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首 高手過招(官劫) 第18章 節外生枝

  舒彥打開隨身帶的大包,從中掏出一個文件夾,準備拿出什麼東西。但聽了薛檢的話後,她又將文件夾放了進去。做了這麼多年律師,舒彥早已經成了江南省十大知名律師。有人說,她之所以成功,關鍵在於她有一張漂亮的臉蛋,肯跟法官上床。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只要是成功的漂亮女人,人們往往會想到她的成功之路,是從床上鋪出來的。只要你漂亮,只要你肯跟男人上床,你就一定能成功。或許確實有人這樣成功了,也或許這是一條千真萬確的捷徑,但床上之路,只不過是一條路而已,和別的什麼路,並無區別,真正的區別在於,你所走的每一步,是否跨對了,是否到位了。就如現在這件事,舒彥早在前一天,便將所要做的一切準備好了,她從來都不打無準備之仗。此前,她已經想到,若想更進一步深入此案,自己就一定要以律師身份介入。而以律師身份介入的惟一途徑,便是取得許可。但是,到底得到誰的許可?她心中並沒有明確目標,這個許可,可能來自法院,也可能來自檢察院。當然,既可能是省高院或者省檢,也可能是市中院或者市檢。因此,她早已經準備了四份報告,以備不時之需。剛才,薛檢說話的時候,她就準備將報告掏出來遞上去。只不過,她的報告,和薛檢剛才所說,有些出入,她才改變了主意,將報告放回了包裡。

  這個細節,薛檢並沒有注意到,他的腦子還在高速運轉,並且很快意識到,這個報告,似乎沒有必要如此繁複。他對她說,算了,我想還是簡單一點。你就說,作為代理律師,你和你的委託人,懷疑你的當事人受到了非公正待遇,請求對辦案程序進行法律層面的監督。

  這和舒彥最初的設想一致了。但她仍然沒有將那份報告拿出來,她需要薛檢最後確定。薛檢想了想,最後認同了這一方案,她才將報告拿出來,雙手遞給他。

  薛有天頗有點吃驚,接過報告,匆匆掃了一眼,果然是簡簡單單幾行字,正是他最後確定的方案。他看報告的時候,眼睛越瞪越大,視線慢慢從報告移到了舒彥的臉上,似乎要將她的面容牢牢記住一般,盯著她,看得十分仔細。

  舒彥有點不好意思了,說,薛檢,我臉上有什麼?

  薛有天說,有,有四個字,令人震驚。

  舒彥嫵媚地一笑,說,薛檢,你真會開玩笑。

  他說,難怪你會這麼出名。一個人取得成功,肯定有它的道理。怎麼樣?到我們這裡來當我的辦公室主任,先給你一個正處級,過一兩年,我提你副廳。幹不幹?

  舒彥說,薛檢,你太抬舉我了,我哪裡是幹這個的料?

  王宗平從彭清源的辦公室裡出來,立即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聽了一下,沒人接,他將電話放下來,抓過鼠標,開始在電腦上玩牌。

  面前的電話響起來,他接聽了一下,說,今天沒時間,老闆已經安排了。隨即將電話掛了,接著玩牌。牌局剛剛開始,手機響了,他拿過手機掛斷,然後回了一條信息:過二十分鐘打過來。

  彭清源拎著公文包,從裡面的辦公室出來,站在門口對他說,你在這裡等一下?

  王宗平說,電話沒接,估計一會兒會打過來,我等一下。

  彭清源說,我先走了,有事打我的電話。說著,走出門,王宗平仍然坐在電腦前玩牌。

  桌上的電話響起來,他看了一眼號碼,並不理會,繼續玩牌。電話長時間沒人接聽,掛斷了,沒過一會兒,又響起來。他再次看了看號碼顯示,接起來,夾在耳朵和肩頭之間,繼續玩牌。

  他問,幹嘛呢?不接我的電話了?

  對方說,剛剛在隔壁討論案子,沒聽到。

  王宗平說,晚上有時間嗎?去三十八樓打牌。

  對方有點猶豫,他便說,怎麼,有安排了?

  對方連忙說,沒有沒有。就算是有,老同學具有絕對優先權。都有哪些人?

