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鎮的坡道上到處濃煙滾滾,原本因為戰亂而沒多少人行走的小路,這時卻是人聲鼎沸,不過人聲不是趕集的百姓發出的,而是城牆下漫山遍野士兵們咆哮的怒吼,和他們手裡大刀砍過的破空之音!
城池四周根本看不見半點安寧,到處都是廝殺之聲和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空氣中瀰漫濃重的血腥味,伴隨滿天煙塵,更顯得淒厲無比。惡鬼營的將士們身穿代表性的黑色盔甲,如潮水般的攻擊已經讓這座小城池搖搖欲墜!
這一帶屬於津門地界,地裡田間、山林深處,到處都是混戰的士兵。殺過唯一的地障I一條湍急大河後,幾乎沒有其他阻礙,奮戰一夜的惡鬼營三校,此時正揮舞屠刀,與早已驚慌失措的地方叛軍殺得難解難分!
佔據人數上的優勢,幾乎在短兵相接時形成一面倒的屠戮。一萬大軍以橫掃性的強悍,壓制外圍極少的叛軍後,以空名和歐陽泰為前鋒,幾乎同時朝四個城門發起猛烈進攻!
眼下金戈鐵馬,一萬大軍一路上高歌猛進,歐陽泰率三千大軍主攻西門,手中雙頭槍翻舞間血霧漫天,惡鬼營的騎兵衝殺震天,早就佔據壓倒性的優勢,拿下這座小小城池不過是時間問題!大隊人馬回到河北時已是第二天中午,許平明白時間的可貴之處,未等眾將準備好迎接禮,就立刻下令四營人馬除了必要的乾糧外,其他一律拋棄,在最短時間內集結成四路大軍!
兵貴神速,這話一點都不假。惡鬼營集結後,勢如破竹般踏過邊界線,朝津門附近的城池和要塞發起前所未有的猛攻,以排山倒海的狂攻殺得懶散已久的地方叛軍猝不及防,幾乎只用一天時間就撕破這條可有可無的緩衝帶,殺開最薄弱的一層防禦!
惡鬼四營各自作戰,分路進攻,在多輪大戰後也各有損傷。許平見狀,直接打破禁衛隊編制,補充進四大營裡,以填補供給上的空白。一方面是現在沒時間擴招兵馬,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支備受期待的御林軍沒有發揮出預想中的實力,有必要把他們送進軍中再次訓練,讓他們在戰場上好好磨練一番。
惡鬼營幾乎捨棄河北線上所有的防禦,四萬大軍朝南一路壓進,兵分四路,按各自路線開始凶狠的攻堅戰。一路上攻城掠地的拚命態勢,已經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屠殺起來也不再講究仁慈,擺明有無佔領城池都無所謂,但必須將所有叛軍一網打盡!
軍心不穩的地方叛軍本來就沒有多少兵馬,更沒有玉石俱焚的決心,很多城池不等兵臨城下就棄甲投降,四路大軍一路打下來,雖然死傷不少,但也算順風順水。
就算碰上敢頑抗的叛軍也無需多言,直接強攻的可怕衝擊力不是這些烏合之眾所能抵抗的!
只要越過張家鎮,前方六十里就是此次攻打的目標:津門大城。其他各路人馬或多或少拖延了行軍路線,但這次許平下了死令,沒有任何借口,日落之前必須全部壓到津門三十里外駐紮集結!
