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第084章:映夜青蓮

  清脆的打更之聲已過了二刻有餘,除卻偶有蟲鳴鳥啼,已是萬籟俱寂。

  劉家偏院角落的那間客房之中,仍舊燃著燈燭,幽靜院落之內,陣陣酥柔婉轉的輕吟清晰可聞。

  屋裡陳設頗為齊全,盡顯大戶精細,兩扇素面屏風橫在床前,上沿搭著一條淡紫罩裙,斜掛了一件輕羅外衫。屏風後,床邊還放著踏足矮凳,兩雙軟底布靴擺在凳前,較小那雙歪倒一隻,看著頗不齊整。

  一條粉色肚兜從床沿垂下半片,掛在床上的另一半,恰被一隻秀美玉足踏住,雖是搖晃不休,到也不會墜下。

  那小巧赤足繃的頗緊,纖秀足趾幾乎絞入床褥,泛著酥紅的腳跟微微提起,抻直了足底,恍若要將整個身子的重量,托給這雙纖纖足尖。

  一雙白潤美腿折在一起,蹲的極為緊實,腿肚貼著雪股,腰膝略一發力,汗津津的身子就往上提起幾分,跟著稍稍一送,白花花的臀兒便咕唧坐了下來。

  烏髮垂散,朱唇緊抿,媚眼如絲,滿面霞暈,腿心兒裡輕輕咕唧一聲,齒縫兒間美美咿呀婉轉,紅玉罩攏起落,紫龜時隱時現。

  戌末子初,二人聽著三更梆鼓才相擁交頸,這才不足三刻功夫,就已洩了兩次,若不是翻身蹲坐上來,怕是又要被輕輕鬆鬆弄得失魂如醉,哥哥如此厲害,倒顯得自己太過不濟,月兒頗為不甘,雙手撐在聶陽胸前,懸住腰胯想要略作休息,不料聶陽微微一笑,抬手撫著她嫣紅乳尖,雄腰一挺,自下而上衝入盡頭。

  她終於忍不住哎呀一聲,雙膝一夾枕在聶陽腰上,權作格擋,嬌喘道:「不成,不成了……哥,你、你讓我歇口氣。」

  聶陽雙手向下一滑,卡在她腰窩左右,十指一緊,捏住她柔韌緊實的纖細蠻腰,望下一按,又往上一提,上下往復,笑道:「好,那你歇會兒。」

  「討……厭……哎、哎嗯,唔——嗚唔!」月兒被哥哥抓在手裡不得自控,腰眼之下寸寸酥麻,美的她腰背一挺昂起身子,一對兒粉白圓潤的奶包兒上晃下搖,生怕被劉家下人聽去,那嬌媚輕鳴才一出口,就被她抬手堵回嘴裡,青蔥玉指橫在櫻唇之間,兩排貝齒緊緊咬住,配著額心微蹙,眉目似苦的歡愉神情,當真是媚態橫生。

  劉悝就算知道他兄妹並非親生,倫常仍是頭等大事,自然安排了兩間臥房,聶陽擔心妹妹安危,每日睡前都會在附近巡視一圈,往月兒房裡待上片刻。

  月兒本就忍了數日不曾與哥哥親近,到了今夜,說什麼也不肯讓聶陽回房,將屋門一閂,便投入他懷中。

  連日來聶陽一有空暇,就在潛心練功,早一刻將經脈中的渾厚內力運轉如意,對上死敵便多一分勝算,連連運功打坐,慾火中積,本也有些為難。月兒一向他撒嬌,他也就遂了她的意,順水推舟,行雲布雨。

  除了一洩心頭沉積,他也有另外的打算,兩天過去,孫絕凡惹出的警戒無論如何也該鬆弛下來,他已等了太久,不能再靜觀其變,這兩天的觀察,劉家的確並未捲入這起江湖是非之中,月兒在此應比隨他前去要安全得多。

  為此,他從一開始便抖擻精神上下其手,連幽冥九轉功也小心控著用上幾分,月兒這麼個食髓知味的貪歡少女,那裡禁得住他那一番明暗手段。到了這時,他才把住腰胯起伏套弄不足百下,就覺陽根週遭又是一陣猛嘬,抵著菇頭的酥嫩蕊芯激靈靈抖了幾下,洩了滿腔清汁兒。

  「嗚……我、我動不成了,剛才美的太狠,連後腰骨都酥了,哥,你……還沒來麼?」月兒嬌喘吁吁的臥在聶陽胸膛,一幅才回了魂的模樣,手指軟綿綿的在他胸前劃著圈子,有氣無力的問道。

  不必聶陽回答,她自然也感覺的出,那根東西還硬邦邦戳在她粉臀當中,又長又熱,簡直像要頂透了她的小肚子,方才坐的實了的時候,好似連五臟六腑都推移了位。

  可一點也不痛,除開最初進來時漲鼓鼓的略嫌難受,之後便快活的一塌糊塗,她情不自禁抬了抬屁股,那根東西在裡頭跟著滑了兩下,又弄得雙腿酸的一陣哆嗦。

  聶陽平了平紊亂氣息,撫著她汗滑背脊,柔聲道:「你要是受不住了,我忍著就是。」

  月兒不知道哥哥心存算計,立刻便抬腿往旁一倒,躺在床內,逞強道:「只是腰上沒勁兒,怎麼受不住,你、你上來吧,別忍得狠了,再出什麼岔子。」

  她起的急了,龜首猛地脫出那正自吮縮的泥濘蜜管,穴眼裡帶出一片微沫汁液,嫩肉外吐,發出波的一聲,猶如憋了一個悶屁,羞得她面紅耳赤,話說一半就轉身背去,不敢看他。

  這床本是單人所用,雖然大些,兩人橫在一起,還是留不下多少空隙,聶陽輕笑一聲,翻身湊去,密密貼在月兒背後,微微顫抖的聳翹圓臀中央,那一線溪谷恰容下他昂然如槍的怒龍。

