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慕容飛雪要六郎用錦被包裹住張大人的屍體,然後咳嗽幾聲,對著外面大聲喊道:「來人啊!」
慕容飛雪連喊兩聲後,便有人應聲進來,雖然身上穿的是便裝,但腳下卻穿著官靴。
那人進來後,對慕容飛雪拱手道:「大人有何差遣?」
那人話音剛落,就被慕容飛雪一劍結束性命。慕容飛雪指了指那人,六郎便會意地換上他的衣服,問道:「大嫂,我要不要也做個人皮面具?」
慕容飛雪說道:「不用,一個小廝不會有人注意的。」
說著,慕容飛雪掏出假鬍子,要六郎戴上,接著囑咐道:「明天一早,我們就指揮大軍前往紅花亭,然後見機行事。」
六郎說道:「我知道了,那這兩具屍體要怎麼處理?」
慕容飛雪說:「你出去把道觀中管事的道長找來。」
六郎心想:那木道長估計已經照計劃出發,我看隨便找個人來抬屍體,就可以了。想到這裡,六郎開門走出去,不久,便帶著一名年輕的道長進來。
慕容飛雪指了指地上,學著張大人的聲音,說道:「這個女人和她的同夥想一謀害本大人,但已經被我打死,你們就將那兩具屍體丟到山溝,還有馬上聚集這裡所有的人,我要下達命令。」
「遵命。」
六郎跟那名道長將那兩具屍體抬出去。
一會兒,院子內燈火通明,接著有一名副將和一名道長走進房間,慕容飛雪認出那名道長是木道長身邊的心腹,心裡頓時明白八、九分,但究竟發生什麼事,慕容飛雪還是不敢斷定,便試探著問道:「木道長現在在何處?」
那道長愣了一下,說道:「不是張大人差遣我師兄先走一步,照計劃行事的嗎?」
慕容飛雪心裡格登一下,心想:壞了,原來木道長是叛徒,看來他去執行任務了,但究竟是什麼任務,我又不能問。想到這裡,慕容飛雪佯裝震怒,斥道:「廢話,我會不知道他去執行任務,我是問他現在到了那裡?」
那道長「哦」了一聲,想了想,說道:「木師兄出發已經快兩個時辰,現在應該還未出長城。」
慕容飛雪「嗯」了一聲,心想:木道人肯定是去追紫若兒了,這樣紫若兒身邊有這個叛徒,處境將會很危險,那我現在該怎麼做?
慕容飛雪冷靜了一會兒,想了想,說道:「傳令,現在馬上集合隊伍,趕赴紅花亭。」
那名副將聞言覺得詫異,卻不敢多問,只是趕緊召集山下的大軍,星夜啟程,趕赴紅花亭。
慕容飛雪知道追上木道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如果她越早趕到,那就有可能讓紫若兒不會遇到危險。
慕容飛雪率領大隊人馬趕路,終究行走緩慢,四更天動身,到中午才走三、四百里,慕容飛雪內心著急,但又不能表現出來。
慕容飛雪暗自觀察身後的軍隊,見人數雖然不多,大約三千人左右,但馬匹及裝備精良,尤其這些士兵都是精挑細選的精壯漢子,甚至還有綠林高手在其中,加上那副將曾問她要不要和徐大人的兵馬會合,看來圍剿紅花亭的隊伍還不只這一支,那她現在最好還是不要暴露出身份。
這時,六郎跟在慕容飛雪的身後,暗自為紫若兒趕到擔心,心想:今天是九月十四,明天就是紅花亭聚義的日子,也不知道程世傑出動多少人馬?明日的紅花亭必將有一場血戰。
經過一整天的趕路後,這時才到長城腳下。
士兵告訴慕容飛雪:「走過前面那座山,就是雙旗鎮,而之所以叫雙旗鎮,是因為那座鎮的人口多,物資富饒,之後有兩個山賊看上那座鎮,為了利益,雙方都想吞併對方,卻始終分不出勝敗,最後就在那座鎮上各自豎起大旗,但又苦了當地的百姓,除了要繳官府的稅,還要再繳錢給那兩個山賊,在苦不堪言之下,便紛紛遷移,久而久之,一座繁華的城鎮只剩下兩桿大旗,而因為雙旗鎮地產紅花,所以又叫紅花亭。」
士兵問慕容飛雪:「要照計劃駐紮在此處,還是翻過山嶺與另外兩位大人會合?」
慕容飛雪心想:雖然與另外兩位大人會合,更能清楚他們的部署,但我畢竟是假冒成張大人,萬一不慎讓人看出破綻,就有點得不償失,還不如沉住氣,等明天雙方交鋒後,再趁亂現身。想到這裡,慕容飛雪吩咐大軍擇地休息。
