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掩面嗚嗚哭了一陣,埋首在張紅菱的柔軟酥胸中灑下一片不要錢的熱淚,袁忠義覺得戲份已經做足,便咬牙切齒擦去淚痕,憤憤問道:「你們兩個都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張紅菱輕柔撫摸著他的後背,小心掩飾著心中的得意,柔聲道:「你走了沒幾天,白蓮姐姐身子就虛了,我將她接到咱們府裡,之後就一直在這兒照料,等你回來,可不知道那邊都出了什麼事。」
張白蓮歎道:「我去弔唁時,找師姐們問過,可誰也說不清到底出了什麼事。本來說是含蕊身體虧虛太過,想用藥滋補,拚命給你生個娃娃,不料藥性過烈,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但後來林香袖出面檢舉,說賀仙澄用了她自己調製的猛藥,故意為含蕊替換了鎮痛用的普通麻心丸,導致藥性攻心。許門主親自查驗之後,出手將賀仙澄打傷,關入房中交給多名弟子輪流看守。險些……就要當場清理門戶。」
袁忠義沉吟片刻,疑惑道:「許門主為何沒有動手?賀仙澄若是如此惡毒,這種蛇蠍美人,豈能留在世上!」
張紅菱幫腔道:「就是,她連你如此鍾愛的女子,自家師妹都能下手毒殺,咱們袁家可不能讓她繼續禍害下去。」
張白蓮毒性被功力鎮壓下去,身上總算有了些力氣,挪一挪屁股,坐在床邊道:「許門主說是賀仙澄與你有婚約,不能你不在的時候就將她處死,但我覺得,另有別的緣故。」
張紅菱馬上便脆生生道:「還不是她有個好堂兄,湊巧到了茂林。」
「她堂兄?」袁忠義仔細思索一番,想起賀仙澄似乎提過,恍然道,「愴然獨行賀伯玉到了?」
「嗯,頂著個西南四劍仙的名頭,許門主也只能把他當作貴賓。真不知道他有什麼好得意的,李少陵不還是一樣被一箭射死。」張紅菱憤憤講道,「袁郎,我看就是那個賀伯玉包庇,你武功應該不輸給他,一定要給含蕊姐姐討個公道!」
嘖,這聲含蕊姐姐叫得到挺親熱,不知道的還以為真是好姊妹呢。說白了,不過是覺得有了個好機會,借刀殺人罷了。
袁忠義並不說破,順水推舟做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沉聲道:「紅菱,你在這裡照顧好白蓮,許門主她們,可還在將軍府?」
「嗯,飛仙門後面來的那些,都住進去了。可不少人呢。」
「我這就過去。」袁忠義抬手揉了揉眼,看似擦淚,實則運出幾分內息,將眸子周圍血絲激粗,造成雙目通紅悲憤至極的假象。
這裡距離將軍府極近,袁忠義展開輕功大步狂奔,轉眼就到了門外。
衛士都已認得這位少年名俠,也都知道他與飛仙門之間的事,並不攔阻,只是齊聲高喊:「袁少俠歸來,速速來人迎候!」
兩個丫鬟一溜小跑迎出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飛仙門的女弟子。
那兩個女弟子裝束熟悉,模樣卻眼生得很,看來是後頭才來的增援。
袁忠義跟著她們往許天蓉那裡趕去,路上旁敲側擊打探幾句,無奈兩個少女年紀不大嘴巴卻很緊,分毫不露口風。
不多時,他便看到了守在門外神情頗為忐忑的林香袖。
