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大地主 第三章 奇兵的效果

  硝煙停下來的兩天安寧無比,雖然雙方試探的小摩擦不斷,不過幾乎沒影響到局勢。大勝過後津門上下歡喜一片,畢竟敵對的統兵之人是四大開朝上將之一的洛勇,所率部屬更是曾經驍勇無比的開朝大軍天機營。

  這段時間以來,津門上下無不提心吊膽,誰都不敢相信開旗首戰會如此快就結束,更不敢相信居然是以周家軍的大勝告終。對於這樣意外又驚喜的情況,免不了竊竊自喜,畢竟這是一場誰都不敢期待的勝利。

  天機營的落敗而歸,讓本來士氣不怎麼高的津門叛軍士氣瞬間爆漲,這場勝利來得突然,甚至捷報傳來時,大家都有點不敢柏信。

  兩位大神的第一次對決以周家軍勝利收場。周井聽到消息時,不禁鬆了一口大氣,但也不敢對短暫的勝利沾沾自喜,連慶功宴都沒有準備,繼續運籌帷幄,調遣兵將準備第二次的交手。

  蓮花山位於津門東面二十里外,方圓山高林密,一條條山路道小綿長,在茂密大樹下毫不顯眼。繁茂大樹幾乎覆蓋方圓數十里的地方,即使從高處俯望也無法把所有景象盡收眼底。密密麻麻的樹葉成了防守最好的屏障,對於騎兵的衝鋒是天然阻礙,但相對來說也限制行軍的機動性。

  山間谷地的坡道又窄又長,別說不適合騎兵的行軍推進,連步兵都無法適應坎坷山路;到處都是沙石遍地的羊腸小道,徒步行走有很大的難度,除了靠山為生的村民之外,幾乎不會有人來到這種地方。

  這段時聞此地卻不太平靜,除了天機五營和周家周雲龍大軍在此會戰過一次外,現在更駐紮了近兩萬的周家軍。大量人馬的進入,打破以往的清靜,到處可見被驚擾的鳥群飛來飛去,盤旋在上空,久久不敢回到它們賴以棲息的樹林。

  軍營依山勢建在坡地上,林間密密麻麻都是歇息的兵將。眼看已日近黃昏,警戒一天的士兵們難掩疲憊之色,埋鍋造飯,開始慶祝難得的和平。炊煙裊裊升起時,僵硬一天的神經才總算放鬆下來。雖說沒有美酒佳餚,不過士兵們還是談笑風生,百無聊賴之餘,打發在山裡的寂寞。

  周家軍首戰過後軍營內難得平靜,在大軍中央有一片開闊坡地,坡地中間燃燒最為熊烈的篝火。與其他士兵的粗糙食糧不同,篝火上烤著一頭剛被宰殺的水牛,肥厚牛肉在火上滋滋作響,一滴滴葷油落下,刺激火苗搖曳;飄起的肉香讓在旁守I飯的士兵忍不住流下口水。

  篝火四周圍坐一圈身穿盔甲的武將,雖然神色看起來有幾分憔悴,卻不難看出因勝利而帶來的喜悅還散之不去,個個一臉高興微笑,目光全集中在中央的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二十多歲年紀,並不是虎背熊腰的粗獷大漢,更不是凶神惡煞般的猛將。即使他臉上有些塵土,但不難看出是個秀氣俊美的男人。身姿不算魁梧,但高大挺拔,身穿一襲銀甲,看起來灑脫無比。通亮的眼眸總是閃閃而動,微笑時給人感覺很親切,又有難以言語的威嚴。

  年輕人正是這次大戰中出盡風頭的周家新生代大將周雲生,他率領嫡系部隊在人仰馬翻的戰線上來回奔襲,幾乎視天機營的防守為無物,堅決執行家主周井的命令,用誘敵之計糊弄黃丙忠,將氣勢洶洶的天機營打得暈頭轉向。

  雖然部隊已經休息兩天,但首戰的疲累還是有些緩不過來。駐紮在此後,他安排完警戒哨崗就讓士兵繼續休息。周雲生沒有因為這次戰功顯赫而浮躁輕敵,面對天機營小小的挑釁也不為所動,反而慇勤安排士兵們好好休息,為下次的戰鬥做最好準備,細膩的心思和溫和態度贏得全軍上下更高的讚譽。

