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令徒的約定是安全出城後方給解藥,如今約定未達成,當然沒解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啊。」
趙無恤話裡好整以暇,心中卻思量現今之局如何脫身。
「哼!」
繞是邁克里長居高位積下了好氣量,如今也有些忍耐不住,然而事關弗雷德的性命,他又不得不忍下。他有不得以的苦衷。弗雷德表面是最不成器的徒弟,實際卻是他的私生子。不論如何不堪,他都割捨不了父子情。如果對方以其他方式挾制,他都不怕,唯用毒無可預料。法師和巫醫雖有辦法解毒,但他不敢冒險。他昔年行走大陸,見過許多無解之毒。
「你以為出了城就能逃掉嗎?」
他不想輕易表態,溫言反擊道。
「能不能逃掉是我們的問題,這跟令徒的約定無關。」
趙無恤對邁克裡鬆口的態度感到蹊蹺,繼續不搵不火地道。
「如果現在交出解藥,我可以繞你們不死。」
邁克裡轉而提出雙贏的解決方案。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啊!」
趙無恤感歎道。他已經察覺到弗雷德是個很重要的棋子。最起碼這個沒多大本事的傢伙很得武師大人看重。
「擅闖王子府,辱我小徒,想就這麼算了嗎?」
邁克裡並不想全面退縮。
「其他罪責不管,得到解藥的唯一方式就是完成諾言,讓我們安全出城。」
趙無恤說到安全時著重一頓。他的解決方案又繞了回來,也是要看清邁克裡對弗雷德的重視程度。
邁克裡又是冷哼一聲,瞧往阿里扎。他這番動作表情無疑已經表明態度,剩下的要看府邸的主人三王子。
阿里扎本來很高興邁克裡出面。有武師在,對面的大膽賊人還不手到擒來。尤其對方開始時言語裡還辱及邁克裡。要知道武師脾氣相當不好,絕不會讓此種人好過。
他以為可輕鬆看戲,卻想不到沒談幾句竟成如今局面。他知道弗雷德深得武師寵愛。可沒想到邁克裡看重到如此程度。現在是奪位的關鍵時刻,邁克裡地支持具有決定性的作用。為幾個隨手可得的女奴,不值冒開罪的危險。可是他嚥不下這口氣。被人闖入府中,搶走女奴,還禮送出去,傳出去會讓他臉面全無。
「老師,大主教就在城中,另外還有王國名醫,不論弗雷德中何毒,都應該有法可解。」
他曾求學武技於邁克裡。所以執弟子禮。
邁克裡聽之有些躊躇。
趙無恤呵呵一笑,引回阿里扎和邁克裡的注意,「提醒王子一下,弗雷德所中之毒是我綜合幾種劇毒配製,普天之下,除我之外,無人可解。王子若有信心。可以賭一賭。」
阿里扎聞言露出怒容。這是赤裸裸的威脅。
邁克裡心中一歎。他何嘗不知阿里扎所言的人物,可是不敢賭啊。賭注是他兒子的性命,輸了根本沒機會返本。
「你現在過去,讓他們好好檢查下,」
趙無恤指著弗雷德道。他決定再加一把火。邁克裡是王國武師,地位超然。絕不可能有放不開手腳的事。如今退縮,這番顧慮重重。只能說明弗雷德對武師非常重要,遠超他們一行所犯之事。
「我?」
弗雷德驚詫莫名,不知趙無恤何意。
「沒錯,去讓他們檢查,看看能不能查出我所下何毒!」
趙無恤自傲地道。
阿里扎和邁克裡見對方如此囂張,心中都叫不妙。
弗雷德也想知道自己所中之毒有沒有趙無恤說的誇張,遂快步來到邁克裡身邊。
武師和阿里扎屬下地法師立刻忙著檢查。他們詢問弗雷德的情況。
趙無恤心中偷笑。現在由不得邁克裡不信。弗雷德確實吃了藥,這是無可質疑的事實。他們絕檢查不出來什麼。因為給弗雷德吃的根本就不是毒藥。他們就算再疑惑,就算懷疑是詐。也不得不當真。
他為加深邁克裡的懷疑,繼續添料道:「此藥最大的特點是無影無形,七天之內,弗雷德和常人無異,七天到後,七竅流血而死。如果你們能查出此毒,我立刻投降。」