「見過師姐夫。姐夫如此模樣,想必……是已知道了吧。」林香袖神情黯然,頗為哀婉道,「還請姐夫節哀,包師姐她……走得並不痛苦。」
袁忠義胸膛欺負,劇烈喘息,緊要牙關用力點了點頭,才道:「含蕊……的靈位呢?」
「暫且供在師父住處,姐夫這邊請。」
袁忠義跟她進去,許天蓉仍在內室,廳堂供桌後,端端正正擺著一塊靈牌,上書「飛仙門弟子包氏含蕊之靈位」。
袁忠義大戶出身,一眼便望出這些江湖人不拘小節慣了,牌位也是胡亂湊字,狗屁不通。但此時此刻,不是指出這些不足的時候,便往前一撲,雙手扶桌,以額觸案,淒厲呼喊道:「含蕊……含蕊——!」
「智信,人死不能復生,如今天氣炎熱,屍身不能久存。你是含蕊認定的夫君,我特地為你留了一塊空靈牌,看你……是不是願意做他的陽上人。」許天蓉立於內室門口,語調哀戚,柔聲問道。
「多謝真人成全,含蕊離世,這牌位……自當由我來立!」
包含蕊孤苦無依,也沒得生辰八字,袁忠義拿過牌位,噙著熱淚拿過筆墨,一揮而就,寫下「先室包氏閨名含蕊生西之蓮位,陽上人,夫袁忠義。」
他雙手捧住靈牌,跪地向許天蓉叩首,道:「真人,含蕊已是我袁家亡妻,還請真人允諾,讓我帶含蕊回去,供奉於佛堂,日夜香火,不敢斷絕。」
許天蓉眼眶泛紅,道:「香袖,你與智信走一趟,將你師姐的靈位……送去夫家吧。」
她長歎一聲,抬手扶額,顫聲道:「智信,我知道你有很多事要問,香袖會告訴你的。此事是她發現,我近日心力交瘁,你就……先向她打聽吧。」
「是。」袁忠義含恨起身,手捧靈位,大步向外走去。
林香袖倒也乖覺,跟出門外,就輕聲細語講了起來。
原來此事說早倒也並不算早,發生的時候,西南一線的探子已經回報了不少好消息,都是在說袁忠義神勇無敵,單槍匹馬攪得蠱宗人心惶惶潰不成軍。
包含蕊連日服用補藥滋養,甚至不惜下了些會折壽的猛藥,就是想培養陰宮,將來好為袁忠義留下一男半女,也算死而無憾。
可其中有些藥性極烈,適逢包含蕊來了月事,痛苦不堪,整晚哀鳴難以入眠。
賀仙澄於心不忍,主動說起要用麻心丸為她鎮痛。
起初效果頗佳,包含蕊安靜下來不再鬧騰,但沒兩天,林香袖就發現,賀仙澄為包含蕊用的麻心丸,並非單純口服,而是配合著熏烤煙霧。她偷出殘餘送給門主檢驗,才發現那藥並非飛仙門此前所用的方子。
許天蓉連夜過去質問,賀仙澄卻推說一概不知。他們進去檢驗,就見包含蕊氣若游絲,唇角溢血。許天蓉急忙運功幫忙療傷,卻為時已晚。
賀仙澄出言狡辯,許天蓉哪裡肯信,將她打傷捉去,召集趕來的師姐妹,聯合審問。
最後斷定她是因妒生恨,決定暗暗下藥殺人,只是礙於賀伯玉已到,又有一個未婚夫正在外奔波,為國盡忠,便只將她關押看守起來,等待最後定奪。
前因後果瞭解一番,袁忠義濃眉微皺,緩緩道:「林師妹,此事……你不覺得有些蹊蹺麼?」
林香袖一怔,明眸半抬,奇道:「哪裡蹊蹺?」
「於情,仙澄與含蕊一起經過患難,師出同門,有張紅菱這個平妻在,她們倆不是該一心對外麼?於理,仙澄是大,含蕊是小,仙澄身子康健結實,養兒育女無憂,含蕊虧虛得很,吃了那麼多補藥,都未必能有一兒半女,仙澄除掉她,能有什麼好處?」袁忠義邁入府中,命令下人收拾佛堂,今後除非死光,否則絕不准斷了主母的香火。
過去將牌位擺放妥當,拉過蒲團跪下叩首,等到起身,袁忠義帶著林香袖走到院中,皺眉道:「林師妹,這裡頭的異樣,許真人就不曾留意到麼?」
