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首 第一部 第18章 替老闆辦事,就是讓他無後顧之憂

  女孩說,如果先生覺得二百五這個數字不好,那就二百六。六六順,有六肯定是好數字。

  趙德良說,太貴,我買不起。

  女孩說,那你總該還一個價吧。

  趙德良說,一百。

  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三百塊錢就把自己賣一次,在趙德良看來,這性也太不值錢了。他原本就沒想過要購買對方的性,只是想借此機會,瞭解一下這個見不得光的行業。他之所以出價一百,是考慮到,價格低到了這種程度,根本沒可能成交。他想,自己咬定一個根本不可能成交的價格,最終談不成,女孩離開,而自己也省了麻煩。可他並不知道,性的買賣有很多種,既然是論次賣,那就像賣商品一樣,屬於零售。零售自然不論價,只要能賺到錢,正所謂薄利多銷。何況,還有更黑的門道,趙德良根本不清楚,不管你開的價多低,對方都答應,把你帶到某個地方,交易一旦完成,就不由你出價而由人家出價了。

  女孩說,做我們這行也辛苦,先生就多給點吧。

  趙德良根本就沒有想成交,怎麼可能多給?咬定一百,一分都不肯多給。

  女孩主動降價,從兩百六降到兩百,又降到一百八,再降到一百五。

  待她降到一百五時,趙德良開始有些擔心。她竟然肯降這麼多,說明一百還是可以成交的。如果女孩最終同意一百元成交,他不是陷入被動了?他想再次往下降,降到五十,肯定就不會成交了吧?於是,他報出了自己的第二個價,八十。

  女孩見他不僅不往上升,反而往下降,先是愣了一下,接著說,先生你真厲害。好,八十就八十,我賠本和你做生意。先生是現在就走嗎?

  趙德良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大吃一驚。說實在話,這一輩子,他還真沒感到有什麼問題讓自己棘手,也不覺得有什麼難題是自己處理不了的。可現在,面對這個做特種生意的女孩,他突然覺得麻煩來了。他不得不將自己扮成一個違背商場原則的人,立即說,不行,八十還是太貴了。五十。

  他是想女孩知難而退,自己好抽身而出。沒想到女孩卓然變色,伸出手在桌子上猛拍了一下,說,你什麼意思?你玩老娘呀?

  女孩這一拍桌子,驚動了旁邊的人,周圍幾桌,便朝這邊看過來,同時還有三個年輕人,快速地走過來,其中一個刁著香煙,人還沒過來,聲音已經過來了,問道,怎麼回事?

  女孩杏目圓睜,指著趙德良對那個刁香煙的男子說,華哥,這個老不死的不是東西,欺負我。

  華哥看了看趙德良,說,你都幾十歲的人了,怎麼欺負人家小姑娘?

  趙德良實在沒料到,事情竟然演變成了這樣,啞口無言。

  華哥又轉向女孩,問道,他怎麼欺負你了?你說,華哥替你做主。

  女孩將大致的經過說了一下,卻不說她開價三百,他第一次還價一百第二次還價八十。而是說她出價五百,他還價三百,第二次還價二百五,她答應了,他卻反悔了。

  華哥也不管事實怎樣,說既然答應了二百五,那就是二百五。現在只有兩條路,要麼和女孩去快樂,付二百五,要麼什麼都不做,答應給多少就給多少。

  趙德良雖然尷尬,卻也不害怕,憤怒地說,你要幹什麼?光天化日,你要搶錢嗎?

  華哥在當地可不是簡單的角色,他怕過誰?見這個老者不識相,當即抓住了他的胸,一下吐掉嘴裡的煙,眼睛睜得比牛眼還大,大聲說,怎麼了?老子給你理,你不要是吧?你不看看這是誰的地頭?

