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器 第九章 迷霧再起

  福家行館籠罩在一片蕭瑟秋風中。

  張陽與福言裳站在兇案現場,他凝神細看著趴伏在血泊中的屍體;福言裳則一揮衣袖,跟在後面的幾個下人立刻退出去。

  房門一關,張陽立刻心生感應,禁不住回過頭,眼中閃現戒備與疑問交織的光華。

  「張公子,請救言裳一命!」

  不待張陽出聲,福言裳已經「撲通」一聲跪下去,甚至嬌軀不停顫抖,好似風中枯葉般。

  「言裳,你這是?」

  張陽沒有伸手去扶福言裳,而是眉心緊鎖,飛速猜測她如此大費周章的緣由。

  「張公子,你可看清楚死者是誰?」

  福言裳玉臉上仰,靈動的美眸中瀰漫著張陽不想見到的光華。

  「是她?難怪看著面熟。」

  張陽隨手一翻,屍體的面容立刻映入他的眼簾,赫然正是那個曾經在張府當過下人的婢女。

  「兇手是誰?」

  張陽又問了相同的話題,不過那口吻已經大是不同。

  「兇手殺人後立刻就飛走,我又不在現場,真不知道是誰。只聽管事說……好像穿著飛雲鐵騎的輕甲。」

  福言裳略一猶豫,隨即咬了咬銀牙,毅然道:「有一件事,言裳一直瞞著張公子,原本不想說,但現在不得不說了。」

  張陽的神色與心情都特別不好,他沒有出聲,只是平靜地看著福言裳,不僅是在等待她說出秘密,而且也在分辨她話語中的真假。

  「張公子,此女其實剛來我府不久,是在被人追殺的途中與我巧遇,於是我就收留她。據她自己說,追殺她的人就是……三夫人。」

  「哦,她真的這麼說?」

  張陽忍不住又看了屍體一眼,心中瞬間翻起滔天巨浪。

  福言裳無比凝重地點了點頭,隨即說道:「她聽說我要來陰州,就懇求我帶她同行。我原本不想多事,可是她說……要來見你,所以我就答應了。」

  張陽緩緩坐在太師椅上,自動接話道:「言裳,她是已故大夫人的貼身婢女。按照坊間傳言,她是否說已故大夫人是被害死的,兇手就是我娘親?」

  張陽話語微微一頓,他其實已經猜測到更多內容,但卻下意識不願深想,不過最後還是悶聲問道:「她要見我,又是為了什麼?」

  「她說你是……那位大夫人的親子,聽說你成為大英雄,所以特來告知你真相,要你報仇雪恨。」

  福言裳說出秘密,頓時鬆了一口大氣,然後又無比緊張起來,她雖然是外人,但也知道這種事情對張陽來說意味著什麼。

  張陽雙目突然精光電射,凝視著福言裳,語氣凝重地道:「你可要想清楚,這可關係到你與整個福家的生死榮辱。」

  苦笑浮上福言裳的美眸,她歎息道:「我又何嘗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所以一直極力隱瞞著此事,還一直在勸說她,沒想到刺客還是來了。」

  無可奈何的聲調中途一變,福言裳又驚慌起來,再次顫聲道:「不管她說的是真是假,兇手絕對不會放過我,因為這裡是我的書房。」

  「言裳,你覺得她的話語有幾分可信?」

  張陽的語氣不再森冷,因為他在福言裳的身上絲毫沒有看出可疑的跡象,也想不出福言裳與他作對的動機。

  「言裳私下調查過她所說的事情,卻得不到結果。」

  福言裳客觀地分析幾句,最後微微搖頭,道:「不過有一點我一直有疑慮,她只是普通人,不說沒有逃脫追殺的能力,而且哪裡來得這麼大的復仇決心?我看人不會錯,她不像是那種堅定不移的忠僕。」

  福言裳可是天生慧目,她的判斷令張陽的臉色開朗幾分,道:「言裳,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她與你第一次相遇,是否有特別的巧合?」