林香袖略一思忖,輕聲道:「師父應該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才會格外仔細盤問。不過關起來賀仙澄後,師父也對我說過,說賀仙澄自幼就非善類,心機深沉,為謀利益不擇手段。此前師父還當她只會為了家國大義才會佈置陰謀,沒想到她對同門師妹,共奉一夫的姐妹,也能下陰毒手段。師父覺得之前失算,對你不住,才會有些愧疚,不願面對姐夫你。想來,咱們都被賀仙澄給騙了。」
林香袖已經不再稱呼賀仙澄師姐,可見飛仙門內對這罪人的態度算是大局已定。
袁忠義點了點頭,故意做出滿面恨意,道:「好,那就讓我見見賀仙澄,讓我問問她,為何要如此心如蛇蠍!」
林香袖快步領路,口中道:「我們關著她,本就是留給姐夫你做最後決定。不過你這會兒要見她,恐怕還要一個人點頭才行。他擔心你怒火攻心傷他堂妹,已經在將軍府守了好些天。」
那說的自然便是賀伯玉。
袁忠義見到賀伯玉的時候,暗暗吃了一驚。
堂妹生死難料,西南戰事又風起雲湧,不論私利還是大義,都該是他正頭疼的時候。
可這位自號愴然獨行的劍仙,正在院子裡調戲丫鬟。
茂林連年戰亂,那丫鬟模樣還算標緻,身子骨也凹凸有致,必定早已不是處子,袁忠義體內陰元充沛,便懶得在此類女子身上多生枝節。
可賀伯玉興致不錯,正將那丫鬟摟在懷中,親臉摸手,滿面堆笑。
看模樣,真不覺得他有多擔心自家堂妹。
是胸有成竹麼?
袁忠義略一沉吟,將神情調整成略帶怒氣的哀傷,大步走過去,一拱手道:「在下袁忠義,見過賀兄。」
賀伯玉側目一瞥,在懷中丫鬟肉墩墩的屁股上捏了一把,將她推開,擺手道:「去忙吧,莫要妨礙本公子同妹夫說話。」
袁忠義心中微感訝異,傳聞中西南四劍仙都是些大氣穩重的俠義之士,就是偶有放浪形骸之舉,也不曾聽過誰在女色上有什麼劣跡。
「智信啊,」賀伯玉笑嘻嘻站起,在他肩上一搭,道,「我妹妹說了不少你的事,我相信,你是聰明人,不會跟那幫瘋婆子一樣,冤枉我家仙澄的,對吧?」
袁忠義暗暗皺眉,隱隱覺得不對,口中道:「賀兄,冤枉不冤枉,並非隻言片語可以表明,不知能否行個方便,讓我去見見仙澄,問清其中的來龍去脈?」
「換了旁人,那我是一定要戒備三分,可妹夫你又不是什麼外人,去吧去吧。」賀伯玉哈哈笑道,「不過妹夫你和仙澄單獨相處孤男寡女,千萬留意不要乾柴烈火情意綿綿才好。」
袁忠義望著他肩後佩劍,忽然覺得那裡不太對勁。
杜太白,李少陵,平時都不會把劍背在身後。頂級劍客,任何情況都要讓劍柄在自己最順手的位置。
他皺眉道:「賀兄,你這把劍……背在後面,會不會不太方便?」
賀伯玉也皺起眉頭,道:「哎,此地又不是什麼危機四伏之處,我與剛才那位小妹相談甚歡,豈能讓劍柄硌到佳人。」
林香袖並未跟進來,飛仙門看守此地的弟子也都在院外,袁忠義本還以為這賀伯玉不是什麼善類,可實際接觸之後,倒覺得和曾經的自己頗為投緣似的。
此時不宜深究,他一拱手,道:「有勞賀兄費心,我這就去看望仙澄了。」
「你去你去,這裡有我守著,沒人敢給你們小兩口搗亂。」
這腔調中透出一股猥褻之意,讓袁忠義心中更覺不妙,暗想該不會是哪個擅長易容的淫賊到了,假扮成賀伯玉的模樣,將賀仙澄染指了吧?
