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仙奇緣 第五章 急轉直下

  到了客棧,朱傳宗恢復本來面目,先讓水靈兒和楊堯聊了一陣,然後請二人到一間雅室。

  朱傳宗把他如何認識水靈兒,如何來查案的事情和楊堯說了,最後道:「楊大叔,如今為了救你們教徒,我可是盡力了。可是寧治省這些貪官和我作對,也不聽我的。他們在朝中都有靠山,沒有證據,我也難以撼動他們。為了你好,也為了我好,我想請你委曲求全,假裝投降朝廷。否則放了那麼多人,我也難以交差,我倒不在乎這個官,可是沒了我,天下就少了一個可以為百姓辦事的官了。」

  水靈兒點了點頭,楊堯想了一會兒,歎道:「為了不連累恩公,我答應你就是了。可是朝廷一定會讓我找出教主,否則豈會甘休呢?出賣教主,我是不會的,如此一樣騙不了多久啊!到時還會追究大人你啊!」朱傳宗笑道:「這個你就不懂了,這可是當官的學問,只要事情能拖一陣,再慢慢想辦法,就能混過去。你先吹噓一番,然後讓官府胡亂去抓人,到時候人跑了,那些查案的官們斷不肯說自己如何無能的,到時候拖一些人下水,大家一起圓謊,也就能混過去了。」

  楊堯聽了,大是歎服。

  朱傳宗說的雖然輕巧,可是回京怎麼面對皇上,仍舊壓力不小。如果不能查清李東昌的案子,而胡鐵等人已取得皇上的信任,他們說他的那些壞話,就夠他應付的了。彈劾他的摺子很多,朱傳宗豈會不知道?他思來想去,也發起愁來。

  朱傳宗一個人到了吳思遠的房間,見他正在品茶,不由苦笑道:「先生,您倒清閒自在啊!您學問大,計謀深,現在如何查案,您幫我想個主意吧!」吳思遠道:「我們人生地不熟的,縱有本事,也是兩眼一摸黑,要是有當地的官員肯幫我們,事情就好辦了。」

  朱傳宗眼前一亮,道:「我好糊塗,我早就尋到了一個幫手,怎麼就忘了?」吳思遠道:「你說的是?」朱傳宗道:「我知道一個人,此人在百姓中口碑極好,我和他見過一面,很是投緣,他也答應有事會幫我,請他來參謀如何?」接著把他的事跡說了一遍。

  吳先生聽了陶勉自的事跡,也很贊同,便悄悄派人去請他。

  陶勉自悄悄變裝來了,朱傳宗親自以欽差的身份相迎,先是誇獎他為百姓所做的事,然後說出他清除貪官的決心,皇上如何關心李東昌的案子,如果能夠破案,皇上必定開心等等,而且於他的仕途也是大有好處的,最後言辭懇切,請他幫忙。

  陶勉自道:「既然皇上如此重視此案,我作為臣子的自然應該出力,即使被省裡所有官員們打擊報復,我也在所不惜。」

  朱傳宗忙道:「你放心,我決不會害你的,只要你肯幫忙,我一定守口如瓶。如果案子破了,我便請皇上升你的官,你便可以堂而皇之的離開這裡,高昇去也。即使不成,我也會悄悄把你調出省裡,你願意去京師也好,別處也罷,我都能辦到。」

  陶勉自笑道:「大人想的如此周到,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然後壓低聲音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那些老君教的人去劫糧食,是大人暗中安排的吧?」見朱傳宗一臉驚訝,然後笑道:「大人,你想啊,既然明的不行,我們便暗裡來。」

  朱傳宗道:「請教了。」

  陶勉自道:「其實有一個好辦法能拿到山陽縣冒領賑災錢糧的證據,那就是借據。王伸不肯去外地買糧,一來怕多花錢,二來怕被抓到證據,可是他在縣裡那些商人手裡借糧,一樣有借據啊!只要從他們手中拿來借據,案子不就立時破了嗎?」朱傳宗喜道:「您真是好計謀啊!我立刻派人去抓那些商人,讓他們交出證據。」

  站起就要走。

  陶勉自忙道:「使不得。通省官員都在這裡,那些商人誰敢得罪啊?而且胡鐵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任你隨便審問這些富商。再說,就算你刑訊逼供所得,證據的可信度也打了折扣,皇上也未必信你。」

  朱傳宗大道:「那有什麼辦法嗎?」陶勉自笑道:「只要封了縣衙,傳出告示,說把知縣王伸押往京師去審,那些商人難道不來要銀子嗎?那些證據還能跑了?不過……」正說時,忽然聽見外面嘈雜不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吵,朱傳宗正想出去問問。趙老四氣喘吁吁跑進來道:「少爺,皇上派欽差來了。到底要誰去接旨?」朱傳宗大驚,道:「這可不能開玩笑,我去便了。」