其他三路大軍也不敢怠慢,最後一句「違令者斬」更是激發眾人的凶氣。
地方叛軍多為臨時抽調的壯丁,還有一些混吃混喝的傢伙。面對惡鬼營無視人命的態度早就嚇破膽,甚至有的叛軍沒等大軍殺到,就直接鳥獸散地各自逃命,低迷的士氣由此可見一斑。
其他三營大軍分別由關大明、陳奇和老四帶著。這三位也是悶了許久,殺起人來一點都不客氣,碰上俘虜太多的麻煩情況,都采直接坑埋,絕不拖泥帶水。
戰場老兵的殘酷和新兵略有憐憫的區別,讓不少人為之膽寒。
許平帶著三營往正中間路線突破,集結空名、歐陽泰和一大部分善於衝鋒的大將,就是為了在這一點先行突破,為其他兵馬製造快速推進的機會。這一路上雖然舟車勞頓,好在遇到的抵抗不是很強烈,再加上營裡善戰的大將比較多,所以比計劃提早半天就打到張家鎮的小城下。
周井在張家鎮內囤積近五千的兵馬,他也明白這是津門最好的一個屏障。早有準備的防禦工事為惡鬼營帶來不少麻煩,打了一天一夜才找到破城時機。這時眾將都顧不得疲憊,必須趕在日落之前將最後一個障礙拿下!
「門開了……」
城池下混戰一片,攀爬進城的惡鬼營兵將愈來愈多,血戰半天終於殺到城內,將緊閉城門打開,呼喚大軍趕緊進城。
「隨我殺呀!」
歐陽泰在城門外滿身是血的衝殺,回頭一看,城門被打開一半,當然不能放過這種機會。話音剛響起時,他一馬當先地衝進去,手中的雙頭槍無時無刻都發揮著戰場凶器的可怕。猙擰的臉、滿身血水和周邊飛舞的人頭,在在昭顯諧§和難以抵抗。
雪白馬鬃都被血水染紅,叛軍慌忙趕來,想守住城門,卻已來不及。歐陽泰和其他大將先後衝進去,一路上砍瓜切菜般的屠殺早就打亂敵方陣形。外邊看到機會的兵馬也不敢怠慢,掉轉馬頭追隨他們,朝城內衝進去!
三千兵馬先後衝進城內,這時防守其他城門的叛軍也坐不住,一邊燒起狼煙求援,一邊集結兵馬趕來西城門救援,但為時已晚。三千兵馬殺得西城叛軍毫無招架之力,城門大開後,又和趕來救援的城內叛軍殺得難解難分!
看到告急的狼煙燃起,其他防守要害地帶的叛軍紛紛從峽谷、山道趕來支援。
歐陽泰橫槍殺敵的可怕讓他們膽寒,如果任他在城裡翻雲覆雨,張家鎮就徹底完了!
「給我宰了他們!」
歐陽泰一邊觀察局勢,一邊讓人點起烽煙,通告大軍城門已破的消息。駐紮在城內的叛軍不過一千多人,城內戰局也在他掌控之中。
一隊一千多人的叛軍步兵急忙從旁邊防禦其他兵馬的樹林裡衝出來,叫囂著要趕回城裡支援。這時城下的混戰人群中,衝來一支五百人左右的惡鬼營騎兵,肅殺滿天地前去阻截!知「給我殺呀!」
空名手持一柄重達百斤的大銅棍,在馬上呼嘯揮舞著,光是可怕的呼嘯聲就讓人感覺骨頭髮涼。他策馬奔蹄前行,手中銅棍沉重無比。但凡被砸中的無不飛出數尺之外,骨裂而死,連慘叫都還來不及發出,令人膽寒的蠻力可見一斑。
一千多名叛軍頓時嚇了一跳,一身戎甲的空名如同殺神衝來,光看見銅棍掃出幾個圓圈就硬生生砸死十多人,剛才還在叫器的叛軍全都嚇傻了眼。
「給我去死!」
空名滿眼血絲,一馬當先地衝進叛軍中瘋狂屠戮。後邊跟隨的將士一看,無不士氣激奮,馬上加入圍剿叛軍的行列!
