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仙奇緣 第二章 難捨難棄

  吳思遠與朱傳宗意見不合,辭官隱居去了。過了些日子,兵馬大元帥王定昆也來見朱傳宗,說要交出兵權,辭掉大元帥之位。

  朱傳宗十分不解,問道:「大哥是當朝名將,領兵打仗無人能及,這個元帥的位子你不坐,還有誰能勝任?況且大哥正幹得好好的,現在朝廷都是咱們做主,難道還有誰跟大哥過不去?」

  王定昆笑道:「我跟王爺是結拜兄弟,誰敢跟我過不去呢?不過現在天下太平,也沒有仗打啦,我這個元帥,也沒有什麼意思。我打了半輩子仗,也累了,想享享清福啦。」

  朱傳宗不好勉強,便依王定昆的意思免去了他元帥之職,改封為太保。太保是三公之一,地位極為尊崇,是名義上的軍隊最高統帥,不過沒有實際的軍權。

  朱傳宗雖然對能把軍權收回手裡,也很合心意,但是王定昆辭官的事還是令他有所感觸,感覺兄弟之間好像不如以前那麼親熱隨意了。他明白王定昆辭官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最近大力剷除官員,手段殘酷,害怕他手中掌握兵權引起自己的猜忌。加上吳思遠歸隱而去,王定昆更加擔心,乾脆主動交出權力,以求平安。

  朱傳宗想著這事,心中就有些不樂。他一心是想為百姓營造一個廉潔清正的朝廷,讓百姓過上不受欺壓的好日子。為什麼吳先生要反對自己呢?為什麼結拜大哥都害怕自己呢?難道權力真的那麼可怕?還是自己掌握了大權,真的變了呢?

  朱傳宗回到家中,想起嫂子華采雲熟知官場,見識過人,不妨跟她聊聊。因此就信步到了觀雲院。

  哪知道華采雲聽他說完,也是贊同吳思遠的說法。說是刑法太嚴,樹敵太多,雖然現在朱傳宗權勢正大,一手遮天,但是畢竟不能跟整個官場作對,在官場行事要留後路,不能把事情做絕,還說朱家的富貴已經到了頂峰,不需要再積攢什麼功勞政績,朱傳宗只要好好掌握朝政大權就是了。

  朱傳宗聽嫂子只考慮朱家的利益,卻不能理解自己為民做主的志向,更是抑鬱。他陪嫂子聊了一會兒,正巧華采雲要去給老太君請安,朱傳宗藉口有事,就從觀雲院出來了。

  他背著手,低頭在院子裡走著,心想:「難道是我做錯了嗎?」

  他覺得自己做的事無愧於心,可是連最好的朋友和自己的親人都反對自己,這不由得讓他對自己的作為也有些不確定了。

  這時他走到一所院落前,是個新建的小院子,十分精緻。門上寫著「可人小築」四個字,是專門為自己的夫人岳可人建的住所。朱傳宗想起這些日子要麼就在常樂公主那裡纏綿,要麼就忙於國事,實在對岳可人有些冷落了,心中想念起來,邁步走了進去。

  岳可人正在屋裡對著窗看一封信,見朱傳宗來了,頓時一陣驚喜,親自動手沏了杯茶給他,微笑道:「相公今天公事不忙嗎?」

  朱傳宗笑道:「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怎麼,不歡迎嗎?」

  岳可人又羞又喜,紅著臉道;「怎麼會呢,我也很……想相公的。只是相公現在不是忙著懲處貪官嗎?還是大事為重。」

  朱傳宗不禁奇怪當:「哦?你怎麼知道的?」

  岳可人拿過剛才看的信給朱傳宗,朱傳宗一看,原來是岳可人的父親岳一鳴寫給女兒的家書。說是家鄉江淮省路同府最近有好幾個貪官落馬,百姓們拍手稱慶,都稱讚當今的攝政王朱傳宗真是貪官的剋星,百姓們的救星。岳一鳴在信裡對朱傳宗是讚不絕口,連說能有這麼好的女婿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讓岳可人一定要好生服侍。