  福言裳明顯也思索過這問題,毫不遲疑地搖頭道:「也不算特別,我去那裡只是臨時起意,而且也很少去。」

  張陽的眉宇立刻凝重幾分,直到此時,他才一揮衣袖,把雙膝發麻的福言裳送到座椅上。

  「張公子,能否請你出面告知三夫人此事,請她派人保護小女子一陣子?」

  「言裳,你這招以退為進,真是聰明呀!不管我娘親有沒有嫌疑,這樣一來,你都會安然無恙。哈哈……」

  張陽的笑聲充滿驚歎,福言裳也為張陽的領悟力讚歎不已,兩人又是相視一笑。似情非情的感覺油然而生,在他們的心中悠然瀰漫著。

  半個時辰後,張陽走出福家行館,相比來時,他的腳步沉重許多。

  回到張府後,張陽再沒有獵艷之心,在一番沉思後,他把清音與冷蝶叫到面前,兩女一個絕對忠心,一個與劉采依沒有交集,而且都擁有強大的力量,而在有意無意間,張陽已經對靈夢與張家四月多了一分戒備。

  在一聲長歎後,張陽把心中煩惱統統說出來,說完後,整個人才感到輕鬆一些。

  純美無瑕的清音沒有複雜的念頭,只是眨動著無瑕美眸,認真地問道:「主人,我們是不是要與三夫人開戰了?」

  「不是!她只是有一點嫌疑。」

  冷蝶的七星長裙依然瀰漫著寒氣,但她眼底則透出幾分關懷,她比張陽大兩歲,成熟女子的思緒更能體會情郎心中的煩悶。

  倩影微動,冷蝶上前兩步,少有的主動依偎在張陽身邊,柔聲道:「四郎,以你的智慧,本不該這麼煩惱,只是事關己身,你關心則亂。放心吧,我與小音會幫你找出真兇。」

  「蝶兒,謝謝你。」

  張陽抱住冷蝶,擠壓得冷蝶的玉乳變形,但此時此刻,室內並沒有春色吹動,只有溫暖從冷蝶乳峰上傳出,驅散張陽心中的寒意。

  千年玄冰也有溫暖之時,而完美女奴自然也不甘落後。

  清音立身而起,美眸閃動著光華,道:「主人,我這就去監視福家行館,看看究竟有沒有這所謂的刺客。」

  話音未落,清音已經破空而去,一抹怒氣在她眼底盤旋,令她不含絲毫雜質的美眸出現些微異變。

  「咦,小音竟然這麼聰明!」

  張陽還沒說出具體辦法,清音已經開始行動,如此智慧,令對她認識不深的冷蝶不由得愣了一下,緊接著驚歎道:「她的靈力好強,恐怕在我之上。四郎,她真的失去記憶了嗎?」

  「呵呵……蝶兒,我可以連娘親也懷疑,但絕對不會懷疑小音。」

  長久的甘苦與共,清音早已是張陽心中最特殊的存在之一。

  冷蝶微微一笑,隨即再次說起正事:「四郎,以三夫人的智慧,如果要殺一個人,怎會被人知曉,還鬧得人盡皆知?」

  「嗯,這道理我還知道,只是最近遇上不少事,受了一點影響,所以才找你與小音幫我查出真相。」

  冷蝶身為七星宮宮主,智慧與經驗都是人中翹楚,她望了望窗外的天際,語調突然微妙變化,凝聲問道:「四郎,如果並無兇手出現,要如何對待福言裳?」

  張陽的眼底瞬間閃過一連串電光冷霧,最後又低沉地歎息道:「趕她離開陰州就好了。」

  張陽表現出少有的軟弱,可冷蝶卻對他這軟弱的決定露出一股笑意,畢竟她雖然是冰雕般的女人,但卻不希望自己的夫君也是一塊寒冰。

  隨後,冷蝶也前去福家行館監視。

  血月洞天。

  戰火的痕跡已經被道術抹去,血月峰恢復昔日的氣勢,不過主人已經改變。

  天狼尊者已經離去,火狼則坐鎮此處,繼續擴大勝利成果,同時也遙控指揮著一場小小陰謀。

  惡狼坐在火狼身邊,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師兄,王香君已經成功捕到萬欲牡丹,為什麼還要繼續進行她的計劃呀?」

  惡狼的愚鈍襯托著火狼的精明,火狼摸著短鬚,得意地道:「萬欲牡丹的事情是個意外,但也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哈哈……」

