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 第一集 第四章 路上

  只要一離開城鎮,道路就變得顛簸不平,即便是通郡大道也大多是一些土路,頂多路面稍微寬一些。道路兩旁長著半人高的蒿草,那是人工播撒的,據說這對保護路基有好處,還能夠在事故的時候增加幾分活命的可能。此刻,一輛馬車正在大道上緩緩而行。

  車是兩個輪子的板車,兩側有彎曲的扶欄,拉車的馬只有一匹,而且又老又瘦。車上坐著一老一少,老人在前面趕車,他的座位旁邊有一個籮筐,裡面放著用布包裹起來的烤餅,在他的身後放著兩條疊得整整齊齊的毯子,毯子下面有一個包裹和一口皮箱,邊上的縫隙塞著一把長劍,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長長短短的木棍。

  尼斯站在後面,他的兩隻腳全都踩在扶欄上,手裡拎著一根很長的棍子,時而刺戳,時而撩擋,一招一式使得有模有樣。

  路上的風很大,但是他的額頭居然滿是汗珠,背後也濕透了。成為一個騎士是任何一個小孩兒時的夢想,而聖殿騎士毫無疑問是站在騎士頂峰的一群人,不管是實力還是聲望都無與倫比,更是孩子們夢想中的夢想。

  以前尼斯絕對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會和聖殿騎士扯上關係,而且是和聖殿騎士之中排名前列的重要人物有關。

  一個多月來,他終於得知了老人的身份。老人全名賽門,阿拉貢,是聖殿騎士團之中十二牧師團的成員。這十二個人平時沒有什麼實權,但是統領整個聖殿騎士團的大團長是由他們這十二個人負責推選,所以他們的地位異常崇高。

  老人雖然是牧師,但普通的牧師肯定沒辦法與聖殿騎士團的牧師比,對於武技儘管不如聖殿騎士那樣精通,比起一般的騎士卻要勝出許多。尼斯此刻演練的正是老人傳授他的騎士長槍的用法。看著小傢伙練得異常刻苦,老人的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他其實並不是認真的教。真正的騎士訓練,一上來的幾年全都是打基礎,首先就是熬練體力。騎士用的長槍最短的也有三米長,一般都在四、五米之間,沒有力氣根本就耍不動。用的大劍雖然只有三、四斤,並不算很重,但全靠腕力施展,沒有長年的苦功,根本就只是拿好看的而已。

  他教尼斯這些只不過是哄孩子罷了。老人很清楚,所有的小孩一聽到聖殿騎士團,;只會想到穿著鎧甲、拎著長槍威風凜凜的騎士,絕對不會想到牧師。而他卻打算把尼斯培養成接班人。

  雖然並不是真心的教,不過老人拿出來的東西絕對都是真貨。特別是讓尼斯踩著車欄杆練功,那是聖殿騎士團的秘訣。這招是從撒拉森人那些學來的。

  一般人絕對無法想像聖殿騎士對下盤的重視程度,因為下盤沉穩才能夠踩得住馬鐙,才更能借力。

  撒拉森人從小在馬背上長大,他們很早就知道了這個道理。聖殿騎士團一直和撒拉森人作戰,從俘慮的口中知道了這個秘密。

  「休息一下吧,前面的路不太好走。」

  老人甩了一下鞭子,朝著身後說道。

  舞了半天的長木棍,尼斯也確實感覺手有些酸了。

  他從扶欄上跳下來,把長木棍放回了原來的地方。不過他並沒有休息,而是換了一根稍微短一些的木棍。

  雖說短一些,豎起來卻也有他三分之二那麼高。這長度代表的是大劍,同樣也是騎士常用的武器。

  耍了個劍花,尼斯覺得手還是有些酸,他訕訕地又換了一根荊條。荊條很輕,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舞動起來呼呼有聲,他內心其實更喜歡這東西,可惜,荊條代表的是細劍,在戰場上細劍根本就派不上用場。

  「如果我是你,我就會多練一下運用細劍的技巧。」

  老人沒回頭,卻能夠知道後面的動靜。

  「為什麼?」

  尼斯盤腿坐了下來,他一邊休息一邊問。「你是一個牧師,在戰場上,牧師有著自己的位置,並不需要我們衝鋒陷陣。與其花費精力學習用不著的東西,還不如多做幾次禱告,或者練習一下我教你的『心靈祈禱術,」

  老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如果換成以前,面對這樣屢教不改的學生他早就失去了耐性,但是對尼斯,他卻有著不同的感情。

  身為牧師的他,將一生都獻給上帝,除了虔誠的信仰,他可說是I無所有。

  但是現在,他甚至連最後那一絲虔誠的信仰都有些動搖。

  回頭再看,老人突然間感覺到寂寞,他連一個親人都沒有。而這時候尼斯出現了。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是想把尼斯培養成接班人的話,那麼此刻他其實已經不怎麼在乎了,小傢伙在他心中的地位更接近於孫子或者外孫。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不想當一個牧師。」