城南十里處,三千兵馬正眼露興奮地看著前方城裡愈來愈濃郁的黑煙。孫正農站在高處往城下瞭望,看見空名將一名叛軍的腦袋硬生生森碎時,心裡冒起一陣寒意,不由得感慨:「這傢伙發起狠倒是夠嚇人的!」
「千萬軍中取上將首級……」
劉士山一臉沉重,默默叨念:「好一尊怒佛呀,原本以為歐陽泰中第一衝鋒大將,沒想到空名大師恨極之時也是殺性十足。
有這二人為左右先鋒,這些烏合之眾儼然成了俎上肉。「「是啊!」
許平被兵馬簇擁在最中間,聽著兩位心狠手辣的門生對空名的評價那麼高,心裡有點不是滋味。不知該高興,還是愧疚?
這禿驢老是喊著不想殺生,佛門教導他的慈悲讓他不忍殺敵建功,幾乎躲起來不願意上陣,最後在歐陽泰耐心教育下,總算才答應披掛上陣,但多少有些不情不願。要是這個絕頂高手無法利用,那才是最大的浪費!
空名一路前行,率領五百兵馬阻截兩倍於己的叛軍,在城牆下與他們戰成一片,只是一個照面的工夫就把對方將領殺得骨碎而死。他策馬回衝,手裡銅棍宛如奪命利器,密不透風的圓舞瞬間斬下數十人命。銅棍一掃虎虎生風,給人感覺簡直是怒佛下凡般的可怕。
不過他的樣子很奇怪,原本憨厚老實的臉上是一副猙獰之色。滑稽又堅毅的眼裡看不出絲毫仁慈,反而佈滿血絲,顯得凶狠無比。細看,一直緊咬的牙關甚至滲出血來,根本不是因為受傷所導致的,一看就知道是有深沉仇恨在心。
七千兵馬攻城,三千在後留守殺敵。許平沒有身著盔甲衝鋒陷陣,而是坐在一輛寬敞馬車上觀察目前局勢!前擺一桌,鋪滿奏報和各類圖紙,他運籌帷幄地觀察眼前戰局,眉頭時而緊皺,時而露出苦色,但眼裡的凌厲還是讓周圍兵將無不嚴肅以待。
「殺呀!」
空名這時根本不像出家人,策馬在戰圈中來回衝殺,手裡銅棍甚至砸得有點變形。強壯的身軀佈滿別人的血液、屍塊,甚至還有腦髓,策馬衝過的地方更是慘叫連連,簡直是個來收命的閻羅,猙擰模樣讓眾人不由得為之膽寒。
「大、大師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呀,沒看過他那麼生氣……怎麼回事?」
即使是留守的兵將都不由得竊竊私語;殺性十足的空名是他們前所未見的。
孽氣沉重地揮舞著凶暴的銅棍,甚至比起歐陽泰的雙頭槍更加驚人。在眾兵將的眼裡,這個大師武功雖然高強無比,為人卻老實憨厚,十分親切,誰都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殺性的一面,銅棍一掃簡直把人命當成草芥,哪是一個慈悲為懷的出家人?
主帥的馬車被他們團團簇擁在中間,許平隔得雖遠,不過似乎也感受到空名的滔天憤怒,他眼裡閃過一絲陰謀得逞的冷酷,但多少有一絲無奈的愧疚。
空名自從入府以後,一直很不習慣官邸人家步步為營又規矩十足的生活。雖說大家都尊重他的身手和老實的品性,但他卻感覺很不自在。在許平身邊久了,他最談得來的朋友就是後嚴的一個廚子,他們一樣出身低微,又同樣老實。
兩人雖然在地位上略有差異,但這個親切的小廚子卻成了空名脫出師門以後唯一的朋友。每次空名肚子一餓,不管是白天還是深更半夜,都會去敲他的房門;他也會笑罵著給空名準備一頓美味的飯食。平淡的一份友情,有時很難理解,但又特別可貴,可謂君子之交淡如水。
空名不想上戰場是因為心慈而不願殺戮。許平編造一個最殘酷的謊言:親手把那個廚子的屍體丟到他面前,感慨地告訴他,這個廚子不願受紀龍收買而被殺害。
好友死去時的痛苦模樣立刻引發空名原本不該存在的恨意,讓他從一個慈悲為懷的和尚瞬間變成無法自制的殺神!上陣殺敵時已不是原本敷衍的態度,空前的憤怒硬生生地扼殺了他的憐憫之心,變成一個真真正正的殺戮機器!
