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逐形 第070章:天無二道

  與慕容極一道將阿璃的屍身交給外面的護衛處理,聶陽心中頗有些沮喪,費了一番功夫,帶回的人卻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訊息,對方封口的手段也著實決絕狠辣,甚至早已把斷掉心脈這種粗暴的方法也計算在內。

  完全不瞭解對方的情形下,正面交鋒顯然是下策,天道精銳誰也猜不出會在何時亮明身份動手,只是隱隱將壓力不斷增強,董凡又極為沉得住氣,此刻四大鏢局收入囊中,他更是不必慌張,加上坐擁地利,讓人無從下手。

  說不得,明日還要往洗翎園中探上一探才行。

  慕容極順著地道折返,聶陽回到田芊芊房中,將血污狼藉收拾妥當,轉去了董詩詩房中。

  倒不是他對田芊芊有什麼不滿,而是她身上來了例事,聽他提到陰火反噬後的情形,左思右想還是將他送出門去,苦笑道:「聽你這一說,要起了性子,不陰陽交媾,怕是難以平息,我身子不方便,真出了事兒,我可擔不起。」

  到了董詩詩房中,自然又是一番交待詢問,待到睡下,都已是子夜時分。

  既然是在妻子枕席之畔,再加上胸腹間還因那一次反噬而激盪蠢動,聶陽自然沒有罷手睡覺的道理。

  聶陽瞞住了與董家相關的消息,董詩詩渾然不知,心情自是大好,一想到兩個最大情敵近在咫尺,更是賣力萬分,施展渾身解數服侍。

  寬衣解帶之前,她還信心滿滿的說這次一定不要綠兒接手,只要她在一邊幫忙伺候就是。

  只可惜她雖然養足了精神,聶陽體內的脫縛毒龍卻依舊不是她這種尋常女子可以禁受,運轉如意的九轉邪功甫一交合,便不受控制的自發運行起來,冷熱交替,絲絲輕搔,一股內息緊緊鎖住花心要害,任她心頭那股極致快美如何澎湃積蓄,就是不許她痛快釋放出來。三五十合間,就讓她心醉體酥,咿呀哀吟著幾乎哭下淚來。

  直到在她柔嫩嬌軀的包裹吸吮下,聶陽情慾大熾陰火稍消,才重新控住心神,勒住了經脈中的奔走毒龍,小心翼翼的放開她酥軟如泥的蕊心陰關。

  董詩詩登時便一洩如注,整個人都化成一灘春水,低泣嬌啼著敗下陣來。怕反噬難以徹底止歇,聶陽順勢抽送幾下,洩進她濕漉漉的紅蕊嫩芯之中。

  哪知道心中狂燥不過減去小半有餘,胯下陽根也是依舊一柱擎天,董詩詩花容失色,只好又叫綠兒去了貼身小衣,褪去褻褲爬上床來。

  聶陽也想看看身體變化之後的這負面效用要如何才能壓制下去,便起身扶著綠兒高昂粉臀,緩緩弄了進去,前後搖擺起來。

  綠兒經過長久休養,情況反倒比董詩詩好了不少,聶陽此刻神智清醒,並未刻意運功之下,便還如以往般弄到她丟了幾次,才叩開蕊芯,收下那一股清涼精元。

  采吸之後,幽冥九轉功仍是方才重新控住之後的情形,並未有異,而屢屢衝突心智的那股淤塞,卻僅僅減了少許。一直等到他伏在綠兒汗津津的嫩白後背之上,將一股股陽精注入秘徑盡頭,才感到舒暢許多。

  他這才敢下定判斷,反噬對心神的影響,還是以陰火所致的情慾爆發為主,和男子自幼修煉陰陽隔心訣出了差錯留下的禍患極為相似。只不過他身負九轉邪功,神志失常之時,身邊女子便會十分危險。

  如此看來,今後倒是不能再將愛慾沉積在心了,一旦久曠,再遇到如今晚阿璃那樣的淫歡觸媒,便後患無窮。

  知道了關鍵所在,聶陽也就放下心來,收了功力,又與董詩詩盡興歡好一次,才渾身輕鬆的安然入睡。

  黑甜鄉中,突兀墜進夢境。

  這次,他又夢到了妹妹聶月兒。確切的說,他第一眼看到的,是聶月兒。

  她渾身的肌肉緊繃,已拔出了腰間軟劍,而她所面對的空地上,兩個人正在拚死相鬥。其中一個正是一身書生打扮的邢碎影,而另一個勉力支撐,烏髮披散,身上帶著幾處傷口,竟是雲盼情。