那他這一趟滅蠱宗、收聖女、虐蠱師的成就感,當下就要大打折扣。
他加快幾步,敲了敲門,高聲道:「仙澄,你在裡面麼?」
喀拉一聲,門閂抬起,吱呀打開,賀仙澄略顯憔悴的蒼白面孔出現在縫隙之中,看見是他,總算浮現一絲喜色,向後讓開,如釋重負道:「智信,你總算回來了。你若再耽擱幾天,我……怕是頂不住了。」
袁忠義邁進門檻,逕直走去內室,坐在床邊。
賀仙澄上好門閂,蓮步輕移跟進,拉過梳妝鏡前的凳子,緩緩坐下,幽幽歎了口氣。
他沉默片刻,緩緩道:「你不覺得……該對我有個交代麼?」
賀仙澄微微抬眼,輕聲道:「智信,你不必這麼詐我,我看得出,你並沒相信許天蓉她們的蠢話。」
他冷笑一聲,道:「可含蕊死了。我相信哪一邊,就看你到底怎麼說了。」
賀仙澄眉心微蹙,道:「包含蕊對你能有多重要,你對外人演戲也就是了,對我何必還裝出這副長情模樣。先不說包含蕊並非我所殺,就算這次她沒事,將來等她累贅時,我一樣會為你解決這個麻煩。」
「你這話說的,倒讓我有幾分相信,含蕊的確是你下毒害死的。」
賀仙澄略顯焦躁,道:「你就算動動腦子,也該知道含蕊是我拿來對付張紅菱的最佳人選,我巴不得靈丹妙藥養壯了她,給你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叫張紅菱頭疼去。」
「情理的事情,對常人興許有用,對你……明人不說暗話,仙澄,你是用常理能猜度的人麼?」
賀仙澄長長出了口氣,雙肩略垮,道:「這不可能是我幹的。」
「願聞其詳。」
「包含蕊死於強效麻心丸過量。智信,我手上那瓶強效麻心丸,已經在你身上了。」她淡淡道,「我總算知道為何師父一心想要將我名正言順除掉,原來,強效麻心丸的事……她早就察覺了。這一手連環計,用的當真是老辣。」
「怎麼講?」
「我此前是門主繼任者的最佳人選,飛仙門上下都清楚得很,如果師父那時出手,最惹人懷疑的就是她。她正當壯年,如今飛仙門漸漸做大,她怎麼捨得拱手讓人。」
賀仙澄壓低聲音,顯然擔心隔牆有耳,飛快講述道:「所以一發現你這個變數,她就想出了之後的連環計。先將我拿來與大安搶人,令我有了婚約,從此再無染指飛仙門門主位子的可能,那麼此後我就算出了什麼事,她也沒有算計我的動機。」
「可她想必也知道我對飛仙門不會死心,強效麻心丸何等好用,她煉藥多年豈會不知。恰好包含蕊體弱,明面上在你心中又是極為重要。那麼,她動用強效麻心丸,經林香袖之手嫁禍於我。明裡,包含蕊是我照顧,林香袖又是人證,我難辭其咎。暗裡,真要調查下去,強效麻心丸的事敗露,這藥此前唯獨我一個人能煉出,師父只要咬死不承認,那我就是跳進江裡,也洗不清一身的冤屈。」
她神情頗為難過,低頭道:「只可惜她千算萬算,唯獨漏了一樁,我與你合謀之時,已將手頭的強效麻心丸,都交了出去。也虧我命不該絕,機緣巧合到了救星,讓我能堅持等到你回來這裡,聽我自證清白。」
「外頭那個,不是你自己請來的保鏢?」
賀仙澄譏誚一笑,道:「那若真是我堂兄,我早請他為我把事情鬧大了。」
「那果然不是賀伯玉?」
她點了點頭,「那是蓮峰春紅柳鍾隱,西南有名的淫賊,易容改扮極其精通。他多半是此前與我堂兄湊巧碰到,跟著記下模樣,改頭換面,過來……想打我的主意。」
「你是如何識破的?」袁忠義皺眉道,「其他人為何看不出來?」