  周雲生讓人感覺最突出的是他一雙黝黑眼眸,清澈透亮,充滿智慧光芒;輕輕一掃又給人放鬆溫和的感覺。這種沉穩和謙和的眼神根本不像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該有的,更像是一個看破俗塵世故的老者一樣睿智。

  周雲生微笑間環視麾下大將,看他們個個還沉浸在勝利喜悅之中,馬上拿起酒杯溫和笑道:「此次能旗開得勝,雲生全仰仗各位將軍。雖說現在酒粗菜淡,但與諸位同飲一杯也是人生快事!」

  「將軍英明!」

  眾將一聽他略有恭維的話,自然心情大好,個個捧起酒杯一飲而盡,豪邁之情和對他的欽佩溢於言表。

  「好!」

  周雲生將杯中之物飲盡後,依舊笑容滿面。畢竟是旗開得勝,再怎麼沉穩都免不了有欣喜之意。見大家的目光全集中在烤肉上,馬上揮手笑道:「諸位不必拘禮!眼下天機營按兵不動,我們也不必太過於緊張。只是杯中之物始終迷人心智,諸位還是多吃少飲為好!」

  「是!」

  眾將應聲之後不再客氣,拿起小刀割起香噴噴的烤肉。一塊塊肥厚的牛肉烤得滋滋作響,光是聽聲音就能勾起人的饞蟲。

  「來人呀!」

  周雲生見他們分完肉,馬上喚來幾名早已饞得直嚥口水的兵卒,指著剛烤好的大半隻牛,親切笑道:「眾家兄弟也餓了吧,雖說現在狼多肉少,不過有能力的狼也得啃上幾口肉。

  你們把半頭牛扛過去分給有功的兄弟們,告訴他們,我周雲生謝謝他們在戰場上浴血奮戰。「「是!」

  兵將們一聽這煽情的話,頓時倍受感動,但還是不敢碰最大塊的烤肉。畢竟軍中上下有別,將軍們還沒吃飽,他們哪敢動呀!最後在周雲生的強令下,把大半的肉帶下去犒勞將士們,周雲生同飲同食的親和又博得士兵們的交口稱讚。

  雖說大勝而歸,但死傷和損耗是避免不了的問題。周雲生早就命人把大部分的牛肉留下,用整副牛骨熬了半天,熬了十多鍋香氣四溢的濃湯給傷兵們補充營養,每人都有一小塊牛肉可以吃,在潮濕樹林裡也能喝上一口美味肉湯。

  種種親和手段像極了周井,體貼下屬的細膩心思讓傷兵們感動得痛哭流涕,紛紛大喊就是死了也值得。大勝過後的氣氛喜悅中又帶著幾分溫馨,一些原本不是周家嫡系的兵將也喜歡這種融洽氛圍。

  「入夜了,諸位早點休息!」

  周雲生和眾將聊至夜月高掛之時,見眾人都有點打不起精神,馬上揮手示意他們先去休息。

  這時已經入夜,駐紮在樹林之間,因為潮濕的關係,有幾分刺骨寒意。畢竟綠蔭繁密總會帶著強烈淫氣,又伴隨一點清涼霧氣,無孔不入地飄蕩著,讓人感覺十分寒冷。即使燃燒篝火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少士兵早就蓋上粗被,早早進入夢鄉。

  眾將也紛紛打起哈欠,在起身告辭之時,警戒崗的哨兵突然著急跑過來,跪地後急喘著說:「將軍,不好了!」

  「何事驚慌!」

  周雲生睡意全無,立刻皺眉問了一聲。其他軍將一聽也打起精神,滿面凝重地看著哨兵。

  哨兵滿面急色:「西南方向突然燒起狼煙,據位置來看,應該是周雲坤將軍的駐紮地所燒的。」

  「二哥的軍營?」

  周雲生頓時皺起眉頭。安靜好幾天,怎麼突然起了戰事?事先也沒收到天機營行動的消息,難道是他們趁著今夜霧氣濃郁,偷襲周雲坤的軍營?不可能呀,如果真是這樣,他起碼得先繞過自己的防區!

