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號首 高手過招(官劫) 第06章 利害關係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袁百鳴根本不給他這樣的時間,不僅重用常務副省長彭清源架空了他,還要置他於死地。陳運達不得不奮起應戰,抓住蔣雨珊案,一舉將袁百鳴拉下了馬。那時,陳運達當省長才一年多時間。結果正如陳運達所料,中央並沒有將一把手的位置交給陳運達,而是派來了趙德良。

  和袁百鳴的這次爭鬥,從根本上打亂了陳運達的節奏。陳運達當上省長時,不是政府正常換屆時間,而是黨委換屆之時。時間是官員升職的關鍵,按照當時的形勢,二年之後,政府換屆時,陳運達順利當選省長,幾乎不存在懸念。再過三年之後,省委換屆時,袁百鳴的省委書記當滿一屆,陳運達從中活動,取代袁百鳴擔任省委書記,時間上是適合的。即使此時不能完成陞遷,下一次政府換屆前後,也該瓜熟蒂落了。然而,政府換屆前後,袁百鳴挑起戰爭,想通過人大選舉的方式,將陳運達選下來。一場大戰的結果,雖然令陳運達在接下來的人代會大獲全勝,卻也換來了一個新的省委書記。趙德良來了,兩三年自然離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幹上五年七年,陳運達的年齡就成了他仕途陞遷的最大的障礙。面對趙德良,陳運達只有一條路可走,趁著他立足未穩,迅速完成權力佈局,牢牢控制江南省的權力,並且著眼於幾年後的換屆。

  趙德良立足未穩,便有很多人給他出主意,應該盡快對江南省的班子來一次大調整。趙德良看上去很軟弱,幾乎從來不使雷霆手段,別人提建議,他總是說,我在考慮這件事。再不就是說,我還不太熟悉情況,等我再熟悉一點吧。要不就說,再過兩年,黨委換屆了,是不是那時一起動更合適一些?

  關於人事問題,趙德良採取的是拖字訣。但也有些人事變動是不能拖的。每次討論人事,陳運達就想盡可能地爭取更多利益。趙德良總有辦法將節奏控制在自己的計劃之內。

  林志國眼看提拔的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先後找了很多人,其中包括黎兆平。去年的國慶節,趙德良去北京,唐小舟、黎兆平、王禺丹、巫丹等人隨行。趁著巫丹去外面抽煙的機會,黎兆平出面替林志國說情了。他說,老闆你把林志國的問題解決一下嘛。

  趙德良說,你也跑官?

  黎兆平說,我不為自己跑,我當伯樂。

  趙德良說,你這個伯樂啊,恐怕是近視眼。

  黎兆平說,我的眼睛好得很,雙眼一點五。

  趙德良想了想,然後說,兆平呀,這件事如果不是你出面,我這一關肯定過不了。我不知道你對林志國這個人瞭解多少。這個人城府太深,器量太小。

  黎兆平說,不會吧。劉備有一句名言,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劉備調子唱得高,他的衣服,是絕對不能給手足穿的。林志國可以和別人共穿一雙鞋,器量能小到哪裡去?

  這話讓唐小舟大吃一驚。你這個黎兆平,你穿了林志國的鞋也就罷了,竟然在趙德良面前都說這種話,你想死呀。

  趙德良聽了這話,臉上表情卻沒有變化,只是對黎兆平說,越說越不像話了。你比小舟大好幾歲,你就沒有小舟成熟。

  國慶節後從北京返回,討論人事問題時,解決了林志國的副廳級、政府辦主任,雖然未能如願當上政府秘書長,卻主持政府辦工作,秘書長的位置給他空著。

  龍曉鵬趕到瑤霖溫泉度假村,進入貴賓房,林志國正全身赤裸地躺在浴池裡,他的身邊,是四個一絲不掛的年輕女人。龍曉鵬顯然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畫面,進不是退也不是,尷尬在那裡。林志國一點都不尷尬,說,曉鵬,你怎麼現在才來?你的這兩個老婆太能折騰人了。你如果再不來,我要被他們折騰散了。他在其中兩個女人的背上拍了拍,說,好了,你們的老公來了,照顧自己的老公去吧。