  只是被那話兒橫在玉門之外,前後輕輕蹭著,就叫她嚶的一聲弓起脊樑,回手捏了他大腿一下,也不知是催促還是嬌嗔。

  撥開汗濕髮絲,他輕輕吻上月兒後頸,那微潮肌膚帶著淡淡鹹味,比平常更顯柔嫩。月兒身形不高,腰胯卻生得不低,不僅雙腿顯得格外修長,如此側擁在一起的時候,也比同等身量的女子更加方便,只是略一提臀,那暖烘烘濕漉漉的一徑桃源便迎上了男子高昂之物。

  扶著她一邊肩頭,抬高她一條玉腿,聶陽弓腰一送,再次與妹妹合二為一,腰肋運力,前後搖動起來。

  這姿勢頗為省力,肌膚相貼之處又格外的多,兩人當真好似融為一體,就見月兒被抬起的腿不覺越伸越直,幾十合後,連足尖也繃的筆直,聶陽身子一挺,她就嗚唔悶哼一聲,赤白的小腳在半空晃上一晃。

  隔著緊實彈手的臀肉,胯下那根棒兒入得自然淺了許多,不光是力道密集落在女子膣內最為敏銳嬌嫩之處,弄得月兒心神蕩漾,還叫蜜穴外側最為緊湊的嫩肉恰吸住傘稜之後,好似一張酥軟卻不失有力的油潤小口,攏緊了吮住男子最要緊的一圈。

  雖然月兒自幼習武,身子比尋常女子結實許多,耐力也高出數倍,可一來男歡女愛所耗並非實打實的力氣,二來滿腔真情盡在聶陽身上,只要是從哥哥那兒得來,一分的快活平白便化作了五分、七分的愉悅。算下來,即使不用幽冥九轉功,要叫她筋疲力盡對聶陽來說也是輕而易舉。

  知道月兒再洩上至多兩次,就會穴心兒酥軟如泥,蜜戶方圓不堪觸碰,眼濕耳熱,舌尖冰涼,稍作安撫,就會香甜睡去。聶陽不再收束精關,雙臂環過月兒身前,一邊把玩高高翹起的嫣紅乳蕾,一邊腰上加力,聳動的啪啪連響,如同抽打月兒屁股一般。

  「嗯嗯、嗯啊……哥,我……又……又……啊啊……嗚——」月兒扭著翹臀迎湊了幾下,一手摀住嘴巴,一手緊緊壓在胸前聶陽掌背,彷彿要將他的手指按進酥軟玉峰當中,抬在半空那條長腿猛的挺直,花徑一縮,媚肉裹緊陽根洩了個通透。

  聶陽喉中吐出一口長氣,腹下陣陣發麻,知道到了最後關頭,他不再給月兒恢復時間,身體微微前壓,又將速度提了幾分。

  「嗚嗚、嗚!嗚唔!嗯嗯!嗯——!」拚命壓住嘴裡的嬌媚聲響,月兒汗出如漿,夾在聶陽指縫的乳尖脹如紅豆,抬起的腿根嫩肌陣陣抽動,突的從那激烈進出之處迸出一股晶亮蜜汁,噴在下方不住搖動的雪股內側。

  聶陽咬緊牙關,又是幾十下送出,腿根猛然一陣酸麻難當,陽根膨脹欲裂,憋了數日的濃精激射而出。

  月兒按著嘴巴的掌下發出一聲細長的鳴叫,如泣似號,這一股熱流,彷彿往她的心尖兒上猛地澆一層酸裡透麻,麻中有癢,癢底生甜的湯汁兒,登時舒暢的三魂飛了六魄。

  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身子微微顫動,半晌無言。

  足足過了一刻功夫,月兒才長長出了口氣,軟軟轉過身來,扯了床邊備好的布巾夾在腿間,把頭埋在聶陽胸口,語音仍有些發顫:「哥,能這樣和你一起,剛才快活極了的時候,真覺得就是那一剎那當場死了,這輩子也無怨無悔。」

  聶陽靜靜的撫著她的肩背,並未答話。他正在細細思索,方才最暢快時感覺到的一絲異樣。

  不知是不是這一路走來與月兒一起一直未曾施展九轉邪功的緣故,最近幾次交歡,到了盡興之時,總覺得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強敵就在近前,可要千萬小心才好。

  子時近末,月兒鼻息變得纖細綿長,聶陽輕輕晃了一晃,見她並未有醒轉跡象,便輕輕托住她的頭側,小心翼翼讓她靠在枕上,抽身下床,返回自己臥房。

  先前向劉悝借了一套夜行衣,雖然不太合身,衣袖褲腿都有些短,但聊勝於無。跟衣服一起,劉悝還額外送了一條頭罩,戴上之後,只露出雙眼前的小洞,比起蒙面布巾自然是更加可靠。

  並沒打算動手,一旦被發現,首先是要設法逃走,聶陽略一猶豫,並未將長劍背上,就這樣空手出了屋門。

  劉家後門對著一條僻靜小巷,縱然皓月當空,巷子裡也是漆黑一片,聶陽從那巷子摸出,特地沿著小路繞了一個大圈。順峰鎮此時不知有多少居心險惡之輩,中夜時分,正是魍魎出巢之際,聶陽才繞了一半路程,就已察覺到不下三個人影與他一樣的一襲黑衣悄聲閃過。

  明日天亮之後,不知又要多出幾具屍首。

  隨著鎮上江湖人士的數目趨近飽和,暗地裡的刀光劍影也終於拉開帷幕,聶陽住在劉家這兩天,光是劉悝知道的兇案就已有近二十起,所幸百姓尚無傷亡,丟了命的,都是近日陸續前來的逐臭之徒。

  官府想要插手,也有心無力,只能按兵不動,坐等援軍。

  北嚴侯與定南公素來不睦,只是鎮南王居中協調,才沒有明爭只是暗鬥。定南公統轄中南,北嚴侯丟的稅銀落在他的地界,造成的尷尬局面,就連近在咫尺的中京也頗有幾分無奈。不過聽劉悝說,北嚴侯旗下精銳已在路上,近日即將到達,侯爺府的心腹,越界辦案自然腰桿也挺的直些。

  現下鎮上的官差俠士,便都是在等那批候爺手下的高手,合兵一處,強取遊仙峰。

  到了那時黑道之人自然無從下手,也難怪這幾日暗地裡的動作不住增加。

  聶陽對這班人的死活毫不關心,他的目標只是仇隋一人,只是怕到時群雄齊動,不易找到機會,才留意著這些消息。

  快到聶家大宅時,聶陽與一個黑衣人在巷中狹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著沉聲道:「三千客醉!」