  王宗平說,我整天忙得像陀螺,哪有人?人你來約。房間我已經訂了,我們今晚喝劍南春。

  三十八樓這個俱樂部雖然沒有名稱,但每個房間是有名稱的,這名稱也是黎兆平取的,分別有兩個名字,一個是軍用車牌系列,一個是全國名酒系列。俱樂部共有兩層樓,分別是三十八樓和三十七樓。三十七樓,被分成了兩個區,甲區和乙區,三十八樓也是兩個區,丙區和丁區。其中甲區的第一間豪華房,酒名叫茅台,序號是甲零一。九十年代中國軍牌中,甲零一是中央直屬。當初,舒彥覺得這種取名方法怪異,很不妥,沒料到效果出奇的好,人們相邀約,一句話就可以說清,並且好記,喝五糧液。好久沒喝杏花村了,咱們也來當一回牧童吧。你這個著名的酒鬼,當然只能與酒鬼為伴。

  接電話的是王宗平的大學同學冷青。這位老兄上錯了學校,因為他最大的願望就是當福爾摩斯,豈知陰錯陽差,進了師大中文系,畢業後,他被分配到學校當老師,可是老不安心。後來,王宗平當了市委副書記的秘書,這位副書記恰好分管政法,王宗平近水樓台,幫冷青的忙,將他調進市公安局刑警隊,現在是刑偵支隊的一名中隊長。

  冷青說,現在都是下班時間了,大家都有安排,臨時約人恐怕不容易。

  王宗平說,我難得有一點空閒,就想玩兩把。我不聽你這些鬼話,你現在就出發,在路上約。總之,你今天如果約不到人,我把你的頭擰下來當球踢。

  冷青又問,要不要我過去接你?

  王宗平說,不用,我自己過去。

  說過之後,掛了電話,一邊關電腦,一邊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他將手機夾在耳邊,手機那麼小,他竟然夾得穩穩的,不過頭偏得非常誇張,看上去怪怪的。他的手並沒有停,而是在清理公文包。

  電話通了,傳來是一個嗲嗲的女聲。說,宗哥,你在哪裡?

  王宗平說,我在辦公室,你過來接我吧。

  對方僅僅說了一個字,好。掛了電話。

  放下電話,王宗平開始集中精力清理自己的辦公桌和公文包。王宗平是個講究條理的人,他所有一切,都需要整理得有條不紊。如果遇事緊急,他不得不匆匆提著雜亂的公文包出門,心裡會一直有什麼東西梗著。比如他的錢包,一定是多層的,哪一層放什麼東西,他早已經設置好,絕對不會亂,用的時候,是極其方便的。當然,這樣也會有一個麻煩,比如打出租車,司機找回來的零鈔,他得分門別類在錢包裡放好,往往比別人需要更多的時間。有時候,同行的人在車下等著,連出租車司機都不太耐煩了,他還在清理自己的錢包。朋友們笑他,前世一定是女人托生,甚至是女人,也沒有他仔細。當然,他這種性格也有一大好處,跟在領導身邊,領導需要什麼,他往往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正因為這種性格,他的朋友中,便傳說著一個關於他的故事,說他做愛的時候,也一定要仔細。有一次,他將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帶到了賓館房間,兩人開始是激情四射,難以抑制,但進入關鍵程序的時候,麻煩來了。那女人急呀,兩人還在接吻,她便開始脫自己的衣服,也脫他的衣服。一邊脫一邊扔,結果扔得賓館房間裡到處都是。兩人終於赤誠相見,女人便在床上躺下來,等待著他的馳騁。左等右等,沒有動靜,女人覺得奇怪,睜開眼一看,見他全身赤裸著,在旁邊那張床上疊衣服呢。女人好生奇怪,不動聲色地看著他。他將兩人的衣服從地上床上撿起來,仔細地疊好,她的衣服擺在一個位置,他的衣服擺在另一個位置。他的衣服還沒疊完,女人已經煩了,將那些疊好的衣服抖開,穿在身上,揚長而去。這故事在朋友圈子裡流傳,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誰也沒法證實。

  等他清理好自己的物品,提著公文包下樓,在門口等了一下,才有一輛紅色奇瑞停過來。他打開車門,坐上去。駕車的女人很年輕很漂亮,小巧玲瓏,十分精緻。她叫陽春玉,自己開一間廣告公司。圈內人都知道,她這間廣告公司的業務,大多是王宗平介紹的。

  去哪裡?陽春玉問。

  王宗平說,去三十八樓。

  陽春玉顯然有點不太樂意,猶豫了片刻,還是啟動了汽車。他們到的時候,冷青已經坐在裡面。

  冷青說,玉兒,你越來越年輕漂亮了。看來,你這棵草,種在宗哥的田里,是種對了地方。

  陽春玉說,你的田里,草種得太多了,所以,田都瘦了。

  冷青說,有什麼辦法?我沒有家草呀,野草比較吸肥。

  王宗平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如果是初次相見的人,說不定認為陽春玉和冷青是一對,絕對不會將她往他身上聯想。

  陽春玉和冷青調侃了幾句,王宗平從面前的茶几上抽出房卡,遞給她,說,你去點吃的。

  冷青說,不用了,服務員一會兒會來的。

  王宗平沒有說話,伸出的手也沒有收回。陽春玉十分識趣,接過卡,問冷青,冷哥,你想吃什麼?