  這時來福客棧被士兵們圍的水洩不通,一人身披盔甲,威武不凡,帶著十幾個親兵,闖進了客棧。

  到了客廳,道:「朱傳宗大人可在?請接旨!」朱傳宗正好到客廳,跪下接旨,道:「臣在。」

  那人轉述道:「皇上問你,為何一再干擾地方政務,年少無知,任性妄為,皇上已經警告過你了,為何又犯?皇上說看錯了你。」

  朱傳宗知道不能反駁皇上,再說這時也不是反對的時候,只感覺渾身發抖,他從天上到人間之後,一直順風順水,頭一次感覺到了害怕,知道了天威之怒。

  那人見朱傳宗不答話,又道:「皇上問你,李東昌案可有眉目?」朱傳宗道:「暫時沒有,不過眼看就有了。」

  那欽差道:「既然如此,皇上讓你即刻回京,不用查了。你擾亂一省政務,弄得官員人人心慌,朝廷不安,恐生事變,即刻廢掉你欽差身份。」

  朱傳宗一下坐在地上,心裡一片茫然。他一向得意慣了,何曾受過這樣的打擊。

  那欽差放下欽差身份,低身去扶他,安慰道:「官場上如人生,就是起伏不定的,朱大人何必在意一時的得失呢?我知道大人的人品,大人如此年輕,以後吸取教訓,還會東山再起的。前程似錦,大人要往前看。」

  朱傳宗這才看清楚此人,竟然是和他結拜為兄弟的王鼎立,難怪一直覺得聲音很熟悉,不由失聲道:「王大哥,怎麼是你?」王鼎立奇道:「在下王定昆,字鼎立,寧治省都指揮使,因去京師公幹,所以還沒見過大人,大人怎麼認識我?」朱傳宗這才想起現在的身份,忙道:「我手下有個官員朱同,你可記得?」王定昆道:「嘿嘿,我看他人很義氣,和他結拜為兄弟了,他和大人說了?」朱傳宗道:「那你現在想不想見他?」王定昆道:「公事了了,自然見了。」

  朱傳宗忙道:「趙老四,你帶王大人去隔壁。我讓朱同來。」

  王定昆心想:『朱大人定是想求我幫忙,讓朱兄弟來坐說客,可惜我幫不了他。』王定昆在房間剛坐下,朱同便進來了,他又驚又喜,道:「大哥,你怎麼會是欽差?你瞞的我好苦,還說是什麼山賊。」

  王定昆和他熱情擁抱,道:「我以前是山賊出身,可沒瞞你。」

  這朱同自然是朱傳宗變的,道:「大哥,你看我沒忘了你。這個玉刻的駿馬,就是我特意為大哥準備的。」

  王定昆接了過來,道:「好兄弟,果然沒忘記大哥,大哥承你這個情。」

  朱傳宗道:「大哥既然還記掛小弟,也知道朱傳宗大人是好官,為什麼不幫他啊?我以後可怎麼辦?」王定昆笑道:「賢弟,你怕什麼?我早知道朱傳宗這樣耿直的人當不久官,日後你跟著我,在外面逍遙自在,不比留在京師,當什麼鳥官強嗎?」朱傳宗道:「可是我和欽差大人情意深厚啊,你不能幫他一把嗎?」王定昆道:「我又不認識他,和他又沒交情,犯不上為他冒著丟官的危險。再說我也幫不了啊!他查處貪官,那些人視他為敵人,而他年輕力薄,根基不穩,如何能和那些人對抗?他不過是仗著他父親的勢力,可他父親老奸巨猾,一定不會和他一樣這麼嫉惡如仇,我看正巴不得他碰釘子呢?」朱傳宗大汗淋漓,心想:『他說的可真是一點也沒錯。』咬牙道:「那如果我是欽差呢?你肯冒險救我嗎?」王定昆笑道:「你是我兄弟,拜了把子的,自然得幫。可惜你不是啊!」朱傳宗哈哈大笑,一吸氣,然後渾身亂動,一會兒身體漸漸變小,笑道:「大哥,我散了氣功,這下你該幫我了吧?」王定昆目瞪口呆,道:「原來,你就是朱傳宗!」布政使胡鐵這幾天上書皇上,極言欽差大人的種種荒唐事,省裡已經被這個少年欽差弄亂了,並極力保證省裡沒有什麼貪圖賑災糧款之事。從朝裡打聽出來的消息,皇上見他言之切切,似乎有些信了。