  朱傳宗看了信,心中不由得意。不過又想起嫂子等人先前的話,歎氣道:「我這樣做百姓很高興,可是有很多人反對呢。」

  岳可人道:「不會吧?相公懲辦貪官,為民做主,這是無可非議的事啊。」

  朱傳宗苦笑道:「吳先生還有嫂子都說我的不是呢。」

  他把他們的話說了一遍。

  岳可人想了想道:「吳先生和嫂子都是有見識的人,我自然不敢比。可是我覺得,就算做得過分些,總比什麼都不做好。有句話不是說嗎,『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吳先生看的是大局,嫂子看的是相公的前途,我只知道,相公這麼做,百姓是真的受了好處。相公為的不也是這個嗎?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朱傳宗聽了這話,心情漸漸好些,摟著她的腰,道:「沒想到,只有你這麼理解我。」

  岳可人道:「我只是想起當初來京城告狀的時候……要是沒有相公,我都不敢想下去了。」

  說著又是甜蜜又是感激地看著朱傳宗,眼圈漸漸紅了。

  朱傳宗知道她又想起當初告狀的艱辛,如果不是遇見自己,家破人亡是難免的了。而這不過是一個小小縣府一時貪念就釀成的慘劇。貪官如此可惡,就算再重的刑罰,又有什麼不應該的?朱傳宗想到這裡,心中釋然了許多。

  岳可人洗手做羹湯,親自為朱傳宗備了一桌子酒菜。朱傳宗現在心情大好,兩人說笑著吃完晚飯,當夜就在可人小築歇息了。一夜纏綿,自不必說。

  岳可人的一席話使朱傳宗堅定了實行嚴厲刑法的決心。又經過了近半年的時間,整個大梁國的官場都被梳理了一遍,風氣為之一清。起碼從表面上,官員們都是兢兢業業,腐敗的案件幾乎絕跡了。

  滿朝文武都是心悅誠服,稱頌不絕。朱傳宗覺得自己的理想終於實現了,大是得意。他現在是百姓心中的青天,官員們最懼怕的利劍,同時也是天下讀書人的楷模。尤其因為他是翰林院畢業的,翰林院的學士們對他極為推崇,簡直祟拜得五體投地。

  翰林院院長華文章親自出面,聘請朱傳宗為翰林院的名譽院長,請他去院裡給學士們上課,講解「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修身齊家治國的為官之道。朱傳宗一想到翰林院的學士們將來都是要做官的,現在給他們上上課也好,因此便欣然答應。

  朱傳宗的課大受歡迎,差不多每說兩句話,台下都要熱烈歡呼一次。

  朱傳宗說道:「為官之道,以民為本……」

  台下狂呼:「攝政王千歲!」

  朱傳宗說道:「對貪官污吏要嚴懲不殆……」

  台下狂呼:「朱青天,朱青天!」

  朱傳宗說道:「今天有點小恙,來得遲了,請大家擔待。」

  台下依舊歡呼如潮。許多學士激動得流著眼淚道:「王爺說得太好了!」

  課後學士們都覺得受益匪淺。一個學士這樣寫道:「這是一節團結的課,勝利的課。三個時辰裡響起六次熱烈的歡呼,每次都持續半個時辰以上。」

  還有學士寫道:「王爺的話真是振聾發聵,我激動得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知道歡呼,歡呼!」

  朱傳宗在翰林院讀書時,批他批得最狠,總是斷言他在仕途上不會有什麼作為的夏老師更是寫了一本書,叫做《我以他為榮》書一出版就受到廣大學士們的吹捧。

  翰林院學士們熱烈要求,請攝政王大人經常抽出時間來給他們上課。朱傳宗以前讀書時,最討厭聽老師沒完沒了講話,可站在台上威風凜凜,一呼百應,卻也喜歡上這種感覺了,心想:「難怪許多當官的都愛長篇大論呢……」