  趙德良暗吃了一驚,還真怕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給自己一巴掌。省委書記在自己的轄區內挨了打,傳出去,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了。他當即說,當然是共產黨的地頭。

  正鬧著的時候,徐雅宮趕來了。她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下子衝過來,伸手就抓住了華哥的手,她的力氣還真夠大的,一下子將華哥拉開,然後以自己的身子,擋在華哥和趙德良之間。同時,她嘴裡說,你們要幹什麼?你知道他是誰嗎?吃了豹子膽了,他是……

  趙德良意識到她有可能說出自己的身份。此時,周圍圍了很多民眾,那些人如果知道省委書記為了找小姐和人衝突,那可就麻煩了。趙德良連忙伸手拉了拉徐雅宮。

  還算好,徐雅宮腦子轉得雖然慢一點,卻一點都不笨,她迅速明白過來,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華哥見突然冒出一個美女替這個老者出頭,這個美女還真不是蓋的,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往這瀘原城裡一走,回頭率絕對漲停板。他當即說,喲喲喲,有美女替老東西出頭呀。那你說說,他是誰?說著,伸出一隻手,要來摸徐雅宮的臉。

  徐雅宮一把打開了他的手,迅速從自己的包裡翻出記者證,舉在他的面前,說,我是記者,你敢亂來?

  華哥見到她掏出的證件,頓時冷笑一聲,說,記者?我看看。說著,伸出手,將徐雅宮的記者證接了過去。他並沒有看記者證,而是迅速從塑料套裡面抽出了內頁,幾下就撕了,並且說,記者,嚇唬老子呀?以為老子沒見過記者?你這記者證是假的。

  唐小舟端著一盆田螺一盆炸小魚出來,見這裡圍了一大圈人,暗吃了一驚,迅速上前,扒開眾人鑽進來,將手裡的東西往桌上一放,立即說,怎麼回事?

  華哥怪腔怪調地說,喲,又從哪個B縫裡鑽出一個來了?想打架是不是?

  唐小舟雖然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卻也知道,面前這個人,一定是當地黑社會的頭子。任何黑社會,肯定是不可能獨立存在的,背後一定有人替他們撐腰。他陪著省委書記微服出訪,如果鬧出事來,自己還想在省委辦公廳呆下去?說不準會落下個大處分。現在,他必須不惜代價將這件事壓下去。他當即一臉的諂笑,伸手摟了華哥的腰,說,兄弟,別激動,和氣生財嘛。有什麼事,我來解決。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一邊將華哥往旁邊拉。

  兩人離開此處,到了賣煙酒的那個櫃檯前。唐小舟說,這位兄弟,實在對不起,我們是江南日報的,那位老者是我們報社的貴賓,從北京來的。他們可能不太瞭解當地的情況,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這裡給你賠不是。

  華哥雖然撕了徐雅宮的記者證,可記者的頭銜,他還是有點忌諱的。現在聽面前這個人又說是江南日報的,他便不可能完全當人家不存在了。但另一方面,他是在這裡吃飯的,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能服軟,便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唐小舟自然知道,他所說肯定不是真的,用腳都可以想明白,這夥人是黑社會的,那些小姐是被他們控制的,他們就靠這個賺錢。現在這種局面,鬧起來肯定對自己不利,無論如何,他得不惜一切代價平息事態。他賠著笑臉說,對不起,兄弟,實在對不起。我們那位朋友從北京來,對這裡的情況不是太熟悉,所以多有得罪。不怕告你,他是我們社長的朋友,如果真的鬧出什麼事,我回去向社長沒法交待。要不這樣好不好?我提兩個解決辦法,一,你說個數,我給你,我們以後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如果這樣不行,我們也可以在當地找幾個中間人,讓他們出來做個保人,宗盛瑤、董有志、文傑明,你看他們哪個出面更好一些?

  華哥看了他一眼,心中應該是暗自驚了一下。畢竟,唐小舟說出的,是瀘源市的一二三把手。當然,這三位領導的名字是公開的,誰都可以說出來。因此他說,你威脅我嗎?

  唐小舟連忙說,不是不是,你誤會了。要不,找孟慶西也行。說著,唐小舟拿出手機,一邊翻找,一邊報出孟慶西的手機號碼。來瀘源之前,他特別記過當地幾位主要領導的手機號碼,市委市政府幾位主要領導的電話,他以前就已經記住了,此次又記了組織部長、公安局長的電話。他報孟慶西的電話時,有意說錯了最後一個數,不一會兒,從手機中翻出了孟慶西的電話,才將這個數改正過來。

  誤打正著,唐小舟覺得,公安局長應該可以鎮住這些人,所以報出孟慶西的手機號。他沒想到,面前這個人,恰恰是孟慶西的兒子孟小華。孟小華很清楚,父親有幾個手機,面前這個人報出的手機號,恰恰是極少人掌握的。這說明,此人說是江南日報記者,那個老者又是江南日報社長的關係,還是從北京來的,似乎不完全是假話。江南日報社社長是正廳級,省委委員,級別比瀘源市委書記可能還高一些。事情如果鬧大了,說不清會是什麼後果。既然這個骨頭難啃,孟公子也就準備退了。

  孟公子說,那你說怎麼辦?人家小姑娘受了欺負,總得有個說法吧。

  唐小舟說,你說二百五,是吧?這樣,我給你三百,怎麼樣?