  雲盼情掌中古劍變幻莫測,已將清風十三式竭盡全力使出,無奈功力差距頗大,邢碎影應付的輕鬆自如,而他手中那柄長劍,用的卻是一門完全陌生的劍法,變化靈活竟絲毫不遜於匕首短刀,手腕轉動間,便是迅捷殺招層疊揮出。

  聶陽急怒交加,卻發不出聲,挪不動地,只有眼睜睜看著雲盼情身上的傷口漸漸增多,白嫩的肌膚上浮現道道血痕。

  這時聶月兒嬌叱一聲,飛身殺入戰局,匹練般的劍幕瞬時便將酣鬥中的二人隔開。

  聶陽正要鬆一口氣的時候,就覺心頭一寒,抬眼望去,只聽雲盼情一聲慘呼,竟是聶月兒反手一劍刺入了她柔軟的胸膛,貫穿而過。

  而邢碎影遠遠跳開,負手觀望,竟似早已料到一般,譏誚道:「果然,這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心底,似乎有什麼模糊的記憶正在成形,但緊跟著,他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一陣陣惡寒襲上心頭,恍如千百隻九幽黃泉下的森冷鬼爪,扯著他向下墜去……

  「小陽子!小陽子!你醒醒,醒醒!」

  耳邊傳來董詩詩驚慌失措的呼喚,他費力睜眼,卻覺得渾身酸疼,連一絲力氣也提不起來。

  董詩詩晃了晃他,俯身額頭相抵一試,驚呼道:「你……燙的好厲害。綠兒!綠兒!起來!快去……快去……快去叫那個田芊芊!」

  此時東方天色不過魚肚初泛,田芊芊正睡得香甜,著實沒料到會被綠兒慌張敲醒。匆匆披了衣服過來一看,頓時也嚇得半白了嬌顏。

  她所學並非正統醫道,對這種寒熱症狀束手無策,把了把脈,也只能猜測聶陽應該是陽脈斷絕之後週身氣血失調,身體尚未適應之下恰逢一次激烈反噬,突發病痛難以再靠內力調和抵擋,一股腦爆發出來。

  三個女子圍在床邊,只有靠著涼水濕巾不斷擦著他火熱身軀,才勉強降下些溫度。

  一直捱到日上三竿,久候聶陽不至的慕容極趕來找人,才靠武林人士常用的內功通脈緩解了聶陽病痛。

  他元氣稍復後,體內幽冥九轉功自行運轉起來,情況便跟著大為好轉。之後他週身肌膚時青時白,往復再三,出了一身大汗,總算是安定下來。

  聶陽好轉過來,身邊的三個女眷卻筋疲力盡紛紛不支,田芊芊本就身上不便精神倦懶,聶陽開始發汗之後便返回臥房補眠去也。董詩詩撐到晌午,終於敵不過身上疲憊,斜靠著床頭硬枕,沉沉睡去,鼻中還能聽到細細鼾聲。

  綠兒強撐著找了套合身衣服給聶陽換上,為他整理前襟時便已眼皮打架,最後更是一頭靠在他胸前,就那麼合上了眼,聶陽將她抱到董詩詩身邊放下,她也不見醒來,只是嘟嘟囔囔的求饒道:「姑爺,綠兒不成了……您……您找二小姐去吧……」

  想來是昏昏沉沉,已分不清此時是什麼時候了。

  正午這頓飯,反倒是嘗到了柳婷的廚藝。

  一鍋清粥,三盤小菜,就著灶邊烘熱的硬餅,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孕初倦懶厭食,柳婷也不做什麼虛迎,匆匆吃了兩口,便離席休息去了。留下慕容極與聶陽兩人,說話倒方便了許多。

  眼見聶陽氣色已恢復大半,慕容極也就不再多問閒話,直截了當問道:「聶兄,我昨晚與燕堂主商討,她也建議你盡快趕去繼續報仇一事較為妥當。此間事情一來已經牽涉太廣非你我幾人之力可以扭轉,二來董家在其中頗為關鍵,你將來面對家眷,難免會有幾分為難,三來……」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燕堂主得到消息,華夫人的第一封信,已交到炎狼手上。」