  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

  這天從翰林院講課回來,朱傳宗跟薛金線聊起此事,笑道:「看來人當官久了,都是會變的,我也不能例外啊。」

  薜金線正做著活計,聽了這話,若有所思,道:「可是有些事情,你是一點也沒變聰明呢。」

  朱傳宗一楞,道:「什麼事情?」

  薛金線放下活計,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我問你,你心裡到底有公主沒有?」

  朱望不愕然道:「當然有。娘子為什麼這麼說?」

  薜金線歎道:「你沒發現公主有心事嗎?還有,你難道一輩子不想娶她進門了?我和可人雖然是你妻子,但畢竟只算外室,我們的地位配不上你。你還是明媒正娶公主的好。」

  朱傳宗笑道:「原來你說的是這事,我怎麼會不上心呢。只是最近因為整理吏治的事有些忙。不過我常常去看她,也沒有聽她提起過,她似乎也還沒有這個打算啊。」

  薛金線道:「你呀,就是大事明白,小事糊塗!公主性情那麼高傲,怎麼可能開口呢。我看她最近心事重重的,你若是不抓緊,將來會後悔莫及,到時候可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朱傳宗怔道:「女人怎麼都喜歡把話藏在心裡啊!」

  薛金線歎道:「什麼話告訴你,你才去辦,怎麼顯得出男人的誠心?要是愛一個人,就該懂得她的心思。」

  朱傳宗得了薛金線的提醒,第二天就急忙進宮來看望常樂公主。才剛進門,便遠遠聽見一陣柔媚的琴聲,常樂公主正在彈琴唱歌,只聽她唱道:「涉江采芙蓉,蘭澤多芳草。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朱傳宗心想:「這是悲歎相思的曲子。怎麼我們日日都能見面,她卻哀歎兩人分隔遙遠呢?」

  這時常樂公主又唱道:「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此物何足貴,但感別經時。」

  朱傳宗覺得更奇怪了。因為這第二首,明明是離別時的感歎。

  這時朱傳宗已經走了進去。只見常樂公主坐在竹蓆上,纖指輕撥,微啟朱唇,姿容絕美,只是面露悲慼,俏臉上柔柔的,掛滿了淚珠。

  朱傳宗看了又是憐惜,又是心疼,走過去道:「喜兒,你為什麼難過?可以跟我說說嗎?」

  常樂公主看見朱傳宗來了,想要擦淚掩飾也來不及了,身子一顫,臉上掛的淚珠就簌簌地掉了下來。她側過臉去,微笑道:「我沒難過。只是唱著唱著,觸景生情罷了。我是這樣的性子,你也知道的。」

  朱傳宗想起薜金線的話,見了現在的情形,越發肯定了薛金線說的對,道:「喜兒,都怪我不好,最近忙於國事,冷落你了。要是我有什麼不好,你打我罵我都可以,只是別生悶氣,累壞了身子。」

  常樂公主聽著他情意綿綿的話,淚水流得更多了。心裡想著:「傻瓜,我就快要飛昇回到天上去了,你還不知道嗎?你這樣被俗事煩擾著,心智都被蒙蔽,什麼時候才能功德圓滿,跟我在天上相聚呢?我們兩世的情義,我卻連你一天的妻子都還沒做過呢!我的遺憾難過,你都不知道。」

  可是這些話只是想想,卻沒辦法開口跟朱傳宗說。

  朱傳宗見她淚流不止,只是不說話,急得心如火燒,卻也是無可奈何。後來常樂公主哭得累了,就伏在他的臂彎裡漸漸睡著了。朱傳宗癡癡地看著她的蹙眉,只在夢裡才舒展開了,心裡更加心疼。心想:「紫紗,不管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為你辦到。」