  如果是沒有根基的人,恐怕沒有一兩千,此事解決不了。還是公安局長的面子大,最終孟公子同意以三百元了結,還說這是給小姑娘的精神損失費。

  瀘源城裡的賣春女10

  唐小舟回到座位,趙德良不問他是怎麼解決的,而是問,這是個什麼人?唐小舟還沒有回答,旁邊一桌有個老人小聲地說了,你們是外鄉人吧?剛才真是險。你們惹了他,麻煩就大了。

  徐雅宮問,他有什麼來頭嗎?

  老人說,他是公安局長的兒子,叫孟小華,瀘原城裡的一霸。

  唐小舟頓時知道,難怪事情解決還算順利,自己誤打正著,把他父親那個專和上級領導聯繫的電話號碼報了出來。表面上,他還是想多瞭解點情況,便說,公安局長的兒子就敢為所欲為?瀘原市不是還有市委市政府嗎?

  老者說,你們不知道,他和市委書記的兒子宗國軍是一夥的。一個是市委書記,一個是公安局長,你說,還有誰敢惹他們?

  趙德良說,老同志,按你這樣說,這裡好像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似的。

  老者說,你這個同志說得有趣。這裡當然是共產黨的天下,宗盛瑤是共產黨的市委書記,不是共產黨的天下,又是誰的天下?

  趙德良說,宗盛瑤的兒子為非作歹,難道他這個當老子的,一點都不知道?

  老者說,瀘原城有多大?說不知道,你信嗎?

  趙德良說,那不是還有市委常委嗎?那些常委都在幹什麼?

  老者笑了笑,說,你這位同志,像是從國外來的。你不想想,宗盛瑤如果上面沒人,他當得了市委書記?在中國當官,什麼都不怕,只怕上面沒人。

  正說著,有服務員過來,老者連忙調轉了身子,不再理他們。

  趙德良再沒有了留下來的興趣,對兩人說,算了,我們回去吧。

  唐小舟說,那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埋單。

  餘下的時間,唐小舟一直忐忑不安。他將趙德良帶到這裡,沒料到鬧出這麼大件事。這件事如果在官場傳開,趙德良的名聲肯定受損,自己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趙德良會怎樣看待這件事怎樣處理這件事?又會怎樣看待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表現?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普通人常常可能遇到類似的情況,一般都能相安無事,怎麼同樣的事,發生在趙德良身上,就變成了這樣?埋完單回來,他認真地看趙德良,發現他的表情很嚴峻,完全沒有來時的輕鬆。他心中一凜,完全不知此事是福是禍。

  三個人一起向外走,徐雅宮倒是乖巧,輕輕挽起了趙德良的手臂。趙德良竟然沒有拒絕,邁著他特有的細碎步子,向外走去。

  回到酒店,唐小舟考慮到,大家這麼走回去,一定要經過余丹鴻的房間,說不定,余丹鴻開著門等他們回去呢,如果見他們和徐雅宮一起不是太好。他便找了個機會對徐雅宮小聲地說,我們先上去,你等一下再上去。

  趙德良看到他們在說悄悄話,並沒有理會,繼續朝前走。

  徐雅宮便說,趙書記,我還要買點東西,就不和你們一起上去了。

  趙德良看了她一眼,說,那你去買吧。

  唐小舟回到座位,趙德良不問他是怎麼解決的,而是問,這是個什麼人?唐小舟還沒有回答,旁邊一桌有個老人小聲地說了,你們是外鄉人吧?剛才真是險。你們惹了他,麻煩就大了。

  徐雅宮問,他有什麼來頭嗎?

  老人說,他是公安局長的兒子,叫孟小華,瀘原城裡的一霸。

  唐小舟頓時知道,難怪事情解決還算順利,自己誤打正著,把他父親那個專和上級領導聯繫的電話號碼報了出來。表面上,他還是想多瞭解點情況,便說,公安局長的兒子就敢為所欲為?瀘原市不是還有市委市政府嗎?

