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慘叫聲中,鐵木蘭立刻驚醒過來,反手抓住弧形刀騰的彈起,斷喝道:「怎麼了?」
抬眼四顧,屋子裡卻不見有什麼異常。她眉頭一皺,正要責怪胡仙兒大驚小怪,卻見這美婦幾乎是到了歇斯底里的地步,嬌軀劇烈發抖,語無倫次的指著窗戶道:「鬼……有鬼……鬼在那裡……鬼……」
鐵木蘭一個箭步竄過去,探頭到窗外一望,恰好瞥見牆角有人影一閃而過。
「什麼人?」
她嬌叱一聲,整個人合身撞出,掌中刀舞成了一團亮光,連人帶刀掠了出去。
剛飛身縱上牆頭,左右兩邊風聲颯然,各有一人閃電般的躍上,正是任東傑和江松林雙雙聞聲趕到。
鐵木蘭劈頭問道:「可看到有人衝過去嗎?」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一齊搖了搖頭。
鐵木蘭疑惑的道:「奇怪,我明明見到有人的,難道是我看花眼了?還是這人已經逃出了院落?」
任東傑斷然道:「不可能。我兩人一聽到叫聲就趕來了,如果真有人的話,他絕無可能瞞過我們的視線離開!」
鐵木蘭氣道:「那你說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傢伙還會隱身法嗎?」
江松林突然身軀一震,失聲道:「不好!」
掉轉身,風馳電掣向胡仙兒的那間屋掠去。
任東傑也跳了起來,變色道:「這是調虎離山之計!」
鐵木蘭猛然醒悟,急得差點給了自己一巴掌,飛一般的往回衝去。
剛奔出幾步,房裡就又響起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三人大驚,火急火燎的撞破窗戶衝進房裡,胡仙兒已經不在了,只有內外衣裙拋落滿地,連貼身的肚兜褻褲都在其中。
──敢情她竟是被人剝光後綁走的?
江松林更不遲疑,當先奪門而出。任東傑和鐵木蘭緊隨其後。
剛出院門不遠,三人倏地頓住了腳步。
只見在微弱的星光下,一個黑色的身影正站在那裡,彷彿帶著陰森森的鬼氣。
他的臉孔隱藏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楚,四肢似乎甚是殭硬,右臂夾著的正是胡仙兒的嬌軀。
鐵木蘭怒叱道:「你是什麼人?快把她放下!」
說著就想衝上前去,卻被任東傑一把拉住了,做了個手勢示意她鎮靜。
一時間三人的目光彷彿都凝結在這黑影的身上,四下寂然無聲。
江松林一字字道:「閣下何人?是否就是當年逍遙山莊一案的倖存者?」
黑影沒有回答,一隻鳥爪般的怪手緩緩伸出,卡在了胡仙兒的脖子上。這隻手是完全慘白的,就像是死人肌膚的顏色!
鐵木蘭只瞧得頭皮發麻,忍不住嬌喝道:「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快說話!」
黑影的喉嚨「咕咕」的響了兩下,四肢關節爆出輕微的聲音,突然把臉孔轉了過來!
藉著星光可以看見,這是一張完全沒有血色的臉,面部的肌膚更白,白得近乎透明,甚至能看到裡面的血脈骨骼!
這情形當然很詭異,然而更令人心悸的是,這張臉居然是已經死去三年的蕭天雄!
江松林倒抽了口涼氣,沉聲道:「閣下不必再裝神弄鬼了,你到底是誰?」
黑影的眼睛裡突然射出琥珀色的幽光,淌著血絲的嘴角咧開,吐出鮮紅的舌頭,露出了一種殭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笑。
就在三人瞧得渾身不自在時,黑影突然騰空而起,以令人吃驚的速度掠了出去!
「站住!」
三人早就警惕著,立刻展開輕功急起直追。
黑影在前飛掠著,身法輕巧,靈活而迅捷,單臂拖著胡仙兒的軀體,竟是不顧她的死活,一路在地上拉著,就像快馬拖曳著一個人在飛奔。
但任東傑還是很快就追近了他,一聲清嘯,發掌自後劈了過來!
堪堪擊中後心時,這黑影驀地翻過左掌向後一擋,雙掌相交,竟沒有半點聲息。
任東傑只覺一股極大的力道湧來,心中一驚,低呼道:「碎骨掌!」
他的上身向後一仰,腳步猛地挫住,這才將力道完全卸去,一瞬間竟被震得有些手臂酸麻。
那黑影卻是整個人都被撞的大震,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般飛了出去,帶著胡仙兒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斜斜的弧線,突然折而向左,掠進了藏書所在的「廣益閣」中。
三人剛追進閣中,就覺眼前一片漆黑,那黑影融入其間,身子一閃就不見了。
沒有半點光線,連窗外的黯淡星光都透不進來,這裡已是完全的黑暗。
任東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邁著步伐。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到鐵木蘭就在自己身邊三尺內。
因為她身上淡淡的少女清香,正傳到鼻中來。他就靠著這嗅覺的指引,保持著和她的距離,不敢離的太遠。
三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在黑暗之中各自行動著,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下,一出聲就會暴露自己的方位,很有可能就成為對方暗器的活靶子。
過了不知多久,閣子裡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也不知道那黑影是已經悄然離開了呢,還是仍然潛伏在暗處等待時機。
鐵木蘭似乎已經沉不住氣了,呼吸略有些粗重。
任東傑生怕她誤事,忙無聲無息的湊過去,想要令她重新安靜下來,不料左腿踏出兩步後正好碰到了一張凳子。
他靈機一動,拎起凳子猛然朝靠門的牆擲去!
「匡當」一聲大響,附上雄厚真力的凳子就如一顆炮彈,將牆壁撞破了一個大洞,窗外的星光立刻漏了進來。
儘管這光線微弱到幾乎沒有,可是憑藉著出類拔萃的目力,任東傑還是迅速確認了一件事──那黑影並未呆在閣中!
但奇怪的是,江松林居然也不在,不知道他是幾時離開的!