  「不好了將軍!」

  沒等眾人明白,又一個哨兵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們正前方也燒起狼煙,看位置應該是周雲龍將軍的鳳陽駐地出事。」

  「什麼,同時兩個地方燒狼煙求援?」

  眾將頓時一片嘩然:「我們一直有斥候隨時盯著天機營的行蹤,為什麼沒收到他們出兵的消息呢?」

  「慌什麼?」

  周雲生一看麾下眾將百思不得其解,馬上喝止他們略顯慌張的討論。

  「將軍!」

  一名副將走上前來,滿面凝重的說:「眼下看來確實有戰事發生,如果不是天機營偷襲,他們也不會突然求援。雖說我們有斥候不停打探,但這些斥候也有可能被他們偷偷解決。眼下最好還是先決定該派兵支援哪一方?畢竟戰機稍縱即逝,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有道理。」

  周雲生贊同地點頭,沉默片刻後,又穿起披風,拿起自己的長槍,嚴聲令道:

  「二哥那邊離天機營最近,受到的攻擊可能兇猛一點。我率一萬大軍過去救援,你們率五千兵馬增援周雲坤營部,其他兵馬原地待命等候我們的消息。」

  「是!」

  眾將們全都打起精神,一掃剛才睏意,紛紛戴盔配甲後,趕緊跑去點兵集結。

  駐地軍營的大門一開,周雲生一萬兵馬立刻浩浩蕩蕩地衝出來。因為樹多枝密的關係,沒辦法急速集合行軍,只能分散開來,雜亂無章地朝一個方向衝去。

  另一邊救援的五千大軍也從另一個方向衝出密林,朝周雲坤營部的方向增援!

  夜裡濃重的霧氣讓能見度變得很低,低得只能看見身邊戰友,看不見前方地形,這種無形阻撓更是讓人心急如焚。

  周雲生一邊著急地催趕兵將們快速前行,一邊面色凝重地準備戰鬥的計劃。

  浩浩蕩蕩的兵馬奔騰在安靜的黑夜裡,馬蹄聲的轟鳴驚擾得鳥兒都飛了起來。

  周雲生心急無比,但礙於行軍速度實在太慢,慢得讓人有些怒火中燒,前行一個多時辰後,他毅然決定先拋下五千步兵,自己帶著所有騎兵朝兄長的方向增援,雖說兵力有所銳減,但速度上卻快了不只一倍。

  大批騎兵在樹林裡不斷穿梭,個個面色凝重地握緊手裡兵器,一邊著急地催趕身下馬匹,一邊磨刀霍霍做著最艱難的戰鬥準備。

  周雲坤營部駐紮的馬尾林外圍平靜一片,天亮時哨兵才發現前方突然出現大量塵煙,伴隨一陣陣沉重轟鳴聲,動靜大得有點嚇人。聽密集的馬蹄聲,來者肯定人數眾多,所有人嚇得一下睡意全無,慌忙跑到軍營裡通報。

  周雲坤營部有不少兵將還在睡夢中,一聽有敵襲的消息,立刻從床上跳起來,一個個匆忙拿起兵器,把部屬集結起來。周雲坤更是不敢怠慢,睡時沒有半刻卸甲,馬上一身戎甲出現在軍營之前,緊皺眉頭看著愈來愈近的騎兵,見這伙騎兵行軍速度之快,簡直在向自己奔襲,立刻喝令全軍戒備。

  早晨林間霧氣越發濃郁,根本看不出對方的旗號和衣著。雙方在迷糊中彼此看對方都擺出架勢,更是緊張,還沒等湊近之時已握刀在手,準備一場血戰了。

  五千騎兵喝喊著衝到軍營前時,一馬當先的周雲生突然發現不對勁。附近根本沒任何打鬥痕跡,再細看面前軍隊全穿著周家軍的衣服,一邊拉韁繩想把馬停下,一邊慌忙喝令:「趕緊停下,不是敵人。」

  周雲坤已騎在馬上,握起長長的重矛,隨著眼前騎兵愈來愈近,他也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細看之下,帶兵之人竟然是胞弟周雲生,也趕忙揮手喝令:「把刀收起來,是自己人。」

  這時五千騎兵的衝鋒已經煞不住,那麼快的行軍速度,再加上營口道路極小,馬和馬擠在一起,很難停住;更何況馬蹄聲密集,他們的聲音就算再渾厚也被淹沒了,很多人都聽不見自己將軍的命令,擺出戰鬥準備。