  老者說,你們不知道,他和市委書記的兒子宗國軍是一夥的。一個是市委書記,一個是公安局長,你說,還有誰敢惹他們?

  趙德良說,老同志,按你這樣說,這裡好像不是共產黨的天下似的。

  老者說,你這個同志說得有趣。這裡當然是共產黨的天下,宗盛瑤是共產黨的市委書記,不是共產黨的天下,又是誰的天下?

  趙德良說,宗盛瑤的兒子為非作歹,難道他這個當老子的,一點都不知道?

  老者說,瀘原城有多大?說不知道,你信嗎?

  趙德良說,那不是還有市委常委嗎?那些常委都在幹什麼?

  老者笑了笑,說,你這位同志,像是從國外來的。你不想想,宗盛瑤如果上面沒人,他當得了市委書記?在中國當官,什麼都不怕,只怕上面沒人。

  正說著,有服務員過來,老者連忙調轉了身子,不再理他們。

  趙德良再沒有了留下來的興趣,對兩人說,算了,我們回去吧。

  唐小舟說,那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埋單。

  餘下的時間,唐小舟一直忐忑不安。他將趙德良帶到這裡,沒料到鬧出這麼大件事。這件事如果在官場傳開,趙德良的名聲肯定受損,自己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趙德良會怎樣看待這件事怎樣處理這件事?又會怎樣看待自己在這件事中的表現?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普通人常常可能遇到類似的情況,一般都能相安無事,怎麼同樣的事,發生在趙德良身上,就變成了這樣?埋完單回來,他認真地看趙德良,發現他的表情很嚴峻,完全沒有來時的輕鬆。他心中一凜,完全不知此事是福是禍。

  三個人一起向外走,徐雅宮倒是乖巧,輕輕挽起了趙德良的手臂。趙德良竟然沒有拒絕,邁著他特有的細碎步子,向外走去。

  回到酒店,唐小舟考慮到,大家這麼走回去,一定要經過余丹鴻的房間,說不定,余丹鴻開著門等他們回去呢,如果見他們和徐雅宮一起不是太好。他便找了個機會對徐雅宮小聲地說,我們先上去,你等一下再上去。

  趙德良看到他們在說悄悄話,並沒有理會,繼續朝前走。

  徐雅宮便說,趙書記,我還要買點東西,就不和你們一起上去了。

  趙德良看了她一眼,說,那你去買吧。

  唐小舟果然有先見之明,整個晚上,余丹鴻都坐立不安地留在自己的房間裡,四處打聽趙德良的消息。他甚至想找到宗盛瑤,命令他出動全市警力去找趙德良,因為害怕此事被趙德良知道後,會更進一步對他產生反感,這才作罷。終於聽到外面走廊上有腳步聲傳來,他迅速從沙發上跳起來,幾步搶到走道上,見趙德良和唐小舟一起走過來,便往臉上擠出一堆的笑,說,趙書記回來啦。

  趙德良並沒有停下,一邊向前走,一邊說,丹鴻同志,沒出去活動一下?

  余丹鴻說,我沒趙書記清閒呀,這麼一大堆人出來,我擔心有個什麼閃失沒法交待,所以,一直守在房間裡。邊說,邊隨著趙德良向前走。

  趙德良說,大家都是成人,能有什麼閃失?

  唐小舟開門的時候,趙德良站在門口,見余丹鴻跟在自己身邊,便問,丹鴻同志,有什麼事嗎?

  余丹鴻知道,趙德良這是逐客了,立即說,沒有沒有,趙書記你安全回來了,我就放心了。說著,轉身走了。

  已經開門進去的唐小舟暗想,這個余丹鴻,如果知道趙德良今晚的經歷,他一定後悔剛才那句廢話。什麼叫趙書記你安全回來了我就放心了?難道他知道趙德良今晚出去會遇到麻煩?這豈不等於說,今晚的事情,是他策劃或者參與策劃的?唐小舟自然知道這件事與余丹鴻沒有半點關係,但趙德良不一定會這樣想。趙德良高高在上,對社會底層的事,瞭解不是那麼詳細,判斷不會那麼準確,他一直以為這天是晴朗的天,又怎麼能想到,任何光明的背後,一定就有黑暗?