「難道他發現了那黑影逃走,自己悄悄的追去了?」
任東傑思忖著,從懷裡取出火折子點燃了。
鐵木蘭縱身過來,疑惑的道:「江前輩哪裡去了?」
任東傑搖搖頭,舉起火折子查看著四周,低聲道:「也許這裡有什麼暗道……」
鐵木蘭突然尖叫一聲,陡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臂膀,眼望著他身後顫聲道:「那……那上面有……有……」
任東傑一驚,倏地回身,舉起火折子照了過去,一眼又看見了那張臉!
──那張沒有絲毫血色,已經是死人的蕭天雄的臉!
他的冷汗也刷的冒了出來,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那不是真正的人臉,原來只是畫在身後一扇大屏風上的畫像!
鐵木蘭緊緊的靠著任東傑,嬌軀在微微的發顫。雖然她一直力圖做到最堅強,可是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自禁的露出了女孩子膽小的一面。
任東傑拍了拍她的手背,柔聲道:「別怕,有我在呢!那只是一副畫罷了。」
鐵木蘭這才吁了口氣,冷靜了下來,俏臉一紅道:「我……我不是害怕,只不過是被突然嚇了一跳。」
任東傑失笑道:「是極是極。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嚇一跳是正常的,發出那樣高亢的尖叫聲更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鐵木蘭臉頰發燙,跺腳道:「你取笑我!你道本姑娘真的怕嗎,把火折子拿來!」
她劈手奪過火折子,邁步走到屏風前,把整張圖畫自右至左照看了一遍。
任東傑也在旁邊看著,兩人雖然都對這副畫的恐怖程度有了思想準備,可是真正細看時,還是感到了相當大的震撼!
畫的內容相當血腥:在一個雄偉的莊園裡,數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到處都是斷手碎肢,地上的鮮血流淌成了河。
有六個蒙面黑衣人,正在分別屠殺著六個武林高手。其中最顯眼的一個,就是剛才看到臉的老莊主蕭天雄!
他的肚腹被活生生的切開,腸子和鮮血一起流淌到地上,雙目睜的圓圓的,彷彿在訴說著滿腔的悲哀和憤怒!
另外五個人的死法也都相當的慘烈,恰好是一個身首異處,一個亂箭穿心,一個身中劇毒,一個被活活勒死,一個被大卸八塊。
整副圖將人物畫得栩栩如生,特別是那滿含怨毒和復仇慾望的眼神,再加上慘不忍睹的各種死法,令觀者完全有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那個血腥之夜!
黯淡的火光,漆黑的屋子,可怖的圖畫,這一切都讓人覺得是在做噩夢。
鐵木蘭看的一陣暈眩,手中的火折子幾乎要掉落在地。卻聽任東傑輕噫一聲,伸手將屏風推開了些,底下赫然出現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有秘道!」
鐵木蘭兩眼發光,低聲道,「兇手一定是從這裡離開的,我們追!」
任東傑點點頭,當先躍入了洞口,兩人憑藉著火折子的微光,在秘道裡小心的亦步亦趨。
開始時腳下是一級級的石階,約摸下到二十級後,秘道就不再向下延伸了,轉而變成橫向前進。
再走了十餘丈,道路一下子寬闊了許多,四周圍懸掛著不少鐘乳石,到處都有滴滴答答的水聲。
任東傑忽然一口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眼前頓時又陷入了絕對的黑暗。
鐵木蘭嚇了一跳,還沒驚呼出聲,任東傑已在暗中握住了她的小手,在她耳邊輕輕道:「我們要節省著用。」
雖然這無邊無際的黑暗令人害怕,可是一感覺到身邊有個男人,鐵木蘭的心就踏實了不少,彷彿整個人都有了倚靠。
兩個人手挽著手,一步步的摸索了不知多久,突然聽到前面傳來「啊」的一聲慘叫,震得四壁回音不絕!
這是江松林的聲音!
任東傑和鐵木蘭大吃一驚,高呼道:「江兄你怎麼了?」
循聲摸了過去。
只聽前方響起呼呼的衣袂帶風聲,似乎有人正在施展身法疾掠。任東傑趕忙重新點燃火折子,恰好照見人影一閃。
緊接著就看見江松林倒在地上,面如金紙,口脣邊溢出血絲。
任東傑心中一沉,趕忙將他扶了起來,幸好觸手時感覺到心臟猶在跳動,只是人已昏迷。
「你留在這裡照看江兄,切勿輕舉妄動!」
他擲下這句話,也不等鐵木蘭回答,就拔步向那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
前方的道路越來越寬敞了,這裡似乎是個巨大的天然地洞,再由人工改造成了秘道。
任東傑屏息靜氣,令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處在最警覺的狀態,隨時準備應付突如其來的襲擊!
