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後,林玄言講完了自己的故事。
季嬋溪靠在牆上,半寐著眼,夜色裡,那如雪的髮帶帶著溫柔的光。
遲了片刻,她才反應過來,摸了摸額前的髮絲,望向林玄言,瞳孔中微有惺忪睡意。
「講完了?」
林玄言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
季嬋溪哦了一聲,便靠著牆睡著了。
林玄言輕輕歎息,心想自己說的故事就這麼無聊嗎?
他看著少女睡夢中安靜的側臉,忽然有些擔心,如果此刻陸嘉靜忽然進來,那他自己該如何解釋呢?
一夜無事。
季嬋溪醒來之後看著林玄言,認真地說了句不好意思,然後離開。
林玄言看著那扇被她帶上的門,忽然想到,昨晚陸嘉靜會不會已經來過了呢?
只是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又或許只是他多想了。
這些天陸嘉靜的青蓮道法修行正到了最緊要的關頭,想要突破可能需要靜修數月之久。
而這段時間,季嬋溪經常來看他。
與美麗的少女待在一起總能消遣一些鬱鬱之心。
而林玄言有時也會問出自己的疑惑:「我說話真的很無聊?」
「嗯。」
「那你為什麼還總來?」
季嬋溪想了想,認真回答道:「關愛殘疾人。」
「……哦」
於是他們繼續開始無聲的發呆。
林玄言覺得有些尷尬,便問:「兩個人發呆比一個人發呆更有意思?」
季嬋溪白了他一眼,道:「我在修行。」
林玄言不解道:「你身上明明沒有法力的波動啊?」
季嬋溪道:「和你呆在一起便是修行。」
林玄言心中微動,難掩微笑道:「季姑娘你……」
季嬋溪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你是我的心魔,我在礪心。」
林玄言問:「你想要能泰然自處地站在我面前對嗎?」
季嬋溪道:「你現在手無縛雞之力……不對,你現在根本沒有手,我自然不會有什麼心障。只是我希望你哪天出來,我能在那一天贏過你。」
林玄言無奈道:「可是只要我能出來,我便是通聖。」
季嬋溪歎息道:「這正是我的心魔所在。」
林玄言問:「你遇到了瓶頸?」
季嬋溪仰起頭,視線卻似跳開了這片空間,望見了更遠的地方:「我見不到那道門檻。」
林玄言知道,這或許是這位天才少女在修道路上的第一次迷茫。
他甚至有些內疚。
如果沒有他,她的修道之路或許會順風順水,然後成為流傳百世的傳奇。
林玄言道:「你道心不靜。」
這自然是一句廢話,但季嬋溪卻認真地想了一會。
她忽然轉頭望向林玄言,神色幽寂,她舉起單掌,橫放在林玄言的脖頸處,輕輕地做了個抹脖的姿勢。
林玄言不敢動彈,那一刻他感覺尖銳的冷,甚至不敢確定她會不會真的對著自己的脖子砍下來。
片刻之後,季嬋溪挪開了手,幽幽歎息。
「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就這樣殺了你,我會不會就可以看見那道檻。」
林玄言問:「所以我在你面前,就像是一塊鮮肉?你必須無時無刻地克制自己對麼?」
季嬋溪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林玄言誠懇勸說道:「我很難殺的,我是劍靈,這幅只是肉身,即使肉身被砍得七零八落,我依舊能以靈態存在,尋找下一幅肉身。」
季嬋溪想了想,道:「我很擅長拘靈。」
林玄言道:「即使你修為更高一層,最多只能束縛住我,無法殺死我。」
季嬋溪忽然眨了眨眼,問:「那我是不是可以殺死你,然後給你找一副少女的肉身?」
林玄言一怔,可憐兮兮地望著季嬋溪:「我們有話好好說。」
季嬋溪唉了一聲,屈著雙腿,一手抱著膝蓋,一手支著下巴,蹙著漆黑細長的眉毛,水靈的眸子裡卻是煩悶之色。
