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從窗簾縫裡射了進來,屋子裡頓時一片明媚溫馨。
貝爾特睜開眼,像猛然意識到身邊多躺了一個女人,而他自己也赤裸著身體。
昨晚的一切迅速重現在腦子裡,殘存在體內的酒精依稀發揮著作用,頭有點沉、有點重。
多年的獨居生活,雖說也有上其他女人床的時候,但那種純粹發洩式的結合併沒讓他有更多內心的想法。對於那些女人,不,應該說只是洩慾的工具而已,而那幫女人也不過是當他是一位既有錢又風度翩翩的威猛男人。大家各有所取,一覺醒來又形同陌路。當然,糾纏貝爾特的也不少,可惜沒一個成功。女人在男人面前的第一步棋走錯,也許便注定一生都是狗屎一堆。
李鳳師依然熟睡自若,胸部平緩而自然的上下起伏著,臉上似乎帶著滿足而幸福的笑意,有幾縷頭髮散到了臉龐,伸手輕輕地將頭髮理了一下,這個四十幾歲的男人頗得意於自己的佳作,功夫仍不減當年。
李鳳師卻突然伸手握住了那只攏在腦後的大手,睜開眼,嫵媚的一笑,直起腰往貝爾特臉上一吻,貝爾特也跟著順勢倒了下去,平靜的內心又被攪得漣漪四起。
「你愛我嗎?」
李鳳師抬起貝爾特微熱的臉頰,像個初戀的女孩提出這個單純的問題。
貝爾特愣了一下,坐了起來,又燃上一支煙:「要我說實話嗎?」
「當然。」
貝爾特用力地吐出一口煙圈,「我非常非常地愛我的妻子……」
「我知道。但她已經死了,是不是?別告訴我那些,我只想知道我分內應該知道的問題,我不想讓自己去嫉妒一個……」
李鳳師見貝爾特臉色有點難看,馬上煞住話頭,又變得溫存起來,「我的意思是說我根本不在乎你的過去。我只關心你的現在,你現在的想法……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我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你了。真的,非常非常的愛……」
李鳳師說著輕輕地依偎在男人寬闊的胸脯上。
「我想我也應該是這樣。」
貝爾特吸了一口氣,腦海中卻漸漸蒙上了一層陰影。
第二天中午,吃過午飯,在李鳳師收拾碗筷的時候貝爾特感覺到很是疲倦,便獨自一人去了臥室。當李鳳師收拾完畢去看他時,他早已是呼呼入睡。
他的睡相很好看,安詳,嘴角始終帶著一絲微笑,他很放鬆,睡得很投入。
李鳳師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欣賞著他的睡相,像欣賞一幅珍貴的藝術品一樣。她看得很專心,以至於樓下的電話響了好幾聲她都沒有聽到。要不是窗子上一聲鳥叫打斷了她,還不知她要看到什麼時候。
李鳳師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到樓下,抓起電話還沒來得及問對方是誰,馬縣長的聲音便從聽筒裡傳了出來:「你在幹什麼?」
李鳳師腦子快速一閃,千分之一秒都沒用到便脫口而出:「上廁所!」
說完,她才為自己說謊的才能而驚歎。
馬縣長從她的話裡沒聽出異樣,便接著問:「他呢?」
李鳳師有些不滿,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滿地說:「在睡午覺,你少查點崗不行麼?」
馬縣長不理會她的話說:「晚上來趟悅來賓館,還是老房間,有要事!」
李鳳師真不想去,她現在已經把心思放在貝爾特身上了,她真想早日擺脫馬縣長的陰影,擺脫他的控制,可又怕惹急了馬縣長,在貝爾特面前揭穿她,所以只好唯命是從,但是她還是有些放心不下:「那他怎麼辦?」
馬縣長沉默了一會兒,說:「你去藥店買點兒安眠藥,等他睡著了,再出來。記住,那藥千萬不要過量,過量要出人命了!」
李鳳師不耐煩地說:「婆婆媽媽的,沒完沒了,這點常事,老娘是懂的。」
電話那頭於是傳來:「懂就好,懂就好!」