但一路走來卻始終無驚無險,再下去的道路越發險惡了,裡面怪石嶙峋,到處都豎著一人多高的大石塊,彷彿迷宮一樣,可以將任何闖入者無情的吞噬。
任東傑歎了口氣,知道自己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闖破這怪石陣,又掛念著鐵木蘭和江松林,只能無功而返。
江松林受的傷不輕,回去後連著吐了好幾口淤血,解開衣袍一看,右肋下有個紫青色的掌印。
「碎骨掌,這又是碎骨掌!」
任東傑喃喃道,「江兄能大難不死,實在是幸運。」
江松林喘了一會兒氣,虛弱的道:「這兇手的武功,竟比我想像中更厲害的多。我雖已全神戒備,但還是遭了他的暗算……唉,只怪我太不中用,又讓他從眼皮底下逃走了。」
任東傑安慰道:「這又怎能怪你呢?說來小弟還更沒用呢。江兄能在黑暗中聽到兇手移動屏風潛入秘道,小弟卻什麼都聽不出來。」
江松林微微一笑,道:「這是因任兄的心思不在追捕兇手,全心全意放在保護鐵姑娘的安全上,是不是?」
任東傑展顏道:「不錯。這次抓不到兇手,下次還可以再抓。可是漂亮的美人兒要是慘遭不測,我可就要傷心痛悔終身了。」
他一邊笑著,一邊用眼角瞥著鐵木蘭。後者雙頰泛紅,神色彷彿有些嬌羞,但馬上板起臉蛋道:「看來我還要感謝你了,是嗎?」
任東傑聳了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鐵木蘭冷笑道:「但是抓不住兇手,你那位胡夫人的性命也許就難保了,難道你就不傷心?」
任東傑神色一黯,苦笑道:「縱然傷心也無可奈何了,我們根本是墮入了兇手的算計中。此人謀定而後動,又贏了我們一局。」
江松林忽然道:「可是他雖然打傷了我,自己也絕不會好過。我當時忍痛反擊,指力也結結實實的給了他一下。」
鐵木蘭喜動顏色道:「真的嗎?那我們只要查查誰受了傷,兇手就無所遁形了。」
任東傑搖了搖頭,道:「指力不比拳腳或是兵器,所傷的是穴道經脈,外表上是看不出來的,只會對內功造成重大影響,平時完全可以掩飾的住。」
鐵木蘭氣沮的坐了下來,忽又立起道:「這兇手……他為什麼會長的和蕭天雄一個模樣?難道……蕭天雄還沒死?」
任東傑道:「不,他只是戴了個面具而已,想用來嚇唬人的,胡仙兒想必一見就嚇破了膽,所以才輕而易舉被他制住了。」
江松林皺著眉頭,彷彿在苦苦思索著什麼,突然「哇」的一聲,又吐出了一大口鮮血,把衣襟都染上了點點紅斑。
任東傑忙道:「江兄不要再耗費心神了,這個案子,就由小弟和鐵捕頭來處理吧。」
江松林無力躺到了床上,懊喪道:「有勞了。希望能早日抓到兇手,否則不知還要死幾個人。」
兩人告辭出來,剛走到屋外,鐵木蘭就迫不及待的道:「我們快回到那秘道中去徹底搜查一下,兇手可能還在裡面。」
任東傑哭笑不得的道:「他又不是笨蛋,怎還會等在裡面讓你捉?那秘道必然有其他出口,早在我們和江兄順原路返回之前,兇手肯定已返回了自己的居所,這樣才不至於露餡。」
鐵木蘭道:「但那秘道裡多少會有些線索吧,也許胡仙兒的……胡仙兒被他囚禁在那亂石陣裡……」
任東傑長長歎息一聲,黯然道:「你不必拐彎抹角了,如果所料不錯的話,胡仙兒現在已凶多吉少。」
鐵木蘭心中也很難受,咬了咬嘴脣道:「可是,在胡仙兒的屍體出現之前,我們都不應該放棄希望。」
任東傑道:「屍體沒出現,只是因為兇手還需要時間去處理,以便佈置的和三年前的某一種死法一模一樣,因此暫時棄置在那亂石陣中,這對兇手來說是最安全的辦法。」
鐵木蘭跺腳道:「所以我們才要趕快去搜啊,說不定能提前發現屍體呢。」
任東傑道:「我觀察過那亂石陣,是用相生相剋的原理布成的,我沒有那個能力去破解,最多只能一塊塊把石頭搬開,但那所需的時間至少也要一天,到那時候相信兇手已經自己把屍體運出來了,何必我們去費勁?」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懶洋洋的道:「做一個優秀的捕快,動腦子比動手往往有效多了,也重要的多。」
鐵木蘭生氣的道:「我就不信你不去蒐集線索,只憑坐在這裡空想就能把案子破了,世上哪有人是這樣查案子的?」
任東傑淡淡道:「線索一直都有啊,剛才就有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可是看起來你卻沒有留意到。」
鐵木蘭愕然道:「什麼?」
任東傑凝視著她道:「難道你就沒有留意到那副圖畫嗎?上面有個很耐人深思的問題啊。」
他見鐵木蘭一臉茫然之色,只好又道:「那上面畫著逍遙山莊的六個高手死於六種不同手法,你有注意到那位老管家『乾坤一棍』的死法嗎?」
鐵木蘭遲疑道:「好像是……身首異處,跟彭泰的死法一樣……」
任東傑道:「不錯。但你有注意到嗎,圖畫中張老管家的首級是被懸掛在大樹上示眾的,但彭泰的首級卻不知所蹤。」
鐵木蘭回想了一下,道:「確實如此,但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任東傑沉聲道:「從已經死亡的三個人來看,他們的遇害手法,屍體姿勢等細節都和那幅畫幾乎相同,可見兇手是在刻意模仿,按理說他是不該出現這種錯誤的。」
鐵木蘭道:「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任東傑一字字道:「除非是彭泰的首級有非消失不可的理由……」
話音未落,鐵木蘭忽然跳了起來,滿臉興奮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了!因為死掉的那個根本不是彭泰,他想借此來瞞天過海!」
她激動的雙頰緋紅,繼續道:「我真笨啊,早就該想到的。以前聽過很多這樣的傳奇故事,如果死者的頭顱不見了,那麼往往是移花接木之計,其實他還活著,暗中再一次次的下毒手行兇。」