  尼斯訕訕地用荊條抽打著地板。

  當初他那些親戚爭搶遺產逼得他走投無路時,加入教會成為牧師是唯一的選擇,但是時過境遷,危機不再,他就忍不住後悔了。

  雖然現在的教會已經徹底墮落,教規廢弛,修士可以追求世俗的享樂,根本沒人會管,就像那位主教大人,即便在公務其間也不忘記和情人幽會,日日笙歌,夜夜銷魂。但是不管怎麼樣,加入教會必須拋棄一些東西,不能結婚,不能有孩子,不能有自己的家庭。

  「可惜,你已經沒有退路了。」

  老人輕歎了一聲。

  「是啊!」

  尼斯也歎了口氣:「我是沒有退路了。」

  自從他遇到賽門老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真的只有十年的時間?」

  尼斯問道。

  「我沒必要騙你。」

  老人顯得很平靜:「現在腓力四世和教皇克萊門多的手下沒有辦法找到我們,是因為雨果燃燒生命,強行擾亂了天機,只要是和聖殿騎士有關的一切都被掩蓋了起來,不過天機不可能永遠被掩蓋,終會重新變得清澄通透,到了那個時候,我倒是用不著擔心,你恐怕就有麻煩了。」

  尼斯頹然地坐在那裡。

  他不認為老人是危言恐嚇,隨著對這個世界的越深,他就越感覺那些超自然力量的強大。而超自然力量之中,最神秘也最強大的莫過於對未來的掌控。強如聖殿騎士團,都栽在了這種力量之下。

  當初,那麼多聖殿騎士被輕而易舉地抓獲,除了他們確實意想不到腓力四世會對他們下手,另外一個原因是,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腓力四世身邊的星見算得清清楚楚,動手的時間正是聖殿騎士們最沒防備的時候。

  聖殿騎士團也擁有類似的力量,卻被腓力四世和教皇克萊門多早一步掩蓋了天機,以至於未曾發現危機的存在。

  再強悍的力量也比不上搶佔先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高階的先知或者頂級的墳認,絕對記無敵的存在,閃為他們可以看透未來,從容地設局或者破局。他們的對手只可能是另外一個高階先知或者頂級星見。

  老人之所以說他不會有事,因為他本人就是一位高階先知,十二牧師團的成員幾乎一半都是高階先知。

  這次他們有所戒備,一旦有人想要找到他們,就會被他們先感應到,然後他們就會擾亂天機。

  在這種層次的抗衡中,防守永遠比進攻佔便宜。「真的有可能只用十年的時間就達到主教的境界?」

  尼斯問道。在小鎮上的那幾天裡,他整天都待在主教大人身邊,親眼見識主教級力量的可怕。

  那個主教居然能讓時間逆流,追溯近期之內曾經發生過的事。幸好,就在快追溯到他丟棄那匹馬的時候,影像受到了干擾,變成了一片虛無……那是老人的力量。「我不是說過還有第二個選擇嗎?你可以去找一件聖器,只要一直把聖器貼身放著,就沒有任何預言類的神術或者魔法能夠感應到你。」

  老人說得異常輕鬆。

  不過尼斯絕對不這樣認為。教會少說也有七、八千位主教,每個教區至少有一位主教,可見主教算不上稀奇。

  聖器就完全不同了。

  教會有紀錄的聖器總共是二百七十一件,它們要不在教廷手裡,被供奉在那些著名的大教堂和大修道院裡,要不就是被某些教派收藏。

  這類聖物的保管絕對是異常嚴密,想要偷到它們,無異於從宗教裁判所的監獄裡救人,聖殿騎士團或許有這種能力,但他肯定沒這個本事。「不能用別的東西代替嗎?」

  尼斯問道。

  聖器之所以難弄到手,除了它們確實強大之外,還因為它們都有著特殊的意義,有的是得過上帝的恩賜,有的是某位聖者所造。而他需要的只不過是能屏蔽預言類神術魔法的窺探。

  聖器全都能夠自動凝聚信仰力,而信仰力本身就具有扭曲天機的作用,所以任何預言術都對此無效。或許還有其他東西也能夠做到這一點?

  「當然可以,你如果能弄到一件神器,也可以高枕無憂。」

  老人說道,這顯然是個玩笑。尼斯翻著白眼。

  聖器至少有近三百件,而能夠稱得上神器的東西,整個教會就只有二十四件。

  「要不然,你就親手殺死一萬個人,用他們血浸漬戰袍,凝聚在戰袍上的冤魂也可以起到屏蔽的作用。」

  老人轉頭看了尼斯一眼。「我沒那麼邪惡。」

  尼斯聳了聳肩。

  不過,私底下他卻有些動搖,殺無辜的人肯定是邪惡的行為,但是他可以上戰場。

  轉念又一想,他如果有實力在戰場上殺戮萬人,實力恐怕早已遠遠超出主教的實力了。

  以前聽父親講故事的時候,那些英雄人物在戰場上殺人如割草一般輕鬆,但是他從老人這裡聽到的戰爭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一場戰鬥下來能夠殺戮百人,已經是非常恐怖的戰將,而且對手會把你盯得死死的,一旦你出動,對面肯定會有強者迎上來,再想擁有那樣的戰果絕對不容易。