  這話沒頭沒腦,顯然是什麼暗語,聶陽懶得去猜,縱身避上旁邊屋簷,貓腰前行。

  那人卻並不罷休,左手一翻,一柄精鋼匕首自袖中落下,月色之下幽藍閃動,一腳蹬在牆上,斜掠而起,直刺聶陽後頸。

  看那人手底功夫不弱,聶陽不願多做糾纏,旋身躲開,順勢一挑,數塊瓦片飛起封住那人來路,跟著雙手一揚,四塊瓦片遠遠拋出,光啷落在空曠街心,正是那人要去的方向。

  這般響動,在靜夜之中刺耳無比,那人怔了一下,看聶陽又挑起數塊瓦片,連忙抬起右手一擺,左手將匕首收起,接著抱了抱拳,權作道歉,一個鷂子翻身,落在巷中,快步跑遠。

  聶陽輕輕歎了口氣,若是身上無事,本該把這黑衣人擒下,可惜此刻實在騰不出手,只能將他嚇走。他把瓦片小心翼翼放回原處,趁著還沒驚動他人,也隱入漆黑巷道,往聶家老宅去了。

  那偏院入口聶陽已經來過一次,與童年記憶兩相印證,就算閉著眼睛也不會找錯,他仍從那破洞鑽入,先在長草叢中觀望片刻,確定這兩間舊屋仍無人居住,才放心的走到屋門旁邊,輕輕拉開,閃身進去。

  那天留下的破洞又被幾塊木板釘起,這次釘的更加密實了些,像是怕把這邊的晦氣洩過去。他貼到另一邊的縫隙旁,先用手掌扇了些微風嗅嗅,確定木板沒被動過手腳,才貼上雙眼,往院裡張望。

  雖然已是深夜,仍有兩間屋子窗內透著燈光,靠東那間能看到有人影晃動,似乎是在商談什麼,西首這間則安靜的很,也聽不到什麼動靜。其餘能看到的兩列房屋,窗戶都是漆黑一片。

  他冒險前來,只是想找人,不管是田義斌,還是孫絕凡,都不會讓他白跑一趟。這兩人都與仇隋有過接觸,田義斌時間較長,孫絕凡目的明確,若再不驚動仇隋的情況下找到他們,相信能問到什麼蛛絲馬跡。

  尤其是田義斌,聶陽始終覺得,那天看他的神情,必定是在懷疑著什麼。

  他將掌心冷汗在衣擺上擦了擦,既然確認了院中並無巡夜,也就不必再在空屋多待,他退出房外,逕直走到牆角,提氣游牆而上,貼著牆頭無聲無息的滑落到對面,背靠牆壁迅速閃進樹後。

  這裡住著不知多少高手,聶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著過人耳力,仔細分辨著四周動靜,很快便將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正廳兩側是偏廳書房,原本無人居住,不知是否來人太多,此刻都睡上了人,不過從鼻息聽來,大都並不是什麼高手,只有書房那位聽不出深淺,讓他不敢冒進,只是從半開的窗縫中探了一眼,似乎是個年輕男子,不是他要找的人。

  本就打算順便摸熟這裡的地形,他沿著牆邊將外圍情況大致巡視一遍,暗暗記在心裡,跟著先往一片漆黑的第三重房間探去。那邊原本就是客房,與下人所住的偏院相連,不招待客人時,聶家用飯就在這一列當中的那間堂屋,這邊的地形聶陽熟悉無比,很快便蹲在了西首牆角。如果仇隋安排住客是從二重開始,那東西順次下來,最近才住進來的孫絕凡多半就在這三重西首的幾間之內,找到她,自然就能問清田義斌所在。

  內功大有進境,聶陽的行動也比之前敏捷輕靈了許多,天氣已經日漸炎熱,大多臥房的窗戶都或是大開或是半敞,最少也開了一條縫隙,只不過屋內並不太亮,想要看清還頗為考校目力。

  西首第一間似乎是住了兩個女子,屏風擋住床,什麼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隨便搭在屏風上,不難辨認。看樣式花色,像是兩個年輕姑娘,並非孫絕凡那灰撲撲的無神打扮。聶陽略一猶豫,往下一間探去。

  下一間是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老者躺在床上,少年卻盤腿坐在桌邊,就那麼打坐入睡。

  那老者聶陽曾在窺探院門的那次見到過,應該比孫絕凡來的要早,莫非想錯了?

  他蹲下身子,仔細思索,既然安排的都是兩人一間,那也有可能孫絕凡來前有一個女子在這裡獨自居住,孫絕凡一到,自然湊成了一雙。

  這麼想的話,便只有將所有臥房都窺探一遍才行。

  看過的兩間房裡單聽鼻息,與少年同屋的老者內力極為深厚,那兩個女子所住的房中氣息之音幾不可聞,至少這三人都是難纏的對手,真要挨個尋找過去,免不了被哪個較為警覺的住客發現。

  他略一躊躇,又退回到西首牆角,心想也許順序並非是先東後西,說不定東首為末。於是繞了大圈,沿著牆根摸到另一端,這間窗戶開得極低,只用一根鐵栓撐著,探頭觀望十分困難。

  窗紙都是新換,若是戳破,必定會留下痕跡。

  左右觀望一下,他稍稍長身,抬手托住窗欞,另一手將鐵栓輕輕撥開,將縫隙緩緩托大,幸好這新裝的窗戶做工極精,並未發出半點聲響。

  湊眼上去一看,也是用屏風擋著床位,不見人影,只能聽到極為沉穩綿長的呼吸與一個略顯短促的氣息此起彼伏,應該是相差不遠的兩位內家高手。

  孫絕凡內功是二度修煉,應該到不了這種境地,他小心翼翼將窗子歸回原位,矮身蹲下,心道再找一間,若是還沒結果,便就此放棄,這裡雖是他的故居,可此刻絕對不能久留。那天那女子隨口道出的幾個名字,除了田義斌對他並無威脅,其餘都必須打起十分精神戒備。