任東傑又歎了口氣,喃喃道:「你的傳奇故事只怕是聽的太多了,這種點子,根本是拙劣的說書人才編的出來的。」
鐵木蘭杏眼圓睜道:「怎麼,你說不是嗎?」
任東傑肯定道:「從驗屍結果來看,那具無頭屍體的確是彭泰的。頭顱雖然消失了,但是他的身架,骨骼,以及練過碎骨掌的手,這些證據都絕不會弄錯!」
鐵木蘭不服氣道:「但除此之外,我想不通兇手為什麼要把頭顱帶走啊?當時的作案時間並不充份,他能把頭顱藏到哪裡去處理呢?」
任東傑帶著深思的表情道:「這確實是個很關鍵的問題。也許我們搞明白這一點,就能揪住兇手的狐狸尾巴。」
鐵木蘭秀眉上揚,自言自語道:「我一定要把這個疑點解決,現在江前輩無法行動,輪到我這個未來的『第一女捕』大顯身手了。」
任東傑忍住笑,正色道:「是極是極。第一女捕大人,趁著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趕緊回去睡個好覺吧,養足了精神才好查案。」
鐵木蘭瞪了他一眼道:「不,我還要再到『廣益閣』的現場去看看,我就不信連半點線索都沒有!」
她轉過身昂然而去,步子雖然決斷矯健,可是內心深處卻很盼望任東傑能跟著來──畢竟一個女孩子家,再獨自到那噩夢般的地方去還是會膽寒的。
可是走了不遠後悄悄回頭一看,任東傑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竟向著他自己的居所方向走去,完全沒有來幫忙的意思。
「好,該死的人渣傑,你不來就算了!沒有你本姑娘照樣能成功!」
鐵木蘭氣的快哭了,一咬銀牙,鼓足勇氣飛步掠向目的地。
「你回來啦!」
玉玲瓏從床上坐起,美麗的剪水雙眸中露出喜悅之色,脫口道,「人家好擔心你啊,怎麼也沒法闔眼哩。」
說著俏臉又略微的一紅,透出珊瑚般的顏色,七分嫵媚中帶著三分羞澀,看上去動人無比。
任東傑卻像是完全沒看見,淡淡道:「我任某人何德何能,能當的起玉小姐如此關心?」
玉玲瓏眉梢一挑,兩片嬌艷的朱脣形成了一個圓圈,詫異的道:「怎麼,你在生氣?」
她隨便一個表情神態,都顯得十分的撩人心魄,任東傑幾乎忍不住想過去摟住她的纖腰,同時盡情的痛吻那微微顫動的紅脣。
但他還是盡力控制住了自己,冷哼一聲,自顧自的走到了一邊。
玉玲瓏「嗤」的一笑,赤著纖足跳下床,挨到他身邊柔聲道:「看來任公子還真的是生氣了,小女子是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呢?說出來我給你賠罪好嗎?」
她說著把下頷靠在他的肩頭,聳挺的酥胸也輕輕擠住了他的胳膊。
任東傑卻斷然推開了她,沉著臉道:「胡仙兒被兇手劫持走時,你在隔壁必定也聽到動靜了,為什麼沒出來?」
玉玲瓏白了他一眼道:「人家害怕嘛,那種時候出去,萬一被兇手順便捅一刀怎麼辦?」
任東傑盯著她道:「你也會害怕?」
玉玲瓏絲毫不退縮的迎視著他,平靜的道:「你不相信?還是你認為我就是兇手?」
任東傑冷冷道:「我的確很難相信一個一次又一次欺騙我的女人。」
玉玲瓏眼波流動,一雙裸露的玉臂抱在胸前,不動聲色的等著他說下去。
任東傑道:「你昨晚對我說,你不能真的跟我歡好,是因為有『不得已的苦衷』,那究竟是什麼苦衷?」
玉玲瓏淡淡道:「你將來自然會知道。」
「可是我已經猜到了!」
任東傑目中射出刀鋒般的光芒,一字字道,「這是因為你練了『修羅神功』!」
玉玲瓏嬌軀陡然一震,俏臉上掠過一絲駭然之色,失聲道:「這是誰說的?」
任東傑道:「我剛才遇到趙黑虎,他已經告訴了我修練這種內功的根本缺陷,那就是必須強抑情慾,無法再享受到男女間真正交合的樂趣。」
他冷冷一笑,又道:「這就是你肯用手,用嘴,用一切方式來滿足我,卻無論如何要堅守著最後一關的緣故……我有說錯嗎?」
玉玲瓏怔怔的望著他,清澈如水的美目中帶著某種複雜的表情,似乎充滿了無盡的幽怨。
任東傑的心不由軟了下來,目光也轉為憐憫,歎了口氣道:「算了吧。我不管你是三年前的真兇之一也好,現在這島上的兇手也好,只要你肯對我推心置腹,我還是會幫你解決難題的。」
玉玲瓏突然笑起來,嬌軀亂顫,樣子相當的放浪形骸,似乎連眼淚都要笑了出來,邊笑邊道:「任公子,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愛自作聰明。」
任東傑板著臉道:「什麼?」
玉玲瓏輕啟誘人的朱脣,淡然道:「我根本沒練過什麼修羅神功,要證明這一點,其實相當簡單。」
任東傑冷笑道:「怎麼證明?練過這種邪門內功的人絕不會跟男人上床,你難道肯用獻身給我的方式來證明嗎?」
玉玲瓏道:「如果這是唯一方式的話……」
她退後兩步,風姿卓越在床沿坐了下來,當她坐下的時候,她雪白修長的玉腿,倒有一大半裸露在外,看來格外撩人遐思。
而她似乎在突出她的誘惑,舉起手臂來掠了掠秀髮,令她本就豐滿的胸脯看來更加挺拔,兩團高聳的乳峰把胸前的衣襟撐的脹鼓鼓的。
任東傑發現,自己不管多麼努力,都再沒有辦法把視線自她的嬌軀上移開……
「你不是要親自驗證嗎?為什麼還不過來?」
玉玲瓏撇著嘴角,輕蔑的道,「難道你在害怕?」
任東傑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一半是怒火一半是慾火──玉玲瓏這種挑釁的態度,誘惑中又帶著冷若冰霜的樣子,本來就最能喚起男人強悍的征服慾望。
他大步上前,像個真正的色狼般「獰笑」道:「等一下玉小姐的貴體被我壓住時,希望你還能嘴硬的起來!」
玉玲瓏俏臉微紅,呼吸有些急促起來,胸部在有節奏的一起一伏,咬著嘴脣道:「只希望你不是個銀樣蠟槍頭,小女子就謝天謝地了……」
話還沒說完,任東傑就翻身躍上了床,把這無限嬌媚的美女拉到了懷裡,不客氣的痛吻住了她的櫻脣。