林玄言道:「從來沒有哪位修道者規定過,修行往上走必須要滅情絕性的,曾經有許多修行者,在瓶頸處停滯了許多年,最後忍無可忍,殺光了父母妻女恩師同門,最後也沒能邁過那道坎,反而走火入魔遭了天誅。」
季嬋溪嗯了一聲,「我知道的。」
沉默片刻,她轉過頭望向林玄言,看著他的眼,微倦道:「再給我講講故事吧。」
林玄言道:「可上次我便已經講完了啊。」
季嬋溪道:「你活了這麼多年,應該見過很多故事吧?隨便講講,什麼都行。」
林玄言想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季嬋溪揪著他的耳朵,眨了眨眼,道:「你要是不說話,我就一根一根地拔你頭髮。」
林玄言無奈地歎息一聲,緩緩開口:「大約在三萬年前,那時候天下分為四個世界……」
季嬋溪重新靠在牆上,抱著膝蓋安靜地聽著,微明的光裡,她的容顏靜謐得像是流落此間的精靈。
林玄言能看見少女清澈眸子裡深深的倦意。
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姑娘。
聽著聽著,季嬋溪的腦袋微微側了一些,又靠著牆睡著了。
此後的日子裡,季嬋溪常來他的房間裡,三言兩語地說說話,她睏倦的時候便逼著林玄言講故事,林玄言開始還有些心理負擔,後來便沒有壓力了,因為他知道無論自己講的是什麼,反正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漸入夢中。
某一日,林玄言繼續給少女講著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太虛宗有一個女子,名叫陸仙雨,她通博萬法,學貫古今,但是……」
他感覺少女又睡著了,說話聲音便輕了些。
少女卻忽然睜開了眼,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認真道:「這個三天前你講過了,想矇混過關?」
林玄言劇震:「原來你在聽啊。」
少女不說話,狠狠地擰了擰他的耳朵,然後繼續閉上眼。
林玄言騰不出手去揉一揉自己被捏得通紅的耳朵,他看著季嬋溪,輕聲道:「現在外面應該是很大的雪了吧。」
「嗯。」
「想出去看看嗎?」
「我只想修行。」
「那樣會很無趣。」
「不用你管。」
又是沉默。
林玄言道:「還要繼續聽故事嗎?」
季嬋溪搖搖頭:「不想了,我困了。」
林玄言也覺得睏倦了,便也閉上了眼。
許久之後,他身子微動,睜開眼,正好看到季嬋溪輕輕搖著季嬋溪的身子。
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有事?」
季嬋溪看著他,神色難得地有些平靜溫和。
林玄言有些不適應地看著她,問道:「出事了?」
季嬋溪搖搖頭,認真道:「林玄言,新年好。」
……
「新年快樂呀。」
昏沉的夜色裡,無數煙火驀然炸開,綻放在無邊無際的夜色裡。
如怒濤裡狂亂升騰起的一萬隻七彩水母。
一聲孤單的鶴唳劃過天空。
無數人抬頭,望著夜色裡白鶴模糊的影子,想起了那個仙人騎鶴的傳說,都合十雙手默默禱告。
盤膝而坐的少女坐在最前方,紫發隨風飄搖。
她身後坐著兩個少女,披著雪絨大氅,她們俯身望著燈火瑰麗的人間,那種恍如隔世的悸動竟讓她們有些落淚的衝動。
仙鶴越飛越遠,越過了繁盛的人間煙火,一直來到荒涼偏僻的邊境小國。
仙鶴停在了某座古城外,少女與之揮別。
「蘇姐姐,我們要去哪裡?」陸雨柔對著手心哈著氣。
蘇鈴殊走在最前方,漆黑的夜色裡唯有沙沙的踩雪聲。
「你們還有想去的地方嗎?」蘇鈴殊問。
這些天,蘇鈴殊帶著她們走遍了大江南北,去看這三千年來變幻的滄海桑田,轉眼便是一個月。
陸雨柔和趙溪晴思緒了片刻,都搖了搖頭。
趙溪晴問:「那我們要回家嗎?」
蘇鈴殊點頭道:「過年自然應該回家。」