李鳳師輕輕地來到二樓,見貝爾特睡的正香,便搖搖頭,輕輕地又下了樓,趕緊出了門在就近的藥店買了安眠藥。
吃過晚飯,李鳳師極不情願地將放有安眠藥的茶水送給了相好。貝爾特感激地望了李鳳師一眼,便咕咕地喝起茶來,能有李鳳師這樣的美人給他端茶送水,他感到很幸福,恨不得多喝幾杯她泡的茶。
一杯茶下肚,貝爾特便感到眼皮直打架,睡意一陣陣地襲來。李鳳師見狀,便趕緊扶他去臥室躺下。他一粘上枕頭,便進入了甜蜜的夢鄉。
李鳳師急急地鎖上門,直奔悅來賓館而去。
悅來賓館,馬縣長早巳沐浴完畢,坐在床上靜候李鳳師的到來。
門沒有上鎖,李鳳師輕輕一推,門便開了。
馬縣長便衝過去,一把摟住她,將她的兩片唇全吞進了嘴裡,兩隻不安分的手在胸部、腹部不停地撫摸,直弄得李鳳師喘不過氣來。
馬縣長要喘不下氣了,他停了一會兒,在這當兒,李鳳師說:「還是先說正事吧。」
「他睡了?」
「睡了!」
李鳳師點點頭。
「這麼多天沒跟你在一起,渴死我了,先讓我解解渴,然後再說正事!」
馬縣長說著便熟練地剝光了李鳳師。
於是兩人精赤條條地扭在一起,山搖地動般地折騰了好一陣子。待兩人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地停下來的時候,李鳳師把頭枕在馬縣長的胸膛上說:「開始說你的正事吧。」
馬縣長待氣息均勻了些,說:「通過這幾天的交往,你覺得他怎麼樣?」
末了又補充一句:「有沒有提到過投資的事?」
李鳳師用右手指輕輕地在他的大腿上劃著:「人還是不錯,投資的事沒怎麼說。」
馬縣長突然翻轉一下身子,李鳳師便被他壓在了身下。她挑釁地望著他,他眼裡射出冷冷的光來:「你一定要說服他到這兒來投資建了,我需要他,林月良、林雪峰都需要他!」
李鳳師眼睛定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像看一頭怪獸。
接下來的幾天中,李鳳師、貝爾特二人便形影不離了。去逛集市、逛街,去遊樂園,也去爬山、游泳,總之,幾乎城鎮每個好玩的地方都留下了他們纏綿的足跡。回到家再一塊兒做飯,收拾屋子。晚上再縱情的痛快痛快。這樣的生活要能一直持續的話,那天上的神仙該怕也要爭著下界做凡人了。
李鳳師每天都是滿臉的笑,她覺得自己現在真正是一個女人了,一個幸福的女人,一個有自己喜歡的男人愛護的幸福女人。她又慢慢地恢復了以前的裝束,但不再那麼濃妝艷抹,也沒必要穿得那麼袒胸露乳,因為她的一切都必須符合眼前這個男人的喜好。她發現自己真的喜歡上他了,不,準確點說,是愛。他的一切,微笑、舉手投足都那麼有她喜歡的標準中的男人的魅力,還有他富於男人氣息的身體。她是那麼熾熱的愛著,她甚至想像就算貝爾特不是個富翁,一下子變成了窮光蛋,但只要他還愛著她,只要他一招手,她都會願意去陪伴他,和他廝守一生。
她戀愛了,每每想到這裡,她都不禁從心裡嫣然一笑,她不知道自己以前為什麼那樣漫無止境地喜歡那些東西,會讓那麼多的男人去親吻自己的身體、上自己的床,而她現在,似乎是一隻倦航的小船終於有了博大溫暖的可以停靠的港灣。
對於她,生活在她的面前已快到了鮮花遍地、枯木逢春的時候,陽光已將它的溫暖深入人心。李鳳師陶醉著,到了後來,她甚至忘了自己的過去,忘了那些形形色色的男人的身體。她覺得自己生來就應該過這種生活,生來就這樣嫵媚動人,也包括純潔。
貝爾特那心中若隱若現的陰影也被這幾天的幸福生活衝擊得無影無蹤了。那曾經出現過的「背叛」兩字,也被眼前這個女人的風姿綽約所掩蓋。背叛,不,這樣說既不準確,也侮辱了貝爾特對一生摯愛的妻子的感情。換句話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女人和妻子如此相似,他貝爾特也是萬不可能墮落到一天就去同一個陌生女人上床,還打得如此火熱。他只把她當做了妻子的影子,甚至覺得是在尋找亡妻進行彌補,追償她生前沒有享受到的一切。於是,這樣他也就越覺得心安理得了,愛一個人好難,去如此執著的愛一個死人當然也讓他自己頗為辛苦了。
