。衣袍無風自動,狂飆平地而起,浩瀚天地之間,除了那張大弓之外再無旁物,鯤鵬振翅,扶搖直上橫絕萬里,那橫越時空的罡鋒銳氣,已經凝聚到了那一點寒芒尖鋒。

  鯤鵬殺!

  然而此時童貫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何將軍!那點子跑了!何將軍請快發兵去追!」

  武官一皺眉,心中暗罵廢物,怎麼連個女人都抓不住。注視著唐雲趴在馬背上沒命奔逃的身影,不屑的哼了一聲,收起弓箭:「西賊之中倒是也有豪傑,此時殺你,勝之不武,待到來日沙場重逢,再讓你吃這一箭吧。」

  說完轉回身,忽哨一聲,帶著馬隊衝著孫二娘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