等拿下津門,我再謝謝你吧。許平深深歎了口氣,不知該怎麼感謝無辜的廚子,也驚訝空名對朋友的重視。原本只想刺激空名,讓他肯老實地戎馬殺敵,沒想到他們之間看似淺淺的友誼竟然那麼深厚。
這份友誼深厚得讓空名無視人命,忘卻佛門的仁愛之訓,徹底變成一個可怕的殺人兵器!雖說這種做法多少有些過於激烈,但用一個下人的生命換來如此可怕的衝鋒大將,不得不說是意外收穫。
「主子……」
孫正農似乎看出許平小小的不自在。人是他殺的,他當然知道空名瘋狂的原因。他沉吟一會兒後小聲說:「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得到空名大師這種疆場悍將,那人也算功德無量!」
「好好安置他的家人,多給他們一些銀兩吧!」
許平明白上位者不該心軟,但還是忍不住叨念,眼神依舊空洞地望著戰場,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也沒了剛才一閃而過的愧疚。
「是!」
孫正農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轉頭凝視戰場。他本就不是心慈手軟的人,這主意雖然陰毒,但效果卻是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在他眼裡人命本該賤如草芥,只有最後的利益才是上位者該考慮的。
五百與一千的混戰,在空名一馬當先的衝殺中,竟然硬生生把這股前來救援的叛軍全殺得棄甲而逃,其他援軍也被殺得無功而返。眼看無力回天,不少人哭爹喊娘地落荒而逃,也沒人再去追殺他們。
空名回過頭,伸手抹去臉上黏稠的血液,深吸一口氣後,掉轉馬頭朝城門衝去,怒聲喝道:「不許停下,把他們全給我宰了!」
話音一落,沒等其他兵將反應過來,他隻身一人衝進頑固抵抗的叛軍陣中。
這鹵莽行為讓眾人著實捏了一把冷汗,但空名卻一點都不在乎,盛怒之下的咆哮重如虎吼,銅棍一掃更是力拔千鈞!
但見他衝進人群中卻無半點減速之意,反而憑借高超的武功,殺得叛軍慘叫連連,甚至被砸得如無重之物般凌空飛起。一瞬間讓城外散兵游勇的叛軍徹底崩潰,紛紛丟棄兵器拔腿就跑!
「大師太厲害了!」
惡鬼三營上下無不為之驚歎,原本以為空名最多是個武功高強的侍衛,沒想到他殺性一起會如此可怕。這種悍將在軍中衝殺,恐怕誰都攔不住。
「還叫大師!」
許平冷哼,不滿地說:「這是你們的先鋒將軍。」
「空名將軍威武……」
眾將反應過來,漫山遍野的吶喊聲瞬起,此起彼伏宛如波濤海浪連綿不絕。在他們的吶喊中,空名更加勢不可擋,也激發其他將士的血性,讓他們的攻勢變得更加兇猛。
「殺呀!」
少數叛軍還在做最後掙扎,但局勢在歐陽泰和空名這兩位衝鋒大將的殺戮下,變得一面倒。惡鬼營的將士們變得更加凶狠,殺起人來更加順利,潮水般的進攻徹底瓦解他們的防禦,反抗已經沒有多大的效果!
漫天的廝殺直到繁星遍空才落下帷幕。總共俘虜一千多名的叛軍,還硬生生地殺傷一千多名,附近所有駐守的叛軍更被殺得無力抵抗,可算是取得一場比預期中更加理想的勝利!