這時,大軍繼續前進,大約頓飯光景後,越過一條闊澗,見前面是座高崗,軍隊便走上岡頂,見岡下是一片野地,碧草如茵,甚是平坦,左邊孤峰秀聳,高插入雲,半腰上儘是盤根老松,龍蛇飛舞,亭亭如蓋;右邊橫岡斷處,地勢低下,澗水到此折為清溪,溪旁種滿桃樹和柳樹,柳條隨著晚風飛舞,桃樹上果實系系,接著見右邊似乎有棟樓房,慕容飛雪派士兵走近一瞧,竟是座廢棄多年的古剎。
慕容飛雪吩咐大軍在此地休息,眼看太陽西落,士兵就在廟中生火煮飯,慕容飛雪和六郎則來到廟後,想好好策劃明天的計劃。
慕容飛雪偶然看見那火紅的山花在蒼蒼翠微中開放,微風過處,黯然搖曳,似乎在等待枯謝後的飄零,令慕容飛雪想到她自己,覺得有些傷感,心想:我在驪山學藝時,是何等的豪情萬丈,但想不到當初下山後,北漢就亡,所謂紅顏情懷總是淚,行行滴滴到心頭,就是這種心情吧!那時天天練劍對著空山夕照,春花流雲,長天雄鷹的景致,已經不復存在,只能任憑年華流逝。
慕容飛雪不由得歎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寄言全盛紅顏子,應憐半死白頭翁。」
六郎接了一句,接著問道:「大嫂怎麼這麼傷感?」
慕容飛雪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觸景傷情吧!我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山西老家了。」
紅花亭。
在沿山口直達紅花亭的那道山谷猶如鉗形的馳道,寬達五、六丈,旁邊種著從未見過的奇樹,那樹粗僅合抱,樹幹色如丹朱,亭亭如蓋,有花無葉,花色如銀玉,在離地七、八丈,才見繁枝,下面行列疏整,上面的花枝互相糾結宛如兩條銀色長幕,又似兩條玉龍相對環飛,映襯著朱紅色的樹幹,頓成奇觀。
草地上長滿不知名的紅花,色澤鮮艷,暗香撲鼻,在山口處稀稀落落,臨近紅花亭的地方開始茂密起來,由遠處望過去,就像是一片紅色的海洋,紅花亭因此而得名。
紅花亭位在一個丁字路口,由山口過來的道路在此一分為二,一條通往左側的山上,一條通往右側的山上,亭子周圍較為寬闊,約有一百歒。
今天一早,這裡就聚集持刀帶劍的男男女女,他們都在肩頭上別了一朵紅花,大約有兩、三百人,為首的是一個身穿紫衣的少女,她佇立在紅花亭正中央,凝眉冷視著亭外的眾人,這女子便是紫若兒。
在紫若兒身前,擺放著十幾具漆黑的棺材,其他人見狀,皆想不到為什麼這裡會有這些棺材,正在議論紛紛著。
紫若兒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各位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們,今天我們在此聚義,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誅殺逆賊程世傑。從今以後,我們就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再無君臣之分,我也不再是公主。程世傑賣國求榮,這些年來,殘殺北漢多少的忠臣義士,恐怕數都數不清,而血債要用血來償,雖然程世傑手握重兵,身邊高手如雲,但大家只要團結起來,就一定能夠誅殺逆賊。」
眾人相應道:「誅殺逆賊!誓殺程世傑那狗賊……」
這時,兩、三百人振臂高呼,聲音響徹整座山谷。
紫若兒身邊閃出一個大漢,高聲喝道:「我乃北漢飛虎將軍齊澄海,公主這奶次召集大家,就是要帶領我們討伐逆賊,可能有的兄弟還在嘀咕我們有沒有那個實力,現在我來介紹幾個人……這位是雁門關總兵副將王石;這位是怠馬關兵馬都督鐵萬名:這位是銅家寨大寨主左天魁……」
紫若兒補充道:「在紅花亭的右側山上有座摩雲寨,而他便是那座山寨的大寨主金翅虎萬華強,他有四千多個部下,加上雙旗鎮地處宋遼交境,我們進可攻,退可守,還有這幾位身居要職的兄弟裡應外合,何愁殺不了程世傑?另外,大家可能都在猜這十幾具棺材裡裝的是什麼,齊叔叔,開棺!」