他話裡帶著囂張,讓對方聽不出一絲破綻。
邁克裡和法師檢查過後,一無所獲。弗雷德的身體很好。他自己也沒感到不適。他們心中確實懷疑,竟有如此匪夷所思地毒藥。然而又不得不信。尤其邁克裡,見過能人異士無數。深知伽瑪大陸說不清的事很多,更是信了九成。
「弗雷德,請回來吧。」
趙無恤微微有些得意地道。能詐住武師邁克裡絕對是意料之外的事。他事先沒料到會遇到武師,更想不到武師如此好相與。本以為會有一場不知勝負的血戰,沒想到轉機出現在弗雷德身上。沒宰掉此人真是萬幸啊。這傢伙不會是簡單的劣徒。當然,他無論如何也猜不到弗雷德會是邁克裡的私生子。
「老師?」
弗雷德可憐巴巴地詢問邁克裡地意思。他服過藥,又見邁克裡沒有檢查出毒藥,對趙無恤的話深信不疑。他知道自己地小命有邁克裡決定,趕緊賣乖。
「去吧。」
邁克裡無奈道。他這一回只能吃癟。不過敢威脅他的人,都已經不存在。眼前謀害他兒子的人,更不會有好結果。他確認拿到解藥後,會讓他們後悔。他已經做出決定,又恢復往日的威嚴。
阿里扎見到武師看過來的眼神,情知邁克裡已經答應。他也只有退縮。不過看來武師真的發怒了。既然如此,對方絕不會有好果子吃,而且就算到城外,他也可以讓對方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老師,還是弗雷德的安危重要。」
他藉機賣乖道。有弗雷德這層事,武師必然會完全支持他。這也算意外之喜。如此想來,眼前幾個擅闖府邸的人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
「我答應你。」
邁克裡朗聲道。
「這樣才對嘛,大家和和氣氣多好。」
趙無恤眉開眼笑。
「你最好老實點。不要騙我。」
邁克裡冷冷地道。
「放心,你非不仁,我自不會無義,閣下如此配合,我當然不會做小人。實話告訴你,解藥就在我身上。」
趙無恤斂下笑容,道:「不過你就算拿到也沒用。」
邁克裡倏然一驚。他見對方答應乾脆,確實有過此想法。只不過看對方太自信,沒敢冒險。
「此毒不僅要解藥,更要特殊的解毒方法。除我外,無人知道。」
趙無恤斜瞧了弗雷德一眼,道:「只服解藥,一點用沒有。」
邁克裡眼中閃過一絲陰毒。對面地傢伙確實狡詐。
阿里扎驚異之餘,心生覬覦之心。如果有趙無恤所言之毒,他能做點以前無法做的事。
「請讓路吧。」
趙無恤見王子和武師已經沒有異議,遂不再耽擱。
阿里扎揮揮手。屬下即刻退回大街。
「我們之間保持二十米的距離比較好,這樣免得讓外人生疑。」
趙無恤帶諸女跟著走。
阿里扎繼續帶人後退,讓出府前空地。
諸女緊張地跟著趙無恤離府,往南行。
邁克裡和阿里扎旋即帶人跟上。他們到遵守諾言,在二十餘米外吊著。這點距離對武師來講,根本無所謂。
三方各有心思。都小心翼翼地行進。
趙無恤憑借地是藏在城外的風吼獸。王子和武師絕對不會料到。有風吼獸,諸女方有機會逃命。那時。他無後顧之憂,就算邁克裡身為武師,他照應不懼,更非無一戰之力。這一切的前提是出城,否則很難帶諸女逃出去。
阿里扎暗暗派人,準備調動騎兵圍殺趙無恤等人。這點不用武師吩咐,是必然要做的。
邁克裡則自持蔑視人間的武技。只要弗雷德安全,他有信心毀滅阻擋的一切。大陸唯有另七位武師可堪一戰,餘者皆不足慮。
曼蘇裡城內本來就很緊張。趙無恤一行和後面王子等人組成的大隊伍自然引起不少人注意。不過有王子和武師在。到也沒有麻煩上門。
「等會聽到我地命令,立刻騎風吼獸往東南跑,如果失散,就到迷途森林會合。」
趙無恤暗暗告訴諸女。
「你想做什麼?」
克裡斯蒂娜緊張地問。
「我們今天把武師大人惹毛了,他待會肯定翻臉,我要阻上一阻。」
趙無恤輕巧巧地道。