  即使離得最近的一部分人全都聽到,但這時已經來不及。濃郁霧氣讓大多數人看不清對面兵馬到底是敵是友,一些人甚至以為下令強攻,騎兵衝鋒的速度一部分竟然變得更快。

  「媽的……」

  饒是一向儒雅可親的周雲生也忍不住破口罵了一句,衝到兄長面前時已慌忙地把馬停下。這會兒手下兵將們搞不清楚狀況,殺聲震天地朝自己人殺過去。

  「起絆馬索!」

  周雲坤這邊不明所以的將領見將軍完全傻眼,趕緊喝喊手下做好戰鬥準備,紛紛抽出腰間大刀迎上去,毫無畏懼地面對這伙衝鋒而來的騎兵。

  「殺呀!」

  雙方的嘶喊聲震天般的在山間迴盪,不少人此時已經失去思考能力,只想著砍翻敵人。濃郁霧氣阻礙視線,等到雙方短兵相接時,有的人才看清對方竟然是兄弟部隊,這時奔馳的馬蹄已經停不下來了……

  「別動手,是自己人!」

  「都躲閱點,我們不是天機營,我們是周雲坤大人的兵,停下呀!」

  雙方潮水般沖在一起,頓時人仰馬翻。有些人不明就裡地砍向離自己最近的人。有些兵將慌忙中被絆馬索弄得摔倒在地,有的人看清情況後,趕緊躲避騎兵衝鋒的鋒芒,卻有不少被馬蹄踩死、踩傷!軍營前的防禦木架也被騎兵們撞得東倒西歪,沒一會兒的工夫,情況就亂到頂點。

  場面混亂到無法收拾的地步,防守的步兵們躲避混亂馬蹄,精心準備的防禦工事就這樣被摧毀,而且還讓周雲生的騎兵摔得人仰馬翻。人擠人、人踩人,一下子就把所有編製打亂。

  「都不許動手,是自己人!」

  周雲生一邊趕來,一邊著急地大喊。眼看不少兵將被踩在馬蹄之下而受傷,心祌更是急得快要吐血了。

  「全部躲開,別和他們硬碰,小心別撞上那些木架。」

  周雲坤也是急迫地喝喊,此時不少騎兵被絆馬索絆倒在地,有的看不清前方直接撞上木架,受驚的馬匹四下亂跑。馬蹄的踩踏早就不分對象,兵將們個個哭爹喊娘地躲避,場面亂得根本控制不住。

  軍營內立刻被衝擊得人仰馬翻,這時雖然明白是自己人,但受到驚嚇的馬匹不停亂跑,根本不管面前有沒有人就一頓猛踩,兵將們只能無可奈何地躲避,任由這些控制不住的牲口亂衝亂撞。

  營門口到處都是哀吟的傷兵,除了被自己人誤傷以外,更多的是在衝鋒中傷得莫名其妙,有些甚至是被自己人給踩傷的,場面狼狽到極點。

  營前煙塵四起,一聲聲哭喊淹沒周雲生和周雲坤氣極敗壞的聲音。不明白情況的將士們依舊抱頭逃竄,邊跑邊踩在其他人身上,更是氣得他們七竅生煙。

  馬尾林下一片混亂,西邊山峰上卻是一幅截然不同的場景。山上有幾十人看著狗咬狗的鬧劇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個個滿臉興奮,對於這場大戲表示十分滿意。

  「還是趙將軍聰明,看今天的天時會起大霧,好好耍了他們一把。」

  一名小兵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說話時斷斷續續說不完整。

  「可不是嘛!」

  其他人紛紛附和:「都說周雲生用兵如神,現在看來不過如此。沒用一兵一卒就讓他們狗咬狗打了起來,照這情況來看死傷不少。太爽了!」

  「就是,兩邊加起來最少傷個三、五千。」

  其他人紛紛附和,因為場面亂得兩、三個時辰都控制不住。也怪周雲生太心急,沒控制速度才會鬧出代價這麼大的誤會。

  在他們旁邊有一堆燃盡的灰燼,看散開的粉末和刺鼻味,明顯是燃燒過的狼煙。在這麼高的地方燃燒狼煙是很明顯的舉動,但由於角度,山下哨兵卻很難發覺。

  就算發覺也沒什麼大不了,這座高山離他們最近的一邊是懸崖,他們即使想攀爬上來都要繞道;等上來時人早就跑掉了,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

  「都別說了!」

  一個明顯是首領的大漢冷笑一下,滿面得意:「這些手段我們在猛虎寨時早就玩膩,沒想到這幫小子那麼輕易上當。現在我們算是功成身退,趙將軍還有別的任務要部署,我們不必在此耽誤,讓他們自己收拾殘局吧。」

  「是!」

  其他兵將戀戀不捨地看著底下漸漸平息的亂狀和慢慢散開的塵土,轉身和他一起走進密林,留下一堆灰燼被風慢慢吹散。

  此時山下情況也被控制住了,受驚的馬匹被安撫下來後一一栓好,抱怨連天的傷兵也被扶下去療傷。此時所有將領無不面面相覷,除了苦笑以外,沒別的表情,出現這種情況總不能互相埋怨吧!