  想到余丹鴻原本想說一句討好趙德良的話卻不留神往自己頸上套了一道繩索,唐小舟就極為感慨。

  為什麼古人說伴君如伴虎?就因為這種信息不對稱容易引起誤解,而誤解一旦產生,根本就沒有解釋的機會。一言得咎,仕途凶險,這大概是最好的例子了。

  將趙德良的事忙完,回到自己的房間,洗過澡,躺在床上,唐小舟滿腦子想的,就是這些事。

  他不能不想呀,今晚這事,對於普通人來說,也許只是一件小事,甚至根本不可能產生後面的結果,更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發展。可是,那樣的事遇到了趙德良,遇到了省委書記,一切都成了變數。尤其餘丹鴻說了那樣一番話,如果趙德良因為那句話,懷疑事情是余丹鴻策劃的,那會是什麼結果?自己建議趙德良去瀘灘,這豈不是說,自己也參與了余丹鴻的策劃?想到這裡,唐小舟嚇出一身冷汗。

  這個晚上,注定是難以入眠的。唐小舟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想的都是今晚的事,想的都是這件事發生後,趙德良對自己的態度會不會改變,自己的未來,是否因此受到影響。儘管他無數次告訴自己,絕對不會,趙德良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知道今晚的事是偶然的,作為秘書,唐小舟不僅沒有絲毫責任,反而在關鍵時刻處置得當。可畢竟人心隔肚皮呀,別人心裡怎麼想,你又怎麼可能知道?

  徐雅宮問她:你在幹什麼?已經睡了嗎?

  他想,反正睡不著,與其想那些煩人的事,不如和她調調情,心情一放鬆,說不定就睡著了。他立即寫了一條短信:躺在床上,雙眼盯著天花板。

  她說,天花板上有什麼?

  他說,有個叫徐雅宮的美女。

  她說,那個美女幹嘛吊那麼高?不怕摔下來?

  他說,不怕,我會接著。

  她說,她很重的,會不會把你壓扁了?

  他說,它是壓不扁的。

  她問:它?它是什麼?

  他不好繼續往下說,而是改了個話題,問她:你怎麼還沒睡?

  她說,睡不著。

  他說,為什麼?思春了?

  她說,思你了,你叫春嗎?

  他說,是啊,我想叫。

  她說,那好,我過來,聽你叫。你把門打開。

  他從床上一躍而起,輕手輕腳走到門前,將眼睛貼上貓眼,向外看了看。

  外面是走道,在貓眼裡顯得極其變形。紅地毯紅得不真實,而且給人的感覺,像是斜著的,門也像是仰著的。對面那扇門裡住著省委書記趙德良,那扇門關得很緊。他看了看表,已經是凌晨兩點,這麼晚,趙德良應該睡著了吧。再看側面,那扇門裡住著秘書長余丹鴻,門同樣是緊閉的。

  唐小舟伸出手,握住門上的拉手,輕輕地扭動。這門鎖的性能真不錯,竟然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他輕輕拉動拉手,門開了,透出一條縫。他鬆開手,還好,這扇門的質量也相當不錯,再沒有移動。

  他想,自己應該躲在門後面,等徐雅宮進來,立即將她抱住,然後瘋狂地吻她。

  就在他低頭的一瞬間,看到自己僅僅只穿著內褲,便有點難為情。畢竟,還是裝點斯文好吧。他轉過身,到房間裡拿起酒店的浴袍,穿在身上。剛剛穿好浴袍,聽到門鎖卡嗒一聲響,因為沒聽到她進來的腳步,他還以為是風把門吹得關上了。正想要不要起來再打開,發現她已經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伸出一隻手,她便歡快地撲過來,先抓住他的手,然後整個人撲到他的身上。

  他抱住她,彎下頭來吻她。她非常主動,立即仰起頭,張開嘴,主動送出了自己的舌。他一邊吻著她,一邊伸出手,從她的領子裡探進去,握住她的純肉饅頭。

  她輕輕呻喚了一下,整個身子,頓時一軟。

  他連忙將自己的唇往前送,緊緊地頂住她。他擔心她真的叫起來,讓對面聽到就成大麻煩了。

  她卻顯得有些膽怯,身子在發抖。

  他覺得奇怪,問她,你害怕嗎?

  她說,有一點。

  他問,為什麼?