  如果再一次達到百人斬,那麼恭喜了,下一次你就是敵人首要對付的目標,會被一3群人盯上。

  「我被你說得心灰意冷……還是多練習一下武技吧!到時候就算被發現,至少還有機會搏一下。」

  尼斯半真半假地說道。

  「這倒也是一個辦法,不過,既然這樣打算,你就不應該練習騎士作戰的技巧,那套東西對你沒用。」

  老人笑著說道。

  「倒也是。」

  尼斯搔了搔頭,他需要精通的是突圍和逃跑的技巧,逃跑的時候不可能拎著一支長槍作為武器,大劍同樣也顯得太過笨重。

  「我就照你說的去做,多練習一下細劍。」

  尼斯晃了晃手裡的荊條。如果有人想要抓捕他的話,肯定不會穿著重甲,對付普通的鎖鏈甲,細劍已經夠用了。

  老人輕歎著搖了搖頭。

  身為一個牧師,整天卻想著用劍和人交鋒,小傢伙讓他實在有些說不出話來。

  太陽漸漸向西邊落下,西邊的天空中大片的火燒雲緩緩地朝著前方飄去。

  老人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遠處。

  大道望不見盡頭,道路兩側是一片荒野,連農田都沒有,目光所及的範圍之內,根本不存在一縷人煙。

  「看來,今晚我們又要在野地裡面過夜了。」

  老人無可奈何地說道。尼斯並不怎麼在意,一開始的時候他或許還不怎麼習慣,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在外面露宿了。這一路上,三天裡至少有一天是在野外過夜。

  他其實有點懷疑老人或許是故意這麼幹的,因為每一次在野外過夜,他都或多或少會學到一些東西。第一次,他學會了怎麼生火,第二次,他學會了採摘野果和野菜,第三次,他學會了怎麼找一個安全的地方過夜……

  這樣的日子確實很苦,他以前一直讓人服侍慣了,現在睡覺之前還要自己挖一條防蛇蟲的壕溝,與以前簡直不能相比。

  但是他並不感到厭煩,甚至感覺這樣的生活非常有趣。他甚至有點期待,想要知道這一次老人會教他些什麼。

  不知不覺中,馬車已經離開了大路,老人趕著馬車沿著一條小河而行。

  河邊長滿了茂密的蘆葦,蘆葦叢中到處都棲息著大群的水鳥,所以馬車一過,時不時地就會有水鳥驚飛而起。

  這條小路越發難行,馬車顛簸不停。這畢竟不是專門為旅行而製造的馬車,車體直接安在車架上,而不是用鐵鏈懸掛起來,所以地面稍有不平,車上就震得厲害。尼斯乾脆跳了下來跟在後面走。老人卻穩得很,悠然地坐在趕車人的位置上。往前走了一里多地,身後已經看不到大道,老人這才停下馬車。他從車上下來捶了捶兩條僵硬的腿,又伸了個懶腰,然後把長鞭往馬車上一扔。尼斯早已經搶步上前,他有很多事要做。

  先是把車軛從馬的身上卸下來,拉了他們一整天,這匹馬也應該休息一下了。

  附近到處都是野草,倒是用不著他專門割草餵馬。

  尼斯並不擔心這匹馬會走丟,教會給了這樣一匹爺爺級的老馬,雖然體力和耐力都已經不行了,卻也有好處,那就是聽話,不會亂跑。

  讓馬自己吃草,尼斯把兩條毯子抱了下來鋪在地上,這既是床,也是被子,下雨的時候甚至還夠當做賬篷來用。

  圍著晚上睡覺的地方挖一條溝,溝不是很深,挖完之後,尼斯撒了一些硫磺和石灰進去,這東西可以阻擋蛇蟲,他可不想早上起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上爬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做完這一切,他還要在離帳篷五、六米外的地方挖了個火塘。這是用來吸引蟲賽的,在河邊宿營的話,必須讓火一夜燒到天亮,要不然等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四周肯定落滿各種各樣的蟲子,地上的那條溝可擋不住長翅膀的東西。