  在一番大笑後,火狼這才正面回答道:「繼續執行計劃,一方面可以給張小兒製造麻煩,另一方面也可以考驗三才山的忠誠,只有把他們逼上絕路,他們才會完全為我所用。」

  「師兄英明,真希望看到張小兒母子相殘的情景。嘎嘎……」

  笑聲微頓,惡狼的好奇心再次發作,問道:「師兄,萬欲牡丹說的事情是真是假?劉采依與張陽到底是不是母子?」

  「不管真假,咱們都要極力把它弄成真事。」

  火狼話音未落,一隻信鳥已經從天際飛來,悠然飛入大殿。

  「師兄,又來好消息了。」

  惡狼搶先把密信抓在手中,一邊看,一邊大笑道:「三才山還真是聽話,已經殺死那個婢女,還要刺殺福言裳,徹底嫁禍劉采依。哈哈……」

  「什麼?混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火狼面色一變,禁不住一掌拍碎桌案,怒斥道:「誰叫他們擅自做主的?趕快傳令,叫他們乖乖滾回三才山。」

  惡狼的笑聲戛然而止,困惑地摸了摸腦袋,然後搖頭道:「師兄,來不及了,信上說他們已經派出人手。」

  「該死,可惜呀,浪費了一次大好的機會!」

  火狼靠坐在太師椅上,神色無比鬱悶,再也沒有心情仔細地解說。

  陰州,月色朦朧。

  清音嬌笑著飛回張府,對翹首以盼的張陽道:「主人,刺客真的出現了。冷蝶故意放跑對方,還叫我回來傳信,她已經跟蹤上去了。」,張陽頓時如釋重負,恨意隨即飛速上升,一揮大手道:「小音,即刻通知靈夢,咱們出發!不管是誰幹的,給我格殺勿論!」

  片刻,張陽御劍騰空而起,在他身後則是一支由絕色美女組成的強大隊伍!

  張陽一心想洩恨,飛劍呼嘯破空而去;清音則當起解說員,一一為諸女解說其中緣由。

  「哼,三姨娘怎麼會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四哥哥也真是的,連自己娘親也懷疑。」

  張寧月的嬌嗔引來諸女嬌笑,靈夢則眼簾一顫,眺望張陽背影的美眸中多了一絲異樣。

  城外十里,有一高聳入雲的陸峭山崖,山崖上、雲霧間,隱約可見一個洞口。

  此時,虛空雲霧一分,張陽第一個破雲而現,恨火包裹著他殺氣騰騰的身子。

  冷蝶腳踏飛劍迎上來,她那美如白玉的臉頰少有地浮現凝重之色,道:「四郎,你們來晚啦!裡面的人已經全部死光。」

  「什麼!」

  在驚歎聲中,張陽飛進山洞,入目就是一片血淋淋的景象,屍體橫七豎八,從洞口蔓延到最裡面。

  「啊,原來是三才山的人,還有天狼山妖人,他們果然勾結在一起。」

  靈夢眾女也飛身而現,瓊娘目光一掃,立刻認出其中幾具屍體的身份,她禁不住恨聲補充道:「原來是天狼山在背後作惡!哼,饒不了他們!」

  血月洞天雖然已經投降,但瓊娘可沒有投降的意思,而一提起天狼山,她明媚的玉臉上立刻佈滿怒氣。

  「是誰殺了他們?」

  眾人都看向冷蝶,因為這些死人中雖然沒有特別厲害的高手,但也不乏大虛修真者,要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將他們全部殺光,即使是冷蝶也難以辦到。

  「我追蹤那個刺客,稍微拖後了一點。而刺客進入洞口不久,就傳出慘叫聲,等我追進來的時候,只看見幾個背影……」

  說到這裡,冷蝶的舌尖彷彿遇上重壓般自動慢下來,所有人的呼吸也隨著慢下來。

  不妙的預感瞬間湧入所有人的心窩,就連張寧月也隱約猜到真相。

  冷蝶看了張陽一眼,這才緩緩地說道:「如果對方不是易容偽裝的話,我應該沒有看錯,是……飛雲鐵騎中的四大長老。」

  四個護國長老!難怪這些刺客死得那麼輕而易舉!然而為什麼會是四大長老?