  她說,我怕我會痛。

  他心中一動。怕痛?難道她是處女?那一瞬間,他很掙扎。處女屬於稀缺資源,人家把第一次給你,這份責任太重了。而自己只不過一多佔社會資源的無恥之徒,尤其自己並沒有想過和她有結果,就這樣佔有她,她將來生活幸福還好,萬一不幸福,自己豈不是要一輩子愧疚?這樣想時,他的動作緩了下來。

  她問,你怎麼了?

  他反問,你是第一次嗎?

  她說,你很在意第一次?

  這話表明,她是有經歷的。既然如此,他心中放鬆了許多,同時又有些遺憾。

  這道程序終於完成時,她輕輕地叫了一聲。他感覺她的身子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全身突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按照原計劃,趙德良在瀘原市的調研有三天時間,第一天和第二天,走訪一些單位,第三天上午開會研討,吃過午飯後啟程前往西梁自治州。

  江南省的西部,共有三個市州,分別是瀘原市、西梁自治州和陵丘市。趙德良此次調研,計劃走完這三個市州,每個地方安排三天時間。

  第二天,看上去一切正常,惟一的變化是趙德良下令,省市記者,一律不准攝像和拍照。並且交待唐小舟,所有見報的新聞稿,全部拿到我這裡來把關,沒有我的同意,任何人不准隨便發稿。

  所有人都不理解趙德良為什麼要這樣做。不攝像不拍照,帶記者來幹什麼?何況,昨天不是既攝像也拍照了嗎?為什麼今天突然變了?唐小舟自然理解趙德良的用心,昨天是此次調研的第一天,雖然攝像了拍照了,但有紀律,這一消息,暫時不報道,所以電視上報紙上,什麼都沒有。發生了昨晚的事之後,趙德良一定會有所動作,同時,他也要保證,那個孟小華在相當一個時期內,並不清楚昨晚衝突的人是省委書記,甚至這一輩子哪怕把牢底坐穿,都不知道自己曾經招惹過某個大人物。

  第三天,趙德良把行程改了,取消了開會研討這一環節,繼續調研,吃過午飯後,繼續調研,到了五點鐘,突然說去陵丘市。所有人措手不及,好在省委辦公廳的人已經習慣了他的這種工作方法,既然他說走,大家手忙腳亂地立即上路。

  他們當然不知道,中午吃飯的時候,趙德良將唐小舟留在酒店裡辦一件事,給省公安廳廳長楊泰豐打電話,要求他親自帶一個工作組,趕到陵丘市待命。

  唐小舟問,小組成員呢?

  趙德良說,讓他帶上治安處長和刑偵處長。悄悄地過去,別驚動任何人。洩露了秘密,我拿他是問。

  在陵丘市吃過晚飯,市委書記就晚上的活動向趙德良請示。趙德良說,我晚上已經有安排。

  幾位父母官便不再說話,同時,他們也一定充滿了好奇心,不知道趙書記晚上安排了什麼人什麼事。尤其是余丹鴻,他顯然對趙德良的工作方法極度不適應,怎麼說,他既是省委常委,又是秘書長,是省委的大管家。省委成員做什麼事,他這個大管家卻不知道,這讓他有一種正在失去權力的惶恐。

  趙德良大概也清楚,無論他說什麼,下面這些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掌握和瞭解他的行蹤,既然此事不可避免,他也就懶得費神。下了餐桌,在休息室裡和市委書記市長商量了一下明天的安排,他便叫了唐小舟和馮彪,一齊向外走去。

  唐小舟起身的時候,看到余丹鴻向邱處長使了個眼色,便明白,余丹鴻這次要親自披掛上陣了。

  汽車開到原江酒店正門,趙德良對馮彪說,你就留在門口。

  此時,唐小舟已經打開車門,趙德良跨下來,頭也不回地向酒店裡面走去。唐小舟關上車門,迅速跟了過去。

  楊泰豐等人知道趙書記要來,早早地吃了飯,在會議室裡等著。楊泰豐帶來了六七個人,分別有政治部副主任容易,宣傳處長翁秋水,治安處長滕明,刑偵處長雷吾他。另外還有幾個人,楊泰豐向趙德良介紹的時候,唐小舟沒有記住。