紫若兒一聲令下,齊鳳山便帶人將那十幾具棺材一併打開,眾人眼前頓時金光奪目,而原來這些棺材內裝的全是金銀珠寶,令眾人感到驚訝。
紫若兒微微一笑,說道:「當年,逆臣當道,父王預料到江山難以保全,為了以防萬一,就令人連夜搬走國庫的珠寶,並裝到這些棺材內,運到萬寨主這裡,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讓我們用這些金銀珠寶招兵買馬,建造火炮,討伐程世傑那逆賊,並恢復北漢江山!」
萬華強笑道:「這件事情連我都不清楚,當時皇上說棺材內裝的是先祖的靈位,唯恐山河淪陷後,大宋會對先祖不敬,才送到我這裡供奉,並有專人看管,想不到裡面竟是金銀珠寶。」
紫若兒繼續說道:「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大家,我們在此聚義的事情已經被洩露出去,原因是我們之中出現了叛徒,叛徒是誰,我還不知道,但紙包不住火,或許現在程世傑的大隊人馬正在往這裡集結,但我們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今天我們就在紅花亭與他決一死戰,你們有沒有必勝的決心?」
眾人齊聲吶喊:「必勝!必勝!」
紫若兒點了點頭,對木道長說道:「上酒!」
木道長領命,與萬華強抬上十數壇烈酒,隨即打開封口,倒到大碗中,並分給每人一碗。
紫若兒舉起酒碗,大聲說道:「喝了這碗酒,我們就是生死與共的兄弟姐妹!」
說完,紫若兒帶頭將滿滿一大碗烈酒一飲而盡,隨即將空碗丟在地上摔得粉碎……
眾人見狀也一飲而盡,然後齊聲吶喊:「誅殺程世傑逆賊。」
這時,山外探馬來報:「山口出現大批官兵,大約有五、六千人,現在已經衝進山口,朝我們殺過來了!」
紫若兒「嗯」了一聲,說:「來得正好,萬寨主,保護這些棺材上山,其餘人等,跟我去殺敵!」
齊澄海高喝一聲:「鳳山,跟我打前陣!」
說完,齊澄海父子和秋霞各持兵器,朝著山口方向衝去……
官兵在衝入山谷後,因為山道崎嶇狹窄,儘管人多卻佔不到上風。
這時齊澄海手持金背砍山刀在前面開路,他力大刀沉,加上久經戰場,在前方衝鋒陷陣,而齊鳳山夫婦也是各有出眾的本領,在齊澄海身邊殺敵,眨眼間,官兵已經倒了一大片。
慕容飛雪的隊伍在最後面,還沒有進入山谷,但聽那傳來的聲音,顯然雙方已經交手,不由得感到焦急起來。
這次的總指揮名叫韓讓,是程世傑身邊的心腹,他催馬過來,對慕容飛雪說:「張大人,看你著急的樣子,是不是擔心許大人搶了你的功勞啊?」
慕容飛雪連忙說道:「我是擔心許大人吃虧,據說這些賊子都十分凶悍,我們這樣冒然進攻,看那地形對我們十分不利啊!」
韓讓笑了笑,用手捋著鬍鬚說道:「雖然那些賊子個個武功高強,但畢竟是一群烏合之眾,更何況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掌控中。」
慕容飛雪聞言,便閉上嘴巴不再說話,她猜想程世傑埋伏在紫若兒身邊的奸細,似乎不只木道長一人,然而雖然紫若兒的處境危險,可她即使插了翅膀也不可能飛進去幫忙。
山谷中,雙方經過一番激戰後,各有傷亡,官兵終究人多勢眾,在幾次衝殺後,便將紫若兒他們包圍到紅花亭中。
這時,紫若兒正在與官兵惡戰,她一口氣斬殺十數名官兵,但看到山外的官兵仍如同潮水般湧進來,心想:看來圍剿的官兵不只四、五千人,但我方的人馬死傷慘重,這樣打下去,不是辦法,不如先撤回山寨,等晚上時再下山偷襲他們。想到這裡,紫若兒傳令撤退。
就在這時,情況發生變化,只見有些人打著打著,就莫名其妙地倒下去,有的甚至還倒在地上痛苦打滾,頃刻,兩百人又少了一半。
銅家寨大寨主左天魁持著霸王刀跪倒在地,顫聲說道:「公主,我們中毒了。」失敗!叛賊!紫若兒頓時嚇出一身冷汗,趕緊氣沉丹田,果然察覺到身體有異樣,心想:看來我所中的毒是慢性毒,我內功深厚,又有元神護體,一時半刻還不會發作。