  下一間房的東西兩扇窗戶都緊緊關著,他貼著窗角凝神細聽,確實有細微氣息之音,這天氣如此悶熱,卻不開窗通風,不知是什麼怪人。

  還是莫要冒險的好,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退回角落,先離開這間宅院。夜探不順,只有白日再設法拜訪。大仇未報,他可不能將孤注一擲於此。

  不料還沒退開這間屋的窗底,他就聽到屋內輕輕一聲喀,似乎是有人極小心的抬起了門閂,若不是他耳力過人,險些便聽漏過去。

  他背後頓時一陣發緊,也不敢多想,貓腰反身急衝牆邊,不足兩丈的距離,以他現在的內力,自然是一縱而至,果然才到牆根,方才打算窺探的那件屋門猛然打開,一個天青色的身影一晃閃出。

  他攥起牆角一把碎石,雙足一蹬,長身而起,翻過院牆之時反手將碎石打出,也不指望能阻攔多久,落地之後翻身再起,衝向對街屋頂。這一路向東,就算被人跟上,也不至於引到月兒那邊。

  果然那青衣男子緊隨在後飛身追出,聶陽百忙之中扭頭望了一眼,來人身法頗為飄逸,速度卻著實不慢,聶陽不願多做糾纏,越過屋簷之後側身一翻,悄無聲息的隱入一邊小巷的牆下暗影之中,屏息站定。

  豈料那人竟如有著八目神通,追上屋簷之後略一停滯,竟也跟著翻身追下,方位絲毫不差。

  聶陽心中一驚,趁那人身在半空無處著力,雙臂一錯,幽冥掌力劈空而出。

  那人翻掌接下,被聶陽掌力凌空頂出。聶陽乘機轉身發足狂奔,這窄巷中也談不上什麼身法輕功,只是提氣輕身,足不點地般飛快逃走。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顧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處著力,也管不了姿勢是否瀟灑好看,好似一隻誤入市鎮的山野靈猴,飛也似的竄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雖然不快,遠遠地卻決計不會跟丟,不管聶陽怎麼七折八繞,他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樣絕不會選錯一次。

  這樣糾纏下去,勢必無法脫身,聶陽又扭頭看了一眼,那人背後背著一把長劍,遠遠追來,顯然並未出盡全力,還有餘暇留下記號。

  聶陽暗暗咬了咬牙,不再繞彎,逕直往鎮外逃去,既然打算動手,總要找個不會引人注意的地方才行。單看輕功,那人並不比他強上多少,只是追蹤本事實在強的怪異,不論什麼岔道都不會追錯,有時聶陽繞的狠了兜回半圈,那人甚至還能未卜先知,直接越過當中房屋障礙,拉近距離。

  聶陽下定決心直線逃往鎮外後,反倒與那人距離越拉越遠,可這深更半夜,他總不能一路逃到山林中去,只好選了一處月色無阻的明亮草坡,停下步子,一邊調息一邊轉身等著。

  果然,那人與他明明隔了一片密林,卻像千里眼一樣徑直追了過來,這一路跟著聶陽,倒是沒多走一寸冤枉路。

  比起聶陽氣息略促,那人倒是氣定神閒,果然並未全力施為。

  聶陽特意選了逆光之處迎敵,月光灑在那人面上,他才第一次看清來人模樣。

  看上去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模樣頗為儒雅俊逸,追來之時並未來得及束髮,看起來卻絲毫不顯狼狽,這一路少說也追了十餘里腳程,他面上卻是一片平和,只是不知為何閉著雙眼,頗為怪異。

  「閣下夜探聶宅,所為何事?」那人開口問道,聲音不徐不疾,不過卻並非令人舒服的柔和語調,而是讓人覺得有些異樣。

  聶陽咳了一咳,壓著嗓子道:「我是要找人。」

  「要找何人?」

  「這你不必知道。」不明白對方來路,哪有說實話的道理,聶陽一邊隨口敷衍,一邊尋找著動手的時機,不將此人制住,必定會漏了行跡。

  「想必不是什麼正大光明之時。鬼鬼祟祟,非奸即盜。看來還是將你帶回去,讓他們問問吧。」

  聶陽這才發覺,這人說話不光節奏平緩,也甚少起伏,好似沒有任何感情波動,聽起來極為怪異。

  而且那雙眼睛直到這時,也未曾睜開過一下。

  他心念一動,沉聲道:「慕青蓮?」

  那人道:「不敢,正是。」

  這名字雖不如同在聶家的另外幾人那麼響亮,棘手程度卻不相上下。他以前並不叫這個名字,不過他之前的名字也沒人知道,那時他是個少年出道的刺客,只要出得起花紅,什麼人他也肯替你殺,一手自行修煉的奪命快劍不知奪去多少名家的頭顱。

  相傳一次行刺,他目標恰是個世外高人,偷襲失手一敗塗地。那人並未殺他,反而將他帶在身邊,不僅傳他武功,還帶他遊歷江湖,重修為人處世之道。其後五年之中,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封住他雙目,讓他目不見物,與盲人無異。

  五年一到,那人遠遊無蹤,他也重見光明。

  自那時起,他便改名慕青蓮,使一套無名劍法,兵器換做特地打造的無鋒長劍,未再造下一次殺業。

  遇到此人,聶陽到絕無性命之憂,不過這對手六七年來不殺一人仍能降服無數惡徒自身安然無恙,絕非尋常對手。那眼盲五年才能練成的武功,不說其他,單是那敏銳至極的洞察之能便叫人頭痛。被這樣的人追在後面,難怪他怎麼七折八繞也是徒勞。