  朱傳宗從宮裡出來,思來想去,還是不得要領。最後還是去找薛金線商量。

  薛金線思忖半晌,道:「我們雖然談得來,但是公主的心思,我也捉摸不透。不過有一樣,她希望早日跟你成親,這是無疑的。」

  朱傳宗喜道:「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啊!我以前提過幾次,不過那時候她因為太后的事正生我氣,都是一口回絕,我也就不敢再提了。娘子,你確定公主是這樣想的嗎?」

  薛金線微微一笑道:「這還有錯?我看得明白,公主雖然嘴裡不說,其實心裡時時盼著。就算是生你氣的那時候,你要是真的籌備起婚禮來,我看她多半也就應了。只怪你不懂女人心事,光說不練,錯過這麼長時間,怪得了誰呢?」

  朱傳宗恍然道:「金線,你這麼瞭解,當初是不是也這麼想的?剛開始不答應嫁我,其實心裡早就樂意了。」

  說著就淫笑起來。

  薛金線臉上一紅,嗔道:「哪有你這麼厚臉皮自誇的!」

  她見朱傳宗這麼欣喜若狂,自己還要幫他出謀劃策去娶別的女子,心裡難免也有些委屈酸楚。可是她是知道朱傳宗與常樂公主前生今世的故事的,她本就不是尋常女子,胸懷跟旁人不同,因此一心希望這一對歷經波折的情人能終成眷屬。

  朱傳宗又道:「不如這樣,我先不告訴她,等到萬事俱備,再給她一個驚喜,豈不是更好?」

  薛金線莞爾道:「這個主意不錯。不過看你高興成這樣子,能忍得住嗎?」

  朱傳宗笑道:「我除了特殊的時候,都很能忍的。」

  薛金線道:「什麼特殊的時候?」

  朱傳宗笑嘻嘻道:「比如跟金線在一塊兒,就總是忍不住,想……」

  薛金線臉上飛上兩朵紅霞;歎道:「又胡說。」

  心裡卻甜滋滋的,淡淡的酸意也就消失了。

  兩人猜得沒錯,常樂公主是希望能與朱傳宗結為連理,可是這只是她的一個願望。她更大的願望是朱傳宗能放棄紅塵的富貴和慾望跟她一起升仙。朱傳宗與薛金線兩人縱然聰明絕頂,也只能猜到一條,另一條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常樂公主日日喟歎,既想早日回到天庭,又割捨不下對朱傳宗的眷戀。有的時候,她下定了決心要走,可是朱傳宗每日來看她,款款的深情,又把她的決心融化了。她甚至有時候心想,寧願朱傳宗對她不好,也就不用這麼難過了。

  她想要把話說出來,勸朱傳宗跟她一起走,但她經過了那麼多事,瞭解了民間的困苦,她知道朱傳宗是真心為百姓做事的。看著朱傳宗為了國事操勞,她又如何能為了一己之私,置百姓於不顧呢?常樂公主只盼著,朱傳宗能早日完成志向,那時就能了無牽掛了,只是那一天又是那樣的遙遙無期。

  恰好這日常樂公主到太后的宮裡閒坐,太后說起朝中的事。聽說朱傳宗大興獄案,殺了很多的官員。常樂公主天性善良,聽了就有些不樂,心想:「懲罰的手段那麼多,一定要殺人才行嗎?」

  不過想來貪官自有其求死之道,也就做罷了。

  哪知道一會兒又聽太后說了幾件事,有幾個官員的罪並不大,但是受到的刑罰遠遠大於他們所應該受的。常樂公主想著朱傳宗只因為自己的好惡,就更改法度。難道那些官員們就沒有家庭,沒有妻子兒女嗎?身為法律的執行者,怎麼能隨意改變法律呢?哪怕他權力再大,哪怕他出發點是好的,也是不應該的。