這場大勝讓惡鬼三營上下為之振奮。雖說自己也傷亡了兩千多人,但畢竟是攻城方,這個代價已很輕微。再者這是最後一戰,艱苦征戰兩天後拿下最後屏障,黑夜過後攻打津門的行動,在他們看來才是最興奮的戰役!
惡鬼營的大旗慢慢懸掛在城牆上。當歐陽泰斬落最後一個叛官的人頭時,全城上下儘是歡呼聲。通亮的火把照亮這個小地方,火光下的惡鬼營將士個個滿身血水,驕傲地俯視地上一具具毫無聲息的屍體。
殘酷的戰爭後只剩下愉悅的勝利者,惡鬼三營上下歡騰一片。在他們的簇擁下,許平的馬車慢慢越過城門,進入小縣城。城牆上古樸的石塊遍佈血水和腥氣,雖然已被仔細地清理,但偶爾會看見地上的屍塊,以及牆縫裡顯眼的血跡。
城外的將士們已十分爛熟於挖坑埋屍,拖著疲憊身體開始清理戰場。屍體這時就像是廢棄的垃圾被隨意丟到坑內,甚至屍堆中還有不少喘氣呻吟的叛軍在哭喊。
但這時誰都不會憐憫,等待他們的只有一把埋葬的黃土!
城內還有不少店舖在燒著熊熊大火,最多的還是惡鬼營將士在角落裡搜尋,將漏網之魚找出來補上一刀。雖說有令在先,不傷及無辜,但還是看見不少無辜而死的百姓。他們的眼裡有痛苦、不甘和恐懼,不過這就是戰爭,為了勝利,一切的仁義道德都是虛假的。
硝煙瀰漫,許平在馬車上看著破敗的一切,有點心酸。雖說心裡早有準備,但看不少無辜死去的百姓被抬去坑埋,心裡多少有點惆悵,歎息後問道:「城裡的官員呢?」
「頑抗者,斬立決!順逆者,拘禁!」
有人如是上奏,明白這次戰爭不需要懷柔,把不穩定因素全部消滅是最好的辦法,沒必要再用仁慈的心做任何無意義的事。
道路兩旁都是屍體,死去的百姓甚至比士兵還多,有的更是含冤而死。許平已經感覺腦子有點發麻,但依舊面沉如水,馬車晃動的格格聲很是輕微,但在沉靜的前行中卻那麼刺耳。
存活的百姓全躲在家中不敢出來,許平感覺自己巡視的不是勝利的果實,而是屠殺後的一座死城,難怪戰爭總招人怨恨,因為不管誰是最後勝利者,殘酷的結果仍然無法改變!面對太多生命的消逝,再鐵石心腸也不免會有惆悵之意!
「我要殺了你!」
馬車在街道中緩緩前行,突然響起一聲聲憤恨的嘶吼聲,從堆積如山的屍體與毀壞的商店中,突然衝出一個個滿身傷痕、穿著百姓服飾的壯漢,他們似乎早已隱藏在屍堆中等待機會,一個個滿面猙獰地朝許平的馬車衝過來,相距不足十步之遙。
突來的偷襲讓行進的兵馬嚇了一跳,無奈街道太窄,有的兵士想救援也來不及,這條主道只容四、五個人並肩而過,這時就算有再多的兵馬也無濟於事。而且這幫人的意圖很明顯,就是衝著太子而來,一個個抽出大刀,一副拚死一搏的架勢。
「護駕!」
反應快的迅速拿起兵器阻攔,但道路太窄,限制了救援行動。現場一下陷入混亂,給了這些叛逆更好的時機!