玉玲瓏「嚶嚀」一聲,後半句嘲諷的話被堵了回去,一下子轉變成了脣舌糾纏聲。
她起先還力圖保持著矜持和冷傲,可是在對方強大攻勢下,熱情很快就被挑逗了起來,玉臂不知不覺纏上了任東傑的脖子,熾烈的反應著。
兩個人激情的熱吻纏綿,渾然不覺自己在做什麼。等到脣舌好不容易分開時,彼此的身上都再沒有半縷衣物,赤裸裸的呈現在了對方面前。
燈光下,這艷名遠播的美女嬌喘吁吁,雙頰緋紅,瀑布似的烏黑秀髮披散了下來,半遮半掩著高挺的酥胸,那嫣紅的兩點蓓蕾,正在髮絲叢裡若隱若現。
任東傑哪裡還忍耐的住,伸手撥開秀髮,握住了那對滑如凝脂的豐滿乳房。
幾乎沒有做出什麼抗拒,玉玲瓏的玉足就被抓住,跟著雙腿被大大的向兩邊分了開來,擺出了一個極淫蕩的姿勢。
「不……不要……」
玉玲瓏霞燒粉臉,竟像是個初經人事的少女般害羞,努力想併攏雙腿,可是卻再也辦不到,只能任憑自己胯下的無邊勝景被對方恣意欣賞。
「好漂亮……」
任東傑發出讚歎聲,用指頭輕輕撥開了萋萋芳草,小心翼翼撫弄著那兩片嬌嫩鮮艷的花脣。
玉玲瓏的嬌軀立刻弓了起來,整個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幾個哆嗦,桃源洞口霎時一片氾濫。
任東傑目不轉睛的瞅著,微笑道:「玉小姐,我們要不要再打第三次賭呢?」
玉玲瓏撒嬌似的扭著身子,喘息道:「人家什麼都被你看到了,還……還有什麼好賭的呢?」
任東傑好整以暇的道:「我賭你會在一刻鐘之內向我求饒,苦苦的哀求我佔有你,相信嗎?」
玉玲瓏只聽的臉熱心跳,啐了一口,媚眼如絲瞟著他,吃吃嬌笑道:「不信!」
「好,我們就來試試。」
任東傑精神一振,促狹的用大拇指逗弄著她,每動一下,玉玲瓏的身體就是一下顫抖,彷彿觸了電般,嘴裡發出失神的叫聲。
「停手……停……哦哦……不要……」
她的足尖繃的筆直,俏臉上也不知是快樂還是痛苦,扭來扭去的呻吟道,「停下來……小女子求饒了……啊薄……真的求饒了……求你……啊……「任東傑又怎麼肯聽呢,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把玉玲瓏整治的死去活來,還沒過半刻鐘,就無可救藥的洩了身子。
灼熱的汁流失控般噴出,空氣裡充滿了濃濃的旖靡氣息,任東傑趁熱打鐵,胯下的巨龍湊近了那狹長的玉縫。
粘稠的愛液不停的從玉縫裡淌下,陽物逐漸撐開了咬合著的花脣,向春潮氾濫的溪谷裡捅了進去。
憑著以往豐富的經驗,任東傑的直覺告訴自己,此時玉玲瓏的身體已得到了足夠的滋潤,做好了迎接入侵的準備了。
他的腰部猛然向前一送,重重的刺進溫暖濕滑的蜜穴,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對付玉玲瓏這種床上尤物,就應該用最猛烈最狂放的攻勢,使她在最短的時間內繳械投降!
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察覺,玉玲瓏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嫵媚清澈的美目中,有著惶恐和不安,一點也不像是個風月場上的老手。
他心中一動,似乎把握到了什麼,可是已經不及細想了,粗大堅硬的肉棒已勢如破竹般衝到了盡頭!
「嗚哇……」
玉玲瓏發出一聲痛徹心肺的慘叫,斗大的淚珠一下子迸了出來,全身的肌肉也為之殭硬。
任東傑也呆住了,萬料不到她竟是如此緊密,儘管已得到了愛液的充份潤滑,但還是如此的難以前行。剛才這一下魯莽的橫衝直撞,只怕已經弄傷了這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
他趕快捧起玉玲瓏痛的扭曲了的俏臉,溫柔的吻去了滿面的淚痕,口中連聲道歉:「我實在太性急了……你放心,我這就抽出來……」
他支起身子,誰知玉玲瓏卻用力收縮著夾緊了他,含淚道:「不用……我……我沒事的……」
任東傑遲疑道:「但是你……你會吃不消的……」
玉玲瓏打斷了他,眉頭緊緊蹙著,嘴裡卻低聲道:「放心好了,我忍耐得住。你不要出去……不要……」
她反覆的呢喃著。
任東傑心中一蕩,哪裡還捨得離開這溫柔鄉呢,親了親她發顫的眼皮道:「那好吧。不過你也要放輕鬆些哦。」
說著,他再次小心翼翼的向更深的地方探去。很快的,填滿了兩人之間的最後一絲空隙!
玉玲瓏嬌呼著仰起頭來,雙手死死抓著任東傑的手臂,顯然還是痛的很厲害。但是她卻咬牙苦忍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長長的睫毛不住的顫抖。
終於,所有的動作都停止了,房間裡陷入了沉靜之中。只有兩個人略帶沉重的呼吸聲,還在彼此的耳邊迴響。
過了好半晌,任東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翻身坐了起來。他瞥了玉玲瓏一眼,正想說些什麼,竟愣住了!
只見在潔白的床單上,玉玲瓏的身下赫然有一小灘血跡!一灘鮮紅﹑鮮紅的血跡!是一種觸目驚心的紅色,足以令人的心跳都為之停止!
「怎麼?你……你……」
他面色大變,震驚的連話都說不流利了,「你難道……難道還是……還是……」
玉玲瓏輕輕的點了點頭,神色相當的平靜,就像在訴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是的,你是我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這下子你該知道,我為什麼會一再拒絕你了吧?」
任東傑張口結舌,大腦一陣暈眩。
天哪,她還是個處女!有誰能想到,這個身在青樓的名妓,竟然還是個冰清玉潔的處女!