  「閣下若無愧於心,大可跟我回去,將事情原原本本講個清楚,你要找的人,我可以幫你。」

  「我不會跟你回去。你是佛劍,大慈大悲,別人可未必有你的好心腸。」聶陽一邊說著,一邊凝神望著慕青蓮的站姿,只盼能找到一個微小的破綻,出手搶佔先機。

  可這人只是隨隨便便站在那裡,渾身上下儘是破綻,無一處不是空門,反倒讓聶陽猶豫起來。

  「既然是我帶你回去,你的性命自然有我保護。閣下若是信不過我,還有淨空大師,宋賢前輩,仁莊田老爺子,這些人總不會叫你受什麼冤屈。」

  「我要是說,和天風劍派的新任掌門,有血海深仇呢?」反正仇隋也知道他已到了鎮上,這種消息漏出也是無妨。

  慕青蓮微微揚眉,口氣倒是沒有絲毫變化:「仇兄初出江湖,所殺之人不過一個邢碎影而已,閣下莫非是那淫賊同伴?」

  「哼,你們這些正派人士,都是蠢豬!」聶陽胸中淤塞,氣悶難當,雙掌一錯,斜封於胸,沉聲道,「少說廢話,來吧。你想帶我回去,只怕沒那麼容易。」

  「也罷,江湖中事,也只有如此解決了。」慕青蓮每說一字,便向前踏出一步,背後的無鋒之劍卻並未拔出。

  慕青蓮越逼越近,他雙眼依舊閉著,走來的姿勢又如同散步一般閒逸,想要預料他從那裡出手,不論是眼神還是動作均一無所獲。

  聶陽全沒想到此人動作起來,仍能保持渾然天成的妙境,心知遭遇強敵,雙臂一振,先將兩道劈空掌力揮出,跟著腳下急踏,展開狼影幻蹤步法,斜抄側翼。

  慕青蓮動作並不很快,左臂一拂,將聶陽掌力輕巧卸下,順勢身形一擰,把卸落的雙重掌力層疊帶出,正迎向聶陽襲來右掌。

  這移花接木的手段,本就是影狼最擅長的功法,聶陽掌力一偏,影返傾力施為,三股力道合為一處,疾吐慕青蓮肋下。

  慕青蓮拳掌功夫似乎並不高明,這一擊雖被他沉肘格下,但三疊掌力湧來,豈是這麼容易硬擋,就聽他鼻中悶哼一聲,身子向側後平平移開數尺,右足狠狠一踏,才勉強站定。

  若非他感知極為敏銳,這一掌恐怕他連格擋也未必能做到。

  聶陽一擊得手,信心倍增,垂手道:「我只是找人,並沒什麼險惡用心。你只當沒發現我,就此別過。」

  他轉身就想離開,足尖剛一用力,就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柄黑漆漆的六尺闊劍已被慕青蓮拔在手中,那闊劍看起來頗為沉重,他卻單臂平平抬起,渾若無物。

  「閣下內功果然了得,沒想到夜行偷窺之輩會有這種功夫,是我托大了。」

  聶陽苦笑道:「既然如此,請賜教。」

  他深知慕青蓮出手之前週身上下無跡可尋,年少時又是以快劍橫行江湖,不敢如方才空手相搏時靜待對方逼近,身形一矮自劍尖下方急縱攻出。

  慕青蓮雙目不開,右足後踏略一退避,闊劍嗡的一聲在身前掃起數股柔勁,跟著劍氣一轉,勁力擰化成鞭,纏向聶陽右腕。

  招式並未用老,不願與這似與太極異曲同工的勁道正面相對,聶陽撤掌旋身,不退反進,踏踏兩步,已欺近慕青蓮身側,幽冥掌力無聲無息印向他肋下。

  慕青蓮閉目不看,卻像週身上下長滿了眼睛一般,聶陽掌勢甫出,他手中那柄寬長黑劍已倒捲回來,帶起一股水波般的柔勁,順勢填滿了肋下所有空隙。

  那劍氣極為柔和,不帶絲毫銳氣,與聶陽陰寒刺骨的掌力大相逕庭。

  看他回身並不太快,聶陽把心一橫,掌上驟然加力,仍往同一處拍下。

  那股如水柔勁自然攔不住聶陽陰氣十足的一掌,登時便被盪開兩旁,不過是將他的掌力阻了一阻。劍鋒才到半途,他的右掌已印在慕青蓮腋下。

  不料這一掌竟如打在一個滑溜溜的水袋之外,也不見對方擰腰縮胸,聶陽這一掌仍像拍在油上,陡然滑到一邊。掌力已吐,目標驟失,右臂被自身掌力一扯,抻的半身酸麻,他暗叫一聲不好,想要躲避已然不及,那回捲頗慢的闊劍正正斬在他右肩之下。

  饒是他內力大進,影返自然而然起了應對,這一劍仍將他送出五尺有餘,若不是劍未開鋒,恐怕當下就少了半邊身子。

  不過若不是知道那劍難傷人命,聶陽也不會試這冒險的打法。

  若非不必依靠目力判斷敵人出手情形,慕青蓮也不會有如此詭異的應對。這人的武功,彷彿就是為了配合這超人的感應能力。

  他捂著鈍痛右肩,左掌仍受傷未癒,心裡轉過千百個念頭,卻沒一個能對付了面前這大非常人的強敵。

  「閣下左掌有傷,右臂又受了我一劍,我勸你還是不要再鬥了。跟我回去,我找人為你療傷。」

  彷彿有暖洋洋的熱水流淌在受創之處,酥酥麻麻,聶陽連逼了三道內力過去,才將右肩經脈貫通,他握了握拳,應該還能出手,口中道:「不必,我的傷,不勞你們這些蠢材費心。」

  這班人盲信仇隋,叫他怒火中燒,情不自禁把他們劃入敵人之中,口氣自然也不會有多和善。

  「你並無殺心,我本不想出手,可你所說之事太過可疑,我不能放你離開。你小心了。」慕青蓮微一搖頭,又將手中闊劍平平舉起,雙足交替前踏,也不見有什麼精妙身法,直直迫向聶陽。

  聶陽正要矮身避往旁側,慕青蓮劍尖一抖,撒出數股劍氣,他那闊劍沉重堅硬,內息經過劍身幾無損耗,比起尋常劍客可是大佔便宜。聶陽不敢怠慢,雙掌連劃數個圈子,封在胸前,這一拆一擋,黑漆漆的劍鋒已迫在眉睫。

  他只得沉腰一仰,有傷左掌一撐地面,雙腿齊出反踢回去。他知道慕青蓮劍法多半性屬於水,此類武功一旦搶佔先機,後招綿綿不絕,必將人拖入漩渦之中,因此即使冒險,也要連消帶打,強攻反擊。