  女人準備站起來,身子一出水,林志國便伸出了自己的雙手,在兩個女人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對龍曉鵬說,曉鵬,我幫你選的這兩個老婆,波濤洶湧,怎麼樣?接著,又對兩個女人說,快滾吧。

  兩個女人光著身子,一左一右夾了龍曉鵬,走進隔壁的房間,不一會兒,那邊便有嘻鬧聲傳來。聽到兩個女人一陣高過一陣誇張的大叫,林志國不易覺察地笑了笑,對一個女人說,幫我拿支煙來。

  他身邊的兩個女人非常聽話,一個人離開溫泉池,替他去拿煙,另一個也同時離開,拿來了打火機。他躺在浴池邊吸煙,兩個女人則在他身上蹭來蹭去,他彷彿沒有感覺一般。

  抽完一支煙,一個女人將煙頭拿走。林志國站起來說,餓壞我了,走,我們吃飯去吧。

  兩個女人連忙替他揩乾身子,再幫他穿好衣服,三人一齊走出溫泉浴室,來到餐廳的單間。

  單間裡早有一位服務小姐,小心地問林志國,先生,人到齊了嗎?

  林志國說,沒有到齊,不過,上菜吧,我們邊吃邊等。

  第一個菜上來,服務小姐拿起那瓶三十年窖藏的五糧液問林志國要不要打開。林志國擺了擺手,指了指身邊的一位小姐,說,交給她吧。

  小姐熟練地接過酒,打開,往面前的杯子裡酌滿,端起來,半個身子靠在林志國身上,將酒杯遞到他唇邊。林志國擺著頭,說,這哪裡是喝酒?我要喝人肉酒杯。

  小姐將酒倒進自己的嘴裡,再將嘴湊上林志國的唇,將酒送進他的口裡。林志國咂了咂嘴,說,我要給五糧液酒廠提個意見,每一滴酒都讓小姐含一含,這樣可頂一百年窖藏。

  龍曉鵬和他的那兩個小姐約一個小時後才來。

  林志國說,怎麼樣?滿意嗎?

  龍曉鵬兩眼放光,說,滿意,太滿意了。

  林志國說,聽到沒有?還不快給你們的老公敬酒?

  可是,那兩個小姐不太開心,悶在那裡。

  林志國說,怎麼啦?如果你們老公不滿意,酒沒喝好,我是不付小費的。

  他站起來,走到那兩個小姐身後,彎身將她們摟住,臉挨著她們的臉,說,怎麼回事?是不是你們的老公太厲害了,讓你們熄火了?邊說邊將自己的手往她們穿著並不太多的胸部伸,很容易就抓住了她們的奶子。兩個女人幾乎同時驚叫起來。林志國感覺有異,手上的勁鬆了鬆,小聲地問,到底怎麼回事?

  其中一個女人說,他屬狗的,咬人。

  龍曉鵬尷尬地笑笑,說,玩玩,這不玩玩嗎?

  林志國明白了,將手抽出來,轉身的時候,看了看手掌,看出點點紅色。回到座位,他拿過自己的包,掏出錢包,在桌子底下數了數,數出兩沓錢,分別塞進那兩個小姐的乳溝裡,說,你們累了的話,早點去休息吧。

  兩個女人像得到特赦令一般,立即站起來,感激地看了看林志國,說聲再見,退走了。

  林志國指了指剩下兩個女人中的一個,說,你陪我哥喝酒。那個女人端起一杯酒走近龍曉鵬。林志國說,不行,用人肉杯。女人於是將酒倒進嘴裡,送到龍曉鵬唇邊。

  一瓶五糧液喝完,林志國打發了兩個小姐,和龍曉鵬一起回到房間。

  怎麼樣?有進展嗎?林志國問。

  龍曉鵬說,這小子也不知吃了什麼藥,就是不開口,我所有的辦法全都用上了。

  林志國說,你知道老闆這個人,他不問過程,只看結果。

  龍曉鵬一臉虔誠地說,這個我知道。你告訴老闆,絕對沒有問題。不過……

  林志國問,不過什麼?