  周雲生和周雲坤兩人站在旁邊,看著一直疼痛呻吟的傷兵,臉黑到了極點。

  兩人算是周家兄弟裡關係最親密的,要不然周雲生也不會一聽兄長出事就著急率兵來援。但這邊沒什麼戰事,周雲坤也錯將他當成偷襲的敵人,擺出防禦陣勢,才弄得雙方在第一個照面時就亂成一團的情況。

  「二哥!」

  周雲生沉吟許久後,滿面苦笑:「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看到你這邊燒起狼煙才率兵過來。但你根本沒受到偷襲,狼煙到底是誰燒的?」

  周雲坤也是愁眉不展,搖了搖頭:「不知道呀,昨晚的霧氣很濃,看得幾乎沒有十步遠!又沒什麼戰事,我營內的人根本沒燒狼煙啊。」

  「照這樣來看……」

  周雲生面露猙獰之色,咬牙說:「就算營外有人燒,你的哨兵也看不見。要不是昨夜霧氣濃郁,我們也不會被人算計了!」

  「這事不像天機營的作風!」

  周雲坤命人徹查燃燒狼煙的地點,又將警戒的哨兵全部軍法處理後,納悶地說:「這件事擺明是有人在算計我們,但我和天機營的人糾纏過,他們不像是喜歡玩陰謀的人。」

  「這事你盡快秉報大將軍吧!」

  周雲生滿面無奈苦笑:「昨夜雲龍那邊也燒起狼煙,我已經派五千兵馬過去。恐怕這也是敵人的襲擾之計,但願那邊別再出問題才好。」

  「調虎離山!」

  周雲坤思索一會兒後,立刻咬牙急聲說:「這傢伙要把你的兵力引開,不好了!現在你的大營可能會被他們攻打,營內傷兵那麼多,肯定抵擋不住。」

  「這群王八蛋!」

  周雲生雖然不知該把矛頭指向誰,但一聽也是急了。他慌忙點齊兵將要回去救援,疲憊一夜的人馬在這次衝突中已經傷了一千多人,這時看起來狼狽得讓人鬱悶。

  「弟弟,等一下!」

  周雲生的騎兵還沒出營時,周雲坤帶著三千騎兵集合起來,一邊策馬上前一邊斬釘截鐵地說:「你那邊的地理位置比較重要,二哥這邊攻難守易沒什麼問題!我和你一起過去看看,真有情況也有個照應。」

  「可是……」

  周雲生有些猶豫。周雲坤手上的兵馬本就不多,三千人馬一出,營內剩下的都是沒戰鬥力的傷兵。

  「不要可是了!」

  周雲坤搖頭滿面恨色:「他們的目的絕對是要侵襲你的大營,眼下大勝剛過,絕不能讓他們得逞。我和你一起過去也有個照應,何況我手下的兵也不是好惹的,早上被他們耍了一把,不把這個找回來我也不甘心。」

  雖然兩人都不知道口中的「他們」是誰,但一夜之間被耍得團團轉,自己死傷了那麼多卻沒見到對方的影子,心裡恨得直咬牙。周雲生也是憤恨不已,猶豫一會兒後還是點頭,策馬趕往自己的軍營。

  周雲坤帶著三千騎兵緊跟其後,兩人麾下兵馬都一臉憤怒咬著牙。如果真是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被他們偷襲蓮花山駐地,再加上剛才誤會中的傷亡,這虧就吃大了!