不久的一天晚上,兩人漫步到了濱海大道。過了臨海公園,到了百樂門的門口,輕緩抒情的浪漫曲瀰漫迴盪於音樂廳。
「過去坐坐吧,我和老馬上次也來過,還可以。」
貝爾特提議道。
「過去?喲,我不想,我不喜歡……」
李鳳師有點緊張,忙說。
「你會喜歡的。」
貝爾特笑著,要牽她的手,人已到門口,李鳳師只好跟了進去。
正低頭走著,有人從吧檯後跳出來,猛地拍了一下李鳳師的肩頭:「嘿,玉觀音,你又來普渡眾生了?什麼時候也普度普度我呀?」
說著,一邊嘻皮笑臉,一邊就想動手動腳。
李鳳師身子一閃,壓低聲音罵道:「滾你一邊去。警告你,不許亂來呀。我有朋友在那邊。」
「朋友,恐怕又是哪個情哥哥吧。」
李鳳師已走過去了。
「臭三八,裝正經。」
這個染著幾縷黃毛的奶油小生嘟噥著,又忙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你們認識?」
貝爾特將李鳳師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喝點什麼?」
「隨便,檸檬汁吧。」
李鳳師憂心仲忡地望著貝爾特,怕他將剛才的問話深入進去,岔了話頭:「你喜歡聽什麼曲子?」
「曲子?那得看環境和心情。比如所現在,抒情一點就比較好。」
說這將李鳳師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檸檬汁……」
聲音一下子將兩人的談話掩蓋住了。
黃頭髮托著一個盤子,轉轉悠悠的將果汁放在李鳳師面前:「兩位打擾了。」
並朝貝爾特別有意味地望了一眼,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貝爾特正低頭抖著衣服上散落的煙灰,沒有看見。李鳳師卻很留心的注意到了,她心驚膽顫地怕黃毛說些不該講的話,更滿心憤恨,恨不能扇他兩巴掌。
只待了一小會兒,李鳳師便稱身體有點不適,尾隨貝爾特出了百樂門。
「二位以後請多光臨呀。」
黃毛陰陽怪氣地仍在身後嚷嚷。
「這小子,有點搞笑。」
貝爾特望了李鳳師一眼。
李鳳師在心裡暗罵:「你小子陰陽怪氣什麼,哼,我叫你明天就從這裡消失,敢跟姑奶奶過不去,沒你好果子吃!」
思維走到此處,他們已經來到街對面,李鳳師便對貝爾特說:「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那邊超市買點女人用的東西!」
貝爾特正要說我陪你去吧,可是李鳳師已經快步朝那邊走去,他只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站在原地等李鳳師回來。
這個女人,怎麼今天表現的怪怪的?難道真是與我這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在一起的緣故?貝爾特想。
李鳳師來到附近的一家超市,快步走到一個角落裡,掏出小皮包的銀色小手機撥了一組號碼,便聽見他對手機小聲說:「喂,聽得見麼?哦,聽得見啊。我告訴你啊,剛才我在百樂門消遣的時候,一個黃頭髮小子對我說話不乾不淨的,還想對我動手動腳,幸虧我跑得快,你幫我擺平他,我希望明天路過那兒的時候,再也看不到他!」
電話那邊分明是馬縣長的聲音:「恐怕不是你一個人在百樂門吧?」
李鳳師嘟起嘴巴嗲聲嗲氣地說:「一個人兩個人有什麼區別嘛,誰願意天天跟一個老頭在一起?還不都是為了你!」
電話裡接著傳來馬縣長一陣求饒般的語音:「哎呀,你少說兩句好不好?我明白,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我馬上給百樂門的經理打聲招呼,叫那黃毛小子走人的了。」
李鳳師這才眉開眼笑地道:「這就對了,謝謝你,親你一口。」