「我堂兄自號愴然獨行,平素就不愛與人交際,我師門中也沒幾個真與他多說過幾句話的。靠臉騙過他們,自然不難。」賀仙澄似乎還心有餘悸,輕聲道,「但我與堂兄見面,從來都有暗語互對,這人只是想來伺機偷我的身子,三言兩語,就全是破綻。我知道他是個假貨,但當時孤立無援,唯恐師父打著清理門戶的旗號殺人滅口,就只好與他辛苦周旋,將他當作真貨,說些好聽話兒哄著他,竭力自保。他晚上來探過我三次,智信……不瞞你說,我從被關到這兒,就沒睡過一個整覺,有點風吹草動,就要醒轉弄出聲響,把淫賊嚇退。我……真不知道還能堅持幾天。」
袁忠義沉思片刻,照說,賀仙澄的言辭,才算是符合情理。可正像他之前所說,這女人,並不能用常理猜度。
「仙澄,眼下這情況,就算我相信你說的,咱們好像也沒有破局良策啊。」他倒要看看,賀仙澄會不會露出馬腳,「我與含蕊的事人盡皆知,為了你一面之詞主張徹查,對我的名聲,顯然多有不利。」
他緩緩站起,面上沒有任何神情,淡淡道:「許真人造成的這個局面,對我而言,於情於理,最好的應對方式,都是順水推舟,怒而將你殺死在這屋中。我手腳足夠麻利的話,將你先姦後殺,也未嘗不可。」
眼中閃過一絲狠戾,他沉聲道:「如此一來,沒人知道我的底細,我也就沒了後顧之憂,不是更好?」
賀仙澄面色如常,並未有幾分驚慌,道:「我並不是你的後顧之憂。這一點,我很早就已對你表明。你殺了我,飛仙門的一切,都將與你漸行漸遠。我能幫你得到的,一定會讓你覺得值得。」
袁忠義微微頷首,道:「好,那如果我把寶押在你身上,你倒是說說,咱們該怎麼做?」
賀仙澄略一猶豫,輕聲道:「若要按我的計劃,茂林郡不是久留之地,你最好裝做極其憤怒的樣子,主張帶我回飛仙門,在那邊對全部飛仙門弟子公佈我的罪行,再當眾處死,以儆傚尤。我師父想必不會反對。」
「然後呢?」
「那淫賊沒有得手,自然會要求隨行。有這麼一個方便的嫁禍對象,智信,該怎麼做,難道還要我教麼?」她眸中寒光流轉,道,「你此行拿到多少蠱宗的寶貝,我不問。我相信那足夠對付許天蓉她們。此次上一代的門人來了不少,那些師伯師叔,出嫁的未出嫁的,都還徐娘半老,姿色猶存,你若有興趣,不妨一網打盡。只要最後留下柳鍾隱的人皮面具等東西做證據,將他毀屍滅跡,飛仙門最有資歷的便是我,其餘弟子還不知道茂林發生的事,我趕回去將強效麻心丸所需的東西帶上,之後……飛仙門也就沒什麼再留著的價值了。你若喜歡好看的姑娘,我就幫你挑出些貌美的,為你圈養起來。強效麻心丸只要入了心,她們就再也不會反抗了。」
這幾乎已是攤牌。
賀仙澄似乎已被許天蓉逼入了絕境,所以她只能反戈一擊,心狠手辣。
這背後有什麼陰謀詭計,袁忠義其實並不太關心。
他更在意的,是兩條路各自能帶來的好處。
殺掉賀仙澄,死一個絕色佳人,換來一些背後的安全,和飛仙門門主的信任,若是將來關係穩定,娶一個模樣標緻的弟子作為小妾,興許還能隔三差五收到一些上好的藥物。
而若是按賀仙澄的打算來做,死一些半老徐娘,死十幾個年輕姑娘,其中最美的林香袖,比起賀仙澄也差了三分,都能先姦後殺,不需要太過心疼。至於之後,飛仙門是西南最有名的女子門派,標緻少女必定不少,強效麻心丸這東西拿來對付武林高手沒個屁用,但用來控制實力較差的部下,算是個好寶貝。真要將飛仙門連根拔除,那邊存放的頂級藥物,也落不進外人口袋。
當然,其中還有張紅菱這樣的變數。不過隨機應變,不也挺有趣的。
算來算去,他還是傾向於幫賀仙澄。
但話不能直接這麼說。
他閉目做出深思狀,等了片刻,緩緩開口道:「仙澄,相信哪一邊,對我來說其實都差不多。如今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人脈和名望,從這個角度看,其實幫你的話,我更虧些。當然,咱們這關係,按理說是不該斤斤計較的。可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你我的婚事,怕是沒指望了吧?」