難怪她雖然許諾以身體作為報酬,卻堅持不肯「預付」一個處女要把自己最寶貴的貞節交出去,本來就不可能像吃塊豆腐那麼輕鬆。
任東傑怔了好一會兒,突然提起巴掌,重重的給了自己兩個耳光。
玉玲瓏攔住了他,柔聲道:「你不必太過自責,就如同你說過的。我這個身體原本就是要當作酬勞交給你的,早點付出還是遲點付出,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任東傑苦笑道:「話雖如此,可是……可是我還是覺得很內疚。」
玉玲瓏起身下了床,赤裸著嬌軀走到床邊,靜靜的凝視著窗外的夜色。從背面看去,她一絲不掛的胴體反射著燈光,看上去更是美的驚人。
良久,她緩緩開口道:「你也無須內疚,只要你完成承諾,平平安安的將我從島上送回陸地,你就並沒有欠我任何人情。」
任東傑只能道:「我一定竭盡全力。」
玉玲瓏的脣角漾開一個笑容,從容道:「我相信你會的。」
任東傑望著她的笑容,忽然感到頭皮發麻,那分明是一種把獵物玩弄在鼓掌之間的自信笑容。
在這一瞬間,他隱約的感覺到,自己雖然得到了她的身體,可是從今以後卻只會變的更麻煩。因為她的命運,無形之中已經和自己連成了一條線。
任東傑越想越不是味兒,忽地跳起身,快手快腳的穿好了衣服,拉開門向外走去。
玉玲瓏奇道:「你又要去哪裡?」
「找趙黑虎那傢伙問兩句話,很快就回來。」
任東傑遠遠擲下這兩句話,身形已經到了十丈開外。
他剛才突然醒悟到,趙黑虎把「修羅神功」的秘密透露給自己,背後的用意絕不簡單,也許自己在無意識中已經掉進了圈套。
「這件事我一定要搞個水落石出。」
他暗暗下著決心,在夜風中加快了步伐。
繁星閃爍,現在已經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
「翠柏軒」西首的一處居所裡,房門「吱呀」打開了,銀鷺夫人輕盈的閃身而進。
她穿著貼身的夜行服,豐滿美好的曲線展露無遺,進屋後掩上房門,點亮了桌上的油燈。
回頭望去,金鷹先生還在床上呼呼大睡,鼻息甚是沉重。
銀鷺夫人滿意的笑了笑,在桌邊坐了下來,從懷裡取出一本小冊子。
燈光下看的分明,冊子的封面上用小楷寫著「修羅神功秘本」六個字。
她隨手翻開,冊子裡畫著許多人形圖像,有站立的,有打坐的,旁邊還附著密密麻麻的解說文字。
「修羅神功,修羅神功,我終於得到手了……」
銀鷺夫人的雙眼在發著光,俏臉上忍不住浮現出甜蜜的笑意,整個人彷彿年輕了十歲,從中年又回到了少女時期。
只要把這種神功練成了,不但可以無敵於天下,更重要的是,還可以…………那才是對一個女人來說最要緊的事情……
她正想到興奮處,忽然有隻手閃電般伸了過來,一把就奪過了小冊子。
銀鷺夫人花容失色,還來不及反應,身上的三處穴道就被同時點中,軟軟的摔了下來。
她勉力抬起頭,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金鷹先生那冰冷的面容,不禁失聲驚呼出來。
金鷹先生齜牙一笑,冷冷道:「怎麼樣?賤人,很出乎你的意料吧?」
銀鷺夫人顫聲道:「為什麼你……你會醒過來?我明明給你……給你……」
金鷹先生滿面猙獰,陰惻惻的道:「賤人,你每晚都在晚餐裡給我下了迷藥,當我真個不知道嗎?」
銀鷺夫人全身一顫,神色驚惶失措,似乎是完全亂了方寸。
金鷹先生道:「你瞞著我,每晚出去幹你的勾當。好啊,我也就將計就計,等你一切都到手了,再來坐享漁人之利……你說妙不妙?哈哈,哈哈……」
他放聲狂笑了起來,可是聲音卻比鬼哭還要難聽。
銀鷺夫人驚懼之意更濃,乞求道:「我認栽了。只求你看在夫妻一場的份上,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金鷹先生「呸」了一聲道:「虧你這賤人還有臉說夫妻一場!要不是想利用你完成計劃,我早就殺了你這人盡可夫的蕩婦!」
銀鷺夫人發抖道:「你……你想怎樣?」
金鷹先生獰笑不答,又點了她的啞穴,然後把燈火剔的更亮了些,轉身走了出去,只剩下銀鷺夫人一個人躺在地上。
他知道她很快就會死亡,因為那根蠟燭的燈芯,已經被他換成了劇毒的藥物,散發出來的氣體,吸入到一定份量就足以致命。
等她斷氣以後,自己再回房裡佈置好現場,然後也吸入少量毒氣,只要時間上算計好,就只會中毒而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樣等到天亮之後,別人就會發現這對號稱武林中最恩愛的夫妻,全都中了兇手的暗算,一死一昏迷的倒在屋裡……
金鷹先生想到這裡,冷漠而殘酷的笑了,眼睛裡閃動著野獸般的光芒,決然的掩上了房門。
「匡當」一聲,任東傑一腳踹開了門,大踏步闖進了屋裡。
他是個浪子,不過也講究浪子的風度,很少這麼粗魯無禮的,可是這一次心頭的憤怒卻著實不輕。
趙黑虎正在床上倒頭大睡,一下子被驚醒了,本能的翻身跳起叫道:「是誰……」
話音未落,任東傑已經搶了上來,雙目如電冷冷盯著他。
趙黑虎揉了揉眼睛,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因為對方不是空手而來的,居然還帶著一塊巨大的石礅。
這石礅是擺在院子裡給人坐的,至少也有百來斤重。但是對練過上乘武功的人來說,要舉起它也並非難事,江湖中十個只怕有八個都能做到。
只不過,任東傑並不是用手掌托著這石礅。他只用三根指頭支撐著它,就像是玩雜耍似的,滴溜溜的在指尖旋個不停。
「趙老兄睡的可好?」
他再走上兩步,淡淡道,「我看你應該是餓了,送你一些宵夜解解乏如何?」
趙黑虎眼望著那石礅,只覺得它旋轉的越來越快,隨時都有可能飛離對方的控制砸向自己腦袋,不禁心驚肉跳,強笑道:「鄙人不需要什麼宵夜……」
任東傑打斷了他道:「需要的,一定需要。你若不是餓壞了肚子,餓昏了腦袋,怎麼會用些不盡不實的話來騙我呢?」
趙黑虎急道:「我幾時騙你了?關於『修羅神功』的那些話全都是真的。」
任東傑點點頭道:「很好,我還沒說,你就知我是為『修羅神功』而來的,老兄倒是未卜先知啊。」
趙黑虎無言可對,一張黑臉脹紅了,結結巴巴道:「這個……」
任東傑臉一沉,低沉著嗓子道:「你故意透露些半真半假的消息給我,害的我判斷錯誤,以至傷了女孩子的心,實在是罪大惡極!」
趙黑虎啼笑皆非道:「只是傷了個把女孩的心,怎能算罪大惡極呢?」
任東傑不答,手掌突然向下,石礅頓時掉了下來。
趙黑虎險些叫出聲來,但這石礅卻並不落地,彷彿有股無形的吸力似的,牢牢的貼在任東傑的掌心上。
他竟能以內力透過掌心,把這百來斤重的石塊吸住!