  龍曉鵬說,楊誠剛這個人很討厭,礙手礙腳的。

  林志國說,不會吧,這個人很膽小,樹葉掉下來怕打破頭。你如果送給他一包煙,他肯定做一晚上惡夢。他能礙你什麼事?

  龍曉鵬說,正因為他什麼都怕,我們只要使點手段,他就上來干涉。

  林志國說,這個你不用擔心,他就那麼個人。他老婆下崗了,女兒沒考上大學,一個普通打工者,估計收入很有限,母親又有病,一家人過日子,靠他那點工資。你知道他最怕什麼嗎?最怕丟了這份工作,那他的經濟來源就斷了。我叫人去向他打聲招呼,他不敢怎麼樣的。

  龍曉鵬說,但願如此。

  林志國看了看龍曉鵬,說,你的臉色不太好,有什麼問題?

  龍曉鵬說,那五十萬,到底真是黎兆平索要的嗎?

  林志國說,你為什麼這樣問?

  龍曉鵬說,那張卡,是黎兆平的工資卡,那張卡在陸敏手上,黎兆平從來沒用過。我們查過,三年之內,那張卡根本沒有一次消費記錄,差不多就是一張死卡。如果黎兆平索賄,怎麼會將這樣一張卡的卡號給周小萸?

  林志國說,如果不是他給周小萸的,周小萸又怎麼可能知道這張卡的存在?,周小萸的舉報信上說得很清楚啊,卡號是他給的,錢也是他要的,他能說得清嗎?

  龍曉鵬神情沮喪地說,麻煩還不僅如此,周小萸匯錢的時間不對。舉報信上說,黎兆平答應給五十萬以後,讓她的女兒進入前三名。可實際上,周小萸匯錢是星期一,早在兩天前的星期六晚上,第四名已經出來了。這是最簡單的道理,沒有人在第四名已經確定的情況下,還去送錢要第三名。

  這幫王八蛋,就知道干蠢事。林志國在心裡憤憤地罵了一句,對龍曉鵬說,五十萬不是關鍵,只是一個突破口。這就像打仗一樣,選了一個突擊點。無論這個突擊點選得對還是不對,你都得突破,根本不存在退路。重點你也知道,就是清水塘的安居工程和延安西路的融富中央國際。戰略目標由上面確定,戰術運用,那是你的事。

  如果是這樣,那能不能……龍曉鵬欲言又止。

  林志國問,你想說什麼?

  龍曉鵬說,我們能不能從巫丹身上突破?

  林志國非常堅定地說,不行。

  龍曉鵬不甘心,問道,為什麼?這也是當初設計的一條路。

  林志國說,第一,當初之所以選擇一個五十萬的受賄案,就是不想搞出太大的動靜,引起某些方面的警覺。現在也一樣。第二,就算你想對她採取行動,也不可能了,她去了香港。

  龍曉鵬猛地一下子站起來,臉色死灰,半天不說話,汗從臉上流下來。

  林志國問,你怎麼了?

  龍曉鵬說,這麼說,他們已經警覺了?

  林志國擺了擺頭,應該不至於。但是,這件事,顯然讓他們有些擔心,估計屬於未雨綢繆。

  龍曉鵬說,如果巫丹覺察了什麼,並且告訴了他們,那我們就完了。

  林志國拍了拍龍曉鵬的肩頭,說,這個你放心好了。巫丹是我的老婆,她能有多大本事,我比你清楚。

  龍曉鵬堅持說,不,我不這樣認為。如果真是那樣,她應該不會跑去香港。我擔心她去香港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後安排。他們一旦出手,下一步,他們如果直接插手黎兆平雙規案,比如向我要立案手續,我們就麻煩了。