「殺了他呀!」
這些怒意滿面的大漢身手要比一般人強多了,慌忙的將士前去阻擋也擋不住他們。他們顯然經過精心策劃,埋伏許久,想趁這時候來個擒賊先擒王,將許平殺之而後快。
十多個大漢個個身手高強,儘管最前面的兵將們盡力阻截,但沒一會兒就被他們殺到馬車前。其他人也想救援,奈何此時鞭長莫及,小小的道路已經徹底扼殺這種可能性。
「不知所謂!」
許平抬頭看了一眼衝在最前面的大漢,冷哼一聲後,繼續低頭看閱奏報,彷彿這些人只是含恨而來的螻蟻,根本無法造成半分威脅。
「你……」
為首的大漢見許平態度如此輕蔑,頓時一怒,砍翻一個兵將後就衝到近前,手中大刀一揮,帶起凌厲的破空之音,銀光閃爍,直取許平腦門。
「主子……」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身在遠處的空名和歐陽泰饒是武功蓋世,卻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孫正農和劉士山雖然計謀多端,卻沒有戰鬥能力,這時連他們也嚇得臉色發白,但兩人竟然同時用身體擋在許平面前。這一剎那的忠誠讓許平露出滿意笑容,這兩個傢伙歹毒歸歹毒,對自己還算忠心耿耿。
兩個文弱書生眼看大刀將落,無不害怕地閉上眼睛,面孔扭曲地等死,而許平也沒半點出手救他們的意思。千韻一發之際,空氣中響起奇怪的聲音,細膩得像是柳葉飄舞,給人感覺清雅,又特別纖細,尖銳得似乎能破開任何障礙。
只見半空中不知何時飄出一個黑色身影,黯淡的顏色雖然沉重,但不難看出是名女子。她的身形高挑完美,快如鬼魅,完全沒有半點停滯,如天降夜叉般站在孫、劉二人面前;隨之舞霧是數道肉眼難辨的銀光。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沒人看出她是從哪裡來的,甚至她怎麼出現的都沒人知道,快如閃電的身形讓人連殘影都看不清楚。
「無知……」
冷月手中的軟劍在剎那間宛如萬千毒蛇殺性齊起,數道銀光一閃,幾乎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未等眾人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時,劍已入鞘,只見她面如寒霜般站在孫、劉二人面前。
英姿颯爽絲毫不遜於男兒,冷月靜立風中,粉眉一皺更是寒氣逼人。以她的出身根本不懼怕這種死屍遍地的場面,甚至對生命的漠視態度,比起戰場上的兵將都不落分毫,儘管容顏傾國絕色讓人心醉,但任誰都不敢在這時有半分遐想!
因為這時衝在最前面的幾個大漢都滿臉難以置信,身手高強的幾個無不面露不甘之意,他們痛苦地梧著喉嚨,一一倒下。一看之下,每人握刀的手竟然都經脈全斷,更可怕的是,在這緊張時刻,他們竟然全是被冷月一劍封喉,無一例外,犀利的劍法和他們脖子上的細小切痕讓人瞬間心生寒意。
太快了,連劍都看不清是什麼模樣,瞬間就殺了十多人,這種可怕劍法讓人如處夢境。孫正農嚇得臉色發白,腿一軟坐倒在地,一邊喘氣,一邊顫聲說:「好在好在,老夫還以為會把命丟在這呢!」
「還好沒死!」
劉士山鬆了一口大氣,也是一屁股坐到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弄濕。這時他朝孫正農調侃道:「我就說了,我應該比你長命,和你這老東西一起死也太冤了……」
「你……」
孫正農狠狠瞪了他一眼,剛想回罵幾句,卻發現氣有點上不來,無奈下只能閉嘴讓自己別再受刺激。
「二位沒事吧!」
冷月轉過頭來,看著這兩位號稱毒甚蛇敏的人,都是驚魂未定的模樣,頗覺有趣。她輕輕關心一句,也許他們剛才以死護主的行動很悲壯,讓這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她眼裡變得偉岸。
「多謝主子出手了!」
兩人說話時都是有氣無力,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感覺真不好,兩人都不是武將,面對這種場面多少不適應!