趙黑虎更是恐懼,想不到對方除了手上功夫冠絕天下之外,連內功都如此驚世駭俗,看樣子比已經逝世的玄靈子老道都高。
任東傑淡淡道:「趙老兄,若我把這石礅扔過來,你說會怎樣呢?」
趙黑虎怔了怔,遇到這種情況,只有兩種方法可以選擇。一種是硬接,一種是閃避。
但屋裡的空間狹小,對方又逼到了咫尺之間,而且在擲出石礅的同時肯定還會向自己出招,無論是閃還是接,都注定了討不了好去。
還沒有交手,他的信心就一下子崩潰了,苦笑道:「任公子有什麼話就請吩咐,鄙人無不從命。」
任東傑冷冷道:「先告訴我『修羅神功』還有什麼秘密?你剛才一定對我有所隱瞞,現在必須一字不漏地全說出來!」
趙黑虎忙不迭的道:「是,是。其實『修羅神功』有三大特點。第一是修練者不能再行房事。第二是一旦行房,功力就會流到對方身上去,這兩點我的確沒有撒謊。」
任東傑沉聲道:「還有第三呢?」
趙黑虎道:「第三是,如果修練者把功力灌注到他人體內,那情況就會相反,受益者就不再受行房的限制,反而可以從中受益良多。」
任東傑聽到這裡,心中忽然冷了半截。他原本已經認定玉玲瓏不是真兇,因為她用獻身來證明瞭自己沒練過「修羅神功」可是聽了趙黑虎的話,他忽然想到事情可能不是這樣簡單。說不定是別人把功力灌輸給了玉玲瓏,所以她才不怕房事的限制。
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個案子越來越複雜了,所有的線索都攪得一團糟。
任東傑苦惱的搖了搖頭,沉思片刻後又道:「你先前是受了誰的指使,故意把消息透露給我?」
趙黑虎猶豫了一下,把聲音放輕,說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任東傑似乎並不吃驚,靜靜的道:「我已隱約猜到是此人,果然不錯。」
轉目望向趙黑虎道:「你把這人的秘密告訴我,不怕他找你算帳嗎?」
趙黑虎慨然道:「這人的確非常可怕,我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出賣他的。不過……剛才看到任公子如此神勇,那人絕不會是你對手,我又何必再害怕他的淫威呢?」
任東傑望著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似乎遇到什麼最有趣的事,笑的險些彎下腰。
趙黑虎摸不著頭腦,不明白他在搞什麼鬼,只得陪著呵呵傻笑。
好不容易任東傑笑完了,他清清嗓子,正色道:「你說的『神勇』是指我能吸住這石礅嗎?其實那完全不靠內功,看著吧。」
說著半側過身子。
趙黑虎這才發現,石礅的中部被鑽了一個孔,有根堅硬的鐵棍插在裡面,另一端則握在任東傑的左手中。
由於他的左手一直攏在外袍裡,用石礅本身擋住了視線,再加上屋裡黑黝黝的沒點燈,趙黑虎竟完全沒看出這個小小的機關。
任東傑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又忍不住放聲大笑道:「大丈夫鬥智不鬥力。趙老兄,多謝你的消息,請自己保重吧。」
說完將石礅重重的往地上一拋,「噹」的一聲巨響,激起了灰塵無數,他則閃電般出了房屋。
金鷹先生掩上門,走到戶外靜靜的等待著時間過去。
四下裡鴉雀無聲,冷風迎面吹來,涼颯颯的像是自地獄裡颳來的陰風。
他打了個寒噤,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眼皮不住的跳動,有一種很不詳的預感。
是因為要親手除掉相伴十多年的妻子,以至心中難過嗎?不,不是的,自己對她早就沒有了感情。所有那些相敬如賓的恩愛,夫唱婦隨的和諧,只不過是作給外人看的。
早在五年前,他就已發現銀鷺夫人潛藏在骨子裡的淫賤和水性楊花,可是他卻一直沒有拆穿她,因為他知道自己中年之後就開始「不行」了。
一個「不行」的男人,想要自己正處於如狼似虎年齡的妻子不出軌,那就好像要貓兒不偷惺一樣,根本是在白費勁。
於是,他一方面出於「人道」和愧疚的立場,對銀鷺夫人的放蕩一直隱忍未發,一方面卻又不由自主的感到強烈的惱怒和嫉妒。
就在這種雙重的折磨之下,這對夫妻的婚姻逐漸名存實亡,可是為了一層面子,在外人面前卻又在拚命的偽裝──武林中「最恩愛,最幸福」的夫妻,這個名聲幾乎已經成為了江湖中的典範,金鷹先生沒有勇氣去戳破這個如此美麗的肥皂泡。
可是現在好了,只要銀鷺夫人死在「兇手」的手上,那麼一切就都能解脫了。
他再也不用整天面對著一個不想再面對的人。
今後,只要把得到手的「修羅神功」練成,稱霸武林指日可待,還愁找不到更好的佳偶嗎?
當然,前提是老天保祐這段時間順利過去,這個計劃不出任何岔子……
可惜的是天不隨人願,在門外等了小半個時辰,就遇到了鐵木蘭。
這女捕快好像剛在哪裡勞累了一晚上似的,氣喘吁吁的,滿身香汗淋漓,白嫩的臉蛋上還帶著幾道烏黑,在夜色下疾馳著,看樣子是要返回她的居所去,正好經過門前。
「咦,金鷹先生?」
鐵木蘭頓住腳步,詫異的打著招呼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去睡覺,還在外面做什麼?」
金鷹先生心中一跳,裝作若無其事的道:「天都快亮了,怎麼還說『晚』呢?