  趙德良領著唐小舟走進會議室,裡面所有人全都站起來。趙德良主動伸出手,和楊泰豐握手。楊泰豐一一介紹他帶來的人,趙德良便一個一個地握手,然後走到正中間留給他的主位上坐下來。服務員立即上來,給他們送上茶。唐小舟在趙德良身邊坐下,拿出錄音筆,同時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趙德良說,把大家叫到陵丘來,長途奔波,現在又連夜開會,辛苦諸位了。為什麼是臨時召集大家呢?這裡面有個原因,因為我們接下來所要討論的事,必須在座諸位,以高度的黨性進行保密。所以,開會前,我宣佈一條紀律,有關這次會議的任何內容,哪怕一句話,都不能流傳出去。

  他看了看大家,見大家都拿筆在記錄,並沒有抬頭看自己,便又接著往下說。你們在公安一線工作,對於江南省的治安情況,是最瞭解的。今天,我想請大家來談一談與黑惡勢力有關的話題。第一,我們江南省,有沒有黑惡勢力?第二,我們江南省的黑惡勢力,到底是什麼樣一種狀況?第三,黑惡勢力存在的土壤是什麼?為什麼能夠生存?第四,對於黑惡勢力,我們應該怎麼辦?當然,我今天主要是瞭解情況,不需要系統,大家可以暢所欲言,想到什麼說什麼。

  趙德良的話完了,各種筆的沙沙聲也結束了。有那麼一瞬間,會議室裡非常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顯而易見,對於趙德良將他們緊急召來討論這個議題,所有人都缺乏思想準備。

  黑惡勢力,是一個特別敏感的問題,建國之初,彷彿一夜之間,將所有的黑社會組織全部清除了,整個國家,顯得十分乾淨。但到了八十年代以後,黑社會組織又開始冒頭,並不是以前的黑社會幫派死灰復燃,而是後來新生的帶有幫會性質的違法犯罪團伙。在相當一個時期裡,國家並不承認中國有黑社會組織存在,這話也對,通常所說的黑社會組織,尤其是中國特色的黑社會組織,是一種處於地下的有著嚴明紀律和組織結構的組織,比如青幫和紅幫以及後來由這兩大幫派派生出來的黑社會組織。這樣的組織,在今天的中國,自然不存在。就算有,也不太可能形成像青紅幫那樣龐大而且組織嚴密的團體。所以,開始只承認集團性犯罪,再後來,發展到帶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而現在,趙德良卻非常直接地提出了一個新詞:黑惡勢力。

  趙德良的四條意見中,第三條問黑惡勢存在的土壤是什麼,為什麼能夠生存。這個答案說出來,就實在太簡單了,那就是權力利益鏈。黑惡勢力,只不過是權力利益鏈的一個環節,受權力保護才能生存。或者可以說,正因為權力從中起作用,黑惡勢力,才迎風見長。權力一旦不給這些黑惡勢力提供保護,這股勢力,肯定無法存在。

  要剷除黑惡勢力,說起來非常簡單,那就是根除權力變現行為。而實際上,每個人一旦掌權,一個無可迴避的問題,便擺在了自己的面前,那就是權力變現。不變現,你以前的投入,就無法收回。不變現,你就沒有更大的資金進入新的投入,以便謀求更大的權力。權力一旦變現,權力也就會不顧一切地保護這個變現渠道。原因同樣簡單,因為這種變現行為是非法的,只能通過非法渠道,才能完成這一變現,變現渠道一旦曝光,權力便將不復存在。權力不是在保護變現渠道,而是在保護權力自身,是一場權力保護戰。黑惡勢力,只不過是權力變現渠道的一種。

  趙德良希望大家都說說這個問題,對於他來說,是暢所欲言,隨意而談。但對於坐在這裡的人,意義自然不同。黑惡勢力這個話題太敏感,他們不敢輕易表態,需要公安廳長先定一個調子,他們再根據這個調子,決定自己談話的尺度。可這件事對於廳長來說,同樣是個難題。他平常考慮的,或許是全省公安官員的平衡,而不是黑惡勢力的現狀。他並不十分瞭解這一領域,如果貿然說出來,很可能掛一漏萬。更重要的是,省委書記突然召開這麼一個會議,到底是什麼意思,並沒有明確。在沒有明確上級真實意圖之前,把自己的觀點拋出來,是極其危險的。避險的惟一路徑,就是讓下面的人先說,在各人說的過程中,逐漸弄清省委書記的真實意圖。