賀仙澄心領神會,微笑道:「這個無妨,婚配這樣的虛名,我本也沒什麼興趣。不做你袁門賀氏,並不妨礙我作你袁忠義的女人。我雖不喜以色事人,但很多時候,我也很慶幸,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這世上做主的終究還是男人,生的美些,畢竟還是方便。」
「這種事,口說無憑。」
賀仙澄微微蹙眉,道:「可你是興師問罪來的,能在這裡呆多久?時間真長了,跟你一起來的不會起疑麼?」
袁忠義拿出撒賴口氣,道:「我也不是不能快些。這會兒其實正合適,你要是忍不住痛叫出來,我出去可以說沒忍住揍了你。」
賀仙澄輕輕歎了口氣,竟真的起身將腰帶一扯,卸下淡青留仙裙,鬆開褻褲繫繩,垂手捏住,往前挪了兩步,柔聲道:「智信,你若不會耽擱太久,那……便將我的童身取了去吧。痛我能忍住,你不必擔憂。」
她打量一圈,從枕畔取來一方帕子,坐下遞給他道:「不過留下落紅的話,林香袖帶人來打掃時恐怕會看出什麼,你用這帕子墊住,事畢帶走。」
袁忠義笑道:「是要我留個紀念麼?」
賀仙澄眼波微微一蕩,輕聲道:「你若不想留著,尋個地方丟了便是。女子貞操,本也是破了便不值錢的東西。」
袁忠義將帕子一攥,丟回給她,起身道:「那便暫且讓你繼續值錢著吧。免得你破落了,我再動別人的心思。等飛仙門的事情大局已定,我再讓你心甘情願好好伺候我。」
賀仙澄拾起裙子,雙手理順,莞爾一笑,道:「我不太會,到時還得你多加指點才好。」
袁忠義在門內醞釀片刻,整好情緒,扭臉皺眉問道:「外面那個淫賊,當真不必我處理一下?」
賀仙澄指了指隔壁,道:「你能幫我睡個整覺,那是再好不過。但此人還有用,當下殺不得。不如你說要盯著我,出發之前也住在這個院子裡。有什麼異動,你將他嚇走就是。擅長易容改扮的小賊,大都膽小得很,不禁嚇。真正靠武藝的淫賊,可不是這種做派。」
「好,那我就去催催許真人,咱們盡早出發。」
「對了,」賀仙澄在懷中一摸,掏出先前他留下那顆淨血丹,柔聲道,「飛仙門也有不少厲害毒物,這東西,你留著以防萬一吧。」
「不必。」袁忠義淡淡道,「我將蠱宗拆了個七零八落,蠱師、聖女一起殺了,想靠毒物害我,那是白日做夢。」
賀仙澄聞言微微一震,旋即綻開一個欣喜笑容,收回淨血丹,道:「看來我還是小瞧你了。智信,你如此進步神速,再過些日子,我怕是真的只能心甘情願做你背後的女人。」
「那再好不過。」他瞥她一眼,緩緩道,「我這人最看重的,就是心甘情願四個字。」
賀仙澄微笑道:「我倒覺得,還是有用更重要些。」
袁忠義不再多言,開門離去。
賀伯玉仍在院中坐著,遠遠瞥來一眼,遙遙抱拳。
袁忠義緩緩邁步,仔細端詳了他片刻,鑽過院門,讓林香袖領路,帶往許天蓉處。
他忽然生出一個念頭。
若是蓮峰春紅柳鍾隱易容改扮的時候總是這麼不謹慎小心,他是如何在西南武林不乏名俠的狀況下活到這會兒的?
一個能暗地跟蹤賀伯玉做出精巧易容的淫賊,會蠢到讓他這個素不相識的人也覺察出不對勁麼?
如此一來,此事就有兩種可能。
要麼,賀伯玉本就是這種私下放浪形骸的性子,柳鍾隱恰恰是為了不露破綻,才做得那麼明顯。
要麼,那其實並不是柳鍾隱,而是賀伯玉本尊。
可若是賀伯玉本尊,直接護住自己堂妹就是,何必還要大費周章,讓賀仙澄以為來的是個淫賊呢?或者說,又何必要讓賀仙澄在此事上隱瞞扯謊,留下致命破綻呢?