我睡不著,起來散散心。「說著打量著鐵木蘭道:「鐵捕頭呢?也是出來觀賞夜景的嗎?」
鐵木蘭沒好氣的道:「我哪有這樣的閒情逸致?兇手又出來作案了,把我搞的焦頭爛額……」
說著將胡仙兒被兇手擄走,到現在也不知下落的經過大致說了一遍。
金鷹先生吃驚道:「這麼說胡夫人現在還未脫險?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何江神捕沒有召集大家一起尋找呢?」
鐵木蘭道:「江前輩自己也受了傷,而且他說兇手一定把胡仙兒藏在隱秘之處,絕非一日半日能找到,反而會逼的兇手狗急跳牆。」
金鷹先生皺眉道:「這話不對吧。身為捕快,應該盡量抓緊時間營救受害者才是,就算是一線希望也好過沒有。江神捕他怎能如此草率?」
鐵木蘭氣呼呼的道:「是啊,我也覺得救人第一要緊。可恨人渣傑那個混蛋又不肯幫忙,搞的我獨自忙了半夜都一無所獲……」
兩人就在屋外交談著,金鷹先生表面上鎮靜,內心卻十分緊張,生怕這女捕快說要進自己屋內看看,那就全完了。
但即使她不進屋,自己嫁禍於人的陰謀也要破產了,天亮後鐵木蘭回想起此時此刻的情景,肯定會懷疑是自己殺了銀鷺夫人……這該怎麼辦?
金鷹先生在焦急之中,突然惡向膽邊生,眼光斜睨著鐵木蘭,心中動起了殺機!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這女捕快也一起除掉,那就什麼後患也沒有了!
雖然原定的計劃需要調整,但怎樣都好過束手待斃……
金鷹先生殺機既動,竟是再也不能遏制,臉上突然露出驚訝之色,目視著鐵木蘭後方道:「咦,那是誰過來了?」
鐵木蘭果然上了當,聞聲回過頭去,隨口道:「哪裡?」
金鷹先生正要暴起發難,突然身形一震,整個人都僵住了。
只見在不遠處的小徑上,竟真的有條白色的人影在緩緩飄來。
那是一個年輕的女人,螓首低垂,一身寬大的白袍在星光下已變成淡碧色,猶如一團煙霧。
她的秀髮打散著,一半披在肩頭,一半遮住了臉龐,使她的面容無法看的清。
她腳下移動的不快,長裙下的雙腿似乎並不是在走動,就像是飄浮在空氣之中。
四周突然變的出奇的安靜,靜的連呼吸聲都聽不見,到處瀰漫著種強烈的死亡氣息。
金鷹先生望著那女人,內心深處驀地冒出一股寒意,因為她全身上下,簡直沒有半點人氣。
──她究竟是人,還是鬼?
鐵木蘭顯然也有這種感覺,不由自主的拉緊了衣襟,瞪圓了一雙美目。
兩個人彷彿都中了定身法,在剎那間六神無主,完全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就這麼盯著那女人一步步接近……
終於,女人來到了他倆身前五尺處,停了下來,一張臉緩緩抬起。
她赫然是胡仙兒!
金鷹先生吁了口氣,這才放下心來。鐵木蘭更是驚喜交集,一躍而起道:「胡夫人,是你?你……你是幾時脫險的?」
胡仙兒幽幽的道:「我沒有脫險。」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異樣,就像是從最遙遠的天邊飄來的。
鐵木蘭怔了怔,道:「你沒有脫險?莫非兇手還在追殺你?」
邊說邊朝來路張望,卻沒見到半個人。
胡仙兒道:「不,是我已經被兇手殺了!」
鐵木蘭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失聲道:「什麼?」
胡仙兒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兇手已經殺了我,現在的我已經是個死人。」
鐵木蘭不知所措,下意識的向金鷹先生望去。後者也是心中發毛,勉強笑道:「胡夫人說笑了……啊!」
他突然發出暗啞的低呼,因為他到這時候才看清楚,胡仙兒的面色猶如白紙,連一絲血色也無。
更駭人的是,她的眼睜的大大的,瞳孔中充滿了恐懼。那種恐懼彷彿已長了根,就連眼珠也因此而凝結在眼眶之中!
金鷹先生從來也沒見過一個人的表情,可以可怕到這種程度!
他正想說什麼,胡仙兒忽然又道:「兇手把我大卸八塊了,你看看,就是這樣……」
說著雙手托住脖子,竟然把腦袋摘下,揚手擲來。
金鷹先生本能的接住,頭顱入手才反應過來,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卻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
鐵木蘭尖叫一聲,俏臉刷的變白了,嚇的差一點昏了過去。
「撲通」一聲,人頭跌落在地,滴溜溜的滾到了腳邊,那眼珠仍然在直直的瞪著。
金鷹先生魂飛魄散,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慘叫的聲音甚至更大!
倒是鐵木蘭先回過神來,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定睛一看,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那無頭的胡仙兒居然還會動,慢慢的轉過身,如幽靈般沿著來路飄了回去。
一個沒有頭的軀體,在夜色下有板有眼的走著路,這種恐怖的場景,即使是作噩夢也未必會發生,足以令堂堂的鬚眉男子都嚇破膽。
鐵木蘭卻硬是鼓起了勇氣,嬌喝道:「站住!」
她自己都聽的出,這兩個字顫抖的厲害,咬了咬牙,拔步追了上去。
無頭的軀體在前面飄浮著,彷彿走的不是很快,卻始終領先好一段距離。
鐵木蘭的雙腿也在發抖,施展出來的輕功都大大的打了折扣,但依然窮追不捨。
轉眼間到了一個拐彎處,軀體隱沒到了高牆後面,視線暫時被擋住了。
鐵木蘭心中焦急,生怕它逃掉了,趕忙竭盡全力往前衝,可恨的是腿腳始終在發軟,速度怎樣也快不起來。
好不容易也拐了彎,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只見在前方四五丈遠處,那無頭的軀體正靜靜的立著,白色的衣袍在黑夜中看來份外的顯眼。
有風吹來,裙角在隨風獵獵飛舞,天地之間一片蕭殺。
鐵木蘭心頭怦怦亂跳,冷汗不斷的滲出肌膚,顫聲道:「胡夫人,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軀體沒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不動。
僵持了片刻,鐵木蘭再也忍耐不住了,將心一橫,戰戰兢兢的邁動了步伐,一步一步的向前挨去。
短短的四五丈距離,竟像是長的不著邊際,好一會兒才走到軀體身前。
驀地,鐵木蘭臉色大變,發現在那軀體腳下的地上,赫然有個鮮紅鮮紅的「肆」字!
──難道說,這就是第四個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