  遠處,賽門老人正愜意地坐在草叢中。

  看著尼斯熟練地做著這一切,老人非常滿意。尼斯沒有其他貴族子弟都有的少爺脾氣,這是他滿意的原因。

  一個人的能力可以培養,但性格卻很難改變。他要找的接班人肯定不能粗魯蠻橫,也不能高傲冷漠,更不能懦弱嬌氣。

  看到尼斯做得差不多了,老人吧嗒了一下嘴唇:「這幾天不是吃乾糧,就是啃野果,嘴巴都淡得起泡了,今天晚上換換口味,你去打幾隻水鳥,或者弄幾條魚來吧。」

  說著,他隨手往旁邊一抹。旁邊就是蘆葦叢。

  他的手彷彿是一把鋒利的鐮刀,所過之處,蘆葦齊齊倒下一大片。將倒下的蘆葦聚攏成一捆,老人又用手輕輕抹了一下,那捆蘆葦頓時被裁成一樣長短。

  接下來全都是一些「細緻活」老人在每根蘆葦的一頭都斜著抹了一下,那裡頓時如同刀削一般,變得異常尖銳。

  只是片刻工夫,一捆梭鏢就出現在尼斯的面前。

  這些都是小號的梭鏢,長不到半米,和箭矢差不多,頂端尖銳。詭異的是,尖端之上全都閃爍著金屬的光澤。

  尼斯稍微碰了一下,立刻感覺到這東西的鋒利和堅硬。「這是鋒銳術,它的效果只能持續四十幾分鐘,所以你別再浪費時間了。」

  老人知道尼斯不太明白,當初他只灌輸和教會有關的知識,所以只要是神術,小傢伙就認得,換成魔法就不行了。

  「這是魔法?」

  尼斯顯得異常好奇,雖然神術和魔法各有所長,說不上哪個更強,但是在世人的眼中,魔法總是顯得神秘和強大一些。

  這或許和教會一直在禁剿魔法卻始終沒能成功有關。要知道兩者在人數和規模上的差距超過百倍,魔法如果沒有一點特別之處,恐怕早就被徹底剿滅了。

  「有些事,你心裡明白就可以了。」

  老人笑而不答,教會裡面也有很多人研究魔法,大家都是只做不說。

  尼斯當然明白,最近這段日子,他已經對教會有了一些真正的。對於教會說一套做一套的行為,早已經見怪不怪。

  對他來說,這也是一件好事,他完全可以有樣學樣。從老人那裡拿過梭鏢,尼斯鑽進蘆葦叢中。

  蘆葦叢裡面的水鳥確實不少,走沒有多遠,就聽到一連串拍打翅膀的聲音。

  尼斯的右手一直扣著一隻梭鏢,隨時準備投出去,他的反應又挺快,那些鳥剛剛飛出蘆葦叢,他的手臂已經揮了出去,手上的一隻梭鏢疾射而出。

  第一次出手,他並沒有指望能夠命中目標。

  在家裡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玩過這東西,也就是上了路之後,老人教了一些他投擲梭鏢的技巧。

  也不知道是他的運氣好,還是他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那根梭鏢居然鑽進鳥群之中,等到梭鏢落到水面上的時候,穿了一隻鳥在上面。「我打到了一隻。」

  尼斯跳了起來。這和前幾次露營時學的那些東西比起來,這要更有趣得多。

  「你教我的東西真是厲害。」

  尼斯把他能夠射中目標,歸功於聖殿騎士團獨有的秘訣,他朝著老人揮著手臂。

  老人一臉淡然,好像這很正常,不過他暗地裡卻有些意外。他正在猜測剛才是不是運氣使然,就聽到尼斯再一次歡呼起來,不過這一次的歡呼聲非常短促。

  只見小傢伙異常德悶地瞪著河對岸。

  在靠近對岸的河面上,飄著一隻被射穿的水鳥,那只水鳥還沒有死透,正不停地抽搐著。

  剛才或許是運氣,現在兩發兩中,絕對不可能是運氣了。老人突然間想起那位信使之神墨丘利所擅長的技藝裡面,就包括梭鏢和短弓。在神話裡,墨丘利並不是一個強大的神靈,在戰場上也很少有所表現,卻沒有哪個神靈願意招惹他,原因就是他有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能力,讓他非常難纏。

  一個想法突然從老人的腦子裡面冒了出來,或許他替小傢伙設計的那條路也不是最好的。在他原本的計劃中,他打算把尼斯培養成接班人,讓小傢伙走他曾經走過的路,有他在一旁指點,這條路應該會非常順暢,將來的成就也會很高。