  這天,終於傳來消息,皇上已經下旨意讓欽差朱傳宗回去了。胡鐵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果然不到一天,京裡的欽差到了,也沒來縣衙,直接到來福客棧宣旨去了,胡鐵聽手下來報,都指揮使王定昆去京公幹回來代為傳的旨意,聽說朱傳宗已經被解除了欽差身份,不由大為高興。

  要是換了別人,他必定會去拜見欽差,並且要重謝欽差,不過王定昆一向和他不和,因此也不去拜見,卻在山陽縣的縣衙裡擺宴慶祝起來。

  山陽縣的縣衙裡,這晚張燈結綵,喜氣洋洋,觥籌交錯,窮極奢華,好不熱鬧。大廳裡,一溜擺開了十幾張八仙桌。桌上各種菜餚琳琅滿目,雞鴨魚肉還有時下最新鮮的瓜果堆積如山,各種好酒更是溢出撲鼻的清香。

  布政使胡鐵率領手下那些官員,還有附近趕來的縉紳耆宿,一起吃酒。廳外一個戲班子,正在上演著熱鬧的戲目。鑼鼓鏘鏘,絲絃悠悠,歌曲飛揚,煞是熱鬧。大小官吏們談笑風生,身邊都有丫鬢侍候,好不得意。

  胡鐵坐在正中的位置上,他的身邊也圍著幾個妖艷無比的女人。有的為他斟酒,有的陪他說笑。胡鐵左攬右抱,親嘴摸乳,嬉笑玩耍,真有春風得意,飄然欲仙之感。

  就在他們這些官員開懷暢飲,恣意縱歡的時候,一個師爺進來,上前來在胡鐵耳邊悄悄地說了些什麼,胡鐵眉頭一皺說:「他來了?來幹什麼呢?」此時,聽見有人高聲喊道:「欽差大人到!」隨著這喊聲,以王定昆為首,十幾個人走了進來。其中一個大聲說道:「都指揮使王定昆前來宣旨,閒雜人等一概迴避。著胡鐵跪接聖旨!」唱戲的不唱了,聽戲的也不聽了,大廳裡所有的人都跌跌撞撞地往外邊跑。胡鐵快步來到欽差面前跪下。

  王定昆正中站定道:「胡鐵接旨!」胡鐵上前跪下道:「臣胡鐵謹聆皇上訓示。」

  王定昆就開始宣讀聖旨。聖旨長篇大論,大誇胡鐵如何能幹,如何忠心等等,胡鐵聽得是心花怒放,最後王定昆道:「胡鐵實為能臣,皇上賞賜黃金十量,俸祿上調一級,欽此!」胡鐵聽完,連連叩頭謝恩,說道:「臣胡鐵何德何能,蒙聖上如此褒獎!臣只是忠心為國為民,皇上如此信任臣,臣只有更加努力治理好寧治省,以報聖上知遇之恩。」

  胡鐵站起,王定昆道:「恭喜胡大人啊,我和大人雖然在寧治省多年,但往來不多,關係並不算太好,不過我也快調離寧治省了。這曾共事過的緣分,大人可不要忘記啊!」胡鐵又驚又喜,忽然覺得以前一直看做眼中釘的人看起來舒服多了,連忙道:「大人太客氣了,以前都是在下照顧不周,大人說要離開寧治省,一定是陞官了。以前有諸多不到之處,大人可要海涵啊!」王定昆道:「客氣了,我性子懶惰,不愛走動,你只要不挑剔我那便行了。」

  胡鐵連忙分辯,王定昆也不以為意。

  這時重新上過酒菜,胡鐵請王定昆坐在首位,酒酣之時,道:「聽說大人傳旨讓欽差朱大人回京去了?」王定昆道:「是啊,這下大人可高枕無憂了。」

  胡鐵急忙表白,道:「其實,我也並不想和朱大人過不去,可是他不肯放過我,我也只好奉陪了。幸虧皇上明察秋毫,不然讓朱傳宗這樣折騰下去,我們寧治省還有安寧的日子嗎?」兩人正在這裡談話,忽然一位師爺驚慌失措,來到胡鐵身邊,道:「大人借一步說話。」

  胡鐵道:「有什麼事情啊?王大人也不是外人,你就直說吧!」那師爺實在沒辦法,只好道:「欽差朱大人請尚方寶劍,把咱們衙門給封了。誰也不能出去。」

  他說得很輕鬆,但就是這麼一句話,卻如春雷炸響,驚得在座的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了。