他踏出幾步,心底忽然一亮。
嫁禍!
如果沒有柳鍾隱這個身份存在,賀仙澄恐怕很難說動他直接對飛仙門門主出手。有了柳鍾隱,他袁忠義辦事就少了幾分顧忌。
恐怕賀仙澄早從包含蕊受淫辱的事情上就猜出,他喜歡將罪責推給旁人,才會有此一誘。
袁忠義心中暗忖,這要不是真的柳鍾隱,那賀仙澄真正想要的結局,會是什麼?
他樂陶陶用手上的邪蠱在路上襲擊了飛仙門的所有人,大肆蹂躪姦淫之後,去找賀伯玉,當那是個淫賊,準備出手殺死嫁禍……若他沒有防備,賀伯玉突然顯露真實武功,他豈不是要當場沒命?
如此一來,賀伯玉成了識破陰謀,為飛仙門諸女報仇,揭穿袁忠義真面目的英雄,賀仙澄便可將所有黑鍋往袁忠義身上一丟,順利執掌飛仙門!
袁忠義想到此處,後背一涼,暗道一聲好險,之前漏算了這個可能,真是不夠謹慎。
不過賀仙澄如果心機深沉到這等地步,那恐怕包含蕊,八成真是她殺的。
依她先前所說,許天蓉一旦離去,對飛仙門下手的機會便很難再等到。
而袁忠義並沒聽她的,在十天內趕回。
留下許天蓉的最好方法,就是製造一起叫她不得不等待於此的事端。
而強效麻心丸,他才不信賀仙澄只有十顆在身,真的全交給了他。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袁忠義繃著臉跟在林香袖身後,心中已在狂笑。
儘管還是推測,他卻更希望自己的推測就是真相。那樣的話,賀仙澄反而更有了叫他留在身邊合作的價值和興趣。
他很想看看,自己徹底征服她後,能得到什麼。
至於到底賀仙澄所說是真,還是他最後的推測命中,就等到塵埃落定,能確認那到底是柳鍾隱還是賀伯玉的時候,再看答案吧。
主意已定,袁忠義到許天蓉身前跪下痛哭,按照賀仙澄的計劃,裝作悲憤難忍,求許天蓉帶他們上飛仙門,當著所有弟子面清理門戶,以慰包含蕊在天之靈。
許天蓉勸說兩句,便歎息允下,修書數封,請茂林騎兵送往飛仙門支援的各處,令管事弟子十日之內回到白雲山,宣佈要事。
為了照顧飛仙門的聲望,此事在城內只說有所誤會,不再提及詳情,也不把賀仙澄講成罪人。
袁忠義早早做出鋪墊,告訴許天蓉,蠱宗此次受創極重,知道飛仙門在背後提供了幫助,可能會有瘋狂反撲,然後順理成章,把偽裝成蠱宗解毒丸的五顆醉蠱交給許天蓉,六顆迷心蠱交給林香袖,算是放下了釣大魚的長線。
自稱心情憤懣,需要冷靜一下,袁忠義策馬狂奔,往北騎去,在隱蔽處拴好馬匹,悄悄跳進籐花和雲霞的院子,仔細叮囑一番後續應該如何行動,往素娜嘴裡撒了泡尿,將兩個半推半就蠻女擺在一起,日了一個多時辰,盡興出精,一身輕鬆折返。
大安與蠻族的和談本也沒什麼誠意,戰端不久便可能再起,茂林郡的守軍神情,看著都凝重了許多。
這情形下聽說飛仙門的諸位仙姑要走,守將自然有些著急,親自登門挽留。
但許天蓉本就已經耽擱夠久,便只答應留下幾個門人協助處理城內疫病和傷病,去意已決。
袁忠義並不想帶著張家那倆義姐妹一起上路,畢竟此行要出大事,他不太願意讓大安義軍的人知曉。
張白蓮性子直率,頗識大體,聽說袁忠義是要去飛仙門處理私事,其中涉及門派臉面,不便參與,就不再強求,只是請袁忠義為她再發了些功,將毒性多鎮住些時日,約定之後在北方城鎮再會。
張紅菱卻極不情願。
她被賜婚背後隱藏的目的,就是與飛仙門賀仙澄一爭高下,拴住年輕英傑袁忠義的心。