接著對著手機響亮地親了一下,然後收了線。
當貝爾特等得東張西望、心急火燎的時候,李鳳師回到了他身邊,他見她手裡提了一大包東西,便疑惑地問:「都買了些什麼呀?」
「哎呀,你就不要問嘛。」
李鳳師做出嬌羞萬分的模樣低聲道:「都是女人用的東西,衛生巾之類的。」
貝爾特打趣地說:「你大姨媽來了?」
李鳳師忙用粉拳在他身上輕輕捶了幾下,嘴裡不停地嗔罵:「一個外國人也懂這些?你真不害臊,不害臊!」
這真是個可愛的尤物!貝爾特想,只是這兩天,凡是遇到我倆的人都表現出怪怪的神情,真令人有些不好受。
其實貝爾特對眾人看他和李鳳師的目光早有所察覺。平日上街,李鳳師只挑某些路走,而路上有時偶遇熟人,李鳳師經常是低頭裝沒看見,別人卻是再三的打量。甚至一些姑婆大娘還在他們背後耳語,似乎是既壓低著聲音講話,而又故意想讓他們聽到一點點談話的內容。
貝爾特開始很無所謂,在他想來,自己是一個外國人,又帶著像李鳳師這樣一個漂亮的獨身女人,況且李鳳師又有洋房,本來就是眾人非議的中心,現在又突然和一個他們平日所未聞的紅頭髮綠眼睛的西方大男人親密的來往,自然更是興趣大增。這反倒讓他覺得心中過意不去,覺得苦了李鳳師,玷污了她的清白。
因為對這種男女之事的非議,像他這樣的獨身男人是無甚害處的,對於女人,那就意味著與更多的諸如倫理道德上背道而行,當然是眾所不容。
貝爾特覺得有些問題亟待解決了。他不得不試著考慮考慮將來。他和李鳳師的關係究竟應該到哪種地步,但談婚論嫁卻著實還有一段路要走。
這種事馬虎不得,何況還有自己的寶貝兒子,他希望得到他的支持和理解。
雖然孩子對他的再婚向來是舉雙手贊成的,男女相愛可以一見鍾情,也可以馬上上床,但要彼此都固定下來為另一方的存在做出犧牲,那就不見得容易了,也不見得就是件好事。
晚飯桌上,貝爾特的手機響了,他打開手機,是兒子從家裡打的電話,他起了身,踱到客廳裡。
「爸爸嗎?我是亞速爾,我剛從學校回來,保姆說你去了中國大陸,我打電話過來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喲,忘了告訴你,今天的網球比賽,全校的,我的了金獎。那麼多高手,我運氣好。為我高興吧,爸爸,喲,對了,你過得好嗎?最近忙些什麼?」
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傳過話筒。
「我過得很好,兒子。爸爸為你的金牌和榮譽高興,也為你驕傲。祝賀你,兒子,好好幹!我準備到中國大陸投資,這裡的市場潛力極大,一如我所想像的那樣,爸爸希望在中國能為公司找到新的經濟增長點。算了,你不喜歡經濟,爸爸不和你談這個。」
「對了,爸爸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希望得到你的支持。」
貝爾特覺得在兒子面前有點難於啟齒了。
「說吧,爸爸,我希望那是令我們,我們整個家都快樂的事,我也相信你和你的決定,爸爸,至少在過去的每個時候。」
孩子滿是熱情和期盼的語氣。
「是這樣的,亞速爾,爸爸在這裡偶然邂逅了一位女子……」
電話那頭沒有反應。
「她……」
「你喜歡上了她,是吧,爸爸?哈哈,爸爸,你怎麼那樣吞吞吐吐,怕我反對?當然不會。我希望你幸福,有個你喜歡的女人陪著你,那是你應該追求和得到的,這又不是個恥辱,你怎麼用那種語氣?她在你旁邊嗎?小心她聽見會生氣的?」
孩子一副調皮的語氣。
「不,她很好,就像你以前的媽媽,而且,更令我驚訝的是,她和你媽媽長得像極了,真的。」
「真的?喲,沒關係,爸爸。」
亞速爾以為父親用這樣的話來說服自己接納新媽媽,「我瞭解你對媽媽的感情,我替她謝謝你,爸爸,還有你對我的愛。代我向她問好吧,我祝賀你們。爸爸!」
「你會喜歡她的,亞速爾。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