許平揮手示意他們兩個先去休息,看向冷月臉上是絲絲暖意,笑呵呵地說:「你的輕功又增進不少,快得我都有點看不清楚。」
「多謝冷捕快,我們……」
周邊將領目睹這驚險一幕,無不嚇出冷汗,趕緊指揮手下圍剿其他餘孽,一個個湊過來想恭維冷月幾句。
「你們比他們更該死!」
誰知冷月給了許平一個深情凝視後,竟然眼神一瞇,沉靜如水的面上瞬間流露出更為可怕的殺氣,一個靈活的轉身跳躍,宛如輕風相送悄無聲息,飄逸的身影在他們身邊轉了一圈後,又迅速回到許平身前。
銀光閃過後,冷月的寶劍再次回鞘,這時劍殼已沾染不少鮮血,而她本該清澈如水、沉靜若霜的眼裡更是殺意十足。冷哼一聲後,看向這些將領的眼神已像在看死人,可以感覺出這次出手比上次多了一種不滿的情緒波動。
「我……」
周邊十多個將領一開始感覺頸上一熱,伸手一摸,滿手血水。他們不敢相信地看了冷月一眼後,紛紛抽搐倒地,一劍封喉的可怕讓他們眼裡無不目露恐懼之意,誰都不清楚冷月是怎麼將他們一一誅殺的。
十多個原本護在許平周圍的將領瞬間被冷月殺死,周圍士兵頓時緊張起來。
再加上冷月在許平旁邊,個個馬上將劍尖對準冷月。以冷月那麼可怕的劍法,她要是行刺,才是最大的危險!
「冷月姑娘!」
歐陽泰喝止混亂局面後,趕緊衝過來,他看了看地上抽搐的將領們,不由得皺眉,儘管不快,還是用恭敬口吻說:「不知道您為何要貿然出手?這些人並不是叛軍,而是我惡鬼營中的將領。他們失職自有軍法處理,似乎不是你們順天府能管的吧?」
「歐陽泰!」
冷月原本是個低調之人,這會兒卻一點都不客氣,粉眉微皺地看著他,聲細卻如寒霜:「這就是你們的將領,戰勝後疏忽大意,給了歹人行刺的機會。危險當前還不如兩個文弱書生,難道這就是你帶的兵?主子爺有個好歹的話,你擔當得起?」
「我……」
歐陽泰一時語塞,細想是自己疏忽之過,護主不力確實是一大罪過,冷月出手殺人雖是不該,但權衡輕重後,他也沒辦法追究。
冷月似是不悅,因對愛郎關切至極而露出慍怒,冷哼道:「這些還算是將領?別說這種歹人靠近,連我趕來都沒察覺。如果我是刺客,你歐陽泰拿下一個城池卻丟了主上性命,這算什麼臣子?你……」
「行了!」
許平繼續批閱奏報,頭也不抬地阻止冷月繼續發洩與指責。他也對這些兵將的警覺性感到不滿,冷聲說:「把他們全拉去埋了吧!」
「我……」
歐陽泰滿面自責,血戰一天的勝利頓時顯得微不足道。他是第一個打進城的,也一直負責清洗和追殺餘孽,沒想到在眼皮底下竟然有人藏在路邊伺機而動,按理來說,罪過最大的是他這個前鋒將軍才對。
許平要是能責罵幾句,或是軍法論處,他還好過一點,可是主子一副冷漠態度讓他越發愧疚。他臉上滿是痛苦,突然咬牙抽出匕首對準自己的胸口刺下,痛苦吶喊:「歐陽泰無能,置主子於險境,當以死謝罪,以正軍法……」
「歐陽……」
在一旁的空名滿身血腥,雖不懂兵家之道和軍中規矩,也知道這個罪名不小,他沒想到歐陽泰竟然會羞愧得要自裁,想救援時已來不及!