  可惜這計劃並沒有考慮到小傢伙本身的天賦。如果那真的是神賜的天賦,不加以利用就實在太可惜了。

  擁有神賜的天賦,這類人往往有著無窮無盡的提升空間,唯一的問題是,他們的路只有靠自己摸索。

  老人正在檢討當初的設想,而尼斯則在為晚餐發愁。他剛剛發現一件事。

  因為他們的馬車一路過來,這邊的水鳥全都被趕到河對岸,只見對面到處都可以看到這些五顏六色的傢伙。

  河看上去並不深,但是尼斯不久之前有過涉水的經歷,那段經歷讓他永生難忘。現在也已經是傍晚時分,他感覺吹來的風裡面帶著絲絲寒意,水裡只會更冷。

  如果身邊有一條狗就好了,最好是那種牛犢般的大狗,可惜他的身邊只有一匹老得都跑不起來的馬。

  突然尼斯靈光一閃,他想起車上好像還有幾個線團,那也是閣樓上找到的,本來是打算以後縫縫補補能夠用上。

  跑回馬車邊,他打開包裹翻找起來。

  所有的小東西全都在包裹的底部,線團有六個,顏色全都不一樣,那還是最上等的絲線,光滑纖細卻又異常牢固。

  尼斯從其中的一個線團上抽出了一條線頭,又取過一隻梭鏢當作尺,量了二十米左右。這樣的長度絕對足夠了。

  把線的一頭綁在自己的手腕上,另外一頭則拴在一隻梭鏢的末端,然後再一圈圈地纏繞上去……

  用手掂了掂這只改造完了的梭鏢,那絲線根本沒什麼重量,所以梭鏢的重心幾乎沒有改變。

  尼斯對於這樣的結果非常滿意。

  他拎著梭鏢走到河邊。成群的水鳥就待在河的另外一側。它們顯然以為這樣就安全了,仍舊在那裡悠閒嬉戲著,卻不知道危險已然來臨。

  看著那麼多獵物,尼斯決定挑一隻大的,他剛才看到對面的河邊有幾隻豆雁。

  太陽落山了,天迅速暗了下來。

  火塘裡已經生起了火,火塘兩邊各豎著一根樹枝,一隻肥雁正架在火上烤著,油脂就像汗珠一般,從肥雁的表皮滲透出來,滴落到火堆上。每一次油脂滴落,都會發出「嗤」的一聲輕響,火也會飛竄而起,伴隨著誘人的香氣四下飛散。

  聞著香味,尼斯越發感覺到肚子餓了,老人卻仍舊不緊不慢轉動著肥雁,一邊將鹽和調味料均勻地灑在上面。他的動作輕柔而又仔細,手法異常嫻熟。

  「說到燒烤,實在沒有誰比撒拉森人更擅長了,他們掌握著幾十種香料,可以調配出幾千種配方,每一種都有著非常獨特的風味……撒拉森人並不是人們想像之中的那樣野蠻,他們有許多很有知識的人,在那裡,學者是一種職業,而不只是一種稱號……撒拉森人很有錢,至少其中一部分人很有錢,他們的地理位置實在太好了……」

  老人一邊做著事,一邊替尼斯講課。這一路上,每天都如此。

  老人講課一直都是這樣,想到什麼就講什麼,卻又不是散而無形,每一次都圍繞著一個話題,現在他講的就是聖地和撒拉森人的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老人停下了手,他把肥雁從火上取了下來,又從地上隨手拔了兩根草。

  那兩根草原本還是碧綠的,但是當老人將其中的一根遞到尼斯手裡的時候,草已經變成了鐵青色,還散發著一層金屬光澤。這哪裡還是草?根本就是一把鋒利的小刀。

  「魔法真是很神奇。」

  尼斯剛才就有些心癢,這下子更是被勾起學魔法的慾望,他這麼說,其實是試探,他想知道老人肯不肯教他魔法?

  老人知道尼斯想些什麼:「有些事你可以做,但是不能說。」

  「我能學嗎?」

  尼斯乾脆直接問道。

  「應該可以,只要你找得到合適的老師。」

  老人不理這個話題。「你能教我嗎?」

  尼斯乾脆把這件事挑明了,既然身邊就有名師,又何必遠求?「我會的可不多,鋒銳術是最常用的魔法,在聖殿騎士團裡面,幾乎每個人都會,為的就是打仗之前能夠讓兵刃更鋒利一些。」

  老人說道,這等於是再一次拒絕。「我確實想學。」

  尼斯是一個很固執的小傢伙。I看到自己再也無法推脫,老人輕歎了一聲。

  「其實有一個機會或許可以滿足你,到了修道院之後,你就要正式受戒,每一個侍奉上帝的人都有一次機會能夠感受上帝賜予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可以借上帝的力量施展任意一種神術,哪怕是只有教皇才能夠施展的終極神術,也可以體驗一下。」

  老人此刻說的這些,是他剛剛產生的想法。

  就在剛才,小傢伙用梭鏢打獵居然百發百中,這絕對是一種神賜的天賦。擁有如此強大的天賦,如果不利用一下的話,實在是太浪費了。想法雖好,卻有一個問題|他根本沒能力指點。

  所以老人想替尼斯找一個更好的老師。還有誰比上帝更全知全能?更適合充當小傢伙的老師?