趙溪晴不解道:「那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蘇鈴殊回過頭,是時,一簇寂寞的煙火在荒涼的小城炸開,綻放著廉價的美,蘇鈴殊的瞳孔卻被這煙火照亮了,她眨了眨眼,微笑道:「我的家在那裡啊。」
她伸手指向了北方。
蘇鈴殊看著兩個疑惑的少女,問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陸雨柔笑道:「蘇姐姐是我們的老師啊。」
蘇鈴殊搖頭道:「我是你們師父夏淺斟的分魂,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便是少時的她。」
兩位少女雖然對這個傳聞有所耳聞,但是親耳聽到依舊覺得震驚無語。
蘇鈴殊繼續問:「你知道夏淺斟少時最大的願望是什麼嗎?」
不等少女說話,她便自問自答道:「她小時候最大的夢想,便是帶著凋敝的繡衣族走出荒山,去尋找一片新的家園。」
新年裡,少女滿臉微笑又滿臉淚水。
「這也是我如今的夢想,我知道五百年過去了,但是因為我是少時的她的緣故,我無法壓抑我的想法,所以我時常會想,會不會雖然過去了這麼多年,我的族人依然在某個地方過著艱苦的生活,依然在等著他們族長的女兒帶著她們走出去呢?」
「半年前,北域徹底亂了,我的道心越發難以寧靜,所以我一定要去看看。」
「北域是妖怪們的地盤。你們害怕嗎?」蘇鈴殊問。
陸雨柔和趙溪晴對著她跪下行禮,「弟子願意陪著蘇姐姐出生入死。」
蘇鈴殊微笑著為她們撫頂,道:「新年好。」
……
昏暗的房間裡,陸嘉靜睜開眼,她眉心前的青蓮綻出六十餘片花瓣,璨若翡翠。
陸嘉靜看著那朵青蓮,青蓮也微微地照拂著她的眉目。
她吐了口氣,神思清明,修為更上一樓,已然來到了化境的中期,按如今的速度,不出數年便有可能達到化境巔峰,窺視到那道她曾經以為一輩子無法觸及的門檻。
她有些難以抑制的喜悅。
出了門,她看到門外那道牆上已然多了九十餘道劃痕,她才驚覺自己已經閉關三個多月了。
將林玄言冷落了三個月,她有些愧疚,一出關便來到了林玄言的門口,想給他一個驚喜。
然後她聽到了房間裡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有些生氣。
她斂住了氣息站在門外,聽著房間內少年少女的對話。
「新年有什麼願望嗎?」林玄言問。
季嬋溪理所當然道:「自然是得道。」
林玄言道:「沒意思。」
季嬋溪問:「那你呢?」
林玄言道:「我的願望是以後你對我溫柔點,別捏我耳朵了。」
季嬋溪冷笑了一聲。
只是林玄言不知道,這話落在陸嘉靜的耳朵裡便顯得有些曖昧,站在門外的女子更生氣了。
季嬋溪道:「放心,來年我大部分時間應該都在修行。」
林玄言隨口道:「嗯,加油。」
季嬋溪道:「其實我沒什麼信心。」
林玄言道:「這樣不像你。」
季嬋溪問:「那怎樣像我?」
林玄言道:「其實以前我一直有些害怕你。」
季嬋溪問:「為什麼?」
林玄言道:「那天,就是試道大會結束那天,你對我造成了很大的陰影。」
季嬋溪回想起那一天,「我那天穿得很漂亮對吧?」
林玄言點點頭。
季嬋溪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既然我那麼漂亮,又是主動送上門,你當時怎麼忍住的?」
林玄言道:「你是在誇我定力好麼……」
季嬋溪問:「只是定力?」
林玄言靈機一動,道:「其實你可以再試一次,我體悟一下再告訴你答案。」
季嬋溪問:「像那天那樣?」
林玄言道:「如果可以自然最好。」
季嬋溪冷哼道:「我又不是傻子,憑什麼要給你佔便宜?」
林玄言道:「我可以給你講講我這幾千年來對鬼修的所見所得,或許對你的修行會有幫助。」
季嬋溪笑了起來:「你這是要和我交易?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不正經的劍靈?」
林玄言看著身上的劍繭,唉聲歎氣道:「所以我正在變成人呀,我也很懷念以前那個清心寡慾的自己啊。」