  一萬多兵馬按原路返回,一路上個個陰沉著臉奔跑幾個時辰,好不容易才回到周雲生的駐地。平靜一片,沒被偷襲的跡象,兄弟兩人一看,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自己有點緊張過度。

  趕去鳳陽駐地支援的兵馬也早早回來,百思不得其解地說周雲龍那邊沒有出事。雙方碰面時都是困惑不已,最後在附近一條小河邊才找到燃燒過的狼煙痕跡。

  五千兵馬一看沒事也就趕回來,不過詭異的是,其他地方斷斷續續燒起狼煙,周雲龍雖然心有警覺也不敢怠慢,趕緊帶兵過去查看。

  「這玩的到底是哪一出?」

  周雲生眉頭皺成川字。鬧了一晚還不夠,一大清早別的地方又燒起狼煙,恐怕周雲龍帶兵增援後也會發現被人耍了,白白被折騰一趟。

  「不對!」

  周雲坤再琢磨一下,腦子突然一個靈光,咬牙說:「雲龍那邊都是平坦山坡,如果他的主力軍全去別的地方增援,留下的人就危險了!那裡沒有什麼容易防守的要害。」

  「對呀!」

  周雲生使勁拍了腦袋,暗罵自己真是粗心大意。二哥那邊還有地形上的優勢,可是鳳陽本來駐軍就不多,又沒什麼可扼守依靠的地形。被玩了第二次調虎離山,恐怕這次不會那麼幸運。

  「我去那邊看看!」

  周雲坤再次慌忙上馬,不過這次學聰明了,叮囑周雲生說:「你就留在這吧,有什麼情況再隨機應變。你的兵馬來回奔波一夜也得休息,如果真有戰況,我鎮壓不下才會求援。」

  「狼煙求援嗎?」

  周雲生自嘲地笑了,又氣又無奈。他琢磨一會兒後搖頭說:「全仰仗二哥,只是這次真有戰事,你焚燒兩股狼煙告警,免得再被人戲耍了。」

  「愚兄明白了!」

  周雲坤陰沉著臉掉轉馬頭,大聲喝令全軍再次趕路。三千兵馬馬不停蹄朝周雲龍駐紮的鳳陽趕去,一路上恨得直咬牙。連續不停的折騰實在太可恨,如果找到幕後黑手,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才能解心頭之恨。

  一天工夫,周家雲字輩的將領們被莫名其妙燃燒的狼煙耍得團團轉,一個個昏頭轉向到處跑。不去救援又害怕真有戰事發生,會擔上不作為的罪過!但是趕去救援,每次一到就發現又被戲耍了。這種情況連續發生,折磨得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疲憊不堪,個個鐵青著臉,想不出什麼好的對策。

  一天時間,所有的人就被戲耍得疲憊無比,此事上報津門時,周井也感到一陣憤怒。從情況上來看,幹這事的不是天機營,但惡鬼營也沒大的動靜。到底是什麼人想出這種損招?將自己的子孫們耍得團團轉,卑鄙得有點過頭了吧。

  在大家疲於奔波之時,惡鬼一營突然出現在鳳陽駐地附近,一直徘徊著,似乎在尋找出兵機會。這下把疲憊一天的周家軍嚇了一跳,周雲龍和周雲坤匆忙調兵過來佈防,但大軍一到,惡鬼營馬上拍拍屁股走人,等軍馬回營時,又大搖大擺出現,這種無恥的襲擾更是讓人恨得直咬牙。

  從這個情況來看,幕後黑手肯定就是惡鬼營。周井一直沒把這些新兵蛋子放在心上,擺了兩萬人馬牽制後就沒再去注意,哪曾想過自己的人會被他們狠狠玩弄一天,知道真相後周雲生當下氣得幾乎吐血。

  周家小將們個個恨得摩拳擦掌,一個勁地喊著要一雪前恥,出兵把惡鬼營狠狠教訓一頓才能解心頭之恨。

  周井思索良久以後否定這個想法,因為眼前最大的敵人是天機營,不是惡鬼營區區兩、三萬兵馬,所以他只能盡全力壓住周家軍極端不滿的情緒。

  好在他一向治軍從嚴,雖然眾人抱怨頗多,但還是不敢違背他的軍令。面對惡鬼一營好幾次大搖大擺出現,周家軍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著,但礙於軍令如山,只能忍住出兵迎敵的衝動。

  惡鬼營持續挑釁,跑到周家軍面前時破口大罵,內容從血親、禁忌、人畜再到品種,一個個叫了齊全,海納百川地上了一次罵街的課,罵得差不多就大搖大擺回去休息。周家軍從出戰到現在還沒被這麼羞辱過,一個個氣得鼻孔冒煙,要不是礙於周井的軍威,恐怕早就衝出去殺個痛快了!