「這怎麼能行。」
克裡斯蒂娜急道。
「這太危險了。」
梅琳接道。
其餘諸女焦急之色皆現與臉上,態度與冰火玫瑰無二。
「這是唯一的辦法。」
趙無恤又玩笑道:「怎麼,不相信我地本事。」
「我知道你厲害,但是對方不僅是邁克裡一人,他身後還有高手無數。」
克裡斯蒂娜忙道。
「好啦。」
趙無恤阻止後面要跟著勸解地諸女。道:「打不打得過邁克裡要戰過才知道,不過我想逃。他們人再多也沒用。」
「可是。」
克裡斯蒂娜又想再說。
「沒有可是。」
趙無恤打斷道:「只要你們安全,我無後顧之憂,就不會有危險。你們若逃不了,我再厲害也無從發揮。」
諸女聽此,也知是事實。她們是累贅,無從可辯。
「還有你們也不一定能輕鬆,我能對付邁克裡,對付不了所有人。」
趙無恤又告誡道。
「放心吧,若無武師在,其餘人,我們還不怕。」
梅琳自信地道。
趙無恤沒有再言。兩個大師級武士加神聖法師加精靈法師,四人的實力足以橫行天下。若非還要照顧三個小女孩。就算在王府翻臉,他們也未嘗沒有逃走機會。
「哥哥,你要小心啊。」
艾蜜麗一直被梅琳領著。她已清楚事情原委,深知一切都因救自己而起。她對僅相處很短的時間,卻付出巨大恩情的趙無恤太感激了。這些付出無法回報,她唯有化成一絲真心,保佑趙無恤無恙。
「我不會有事,你們要更加小心。」
趙無恤自信地道。
「我也跟阿姨學了些本事。會幫姐姐的。」
艾蜜麗攥緊小手道。
「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嗎?」
趙無恤想及曾傳授給艾蜜麗「清身訣」遂問道。
「記得,我每天都修煉,現在進展很大。」
艾蜜麗認真的道。
「等此事後,我檢查你地進境,如果合格,我收你做徒弟,傳授你更高深地武功。」
趙無恤道肯定地道。
「謝謝哥哥,」
艾蜜麗露出欣喜之色,又接著道:「謝謝師傅哥哥。」
「小丫頭。」
趙無恤笑笑而過。
四女卻無喜色。她們擔心地瞧著趙無恤。鳳目中飽含深情。
三位夫人不提,連雪莉爾也同樣的眼神,那種濃濃地化不開的關心讓趙無恤心中溫暖。他不由重重地看她一眼,目光大有深意。
雪莉爾即刻有了反應,俏臉沒來由地一紅。她現在心中複雜著呢。
「待會小心點,你是四人中最弱的,多照顧三個小姑娘。讓其他人騰出手應付敵人。」
趙無恤用傳音入密對雪莉爾道。
「嗯。」
雪莉爾本能出聲答應。
梅琳、克裡斯蒂娜和凱瑟琳詫異地直瞧雪莉爾,不明白她嗯什麼。
雪莉爾見三女如此反應,即刻醒悟過來,適才趙無恤的話如在耳旁講,顯然用了「傳音入密」神功。想到他單獨私密地關心,不禁偷瞧他一眼。
梅琳、克裡斯蒂娜和凱瑟琳看到雪莉爾瞧趙無恤。心有所悟。
雪莉爾發現自己行為敗露,更加不好意思。若非現在情形不對。她必然要逃掉。
梅琳和克裡斯蒂娜趙無恤一眼,沒有多表示。
凱瑟琳和姐姐心靈相通,從姐姐異樣地眼神裡讀出比梅琳和克裡斯蒂娜更多的東西。
「姐姐原來並不是像表面看起來那樣不喜歡老公啊。」
她心中忖度著送給雪莉爾一個瞭解地眼神。
雪莉爾此時唯有把注意力放到後面亦步亦趨地敵人身上。她現在可應付不了有了男人後再不知羞恥為何物的聰慧妹妹。
凱瑟琳唯有把視線轉到趙無恤身上,做凶悍模樣。
趙無恤淡淡一笑,反露出得意。
五人間的曖昧僅是小插曲。大家還得繼續面對後面地壓力。
出城門,南行數里,到行人偏少的地方。此時大道兩邊有一片密林。趙無恤來時騎乘的風吼獸就藏在裡面。他止住諸女,轉過身。
「你最好不要多說話,」
他對弗雷德道:「只要我們安全。給你的解藥和解毒方法就不會有錯。」
弗雷德知道他們在此藏有風吼獸,這算是目前唯一的不利處。
「沒問題。」
弗雷德答應地很乾脆。對他來講,保住小命再說。報仇是以後的事。
邁克裡和阿里扎正納悶趙無恤等人要走到何時,見他們停下,遂止住部屬。