  「有這種機會的話,我更希望知道怎麼才能容易地得到一件聖器。」

  尼斯有些貪心不足,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遺產紛爭讓他明白生命比財產重要這個道理,同樣,實力和生命相比,顯然也是生命更重要。

  老人苦笑了起來:「別太貪心,上帝的恩賜是有限的,你的要求太過分的話,看到的只會是一些模糊不清的答案,保證你永遠不可能猜到那是什麼意思?」

  「實在太可惜了。」

  尼斯確實有些失望。不過仔細想來,他又覺得這才正常。

  如果沒有限制的話,那就不是恩賜,而是漏洞了。

  尼斯正想著,老人已經動起手來,只見他用那把鋒利的「草刀」迅速在烤好的肥雁上來回割劃著,眨眼間,整個肥雁就被分成十幾塊,連骨頭都拆了出來,整個過程居然給人一種美感。

  「你的廚藝比我家的廚子厲害多了。」

  尼斯忍不住讚歎道。「修士是這個世界上最清閒的人,除了祈禱之外,就沒有其他事要做了,有的是時間,只要你願意,就可以研究各種東西,不管是魔法或是廚藝,都沒問題。」

  老人略帶自嘲地說道。

  尼斯想了想鎮上的那個神父,再想想其他人,好像確實如此。他家的那些僕人就不用說了,幾乎沒有空閒的時間,莊園裡面的農夫也差不多,不只是要在田里耕作,還要負擔莊園的勞役,他的父親可以說是比較清閒的人,卻也有一大堆公務要處理,閒暇之餘還要處理莊園的事。

  而那位神父除了每個星期引領鎮上的人做禮拜,或者有人生病會找他,其他的時間都沒什麼事可做,就連教堂的打掃都是駝子岡克在干。「你當初是怎麼安排的?」

  他想要借監老人年輕時的做法。老人沉默良久,他被尼斯的問題觸動了心弦,人一旦上了年紀,就常常會沉溺於過往的回憶之中。

  「我年輕的時候挺悠閒,大部分時間都用來閱讀書籍。」

  老人緩緩地說道。

  這並不是尼斯想聽的,所以他追問:「你不修煉武技和魔法嗎?」

  「我沒有你這樣的迫切感,魔法是加入了聖殿騎士團之後才學的,至於武技……我們其實用不著學什麼武技,等到你有錢了之後,你可以向教會申請一個武者之魂,擁有了武者之魂,你直接就有了一個強大武士的實力和經驗。」

  老人對尼斯的不務正業感覺有些頭痛。

  一個牧師就應該有牧師的樣子,整天想著武技和魔法,對牧師來說,簡直就是緣木求魚。

  「修士這麼強大?既然這樣,為什麼聖殿騎士團裡面大部分仍舊是騎士?」

  尼斯這個年紀,崇拜的仍舊是實力。

  「一分努力一分收穫,這一點即便上帝也沒辦法改變,走捷徑得來的力量肯定會有所限制。」

  老人不能違心撒謊,只能實話實說,不過他有一個最充分的理由可以說服尼斯:「可惜,你想成為騎士已經晚了,騎士的訓練必須從小開始,在完全發育成熟之前就打下紮實的基礎,你現在已經開始發育了。」

  尼斯頓時想起,七歲的時候,父親曾經給過他一個選擇,是否要成為一個騎士,如果他想的話,父親會拜託迪斯特隆的杜威伯爵收下他。

  那個時候,他如果做出另外的選擇,或許一切都會不同。有杜威伯爵撐腰,他的那些親戚絕對不敢對遺產有任何非分之想,也就不會有這場風波。他會繼承父親的領地和爵位,成年之後成為一個正式的騎士……

  尼斯不敢再想下去了,他突然間對武技感到了厭倦,因為這會讓他想起自己曾經錯過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

  原本,他的命運不需要像現在這樣崎嶇坎坷。

  兩座山左右而立,山並不是很高,卻很陡峭,中間那個山口有一座石堡橫亙在那裡。

  石堡的圍牆並不是很高,也就三米左右,砌得非常粗糙,牆壁根本就沒有處理過,凸凸凹凹難看到了極點。

  牆的前面還有一道壕溝,寬也就五、六米,深差不多一米,並不足以阻擋軍隊旳通過0那是邊境的關卡。

  過了石堡之後,就不再是法蘭克王國的土地了。尼斯不由得緊張起來,眼看著就可以逃出生天。

  對聖殿騎士,各國都不怎麼在意,雖然名義上聽從教會的命令,將聖殿騎士團視為非法組織,到處進行搜捕,實際上,大部分國家只是做做樣子罷了,他們很樂於沒收聖殿騎士團在本國的財產,但是對抓人卻沒什麼興趣。「放鬆一些。」

  老人低聲說道:「要不然你就祈禱吧。」

  尼斯一想,這倒是一個好辦法,他跪坐在地板上,雙手合攏,頭微微地低垂著,嘴裡默默地吟誦著祈禱文。

  果然,那紛亂的心立刻平靜了下來。

  馬車走得很慢,石堡全都是等候檢查的車輛,大部分都是拉貨的板車,裝的東西從稻草到整桶的酒都有,所有的車都要停下來接受非常仔細的檢查。因為進展緩慢,所以長長的車龍排得有兩、三里長。