這時,紫若兒的身邊傳來一聲慘叫,就見齊澄海的左手捂著右肩膀,倒退回來,而他的右手竟被活生生砍掉,那殷紅的血液順著左手指縫流出來。
齊鳳山和秋霞吃力地扶著齊澄海。
齊澄海突然舉起獨臂,仰天悲笑:「蒼天啊!你太不公平了,公主,是誰出賣了我們?」
紫若兒含著眼淚,高呼道:「是誰?」
眼看著官兵們一步步逼近,紫若兒突然冷靜了下來,右手緊握著長劍,對大家說道:「快往山上撤退,我來斷後!」
大家聞言互相攙扶著,撤退到山上,僅剩下幾個功力高強、尚能繼續戰鬥的人,協助紫若兒斷後。
這時,那些官兵列出箭陣,一輪弓箭射下來後,紫若兒的身邊倒下一大片屍體,看著他們的鮮血染紅山道,紫若兒忍不住失聲痛哭,她一邊哭,一邊奮力揮舞著寶劍,殺著那些追擊的官兵,且戰且退,直到看到山寨的大門時,紫若兒的身邊僅剩下十數人。
見山寨大門緊閉,而官兵已經要追上來,紫若兒高聲喊道:「萬寨主,快打開寨門,我們遭到敵人暗算了!」
這時,紫若兒聽到寨門上方傳來一聲炮響,然後旌旗飄揚,接著寨門上竟出現一個讓紫若兒意想不到的身影,那個人四十歲上下,身穿紅袍,身材壯碩卻不臃腫,面貌清秀卻不祥和,一雙鳳眼輕佻地看著寨門下,這十幾個命在旦夕的紫若兒等人,仰天大笑……
紫若兒只覺得一陣暈眩,咬著銀牙,一字一頓地說道:「程——世——傑!」
說完,紫若兒只覺得眼前一黑,胸口一陣悶痛,隨即噴出一口鮮血,便不省人事紫若兒醒過來時,發現她被關在牢房,身邊還有個女子,正是齊鳳山的妻子秋霞。
秋霞見紫若兒醒過來,連忙走上前慰問。
紫若兒含著眼淚,問道:「其他人呢?」
秋霞說道:「不清楚,我們被俘虜後,程世傑就將我們分別關押,公主,木道長和萬華強都是叛徒,是他們出賣了我們,在酒中下毒。」
紫若兒難過地說道:「我知道……是我連累了大家。」
這時,程世傑等人已經開始準備慶功宴。
在聚義分贓廳中,程世傑微笑地招待一位貴客,那是一名年輕俊朗的白衣公子,由那佩戴的武器可以看出來,白衣公子是南華御劍,而這個人就是蕭綽。
蕭綽正在傾聽程世傑敘述這次紅花亭之戰的過程。
程世傑告訴蕭綽:「這批亂黨一除,山西自此無憂,並且還得到一筆不小的財富,我正愁大宋撥給我的軍餉不夠用。」
蕭綽笑著說道:「這便是雪中送炭啊!上次大遼圍攻瓦橋關,之所以退兵,其主要原因就是糧草輜重的補給跟不上,即使最後攻破瓦橋關也要退兵,而大遼皇帝派我來這裡,一是協助程大人剷除亂黨,二是配合程大人抓緊時間屯集軍糧,我想,程大人只要時機成熟即可公開易幟,等到一統中原後,大遼皇帝許諾,會封你為大遼國的南院大王兼鎮南大將軍。」
程世傑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遼主的器重,為了大遼的宏圖霸業,程某必定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蕭綽含笑道:「有程大人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難得程大人身邊有這麼多能人異士,蕭莫不才,敬各位一杯。」
說著,蕭綽站起身,舉起酒杯。
席下眾人紛紛站起身,與蕭綽共飲。
慕容飛雪坐在蕭綽的下首,她心裡在盤算著:程世傑果然準備投靠大遼,這個人城府極深,兩面三刀,到底安的是什麼心?還有蕭綽,想必紫若兒在紅花亭聚義的事情,早在她的掌控中,我還打算讓蕭綽知道事情真相後,幫助我救出紫若兒,但不可能了!而且現在看來,蕭綽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蕭綽了,她應該是一個有遠大的政治抱負,會為了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以及程世傑還不知道蕭綽的真實身份,看來他們還沒有達到共識,那我先不要衝動,看看情況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