  林志國伸手向上指了指,說,這個你放心,黎兆平的級別太低,對於上面來說,這只是一個小案子。這樣的小案子,還輪不到他們出手。換一句話說吧,這就像高射炮打蒼蠅,使不上勁。這也恰恰是當初選擇這個突破點的原因,我們的目的,就是要他們使不上勁。同時,你必須明白,這件事宜快不宜慢,這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鬥,如果打成了持久戰疲勞戰,我們就會陷入被動。所以,你這裡必須加快進度。否則,最大的麻煩,可能在你。

  龍曉鵬看著林志國,眼中充滿了恐懼,說,你的意思是……

  林志國拍了拍龍曉鵬的肩,說,你是聰明人。我什麼都沒說。好了。你可以走了,我太累了,想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龍曉鵬顯然還想說什麼,見林志國再沒有談下去的興趣,只好告辭。

  林志國在沙發上躺了片刻,然後拿起手機,撥了幾個號碼,並沒有撥完,便將手機蓋上了,盯著手機發了一回呆,頗有點不耐煩地將手機扔在沙發上,躺下來,閉上眼睛,似乎睡著了。

  舒彥將自己的巡洋艦開出省司法廳大院。一個女人,駕駛著這樣一輛車,本身就顯得生猛,再加上舒彥的名聲,那確實是夠雷人的。

  往前走了一百來米,手機響了,打開一看,上面有三個字:王宗平。舒彥接起電話,說,首長好,有什麼指示?

  電話裡傳來的話音很適中,速度不快不慢,中氣很足。王宗平說,舒大律師吧?老闆讓我給你打個電話。他很長時間沒見你,想你了,問你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舒彥約了汪鼎臣,所以說,吃飯肯定沒時間,我約了一個重要客戶。如果老闆現在有時間,我可以過去坐坐。

  王宗平說,那好,老闆在辦公室。

  舒彥立即調轉車頭,向市政府趕去。新市政府在雍江西邊,有一點距離。好在舒彥的巡洋艦掛的是公安牌,一路暢行無阻。來到王宗平的辦公室,見他正埋首工作。舒彥敲了敲門,王宗平叫了聲請進,再抬起頭來。見到她後,站起來迎接,請她坐下。表情和動作,都很有分寸。他替她沏了一杯茶,對她說,有人在,你等一下。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

  坐了約十分鐘,裡面的一扇門開了,從裡面走出五個人,三男兩女。王宗平要招呼這幾個人,向舒彥使眼色。舒彥會意,走向那扇門,敲了敲,然後推門而入。彭清源正坐在辦公台後寫著什麼,抬頭見到舒彥,放下了手中的筆,繞過巨大的辦公桌,迎向她,主動伸出手要和她握。

  彭清源說,小舒啊,好久不見了,你越來越漂亮了。

  舒彥說,首長,你要是再不抽時間接見我,我可就對你有意見了。她並沒有握彭清源伸出的右手,而是將自己的雙臂張開迎向他。

  彭清源哈哈一笑,說,你們年輕人就是喜歡一些洋玩意,好,我也跟你年輕一回。同樣伸開雙臂,擁抱了她,然後一隻手握了她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走到沙發上,坐下來。

  舒彥的手機響起來,她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是汪鼎臣,她將手機掛斷了。

  彭清源掏出煙,點燃,問她,我聽說你和小黎很熟?

  舒彥猜到他指的是誰,故意裝糊塗,反問,小黎?是姓黎還是姓李?或者名字叫小莉?

  彭清源說,小黎,黎兆平。省廣電的黎兆平。

  舒彥說,哦,我們是中學同學。

  彭清源說,是吧?那你知道他是怎麼回事?

  舒彥說,我正想問你呢,你是一號首長,你如果不知道,我哪能知道?

  彭清源將才吸了幾口的煙按滅了,說,一號首長就應該知道天下事?你哪裡知道,一號首長其實是聾子是瞎子,只聽到別人想讓我聽到的話,看到人家想讓我看到的事。

  舒彥說,誰這麼大膽?連一號首長也敢騙。

  彭清源說,這個世界大呀,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什麼樣的人都有。又換了一個話題,問,晚上沒安排吧?我有幾個家鄉的朋友過來,你陪我一起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