季嬋溪冷笑道:「你這樣陸宮主知道嗎?」
林玄言道:「陸姐姐當然不知道,她在閉關呢。」
這一刻,門被推開了。
陸嘉靜走了進來,單手叉腰冷冷地看著林玄言。
林玄言看著逆光走來的窈窕女子,冷冰冰的目光一如薄冰,少年如墜冰窖。
「陸姐姐,你聽我解釋。」
陸嘉靜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眸子瞇得細長著看著他,幽幽道:「出關出得早不如出的巧,對吧?」
林玄言道:「陸姐姐,今天可是新年,不宜生氣。」
陸嘉靜道:「我再閉關半年你是不是要和別人雙宿雙飛了啊?」
林玄言義正言辭道:「當然不會。」
「嗯?是嗎?」
「嗯……半年根本不夠我出繭的。」
「你找死啊。」陸嘉靜擰著他的耳朵,將他的腦袋微微拎離床面。「是我年紀太大了,你不喜歡了?喜歡人家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了?」
林玄言道:「陸姐姐當然是最好的。」
陸嘉靜看了季嬋溪一眼,季嬋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是清白的。
「你上次是不是還說想要三妻四妾十個八個?」陸嘉靜問。
林玄言道:「那是玩笑話。當不得真。」
「玩笑話?」陸嘉靜冷笑道:「是啊,年輕漂亮的小姑娘誰不喜歡呢?」
說著,她一把抓住了季嬋溪的手,道:「走,季姑娘,我陪你過年。」
林玄言問:「那我呢?」
陸嘉靜冷冷道:「關小黑屋,關一年。」
林玄言大驚失色:「靜兒饒命啊!」
陸嘉靜不理他的求饒,任性地握著季嬋溪的手,攬起腿彎將她橫抱了起來,季嬋溪嗯哼了一聲,今天她也有些莫名的心虛,便也沒有掙扎什麼,反而反手摟住了陸嘉靜的脖子。
門砰得一聲關上了,小屋一片漆黑。
……
三天之後,門才再次被推開。
林玄言一臉憔悴地看著來者,不等陸嘉靜說話,他便道:「靜兒,我真的知錯了,以後我一定勤勉修行,心無旁騖,對那季大小姐敬而遠之,好不好?」
陸嘉靜拍了拍他的臉,問:「你是不是真的喜歡她?」
林玄言道:「我與她最多只是朋友。」
陸嘉靜道:「其實我理解,只要是人就會喜歡沾花惹草。」
林玄言道:「我是劍靈。」
他又補充了一句:「陸姐姐的專屬劍靈……」
陸嘉靜彈了彈他的額頭,道:「你是不是因為困在這裡才這麼說的?」
林玄言道:「當然不是。」
陸嘉靜唉了一聲:「以前你還是劍靈的話,我覺得你的話能信,現在你慢慢變成人了,人的話真的還能信嗎?」
林玄言問:「我們才三個月沒見,陸姐姐就不相信我了嗎?」
陸嘉靜惱怒道:「你也知道才三個月?三個月就讓我撞見你調戲其他小姑娘了?」
林玄言自知理虧,道:「我知錯了,可終日被困在這裡不能動彈,真的很枯燥啊,我也只是和她隨口開開玩笑。」
陸嘉靜不理會他的說辭,問:「那一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林玄言裝傻道:「哪天?」
陸嘉靜瞪了他一眼:「你真想被關一年小黑屋?」
林玄言言簡意賅道:「那天其實沒什麼,就是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來到我房間裡,說試道大會上我讓了她,她不想欠我,要讓我睡她,然後她把我按在床上,一件件地脫衣服,換做其他人在季嬋溪這等美人的誘惑下肯定把持不住了,但是美人在懷我依舊坐懷不亂,最後她知難而退,走了。」
陸嘉靜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問:「那要是換做是我呢?」
林玄言道:「你不坐懷,我就已經亂了。」
林玄言補充道:「而且那時候我還不認識靜兒,那時我尚能如此,如今認識了靜兒自然可以做的更好。」
陸嘉靜氣笑了,自然不信他的鬼話,但還是揉了揉他的臉,無奈道:「那下不為例吧。」