  如果他們心細的話,就會發現眼前的惡鬼一營有不對勁的地方。但現在一個個都被氣昏頭腦,失去平日的冷靜和沉著。連一向以聰明絕頂著稱的周雲生也一樣,面對惡鬼一營的挑釁,也沒看出眼前兵馬根本不足一萬,根本不是編製完整的一個大營。

  時間在罵街、騷擾中慢慢流逝!

  狼煙戰術騷擾兩天已經沒有效果,因為周家軍全部麻木了。再次看見狼煙升起,除了恨恨的詛咒外,已經不像剛開始時慌張,能不出兵就不出兵,反正天機營和惡鬼營的動靜都有斥候打探。這種想法讓他們漸漸大意,完全沒感覺到騷擾持續蔓延開來。

  惡鬼一營一直在鳳陽晃蕩,周雲坤和周雲龍索性兵合一處擋在他們面前。兄弟倆氣憤難當,只等周井一聲令下就拔營出兵,把這些狂妄之徒殺個落花流水。

  本該周雲坤駐守的馬尾林,此時只剩下不少傷兵療養,本就不多的兵馬全被他帶出去。氣憤沖頭的周雲坤忘了考慮這一點,大概覺得馬尾林易守難攻,再加上此處仍在周家軍的包圍圈內,所以沒在意這個漏洞的存在。

  事實上這是最大的一個漏洞,因為在易守難攻、傷兵滿營的情況下根本沒什麼戰鬥力,再加上精心準備的防禦工事被周雲生的大軍衝垮,目前馬尾林的防守形同虛設。

  夜幕降臨時,鬧劇還在繼續,惡鬼營依舊高調地吸引周家軍的注意力,山裡林間不時燃起高高的狼煙。周家軍被這種無恥的作法折磨得神經疲憊,派人漫山遍野地找,找來找去只有燃燒的煙堆,人早就跑得不見蹤影,氣得眾人又恨又無可奈何,只能澆滅狼煙,悻悻返回。

  這幫人似乎玩上癮了,只要前腳一走,後腳其他地方就會燒起來。狼煙一點著,人立刻就跑了,簡直像在玩貓抓老鼠的遊戲。似乎這種無恥的戲耍是他們最大的樂趣,看著周家人的憤恨嘴臉是天底下最愉快的事。

  在周家軍被耍得團團轉之時,馬尾林已慢慢被淡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不停騷擾的惡鬼營兵馬還有狼煙之上,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周家將已經忘了後方還剩一個真空的地方。

  馬尾林在誤襲時的互相衝擊,增添不少新傷員,現在可以說是傷兵滿營。營內全是療傷的病號,連門口的哨兵也有傷在身,一個個百無聊賴地打哈欠,完全沒有平日裡警覺性極高的作風,看來這次的戲弄也讓他們精神萎靡到了極點。

  「媽的!」

  一個哨兵想起前天的場景,氣得忍不住罵了一聲。莫名其妙被自己人踩傷,這種鬱悶的事上哪說理去呀!

  這時營前方的樹林裡突然傳出巨大動靜,瞬間嚇得哨兵們困意全無,本想馬上通報,但想起早上吃的大虧,眾人商量後決定先看清情況再說,說不定又是自己人被騙來這邊增援,到時候被騎兵一衝鋒,傷兵很容易直接變成屍體。

  轟鳴巨響愈來愈近,林中的小鳥全都驚得紛紛飛起。沉重的踩踏聲伴隨某種痛苦的慘叫顯得駭人。哨兵們無不加強警覺,因為營門口本來佈滿木架的防禦工事已經全沒了,羊腸小道上的絆馬索早就被騎兵衝垮,這兩天就算想修繕都沒人手可用,目前營前可算是大門敞開般的空虛。

  聲音近在咫尺之時,一個哨兵突然瞪大眼睛,滿面不可思議,指著前方張大嘴,結結巴巴:「火、火……」

  「什麼火?」

  其他人無不面面相覷,紛紛把目光投向眼前密集的樹林。

  這時眼前一幕讓他們全都傻眼。樹林中隱隱冒起火焰的赤紅色,伴隨沉重踩踏聲而來的是十多團火球。這些火球速度極快,正慌不擇路地朝唯一小路衝過來。

  還沒回過神來時,它們已經衝到障礙前,強壯身軀撞開形同虛設的木架殘片,繼續向前猛衝。

  「是牛呀……」

  一個哨兵終於驚叫出聲,這些衝擊而來的火球竟然是一頭頭強壯的公牛。它們身上纏繞密密麻麻的布條,看起來似乎還澆上大量煤油,燃燒起來簡直是來自地獄的火球一樣猛烈。

  「不好,敵襲了!」

  其他哨兵回過神來,慌忙跑去營內集合兵馬。這時營內全是傷兵,即使輕傷也沒多少戰鬥力可言,在還沒明白敵我數量的情況下,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抵擋得住。