  冷青說,我無所謂,只要能把我餵飽就成。

  王宗平說,替我點一個鮑汁撈飯,遼參湯。給冷青也來一樣的吧。

  陽春玉說了聲好,邁著輕盈的步子,嘴裡還哼著小調走了,離開時,將門輕輕地帶上。

  冷青已經意識到,王宗平是有意將陽春玉支開的。今晚約自己來,並不完全是為了打麻將,而是要談重要的事,便正了正身子,面對著王宗平。

  王宗平說,省人民醫院有個叫周小萸的,你認識嗎?

  冷青既不說認識,也不說不認識,而是反問,有事?

  王宗平說,你去查一查她。

  冷青說,行。過了一會兒,見王宗平不說話,便又問了一句,查什麼?

  王宗平說,能查的都查。

  冷青本想再問幾句,嘴已經張開了,卻將話語又嚥了回去。他知道,沒有必要問太多,如果能說,他早就說了。既然他不肯說太多,肯定是有些話不能說,自己問了,反倒顯得不成熟。果然,王宗平又說了一句,有什麼情況,隨時和我聯絡。然後,將話題轉了。問冷青,最近有什麼好玩的事。

  冷青說,最近沒什麼新鮮事。也不是沒有,主要是我沒有去關心,雍州新城的案子,搞得心煩。

  冷青提到的雍州新城案子,指的是業主和物業公司之間的糾紛案。這件事王宗平是清楚的。雍州新城是雍州市最大的房地產開發項目之一,雍州新城一期,平均售價只有三千一百元,二期平均售價也只有三千六百元。這樣的價格,在雍州中心區,連買八十年代建的舊樓都不夠。人們自然會算賬,如果在中心區有一幢七十平方米的舊樓,出租後,月租金可得一千五百元。若在雍州新城買一套百平米的新房,單價在三十萬上下。首期十萬元,再以城區舊房的一千五百元交月按揭,等於用十萬元,便買了一套新房。所以,雍州新城的銷售極為火爆,首期三千套住宅,半個月不到,就售完了。

  半年後,小區的業主和物業公司之間,開始出現矛盾。市裡出台過物業費指導價,一類小區,物業管理費可收二點三元封頂,二類小區一點七元封頂,三類小區一點四元封頂。但這個東西的出台,是房地產商共同商議的結果,其中玩了很多文字遊戲,比如說,小區的分類,就沒有明確的標準。正因為如此,雍州新城說自己是特類小區,最初,每平方米的物業管理價格是五元,後來因為業主一再交涉,才降到三元。

  物業管理權控制在開放商手裡,他們不僅收取高額物業管理費,還將小區內很多公共資源轉化為自己的資源。比如小區的車越來越多,車位不夠用,他們便利用小區內道路停車。收取的停車費,公共道路原本是業主共同所有,他們卻據為己有。小區內有很多資源,他們都可以變成自己賺錢的工具。比如小區用電、用水,他們均可以提高一點費用,小區公共設施的使用,他們收取使用費,電信要在小區建站,他們要收費,網通等網絡公司要進入小區,他們同樣收費。單項費用看起來不算太高,加在一起,就是一個巨大的數目。有人替他們算了一筆賬,一年下來,二萬套住宅,物業管理費大約是七千二百萬元,其他各項費用,約三千萬元。一年收益超過一個億。這還僅僅只是前三期,往後還要建四期五期。

  雍州新城的業主瞭解這些內幕之後,醞釀成立業主委員會,希望通過招標的方式將開發商的物業公司雍新物業趕出去,將物業管理權收回來。一年一億元營業收入的一盤生意,開發商怎麼肯輕易讓出去?他們採取了種種手段阻撓業委會的成立。即使如此,業主還是在進行努力。後來便釀成了暴力事件,業委會籌備小組開會的時候,雍州新城突然停電,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衝進會場,對裡面的成員一頓暴打。參與此次會議的人員,全部受傷,其中重傷四人。

  這個案子,原本只是一起治安案件,屬於派出所管轄。因為中央媒體發佈了消息,全國的網絡媒體群情洶湧,省市領導震怒,紛紛批示,案件因而升級,到了市公安局刑警隊,落到了冷青的頭上。十天後,他們將當晚行兇的人陸續抓獲。這些人,全部是雍新物業管理公司保安。不過,在物業公司的管理名冊上,他們早已於出事前一個月或被清退或被除名或辭職。小區的業主說,出事當天,他們還看到這些保安在正常上班。

  王宗平看到過這件案子的結案報告,他說,這件案子,不是早已經結了嗎?

  冷青說,結個屁。你想想,那些保安,都是打工的,沒有人組織,他們幹嘛要打業主?而且,一動手就將人家往死裡打,借他們十個膽,他們也不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