林玄言再次深感被束縛住的無力,他乖乖點頭,心中想的卻是竟然敢關我整整三天,等我出去了一定要都討回來。
陸嘉靜看著他有些可憐的臉,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低下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
日子又變得清靜了起來。
季嬋溪偶爾會來像他詢問一些關於修行的問題,他也將萬年來的所見所得說與她聽,陸嘉靜依舊勤勉修行,等待著下一個修行關隘的到來。
林玄言慢慢煉化著身上的劍繭。
那是他的鞘,他一直期待著自己出鞘那日,人劍合一,一步直入通聖,鋒芒便是世間最銳不可當。
北府枯燥,陸嘉靜偶爾也會將那些壁畫點睛,使她們重新活過來,帶來給林玄言唱歌舞劍一番,那是這枯燥的北府裡難得的生趣。
只可惜那些壁畫女子只能聽懂指令,無法交流。應該只是封印了她們生前的幾縷片魂。
新年的那段日子,他們都住在一個屋子裡,季嬋溪與陸嘉靜同床,少女每日枕著陸嘉靜軟軟的胸脯睡覺,這一直讓林玄言羨慕不已。
而陸嘉靜對於這個清冷少女也有種與生俱來的寵溺,也時常將她摟在懷裡揉著嬌軀。
少女對於她的撫摸不算喜歡但看著每日把她當枕頭的份上也不抗拒,在陸嘉靜走後她便將這份氣撒在林玄言頭上。
而她的修行一直不算順利,鬼道終究只是小道,那些可以當做參考的前輩一個個都是不得好死的大魔頭,對她沒什麼參考價值。
靜修半個月之後,她道心終於稍稍平靜了一些。
只是想與林玄言去說一些修行感悟的時候,林玄言卻劈頭蓋臉地說了句:「你的路走窄了。」
季嬋溪有些生氣,道:「我知道鬼道在你們眼中終究是小道。」
林玄言道:「這個世上從沒有什麼小道大道之分,我曾見過一個平凡的僧人,在古廟掃地七十餘年,七十年如一日,除了掃地之外再不做其他事,最後卻掃出了一個金剛不壞的通聖境界。」
季嬋溪懶得追究故事的真實性,問:「你想說什麼?」
林玄言道:「鬼道真正修的,不是陰邪,不是修羅,而是生與死之間的大喜與大悲,若能得悟,便可超脫。」
季嬋溪如有所悟,繼續問:「生死喜什麼?悲什麼?」
林玄言道:「喜悲不是重點,重點是那個大字。」
季嬋溪道:「生死自然都是大事。」
林玄言道:「生與死都具有必然性,既然是必然之事,便不算大事,你需要體悟的不是生死本身,而是其間所展露的脈絡,意義,或者道的本身。」
季嬋溪不再說話,她閉上眼,若有所悟。片刻之後睜開,瞳孔中依舊有微微的迷茫。
但她還是說了聲謝謝。
她忽然有些想南卿姐姐,如果有她在,自己如今也不至於徘徊不前如此之久。
只是不知道如今南海局勢如何了,南卿姐姐曾與她講的那個天魔吞月的傳說也不知是不是已經發生了。
季嬋溪離開之後,便去到了陸嘉靜的房間。
她一到陸嘉靜的房間便坐到了她的床上,習慣性地脫下自己的外衫掛在一邊,然後環腰抱住陸嘉靜,側靨貼在她的後背上,難得地露出一些小女兒的情態。
原本靜坐的陸嘉靜睜開眼,問道:「他說什麼了?解答了你的疑問了嗎?」
季嬋溪道:「說了些故弄玄虛的話。」
陸嘉靜揉了揉她的頭:「心亂的話就好好休息幾日吧。」
季嬋溪嗯了一聲,雙手搭在陸嘉靜的肩膀上,忽然捏住了她的衣襟,順著香肩向兩側扯下,陸嘉靜香肩裸露,鎖骨分明,她也已習慣了這些,並不避諱,任由季嬋溪解開自己的羅衫衣帶,只是微笑道:「季妹妹別欺負姐姐了。」
季嬋溪努了努嘴,面無表情道:「是陸宮主又想要了。」
陸嘉靜俏臉微紅,嘴硬道:「別胡說。」
季嬋溪道:「以前我聽閣裡的人說過,再高傲的女人,只要用對了手段,就能調教得服服帖帖的。」
陸嘉靜微微推開她,有些惱道:「你小小年紀都記些什麼?」
季嬋溪不理會她,已然解開了她的外衫,衣裳落下的那一刻,高聳的嫩乳如玉兔一般彈出,陸嘉靜嬌呼著橫臂攔在了胸前。
陸嘉靜看著她,問:「你真當姐姐好欺負?」
季嬋溪看著她,心想你被我弄得求饒了那麼多次,還不好欺負?