  趙德良說過之後,楊泰豐便說,趙書記已經說得很明確了,我們今晚的會議,重點解決四個問題,叫我看,這四個問題,歸結起來,其實是兩個問題,一是我們江南省有沒有黑惡勢力,如果大家的結論是沒有,那好說。如果是有,那麼,就有了第二個問題,作為公安廳,我們應該怎麼辦?所以,我們今晚的會議,就是要解決這兩個問題,一個是有沒有的問題,一個是怎麼辦的問題。

  楊泰豐果然是官僚,就這兩個問題,臨場發揮,說了一大堆,而且說得頭頭是道。

  作為秘書,唐小舟不禁想,所有的官員的會議發言,都是由秘書寫的稿子。而實際上,官員不拿著稿子照念的時候,他們的說話,精彩得多,也有水平得多。既然如此,官員們,為什麼一定要念秘書那千篇一律枯燥乏味的稿子呢?道理很簡單,會議是針對大家的,隨意說話,很容易讓人抓住把柄並且引伸。

  楊泰豐說過之後,應該輪到容易了。容易是這裡惟一的女性,因為這是高層會議,服務員僅僅只是開始給大家倒了茶,然後就被容易支走了,會議的服務工作,便由容易負責。容易在辦公室工作,她的位置,和省委辦公廳主任差不多,也就是替領導服好務。論職位,自然應該她說,可她很善於把握場上氣氛,見楊泰豐說完,立即站起來,給大家加水,並且說,你們討論,我來服務。

  楊泰豐之後,除了容易,剩下的,也就是一些處長。而處長和處長之間,又有些職位上的差別。比如一些要害部門的處長,和職能部門的處長,肯定是不同的。翁秋水是宣傳處處長,雖然沒有治安處長以及刑偵處長實權大,排名卻在前面。翁秋水如果不說話,另外幾個處長,肯定也不會說。如果翁秋水會做人,他完全可以說,他負責的是宣傳部門,對一些具體情況,瞭解不是那麼深入,還是由滕處長以及雷處長先說較好。可是,這位老兄顯然會錯了意,大概也是想借此機會,在趙德良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於是當仁不讓。

  翁秋水說,黑惡勢力問題,確實是目前中國社會轉型期間,一個極其特殊的問題,在有些省份,比如沿海等經濟發達地區,還顯得非常突出。不過,也不能以偏概全,並不等於有些地方存在,就一定會在全國普遍存在。就江南省來看,江南省的經濟雖然欠發達,但社會卻很穩定,治安形勢較好。儘管在某些地區,可能存在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但還沒有形成黑社會勢力,更沒有形成黑惡勢力。

  聽到這些話,唐小舟就想冷笑。他不明白,谷瑞丹那麼高傲的一個女人,怎麼會看中這麼一個草包,別說在省委書記面前說話一定要言之有理持之有據,就是見風使舵都不會。事實明擺在那裡,如果不是想對黑惡勢力開刀,身為省委書記的趙德良,有必要將他們這些人從雍州叫到陵丘?連這一點都看不出來,還當什麼宣傳處長?

  果然,趙德良打斷了他的話,說,翁處長是吧?我注意到了你的用詞,你說存在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那麼,你能不能說說這些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有些什麼特點,以及分佈情況?

  翁秋水一個宣傳處長,平常也就是考慮怎麼搞好唱讚歌工作以及怎樣討得廳長的歡心,哪裡思考過黑社會之類的問題?更不可能有深入的瞭解。聽了趙德良這樣一問,竟然張口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趙德良已經預感到翁秋水肚子裡不可能有他要的東西,便不再糾纏他,而是轉向其他人,說,你們治安處長、刑偵處長,對社會接觸應該比較多,而且直接接觸案子,手上的情況掌握得比較多也比較全面,你們說說。

  滕明是個直人,他說,趙書記,你是要聽真話,還是要聽假話?

  趙德良笑了笑,說,那我先聽假話。

  滕明說,在黨的英明領導下,在各級黨委和各級領導的英明決策下,我們的社會蒸蒸日上,我們的生活,芝麻開花節高,陽光普照,到處都是春天,怎麼可能有黑暗存在?既然沒有黑暗,黑社會組織,自然也就無可遁形。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團伙是存在的,但黑社會,根本不存在。既然不存在黑社會,所以,趙書記所提到的議題,也就根本沒有意義。

  趙德良揮了揮手,說,好了,可以暫停了。現在,我聽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