  闊劍呼的一沉,以劍脊斜砸聶陽雙膝,聶陽左臂發力,身形騰空而起,右掌急切慕青蓮右腕。

  慕青蓮劍勢弧形一引,劍尖反挑聶陽側腹,聶陽凌空變招,一掌震在慕青蓮劍身。

  至此力道相交,嗡的一聲悶響,聶陽倒翻兩個跟頭,勉強站定,慕青蓮闊劍斜沉,滴溜溜轉了個圈子,才將幽冥掌力卸去。

  兩人相距數尺,聶陽凝神戒備,等對手再度出招,慕青蓮閉目垂首,卻不知在想些什麼,手中闊劍輕輕斜抵地面,一時竟似凝固一般。

  默然半晌,慕青蓮才開口道:「你走吧。」

  聶陽心中生疑,緩緩退開半步,道:「怎麼,你不打算帶我回去了?」

  慕青蓮口氣依舊平平淡淡,道:「我武功比你強不出太多,若要強行帶你回去,恐怕不能收手。你對我並無殺意,我不能對你全力出手。不論傷殘還是殞命,都非我所願。你還是走吧。」

  聶陽謹慎的倒退數步,留神觀察著慕青蓮的動作。

  慕青蓮緩緩把闊劍背回身後,似是為讓他安心,轉臉背過身去,道:「閣下與仇兄不論有何糾葛,希望下次莫要再使這種偷偷摸摸的手段。聶宅白日裡來者不拒,你大可大大方方進去找人。眾多高手在場,總不會有人沒來由的為難你。」

  知道對方必然能感覺得到,聶陽抱拳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剛剛踏出兩步,就聽遠遠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慕兄弟,你在麼?」

  原來……這就是慕青蓮留下記號引來的援軍麼?聶陽大喜過望,轉身停步,望向那聲音來處。

  慕青蓮高聲答道:「田爺,此處已經無事。不必過來了,我去找你。」跟著低聲道,「我看你並非惡徒,不願倚多為勝,你為何還不離開?」

  聶陽吸了口氣,反而嚮慕青蓮那邊走去,口中道:「因為我要找的人,就是田老爺子。」

  慕青蓮聞言一怔,跟著緩緩扭過頭來,一直閉著的雙眼突然睜開,目光如電在他臉上一掃,突道:「閣下莫非姓聶?」

  田義斌眼看就到,聶陽也不便再隱藏身份,當即扯去頭套收進懷裡,道:「我就是聶陽。」

  這一句聲音送的頗遠,田義斌遠遠聽到,立刻穿林而來,魁梧身形兩個起落,便落在聶陽身邊,喜道:「當真是你!孫姑娘只說你到了鎮上,我還半信半疑,說你怎麼不去找我,你這小子!怎麼回自己老家也要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芊芊呢?」

  聶陽搖了搖頭,道:「這裡並不安全,我沒讓她來。此間事了,我再回去找她。」

  田義斌微微點頭,道:「有理,這邊最近確實不太安全。那……薛姑娘呢,她陪你來了麼?」

  聶陽仍搖了搖頭,道:「此行兇險,我不願連累他人,僅有我兄妹二人一道。」

  田義斌眉心皺起,眉角的刀疤微微抽動,思忖片刻,才道:「要是薛姑娘在,形勢倒是能好轉很多。畢竟你們兩個懷疑的事情非同小可。沒有鐵證,會幫仇掌門的絕對不是少數。」

  「孫前輩找你談過了麼?」

  田義斌點了點頭,「她看出我對仇掌門有幾分疑慮,便偷偷約我談了兩次。第二次慕兄也在,他也有所瞭解。這樣,咱們找個地方詳談,你叫上你妹妹,鎮上現在藏龍臥虎,你們兄妹盡量不要落單。」

  看來田義斌與慕青蓮交情不錯,否則應該不會讓他牽扯進來,劉家並非什麼機密之地,真要有人存心查探,發現他們兄妹行蹤並不困難,沒必要刻意隱瞞,徒增猜忌,聶陽便道:「不必叫她,咱們直接去我落腳的地方。那裡還算清靜,說話比較方便。」

  「好,慕兄,你去悄悄叫來孫姑娘,不要驚動別人。咱們珍饈閣外匯合。一道過去。」

  慕青蓮微微頷首,快步走入林中。

  看他去得遠了,聶陽才輕聲問道:「慕青蓮這人,是否可信?」

  田義斌笑道:「你怎麼信我,就可以怎麼信他。對了,他剛才和你交手了麼?」

  聶陽點頭道:「過了幾招。他武功著實了得,真到性命相搏之時,我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哦?這些時日沒見,你武功又大有進境麼?」田義斌側身拉開架勢,橫掌於胸,笑道,「來,讓我看看你如今的深淺。」

  聶陽嗯了一聲,凝力於掌,緩緩推出。田義斌開步挺胸,也是一掌迎來,雙掌相交,彭的一聲輕響,旋即震開。

  田義斌向後微微欠了欠身,聶陽卻禁不住後踏半步,才穩住身形。

  面上先是一陣喜色,跟著又略略一沉,田義斌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你的內功,怎麼突然就到了這種境界?是不是與九轉功有關?」

  聶陽心知不能隱瞞,道:「我機緣巧合,得了一位前輩的畢生修為,還沒完全納歸己用,已經受益無窮。的確是靠了這九轉功,但我決不曾豪取強奪。」他與田義斌既是江湖好友,又有一層親眷關係在,就算光為了田芊芊,他也不得不解釋清楚。只是他不願再說出凌絕世之名,不知能否取信於人。

  田義斌微微點了點頭,道:「那就好。那種邪門功夫,我勸你還是盡量不用為妙,習武之路沒有捷徑,那種功夫必定後患無窮。」看聶陽不置可否,他也不願多言,只道,「咱們也快些吧,別讓慕兄帶著孫姑娘等咱們。」