陸嘉靜能看出她的意思,她反身按住了季嬋溪的肩膀,將她壓在身下,反而開始扒她的衣服。
季嬋溪掙脫不得,便腦袋前探,一下含住了陸嘉靜的一顆嫣紅乳珠,用牙齒輕輕咬住。
陸嘉靜嬌吟一聲,一下扯去了她的黑裙,少女同樣發育得姣好,玉乳豐嫩如春筍,雖不如陸嘉靜那般波瀾壯闊,卻也隱約有了一手難覆的趨勢了。
床上,兩個大美人又撕打在了一起。
而躺在隔壁的林玄言不一會兒便聽到了隔牆傳來的嬌呼呻吟聲,他聽得心癢難耐,腦補著一牆之隔的香艷場景,根本無心修煉。
他只好不停地勸自己,雖然自己可能要辛苦好幾年,但是這些年受的憋屈到時候一定可以加倍討回來。
……
時間便這樣過著,北府之外陽光漸盛海風更暖,轉眼又是春去夏至。
這半年間,蘇鈴殊帶著兩位女弟子走過了北域的很多地方,如今北域很亂,但是憑借她們的修為能威脅到她們的也不過屈指可數的幾位妖王。
半年裡,她大致摸清楚了北域的局勢。
妖尊被鎮壓已經成了群妖相信的事實,楚將明代妖尊坐鎮界望山,對於局勢穩定起了不小的作用,但是他終究沒有那種可挽狂瀾的妖力,反叛四起,許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有心無力。
而半年前,北域卻又來了一尊大妖,那尊大妖並沒有像其他妖怪一樣趁著妖尊被鎮壓而趁機拉攏造反,反而幫助楚將明穩定北域局勢,而他的妖力甚至更在楚將明之上,親手殺掉了許多不服氣的大妖。
但饒是如此,北域依舊暗流湧動。
但是蘇鈴殊並不關心這些,半年裡,她以那座繡衣族的古城為中心,走過了許多的地方。卻依然得不到族人的消息。
她想,或許族人早在數百年前便死在了連綿荒山之中。
而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讓自己死心,並非是真正想要救他們於水火的慈悲。
陸雨柔和趙溪晴自然都不喜歡這個妖魔橫行的世界,她們好幾次暗示自己想要回去的心意,卻都沒有得到蘇鈴殊的回答。
數次之後,她們便也死心了。
「再找半年吧,若再沒有半點線索我們就回去。」
終於有一天蘇鈴殊主動對她們說。
兩位少女自然喜不自勝,卻不敢表現出來。
蘇鈴殊又道:「這些天你們呆在這裡,不要隨便出去,我要去一個地方,可能需要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陸雨柔問:「老師要去哪裡?」
蘇鈴殊並未隱瞞:「界望山妖尊宮,我去見一下楚將明,借一樣東西。」
趙溪晴道:「為何不讓我們陪同,若有危險我們也好照應。」
蘇鈴殊直截了當道:「你們太弱了,照應不了什麼。」
「哦……」
蘇鈴殊摸了摸少女的頭,微笑道:「好好看家,等我回來。」
……
北府的牆壁上,自然也多了數百道刻痕。
某一日林玄言與陸嘉靜靜坐閒聊之時,久未出現的季嬋溪忽然推開了門,她神色有些憔悴,短髮裁得凌亂,臉上卻難得地掛著清美笑意。
陸嘉靜自然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氣息,知道她終於走過了一個修行路上難行的關隘,由衷欣慰道:「真好。」
林玄言看著她,也道:「真好。」
季嬋溪挑眉問道:「哪裡好?」
陸嘉靜道:「季妹妹此刻神骨清明,自然已勘破心障更進一步,當然很好。」
季嬋溪便望向了林玄言。
林玄言一本正經道:「身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