  十多頭牛渾身燃燒得滋滋作響,它們在痛苦中被燒得無法控制。沉重的蹄子踢壞陷阱,身上的大火燒斷所剩無幾的絆馬索!更要命的是,防禦工事本就所剩無幾,木製營門被它們一撞,很快就燃燒起來,殘存的佈防竟然被十多頭畜生一下子全破壞了。

  「關門呀!」

  哨兵們手忙腳亂,這會兒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等想起關營門時已經來不及,十多團火球像瘋了一樣衝進軍營內。它們這時根本沒別的路可走,唯一的通道自然吸引牛群的注意力。

  「怎麼回事呀!」

  營內立刻人仰馬翻,一個個摸不著頭腦地看著瘋了的火牛橫衝直撞。

  火光燒過的地方點燃帳篷、木樁和一切可燃燒的東西,牛身上燒斷的布條到處掉落,加劇火勢的蔓延。火花也驚嚇到栓在一邊的馬匹,它們恐懼地掙脫韁繩的捆綁,在營內逃命般亂跑,加劇混亂程度。

  火牛和馬匹的集體發瘋根本不是人所能控制的,但營內根本沒多大,再加上唯一入口被火牛點燃,木製營門陷進火海,這些畜生根本沒逃竄的地方,只能在營內四下亂跑尋找生路。

  驚醒過來的傷兵就算想逃也已經來不及了,到處都是燃燒的大火,還有失控的牲口亂衝亂撞,營內亂成一團!

  「大家別緊張,不過是幾頭牛而已。」

  一些留守將領想控制局面,話還沒說幾句,沒察覺到身後的危險。一頭被灼熱折磨得瘋狂的火牛衝來,沉重身軀一撞,將他撞得飛起十多尺遠,落地後口吐鮮血,只剩抽搐的份。

  「快逃呀!」

  兵將們一時哭天喊地,有些傷兵根本跑不了,被瘋狂馬匹和火牛踩得死傷更甚,再加上將領們也都在躲避這些畜生的鐵蹄,恐怖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馬尾林瞬間陷進恐慌中,火焰、瘋牛不停肆虐著這些傷兵脆弱的神經,鐵蹄和同伴們失去理智的踩踢,更摧殘他們的身體。最大的混亂不是源於這些瘋狂的畜生,而是他們心裡的恐懼和無助!

  這時一隊身穿黑色盜甲的騎兵悄悄集合在營口小道上。一千多人身下的馬匹全是清一色的高大戰馬,手裡武器都是寒光逼人的鋒利大刀,一個個在冷峻之餘,壓抑不住臉上的竊喜。

  他們看著眼前混亂的火場,全都暗自偷笑。眼前的火海實在太壯觀,十多頭牛竟然就把這個地方搞個人仰馬翻,這種卑鄙又實用的手段,不少人還是第一次聽說。

  為首的趙猛策馬站在全軍之前,冷眼看著眼前火海時,不禁得意地笑了一下。

  這兩天的襲擾自然都是這位綠林猛漢的大手筆,用代價最小的行動折磨得周家軍精神幾近崩潰以後,才精心選定馬尾林作為唯一攻打的目標。

  原因是此處剩下的都是傷兵,幾乎沒多少抵抗能力,而且防禦工事也全被周雲生毀了,而周雲坤又在氣憤之餘把主要兵力全拉去鳳陽。另一個原因是津門新調撥的糧草囤積在此!眼下惡鬼一營悄悄繞過來的兵馬只有一千,攻打其他目標不太實際也不可能成功,不過想捏捏這種軟柿子卻不是難事。

  周家軍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在他們面前大搖大擺的惡鬼一營只有不足九千的兵馬,無恥的騷擾只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軍中不少精銳都秘密借道高山密林,悄悄集合到他們後方。不僅亂燒狼煙折磨他們的神經,更放了一把大火將他們的傷兵燒得哭天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