  孫絕凡的確頗信得過慕青蓮,聶陽他們在約好的地方等了沒有多久,兩人便一道前來。遲了片刻,還是因為慕青蓮特意繞了一圈,將之前留給田義斌的記號抹去。

  駐足原地停了片刻,慕青蓮才點了點頭,道:「沒有別人跟來。咱們走吧。」

  聶陽也沒有聽到什麼異動,便領在最前,帶路往劉家後門而去。

  回到門前廊下,聶陽望了一眼,兩扇窗戶都沒有燈火燃起,這才鬆了口氣,低聲道:「月兒已經睡下,咱們去我房間詳談,不必叫她。」

  他徑直走到自己房前,開門入內,摸出火折,點燃了桌上油燈。其餘三人順次踏入,慕青蓮走在最後,剛一進來,就低聲道:「不對,這屋裡有人。」

  聶陽心中一驚,剛要開口,就聽一聲嬌笑,月兒略帶詫異的聲音從垂下半邊的床帳之後傳來,「來的是誰?好厲害啊,我明明連氣都屏住了,怎麼還能發現?我還想要嚇哥哥一跳呢。」

  她鑽出來看了一眼,啊喲一聲又縮了回去,細細簌簌一陣輕響,顯然是正在整理衣衫,探頭那下可以看到,臉頰還印著枕痕,睡眼惺忪,顯然也不過剛剛睡醒。

  「這是令妹?」慕青蓮沉聲問道,雖無情感起伏,卻能聽出訝異之色。

  成年男女兄妹同房,就算在不拘小節的江湖之中,也決計說不過去。

  月兒在帳後搶著答道:「我哥可不是我爹娘親生。」

  孫絕凡也望著另外兩人點了點頭,道:「聶陽的確是聶清遠的養子。此事鎮內幾乎人盡皆知。不是作偽。」

  慕青蓮眉梢微動,不再多言,將背後闊劍解下放在桌上,坐了下來。

  應該是想到了自家女兒,田義斌面色微微一變,但知道此時不是計較這種旁枝末節的時候,也就沒有多話,坐到了慕青蓮身邊。

  孫絕凡倚著窗邊站定,並未打算就坐,聶陽剛一坐下,月兒就穿好衣服下床出來,貼著他坐在一起,掃視一圈問道:「哥,怎麼大半夜帶回來這麼多人?」

  聶陽抬手按住她的手背,道:「自然是要說仇隋的事。這位是慕青蓮,你應該聽說過。剩下兩位都是舊識。他們三人都在聶家老宅住著,總比咱們瞭解的通透。」他轉嚮慕青蓮,道,「慕兄,這位便是舍妹,聶月兒。」

  閒話無暇多說,聶陽話鋒一轉,進入正題,直截了當問道:「田爺,你說你此前也對仇隋頗有疑惑,指的是什麼事?」

  田義斌扭頭望了慕青蓮一眼,道:「說起來,和你們懷疑的事情應該是同一件。不過……」

  「由我來說吧。」慕青蓮伸手撫著面前的闊劍,緩緩接道,「畢竟,此事是我先提出,田爺才起了疑心。」

  「兩年前我路過仁莊,恰好田爺無事,就在莊上盤桓了一陣。而那時,仇隋正在莊上做客。」他向著孫絕凡的方向微微側了側頭,道,「孫姑娘曾提起,那半年她們一直苦苦追蹤,可以斷定邢碎影的蹤跡是在西南四州之中。按說,仇隋的身份不該有可疑之處。可這次在此重新見面,我卻總覺得有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聶陽不禁前傾了身子,追問道:「是什麼?」

  慕青蓮微微搖了搖頭,道:「若硬要說些確切的東西出來,並不好講。時隔兩年,任何感覺,也難免會有偏差。我只能說,這次我見到的仇隋,聲音、氣味、舉手投足的動作之類的種種細節,都與兩年前不太相同。」

  田義斌補充道:「我這人好交朋友,仇隋來時,我熱心多留了他一陣。當時並未太過在意,這次到了這裡,慕兄向我提起,我才隱約想起,以前的那個仇隋,確實有些異樣之處。」他看著聶陽,道,「孫姑娘向我說起你的猜測,我恍然大悟,那個仇隋眉目之間頗有一些彆扭,很可能是原本神似的面孔添了一些易容手段。他在各處逗留的時間都不太長,唯獨被我強留了數天,若非如此,我恐怕也察覺不到什麼差別。」

  月兒喜道:「如此看來,我哥的猜測便是真相,這惡貫滿盈之徒早已處心積慮留下了後路,這次當著眾人面前將替身擊殺,死無對證,想要撇的乾乾淨淨。咱們這就去揭穿他的鬼把戲!」

  她說完,卻發現周圍眾人並無太大反應,不禁道:「你們這是怎麼了?這種大奸大惡之輩,難道不該趁早解決麼?等到明早,我都嫌太晚。」

  聶陽對她搖了搖頭,拉她坐回身邊,沉聲道:「月兒,聽他們說完。」

  孫絕凡輕輕歎了口氣,緩緩道:「這不過是猜測,即使田爺和慕兄弟想到了這些令人生疑之處,也沒有任何實據。我在那邊觀察了仇隋兩天,連我……也找不出他的破綻。我甚至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

  慕青蓮道:「仇隋的疑點,不過都是些細枝末節,拿來說服旁人,極為無力。就算是宋賢那種疑心病重的人,也未必會往心裡去。」

  「的確,現在正是天風劍派重振聲威之際,就算賣當年老掌門三分薄面,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咱們的猜測。」田義斌接道,「而且,僅靠我們兩人的疑點,只能懷疑當年來拜訪的仇隋並非本人。還不能斷定他就是邢碎影,即便加上孫姑娘調查來的事情,結論也只不過是個推測。無憑無據,沒人能去仇隋面前開這個口。」

  慕青蓮跟著道:「我和田爺知道了孫姑娘的事後,打算從另一個方面來入手。就是死掉的那個邢碎影。如果你我的猜測是真,那麼那個邢碎影就必定為假。是假的,就必然會有破綻。」

  孫絕凡緊握雙拳,聲音中滿含著苦苦壓抑的憤恨,「這人行事極為小心,既然此前都是易容成他人模樣犯事,那這次被殺的這個,就必然不會有易容的痕跡。」

  聶陽眉心緊鎖,忽然道:「這兩人雖然相貌一個偏柔一個陽剛,可大體輪廓頗有幾分相似。會不會……當時假扮仇隋四處遊歷拜訪的,就是這個死人?慕兄,你的感覺極為敏銳,當時看到那屍體,有沒有發覺什麼?」