「可以把弗雷德放回來了吧。」
邁克裡揚聲道:「你們已經安全出城。」
他彷彿印證趙無恤地話般,著重點出安全兩字。
「當然。」
趙無恤笑著拍拍弗雷德地肩膀,道:「回去,上你師傅那邊吧。」
弗雷德聽話地乖乖跑回去。現在還不到他囂張的時候。
「進樹林。」
趙無恤吩咐諸女道。
「你小心點。」
諸女齊齊離開大路,迅速穿進旁邊密林。要保命只有一個快字。
「解藥和解毒方法呢。」
邁克裡又問。他不僅對諸女的入林不在意,心中還嗤之以鼻。這片樹林佔地有限。對方若打著借此逃匿,就錯了。阿里扎已經備下數百匹駿馬。單等拿到解藥就動手。到時圍住這片樹林非常輕鬆。
「接著。」
趙無恤輕輕擲出一物。
邁克裡探手接下。定眼一看,是個普通瓷瓶,打開後,看到裡面有幾顆藥丸。
趙無恤趁邁克裡檢查的功夫,向樹林裡諸女傳聲道:「走!」
諸女都已騎上風吼獸,其中克裡斯蒂娜和雪莉爾各帶一名女奴,梅琳帶艾蜜麗,凱瑟琳獨騎。克裡斯蒂娜和雪莉爾沒怎麼騎過風吼獸,此時卻顧不得了。凱瑟琳善近戰,負責游動阻敵。梅琳有弓箭神技,遠射支援。兩位法師是受保護動物。
她們聽到趙無恤的命令,齊打風吼獸。
風吼獸吃痛,叫了一聲,猛地竄出,越過低矮的灌木,穿過樹林縫隙,躍上大路。
邁克裡和阿里扎聽到獸嘶已知不妙,待看到躍出地風吼獸,情知棋差一著。阿里扎安排的伏兵是騎軍,速度遠遠不及風吼獸。尤其現在對方先跑,他們還得等拿到解毒方法才能行動。唯一地萬幸是,雖跑了七個,但趙無恤沒走。抓住此人,能解大半氣。
「解毒方法呢?」
邁克裡此刻反倒沉住氣,朗聲道:「你地人都逃了,該說了吧。」
阿里扎心中卻不爽。他恨趙無恤,更沒忘被救出的美人。適才出城地路上,已經知道艾蜜麗和兩個女奴被救。兩個女奴就罷了,艾蜜麗可是他平生僅見的幾位美人之一。初遇就驚為天人。本來想憑著自己王子的身份,小美人還不主動投懷送抱。可沒想到對方根本無視他許下的王后身份。他氣惱下,派弗雷德把人擄來。
可惜就在他要享受的當夜,傳來父王病重的消息。他只能急趕回來,讓手下把人慢慢送來。他回到國都後,一直忙著聯絡大臣,爭奪王位,沒時間享受美人。直到今天,美人就要脫離懷抱,他怎能不惱。前面邁克裡說話,他暗中下達命令,攔住逃離地四騎。之前為保險,在城外安排了一隊騎兵。卻沒料到對方藏有風吼獸,現在能不能抓住人要看運氣了。
四匹風吼獸放開腳步,奔馳而去。
「服下此藥後,還需在泥地掘個洞穴,全身埋在其中,只露口鼻呼吸,每日埋六個時辰,共須掩埋七天,便無後患。」
趙無恤放下心,緩緩道出解毒辦法。他不能殺弗雷德,也不想讓其好過。毒藥雖然沒有,但是活罪要好好受受。
邁克裡聽到如此匪夷所思的解毒方法,心下信了大半,又暗自慶幸沒有擅動刀兵,否則弗雷德恐怕真沒得救。他把藥交給弗雷德,道:「快回我府後花園解毒。」
「是,老師。」
弗雷德急惶惶往回奔。
趙無恤好整以暇地看著,沒有任何表示。諸女已逃,他能放開手腳與武師邁克裡大戰,不必著急。
「你不逃嗎?」
邁克裡奇怪地問道。
「逃?」
趙無恤搖搖頭,道:「我想走,沒人能攔。」
他睥睨地掃視邁克裡,戰意陡升,一股無形之力如狂濤捲向敵人。
以邁克裡為首的眾武士立刻感覺道一股厚重的壓力。這是如大山傾塌,讓人無法抵禦的精神之力,是高手特有的能力。邁克裡心中一凜,知道自己低估了眼前狡詐的對手。
不過武師之名豈是浪得。他鬥氣運轉,輕鬆接下大部壓力。阿里扎等武士齊齊鬆口氣。他們都沒想到對方如此強悍,單憑戰意已讓人吃不消。
「你是何人?」
邁克裡喝道。他感覺到對方戰意不減反增,竟能抗住他的反擊。如此牛人,絕非無名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