  畢竟除了劉采依之外,可沒有人能對他們下命令。

  張陽頓時彷彿遭受雷擊般,筆挺的身子陡然一震,臉色更是白得嚇人。

  「四哥哥,你別急呀!這些人陷害三姨娘,三姨娘生氣把他們全部殺死,這也很……正常呀!」

  張寧月雖然找到理由,但她卻越說聲音越低沉,最後更低下頭。

  山洞內突然一片死寂,就連血腥味也被完全壓制。

  幾秒後,寧芷纖第二個出聲:「四郎,瞎想只會誤事。我有一個辦法,很直接也很簡單。」

  「芷纖,你快說,什麼辦法?」

  張陽的人生從未這樣混亂過,心中的神突然被魔光籠罩,他感覺好似天塌地陷,不由得抓住寧芷纖的手腕,雙目充斥著雜亂光芒。

  寧芷纖深呼吸一口氣,然後緩緩說出四個字:「滴血認親!」

  世外道山,飄渺之地。

  吸塵谷易主之後,不再有昔日的淫靡氣息,但卻多了幾分邪魅。

  兩個絕色而迷人的倩影並肩降落在吸塵谷口,劉采依舉目四顧,欣賞著山石花木,神情悠閒自在,柳飛絮的玉臉上則浮現為難之色。

  「采依,我還是覺得這麼做太危險,萬一張陽一時衝動做出過激行為,到時該如何收場?」

  「我不這樣做他也會胡思亂想,人心是猜忌的沃土,四郎也擋不住的。」

  劉采依收回目光,身子在原地微轉,腳步依然輕盈,隨即帶著幾分神秘的氣息,感歎道:「這一天早晚都會來到,躲是躲不了的。」

  「啊,采依,你可不要嚇我!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清楚一點行嗎?」

  這兩日,柳飛絮問這個問題已經不下十幾遍,可劉采依從沒有真正回答過她,每一次都是似是而非、模稜兩可,讓柳飛絮禁不住心事重重。

  「飛絮,我對四郎怎麼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會害他嗎?」

  劉采依再次敷衍柳飛絮的追問,隨即嫣然一笑,道:「小玲瓏那丫頭出來了,咱們進去吧。」

  同一時間,血月峰上,火狼的笑聲久久未散。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張小兒的好運終於到盡頭了。」

  「師兄,劉采依竟然瞞著張陽行動,難道萬欲牡丹說的事情是真的?」

  惡狼的興奮絕不在火狼之下。

  「應該是!」

  火狼已經失去平靜,接連拍打桌案,道:「我們這是誤打誤撞,擊中敵人死穴,接下來就準備看張陽怎麼報仇了!太有意思了,哈哈……」

  「師兄,既然機會這麼好,是否應該通知師尊,讓他老人家提前出關?」

  「師弟,你這次終於說對了,這種好機會絕不能放過!趕快傳信回山,只要張陽與劉采依鬧翻,我們立刻出手!」

  陰州,張府別院。

  宅門依舊,但籠罩在上空的風雲卻已經大起變化,昔日的鶯聲燕語更好似被一刀斬斷般,只有沉悶氣息繞著府門打轉。

  「我要去吸塵谷,你們別攔著我。」

  張陽的語氣中有著說不出來的煩躁。

  「四郎,芷纖還在做準備,我們不能讓你這樣衝出去。」

  冷蝶與瓊娘守在張陽面前,已經說出無數遍同樣的話語。

  另一間房間內,寧芷纖正埋首在一大堆藥材與器具中,寧芷韻則成為她的助手。

  「妹妹,滴血認親只能用父親的骨血,你研製的東西真能用在四郎與三夫人身上嗎?」

  「姐姐,四郎曾經告訴過我一種叫『地嗯誒』的方法,我雖然做不到他說的那種程度,但早已想出相似的法子,絕對能夠試出真假。」

  瞬間寧芷纖渾身光芒萬丈,又恢復她醫道女狂人的模樣,在實驗時,她已經完全忘記所有身外之事。

  寧芷韻遠沒有寧芷纖瘋狂,她一邊熟練地傳遞藥具,一邊禁不住長長歎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