  之所以盤查如此嚴密,顯然是因為不久之前聖殿騎士團劫獄的事。尼斯祈禱的時候,耳邊只聽到一陣陣的咒罵聲。

  雖然造成如此不便的是腓力四世,但是沒人敢罵國王,所有的咒罵全都是衝著聖殿騎士團。這讓尼斯感覺異常悲哀。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的馬車終於挪到石堡前面,輪到他們檢查了。石堡上三三兩兩地站著十幾個士兵,這些士兵的手裡全都拎著十字弓,不過,這東西只能算是擺設,因為弓沒有拉開,上面更是沒有箭矢。

  十字弓開弓很慢,事先沒有準備的話,如果有人突然闖關,他們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

  如此重兵把守,這樣嚴加防範,原來都只是做出來讓人看的。不過也不能說一點用處都沒有。他注意到關卡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裡面有瓜果蔬菜、牛羊豬肉、糧食布匹……這些顯然是戒備森嚴之後的好處。馬車停了下來,老人又恢復謹小慎微的摸樣。

  尼斯則停止祈禱,他從包裹裡面取出了通關的文書,遞給過來檢查的士兵。

  這輛馬車沒有任何值得檢查的地方,上面空空如也,本來還有一些用來練武的長短木棍,也已經在到這裡之前處理掉了,現在唯一有些礙眼的就只有那把大劍。

  不過,正是那把大劍讓士兵們不敢輕舉妄動。

  等到尼斯把通關文書拿出來,那三個士兵知道,他們沒有輕舉妄動是對的,因為通關文書上有主教的簽名和印章。

  不過他們並不知道這東西的真假,所以看了看那通關文書之後,其中的一個士兵拿著文書朝著石堡裡面走去。

  石堡並不是很大,分成左右兩個區域,左側有五間房子和一小塊空地,那是兵營,右側是三間稍微大一些的房子。

  那個士兵朝著其中的一間大房子而去。和其他房子不同的是,這間房子的門上釘著一個十字架,門前還豎著一根桿子,頂上掛著一口鐘。

  那個士兵進去之後,很快又出來了,這一次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牧師。這位隨軍牧師已經檢查過通關文書的真偽,他可以肯定這是真的,但是他的心裡卻充滿了疑惑。

  原本守在馬車邊的那兩個士兵看到牧師過來,連忙畢恭畢敬地退到一旁。牧師走上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尼斯,緊接著又朝著車上掃了一眼。他同樣也看到那把大劍,不過他沒怎麼在意。一路遠行帶這麼一把武器防身,絕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再說,他那隨意一瞥間,已經確認過這把大劍根本沒有沾染過血腥。

  「法蘭克難道沒有修道院嗎?需要你長途跋涉去那麼遠的地方?」

  牧師朝著尼斯很不客氣地問道,這就是他疑惑的根源。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所以小傢伙一點都不慌張。

  「主教大人是這樣安排的,我相信他這樣安排肯定有道理,主教大人是我父親的密友,當初也是他為我施洗。」

  這確實是主教的安排,卻是他請求之下的結果,他又故意把兩位主教混淆在一起,這番話裡面滿是歧義,但是絕對沒有半句謊言。

  果然那位隨軍牧師一點沒有發現問題,他過來之前已經施展了偵測謊言的神術,如果是謊話自然瞞不過他,正因為如此,他微微一愣。

  他當然不敢質疑一位主教的決定,不過他仍舊有許多疑惑。「你多大了?」

  這也是他感到疑惑的原因之一。

  「你是對我的牧師身份感到懷疑?」

  尼斯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類似的問題:「這個身份是我用所有的財產換來的。」

  尼斯並不擔心這樣說太過直接。正如老人所說,這是一個墮落的時代,教會也講究等價交換。那位牧師仍舊沒有發現撒謊的跡象。

  這下子他有點相信了。一個人把所有的財產都捐給教會,這種事並不少見。

  其中有一部分是出於對上帝的虔誠,不過更多是因為一些不能明說的理由。

  而一個孩子捐出所有的財產,說明他的父母肯定已經不在,那麼其中的原因就很容易猜測,肯定又是親戚謀奪財產這類事情。這樣一想,牧師倒是有些理解為什麼主教大人要把小傢伙安排得那麼遠,這顯然是一種保護。

  雖然已經相信尼斯沒有問題,那個牧師仍舊不肯輕易放行。

  「你先等一下。」

  說著他轉身進了石堡。

  過了片刻,一隻鴿子從石堡裡面飛了出來,那是教會訓練專門用來聯絡消息的鴿子,比一般的信鴿更有靈性。

  二十公里之外就有一座城市,城裡有一座大教堂,只要是發生在最近一、兩個月的事,大教堂裡面肯定會有紀錄。一個小時之後,鴿子又飛了回來。

  這一次牧師沒有過來,而是那個士兵將通關文書交還給尼斯,然後下令放行。

  老人抬手打了個響鞭,拉車的馬動了起來。馬車通過石堡,然後不緊不慢地朝前而去。

  尼斯回頭看著那座石堡,他的心裡滿是說不出的滋味。他確實鬆了口氣,現在可以睡一個安穩的覺了,用不著整天提心吊膽。與此同時,他又有些留戀。

  那畢竟是他的故國,他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而且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回來,或許有生之年都回不來了。