  她還想起在朱家壽宴上看到的那些情景,朱家自己也是豪華奢侈的生活。常樂公主那麼聰明,她以前是不感興趣,不願去想,現在仔細一想,越來越發現許多不合理的地方,朱傳宗一心要做的事,現在看來也不是那麼的好。

  既然如此,還不如就回到天上做神仙。常樂公主從太后宮裡告辭出來,一路這麼想著。

  到了晚間,朱傳宗來看望常樂公主,發現她臉色很差,說話也不愛應,以為她還是在為了成親的事煩愁,他本來打算瞞著常樂公主,以期給她一個驚喜,可是看見她鬱鬱寡歡的樣子,卻又忍不住了,心想:「早晚也要說,不如先說出來讓她開心一下。」

  他清了清嗓子,笑道:「喜兒,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說。」

  還沒出口,常樂公主先道:「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

  朱傳宗讓常樂公主先說。公主道:「聽說你最近整頓官場殺了很多人?」

  朱傳宗沒想到她會問起這個來,呆了一下,道:「是有這事。有些官員貪贓枉法,欺壓百姓,實在該殺。」

  常樂公主道:「只靠殺人就能解決問題嗎?況且我聽說很多人本來罪不至死,但是因為你特別加重刑罰,卻判了死刑。官員和百姓他們的性命難道不是一樣的寶貴嗎?」

  朱傳宗一下楞住,他以前沒想過這個問題,頓時被問住了,心想:「公主說的沒錯啊!」

  以前吳先生是從制度上看問題,嫂子華采雲是從前途上看問題,這都不能讓他動搖。可是常樂公主以一種超然的態度,把百姓和官員放在一起看待,朱傳宗終於發現了裡面不公平、不合理的地方。

  常樂公主見他不說話,以為他還不以為然,索性把話講明,道:「還有,你所殺那些貪官,總也不過是貪污了幾千兩銀子。你家有多少錢?你的俸祿又是多少?」

  朱傳宗道:「這都是我家祖上留下來的錢,我可沒……」

  話只說了一半,他已經知道下面的問題了。朱家祖上又哪來的那麼多錢呢?自己的祖父、父親雖然都是大官,但他們的俸祿,又能有多少呢?

  許多問題並不是不存在,只是一般人不願去想。朱家的事情,以前水靈兒也說過,但是朱傳宗沒有深思。世界上的事,都是放在自己身上就會寬容些,朱傳宗也不例外。

  朱傳宗道:「你的意思是,我自己就是最大的貪官,沒資格去審理別人,是不是?」

  常樂公主搖頭道:「你的為人,難道我還不瞭解嗎?榮華富貴對於咱們來說,只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正如我降生在皇家一樣,你生在朱家也是上天注定,無法改變的。我只是說,你身在紅塵之中,就看不清楚很多真相,你所做的事情,跟你所想的事情,未必就完全一樣。這就叫做當局者迷。」

  朱傳宗咀嚼著「當局者迷」這幾個字,過了半晌,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常樂公主脫口道:「咱們一起回到天上去,不再管這些凡俗的事,不就好了嗎?」

  朱傳宗一下驚呆了,道:「回天上去?」

  這卻是他從沒想過的。他為民做主的心願還沒達成。更何況人間也還有親人,還有好幾位深愛的女子,難道讓他就這樣捨棄一切而去嗎?

  可是,常樂公主的話也有道理。以凡人的身份做事,就要受凡人的局限,不可能像自己想的那樣公正超脫。這樣無異於緣木求魚,還有意義嗎?

  朱傳宗坐在床頭上,眼神迷茫,久久思索著。常樂公主知道他心裡的掙扎,一時也做不出決定,因此也不再說,就陪著他坐著。

  坐了一會兒,常樂公主想起來,道:「你剛才不是有事要跟我說嗎?什麼事?」

  朱傳宗現在心裡亂得很,也沒有心思再說成親的事了,喃喃道:「沒什麼,以後再說吧。」

  怔怔地想了一會兒,就出宮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