冷月微微一愣,沒想到歐陽泰要以死謝罪,雖說他有疏忽大意之過,但幾句指責也不是想逼死他。這位文武雙全的門生在愛郎麾下是什麼地位,她很清楚,當下急得要去奪他匕首。
「滾……」
許平突然抬頭怒喝一聲,手一揚,毛筆竟如劈空閃電迅疾而出,蘊涵恐怖的內力,這瞬間出手甚至連距離最近的冷月都看不清楚。
歐陽泰本欲引罪自裁,匕首剛要刺進胸口的一剎那,竟然被凌空而來的毛筆擊得斷裂成兩半。強悍的力道他並非不能招架,但這時虎口隱隱生痛,讓他驚訝無比。
他捂著手腕,看向許平的眼裡充滿錯愕,這種強悍力道和他以前認知的主子簡直判若兩人。
「冷月……」
許平不慌不忙地拿起另一支筆,也不管歐陽泰驚呆在地,皺眉說:「你也好不到哪去。擅自來前線卻不稟報,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譴責他人?」
「冷月有罪!」
冷月慌忙跪下,不敢抬頭。她恨這些無能之輩沒有盡職,但細算之下,她也有莽撞之罪!
許平長歎一聲,站起身看著連綿的行軍隊伍。本來是個激勵士氣的好機會,卻被無端的鬧劇打擾。冷月深愛自己才有強烈的不滿,歐陽泰忠心至極,才會愧而自裁,兩人都不該被譴責,他有點不知該怎麼辦。
「傳令……」
許平心裡毛躁,眉頭一皺狠聲喝道:「我不想城裡出現任何有異心的俘虜,但凡叛變者,殺無赦!」
「主子,這些人有的是被強拉入伍的!」
旁邊有個門生皺起眉頭,儘管小心翼翼,還是忍不住上前說了一句。
「啪」的一聲十分響亮,說這句話的人被許平一巴掌扇得暈倒在地。許平咬牙切齒地看著猶豫不決的將士們,怒聲吼道:「古有不飲盜泉之水者,有忠之士豈會因一時之懼而叛逆朝廷?與其言其無辜,不如訴其貪生怕死,既已做出亂天下之罪事,萬善不可免其禍害蒼生之罪!」
「是……」
眾將一聽,誰都不敢再有異議,紛紛將手裡的刀握得更緊,心裡的仁慈在這時消失得一乾二淨。
「你們……」
許平坐回馬車上,看著跪倒在地的冷月和滿面羞愧的歐陽泰,面無表情地說:「有罪無罪我來定,跟我回府!」
「誰負責這條街上對叛逆的清剿?」
許平面沉如水,冷哼一聲後怒道:「拖出去斬了!」
「是……」
二人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跟在車後,彼此互視一眼,均感疑惑。
直隸之行後,這個熟悉的主子有些改變,言語間變得充滿讓人膽寒的壓迫,以及讓人驚訝無比的鎮靜和冷淡。
雖然主子露出不滿情緒,意圖卻很明顯。他把兵將們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殺了小魚小蝦為歐陽泰開脫失職之罪,也沒追究冷月的魯莽之罪!雖然許平面露怒色,但二人都明白主子並無責怪他們的意思。
這一夜,城內到處都是屠殺之聲。無論是躲藏在暗處發抖的逃兵,還是有點怨言的百姓,全被誅殺於刀下,仁慈的代價只是給別人留下報復的機會。經歷過進城的變故,兵將們這次毫不手軟,即使舉手投降也一刀斬之,絕不姑息,無情的屠戮讓裡儘是陣陣哭喊聲。
自古成者王侯敗者寇,戰爭時幹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是最後的勝利者。
勝者無論在過程中如何冷酷無情殺人如麻,最後還是會受到眾人歌功頌德,敗者再怎麼慈悲為懷、惜世憐民,在當權者威壓下,終究會被塑造成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自古恆之,兵家勝者慈悲為仁功德無量,敗者自是遺臭千年的無良賊寇。所以不需要有任何顧忌,如何殺戮都不重要,最終都是為了勝利,「一將功成萬骨枯」是對勝利者最好的褒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