  感覺到了尼斯的悶悶不樂,老人說道:「這麼捨不得離開?」

  「就算捨不得也不行啊!我可不想被燒死。」

  尼斯嘟囔著。「有一件事你最好明白,加入教會之後,你就不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

  老人勸道。

  聽到這話,尼斯的心頭升起了一絲好奇。

  原本他以為聖殿騎士團的成員應該對教會充滿怨恨才對,但是老人一開始誘惑他將財產捐給教會,之後又讓他加入教會成為一個牧師,怎麼看都對教會充滿了感激。

  「我很奇怪,你對教會難道沒有一點意見嗎?這一次很明顯是腓力國王和教會聯手對付聖殿騎士團。」

  老人愣了一下,之前他一直都刻意迴避這個問題。

  沉默了好一會兒,老人搖了搖頭:「不是整個教會……只是教廷,或者更確切地說,只是教廷裡現任教皇克萊門多身邊的一群人參與了這場陰謀。教會遠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他這麼說其實挺矛盾的,說不怨恨那是假的。但是他的力量、整個聖殿騎士團的力量,全都來自於上帝、來自於教會,他們想要隱藏自己、想要報仇,就必須依靠這種力量。所以他只能將怨恨的對象鎖定在很小的範圍裡。

  老人似乎擔心尼斯弄不明白,他進一步解釋道:「你要記住,教會就如同是水,而我們則是魚,魚是離不開水的,這一次我們遭遇的磨難,其實是腓力和克萊門多這兩條魚聯手吃聖殿騎士團這條肥魚。」

  「這樣說來,外面的傳聞是真的?腓力四世下令逮捕聖殿騎士,掃蕩聖殿騎士團,為的是看上聖殿騎士團所擁有的巨額財富……但是,外面還有傳聞,說你們想要成立屬於自己的國家,這觸及腓力四世的逆鱗,真有這件事嗎?」

  尼斯早就想問老人,以前一直沒有機會,這一次老人自己提起此事,他順理成章地問了下去。「這裡面的原因很難說清楚……理由有很多。」

  老人有些難以回答。「講一下嘛!就當做是替我上課。」

  尼斯用上死纏爛打這一招,他早就感覺老人把他當做孫子看待,所以這招絕對有效。猶豫了片刻,老人最後還是心軟了。

  「你剛才提到旳原因都是,聖殿騎士團確實很有錢,腓力本人就從我們這裡借了不少錢,所以他想賴帳。」

  老人的眼睛裡面閃爍著凶芒,不過他的目光隨即變得黯然。

  對於第二種傳聞,老人絕對不會承認。事實上,聖殿騎士團高層也確實沒有過這類想法,但是,這個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曾經有人提議過,腓力四世如果還不出錢的話,就割一塊土地給騎士團。

  老人垂頭喪氣地繼續說道:「現在的聖殿騎士團也已經不是以前那個聖殿騎士團了,原本騎士團存在的意義是抵抗撒拉森人,但是自從聖地失守之後,團裡面有很多人已經不想再守衛那片土地,這或許也是我們被上帝所遺棄的原因。」

  尼斯感覺到老人心中的黯然,他確實沒想到,從小就一直都崇拜的聖殿騎士團、被稱作為光輝和榮耀代表的聖殿騎士團,居然也已經墮落了。

  把這句一直憋在心底的話說出來之後,老人突然感覺舒服了許多。既然連這話都說出口,那也就沒什麼可隱瞞的了。老人開始講述世人並不知道的一些內幕。

  「……腓力對聖殿騎士團懷恨在心的原因還有很多,他之所以會向騎士團借錢,是為了前一段時間的兩場戰爭,他先是和海峽那邊的愛德華打仗,之後又和弗蘭德爾伯爵發生了戰爭,花錢如流水……但結果卻一場空,兩場戰爭都沒有得到實質的結果,他白花了錢……聖殿騎士團在這裡面扮演的角色並不光彩,因為騎士團同樣也借錢給愛德華,愛德華又轉手將一部分錢借給弗蘭德爾伯爵……在這兩場戰爭中,聖殿騎士團才是真正的贏家,卻也因此被腓力視為眼中釘……」

  從老人嘴裡說出來的事,越來越讓尼斯覺得觸目驚心。他從來沒想到,聖殿騎士團居然也和教會一樣,眼睛裡面只剩下金錢。近半個世紀以來,在教會勢力範圍之內所發生的戰爭,背後幾乎都有聖殿騎士團的影子。

  「你的意思是,聖殿騎士團的滅亡完全是自找的?」

  尼斯得出了這樣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答案。

  老人緩緩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