  胡鐵更是勃然變色,他一聲咆哮道:「朱傳宗真是膽大包天!衙門乃國家重地,我率一省人員在此,他有什麼權力這樣做?王大人,您是欽差,也在這裡,他竟然連您也不放在眼裡,這不是如同造反嗎?您看這怎麼好?」王定昆道:「嘿嘿,這個命令是我和朱大人一起下的。胡大人,你何必這樣不安,又何必這樣害怕呢?」胡鐵鐵青著臉道:「我有什麼好怕的?你們敢囚禁一省之長,才該知道害怕。哼,這樣的後果,你能承擔的起?如果朝廷知道此事,你們恐怕都得人頭落地。」

  王定昆十分平靜地道:「朱傳宗向我保證,只要把衙門封了一天,傳出話去,說是三天之內將把知縣王伸押往京師,期間王大人有什麼欠帳,欽差大人都認帳,否則就作廢。外間傳言王伸貪污了糧食,後來從當地商人那裡借糧。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這樣就能證實王伸是否是清白的,也能證實大人您是否被人蒙蔽。就答應他了。」

  只聽撲通一聲,在席上的王伸嚇得昏了過去。他官職小,一直沒有說話的份,此時聽到大事去了,嚇破了膽。

  胡鐵看見這個情形,哪還不知道後果,忍無可忍,怒道:「王定昆,你太不識趣了!你知道不知道,查封衙門是要請聖命的?你眼裡還有沒有皇上?就算你們是欽差,這也如同造反。以前你在寧治省胡作非為,本官念你是打仗的出身,不懂得規矩,對你敬若上賓,今日還請你在這裡吃酒。可是,你竟喪心病狂,無端攪亂寧治省政務。不但誣陷大臣,還敢綁架一省的官員,你真是膽大妄為啊!好,讓你見識一下我一省之長是不是吃素的。」

  胡鐵一聲大喊,外邊兵丁聞聲進來,把王定昆等十幾個人團團圍住。

  可是王定昆面無懼色,站起身來,一腳踢開身邊的椅子,輕蔑地道:「胡大人,你太小看我了。告訴你,這次我幫朱傳宗幫定了,我寧可不要官職,不要性命,也非要揭穿這件大案不可!」胡鐵嘿嘿笑道:「那我便成全你。你雖然掌握一省軍士,可是你在衙門裡啊,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把你拿了,皇上面前,看是你有理還是我有理。你若是識時務的話,此刻認錯,我也不追究了。」

  王定昆輕蔑地笑道:「就憑你這點人?」大喝一聲,「弟兄們,還不亮像伙?」王定昆帶來的十幾個人二話沒說,「唰」地脫光了衣服,露出了赤裸的膀子,也露出了上面的纍纍傷疤。這些傷疤,有槍傷、劍傷、刀傷、箭傷,還有些傷不知道如何得來的。

  王定昆指著他們笑著道:「大家都看見了吧,這就是我帶的兵!他們都是身經百戰、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都是經過了多少生死廝殺過的人,什麼血腥場面沒有見識過?西遼國大小戰役不下百場,老子何曾懼怕過,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

  說著他把頭一偏,扯開衣服,露出胸口上幾道長疤,道:「這是敵人賞給我的記號,也是老子掙得的功名。老子山賊出身,能夠混到今天這個位置,能和你們這些官們混在一起,可都是搏命來的,你們今天想和老子拚命,好啊!我讓你們看看我們是不是以一擋百的英雄好漢。有種的,你們就來吧!」這些親兵脫光膀子以後,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露出彪悍的身體,那些平日游手好閒的兵丁,哪見過這樣的陣仗,誰敢上前?全都嚇呆了。其實,王定昆是從一個小兵而成為將軍的,他的威名傳遍天下,這些人也不是不知道!和西遼國幾次戰役,王定昆都是勇冠三軍,從一個小兵而成為將軍的,最有名的一次是三路人馬,兩路都被敵人殲滅,全靠他率軍殺敵十萬,孤軍奮戰,才取得勝利。傳說他力大無比,武功蓋世,一可敵百,這樣的人,誰敢在他面前挑釁?

  胡鐵眼見要是強來討不了好,他偷眼瞧瞧院子裡,只見晨曦微透,天色漸亮,可再也等不得了。如果天一亮,消息傳出去,等那些商人送來欠條,他的功名可要付之東流了,當下下定決心道:「王定昆,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了。我要是立刻出去,你敢把我怎麼樣?」王定昆卻不慌不忙,輕輕笑道:「可以,你是開府封疆的大吏,也是省裡第一高官,你願到哪裡就到哪裡。可是,今天你的一舉一動必須在我陪伴之下。我奉了皇命,皇上可不是讓我吃閒飯的。我這個欽差若是不能秉公辦差,在皇上面前也是交代不了的。」

  胡钂見他打出皇上的旗號,軟硬不吃,可真沒辦法了,跌坐在椅子上,心神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