  慕青蓮沉默片刻,微微搖頭道:「那時我只是察覺仇隋前後身份有異,並不知道與邢碎影有關,對那種下九流的淫賊,我沒有絲毫興趣。何況不久就有逐影的幾位姑娘趕來認屍,當時並無人起疑。等我離那屍首較近的時候,他已經被斬的亂七八糟,僅剩一個頭顱完好而已。能嗅到的,只有血腥氣。」

  田義斌頗為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人這次不曾易容,時隔兩年,他又是一出手就被殺掉,慕兄弟你感覺不出什麼實屬正常。邢碎影這些年也不知造下多少孽障,那幾個認識的姑娘簡直連眼睛都要瞪出血來,領頭那個二話不說,抽出劍來就照著屍體胯下一頓亂砍,我當時就在一旁,真是把那……那玩意砍得好似肉餡一樣,血肉模糊。」

  聶陽心中一動,突然問道:「田爺,那個先動手把屍體砍爛的姑娘,你還記得怎麼稱呼麼?」

  田義斌微微揚眉,思忖道:「這……讓我想想。當時他們介紹的亂七八糟匆匆忙忙,那姑娘好像摻在中間,哦,對,她姓馮,叫馮瑤箏。」

  孫絕凡神色一凜,握緊的右手猛然壓在了窗欞上。

  「既然是逐影中人,孫姑娘你一定認識她吧。」田義斌察覺有異,扭頭問道。

  孫絕凡咬牙一字字道:「我和她倒並不很熟。但我知道,她絕不是邢碎影的受害者。」

  「哦?」其餘諸人聞言,都是疑惑一聲。

  「她是天女門弟子,前些年石靜涵在江南受辱,她與石靜涵情同姐妹,宣稱要找陰絕逸報仇,才加入了逐影。她雖是花可衣的師侄,但言語之間對花可衣極為輕蔑,兩人也表現的十分不合。打聽花可衣的事情時,我還旁敲側擊從她那裡試探過幾次,結果一無所獲,現在仔細想想,恐怕是這兩人在我們面前作了一手好戲!」

  孫絕凡望著窗外,手掌因怒氣而微微發抖,「她根本沒有恨邢碎影的道理,帶頭去砍屍體,必定有鬼。」

  「和她一起的其他人不會覺得奇怪麼?」月兒忍不住插口問道。

  孫絕凡搖頭道:「不會,逐影中大多是受辱過的女子,過往的難堪,根本不會有人特意去問。所有人的身世背景,只有寥寥幾人全部瞭解而已。」

  聶陽沉聲道:「如此說來,這位馮姑娘一定脫不了干係。田爺,逐影那幾位女子現在在何處落腳?」

  慕青蓮在旁答道:「她們來的時候是在南北大道北客棧落腳,走的時候聽她們說打算待上一陣,幫仇隋出一份力權當報恩。按後來鎮上來客數量估算,她們應該沒機會換往他處。」

  聶陽一撐桌面,站起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找她。」

  孫絕凡扭頭道:「我去,你不認得她。你們在這裡等我,我一定把她帶來,好好問個清楚。」說罷,她連往門口走去也等不及,縱身穿窗而出,幾個起落,瘦削的身影已在院牆之外。

  聶陽緩緩走到窗邊,抬頭看著一片薄雲慢慢擋住大半月光,黑不見底的廣闊蒼穹,彷彿沉沉壓下一般,叫人心底發悶。

  一股莫名的不安從心底湧起,他低聲自語般說道:「只希望那馮瑤箏,此刻還依然活著。」

  乳硬助性:第八十四章

  (一)

  快到聶家大宅時,聶陽與一個黑衣人在巷中狹路相逢,那人先是一愣,跟著沉聲道:「三千客醉!」

  聶陽也是一愣,連忙道:「我不買單!」

  巷子裡立刻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

  (二)

  這裡住著不知多少高手,聶陽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仰仗著過人耳力,仔細分辨著四周動靜,很快便將第一重房屋探了一遍。

  最左是間墓地,往右依次為教堂、軍械庫和圖書館。

  有對兒厲害的姦夫淫婦,不可久留。

  (三)

  西首第一間似乎是住了兩個女子,屏風擋住床,什麼也看不到,但外衣都隨便搭在屏風上,不難辨認。看樣式花色,像是兩個年輕姑娘,並非孫絕凡那灰撲撲的無神打扮。聶陽略一猶豫,往下一間探去。

  下一間是一老一少兩個男子,他們正在(此處刪去五百字)。

  聶陽看了一會兒,紅著臉捂著屁股走了。

  (四)

  他攥起牆角一把碎石,雙足一蹬,長身而起,翻過院牆之時反手將碎石打出,也不指望能阻攔多久,落地之後翻身再起,衝向對街屋頂。這一路向西,當真是一部不錯的倫理片,女角樣子不錯,就是演技略顯浮誇。據說原著寫的也挺好,哪位有把裡面粵語翻譯成國語的電子檔,還請發到我的……啊!

  「把這個新來的編劇拖下去,媽的看見關鍵字就拐到求東西上去了。」

  (五)

  反正是黑衣蒙面,他自然也不必顧及形象,一出巷口,足蹬手扒,只要有處著力,也管不了姿勢是否瀟灑好看,好似一隻誤入市鎮的山野靈猴,飛也似的竄了出去。

  可那人身法雖然不快,遠遠地卻決計不會跟丟,不管聶陽怎麼七折八繞,他都好似有天神指引一樣絕不會選錯一次。

  「糟糕,碰上尾行系列的老玩家了……」

  (六)

  看上去是個三十餘歲的男子,模樣頗為儒雅俊逸,追來之時並未來得及束髮,看起來卻絲毫不顯狼狽,這一路少說也追了十餘里腳程,他面上卻是一片平和,只是不知為何閉著雙眼,眉心點著一顆硃砂,雙手捏著轉法輪印,身披奇型金甲,氣勢驚人。

  聶陽心中一顫,驚道:「沙加,我不記得得罪過你!」

  (七)

  面上先是一陣喜色,跟著又略略一沉,田義斌吐出一口濁氣,沉聲問道:「你的內功,怎麼突然就到了這種境界?是不是與主角光環有關?」

  「呃……田爺,能不說得這麼直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