此次賀仙澄犯下大錯,她心中竊喜,但也知道賀仙澄精明能幹,不敢就此大意。所以便想跟去白雲山,親眼看未婚平妻被當場處決,才能安心。
之後就算許天蓉還存著招攬的心思將女弟子安插過來,再怎麼說,也難拿到妻位。張紅菱大可以做出寬宏大量的姿態,賞一個如夫人的頭銜,安安穩穩做袁家主母。
袁忠義只得承諾,白雲山上一有結果,便飛鴿傳書,通知她自己下一站目的地,到時候勞煩她帶著張白蓮一起趕來,與他團聚。
一切安排妥當,他趕去將軍府,打著監視賀伯玉,免得他帶堂妹私逃的旗號,順利住進賀仙澄隔壁,等飛仙門眾人收拾行裝。
飛仙門儘是女子,時值亂世,多人一起出行,便不適合騎馬拋頭露面,免得惹來麻煩。
等到備足馬車,裝好吃喝,已是兩天之後。
這兩天袁忠義沒做別的,除了默默練功,就是找賀仙澄商談,將計劃一步步細化,順便觀察那個賀伯玉,想要提前瞭解一點虛實。
偏偏還不好分辨,賀伯玉行為怪異舉止輕浮,夜裡還真的嘗試潛入賀仙澄的房間,袁忠義將他嚇退之際,倒是看出他輕功十分不錯,像是淫賊應有的本事。
趁著賀伯玉遠逃,袁忠義還悄悄摸入他房中,沒想到,竟然真在床下找到了一些像是維持易容改扮所需的材料邊角。
他便又隱隱覺得,自己可能犯了先入為主的錯。他初見面便認定賀仙澄心機深沉精於算計,那麼一有疑點,便會懷疑她做了什麼手腳。
可實際上賀仙澄此前就被許天蓉算計,真論心機,怎麼也該是許天蓉那塊老薑更辣。
他自我警醒,不能全靠直覺,便智子疑鄰,辦出蠢事。
若是一人一騎,策馬疾奔,往白雲山不算路途遙遠。但若是女子們大都擠在馬車裡,僅有袁忠義和賀伯玉兩個男人騎馬左右跟隨,腳程便不會太快。
賀仙澄所坐的馬車,足足有三個前輩同在,六隻眼睛盯著。
其中有許天蓉嫁了人的師姐李行霜,師妹宋蘿,也有尚未嫁人,仍守著飛仙門的師姐田青芷。
加上與許天蓉同車的兩個出嫁師妹趙蜜、鄧攏翠,飛仙門能隨時召集的上一代高手,便算是集齊。
袁忠義暗暗估量,這幫人裡,武功能和許天蓉一較高下的,也就是那個不肯嫁人似乎還抱有什麼幻想的田青芷,會九霄心法的另一人便是她。
不過此人和許天蓉不合,將來隨機應變,保不準還能撈到些好處。
至於其餘美婦,對他而言就只是一些行走的元陰皮囊罷了。再怎麼風韻猶存,嫁人多年有兒有女,肏進去保不準都要漏風,哪裡比得了林香袖她們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屄兒定是緊嫩銷魂,值得一奸。
四輛馬車,不到二十人,夜裡只要謹慎一些,是能一次性全部解決的數量。
袁忠義騎在馬上隨口和賀伯玉閒聊,心裡已經在選擇最合適的下手良機。
不能太遠,否則蠱宗報復的借口便不那麼好使。
也不能太近,起碼要等茂林那些護送的騎兵撤回去。
頭一晚在一處鎮子落腳,袁忠義覺得時機不好,便安然入睡。
次日到了大城,許天蓉頗為大方帶著眾人住進客棧,也沒有下手機會。
等到七月二十七,下午才行了不到一個時辰,濃雲蔽日,悶雷滾滾,轉眼下起大雨,他們只得離開危險山道,辛苦兜轉良久,才找到一處荒棄村落,搬下行裝暫且住進了那些已經無人的廢屋。
袁忠義幫忙搬東西時張望一下環境,看向賀仙澄,對她使了個眼色。
不必再等了,就是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