  聶陽微微一顫,挑眉道:「宮奇輝宮師兄?」

  慕容極面色凝重,搖了搖頭,道:「宮兄遠赴西域未歸,而且……華夫人又怎會找他。」

  聶陽面浮現一絲苦笑,「那麼……果然是趙師叔麼。」

  赤髮江東鬼,焚天滅魂刀。那與他一樣單名一個陽字的前輩,正是他最不希望華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你應該知道趙前輩的脾氣,想來,我也不必多說。」

  慕容極歎了口氣,道,「此間事端,並非我肩上之責,而你與邢隨影之間的了斷,才是樓主交予我的重托。」

  言下之意,還是勸聶陽暫且放下董家,將這裡全部交給燕逐雪處理。

  聶陽知道慕容極所言極是,但一念及房中的董詩詩和被薛憐帶走的董清清,就實在不願讓董家所剩的餘事成了他心頭的掛念。

  「此時我也不知邢碎影遁去何方,他心中恨著月兒,總歸要來找我,我既然已經咬牙將月兒帶回做餌,守在燕堂主這個師嫂身邊以逸待勞,不是更好?」

  他思忖再三,如此答道。

  慕容極搖頭道:「你也說了,邢碎影還不知身在何方,你怎麼知道他一定能及時瞭解月兒已經離開清風煙雨樓的訊息?」

  聶陽微微垂首,看著桌上殘羹,緩緩道:「孔雀郡的事,天道的事,他總會有辦法知道。今日午後,他們便都會知道,月兒已經人在此處。」

  慕容極皺眉道:「你要怎樣?」

  聶陽半閉雙目,答道:「不怎樣,只是帶著月兒去跟董凡和他的大老闆打個招呼。順便,也去問候一下我那久未謀面的小舅子。」

  洗翎園再怎麼勢大驚人,也不過是個窯子。就像婊子穿的再怎麼華麗,再如何精通琴棋書畫,也只是個婊子一樣。

  而逛窯子的人,通常不會做兩件事。一是不會自己帶姑娘,二是不會白天來。

  所以不論是誰,看到有人帶著兩個姑娘大白天要進窯子,都會明白對方並不是真的來逛窯子。

  南苑的龜奴並不傻,他們立刻就明白了對方是來找麻煩的,門口的兩個龜奴立刻跑回一個報信,另一個陪笑著迎了出來,衝著領頭的聶陽恭敬行禮道:「這位爺,姑娘們都還沒養足精神吶,您晚些再來可好?另外,咱家現在不收舞刀弄劍的花牌,您身後這二位,也請回吧。」

  慕容極留在了暗處伺機待發,跟在聶陽身邊的自然是雲盼情與聶月兒。到了這種地方,平時伶牙俐齒的雲盼情一反常態的安靜下來,聶月兒卻是胸口煩悶亟待疏解,一聽那龜奴將自己譏刺為前來賣身,登時搶上一步,一掌便印向對方左肩,嬌斥道:「不長眼的混帳,本姑娘也是你們收的起的?」

  南苑為洗翎園三苑之中最為破落之處,地小人少,不過是尋常青樓規模,也正因如此,聶陽和慕容極權衡再三才選了此處下手。

  狼魂中人自小便被教導不可將尋常百姓視為江湖中人對待,月兒看那龜奴腳步虛浮,因此出手便留了七分,只是為了洩憤同時給對方一個小小教訓。若是擊中,只不過是痛上一痛,遠不至於傷筋動骨。

  哪知道玉掌才一觸到那龜奴左肩,就聽那人哎喲一聲慘叫,滴溜溜滾了十幾個圈子,一直摔倒了高高的門檻之前,單手捂著肩頭,哭號道:「你這娘們好狠的手,上來便打碎老子肩膀,莫不是連姑娘的皮肉銀子也要搶去不成!來人哪!好凶的女匪啊!」

  白日裡青樓附近縱然冷清,也少不得有些路人商販,一聽這慘呼,登時就有不少駐足觀望過來。

  那龜奴顯然頗有心計,打算靠觀者數目阻住面前對手,或是逼迫他們搶入苑內,想他們應該也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

  可惜事與願違,聶陽此次本就是要在眾目睽睽下大鬧一場,眼見圍觀人多,拍了拍月兒肩膀,對她使了個眼色。

  月兒心領神會,右手往腰間一扯,二指寬的虞姬細劍已亮在掌中,秀足一點,輕飄飄騰空而起,一劍斬向洗翎園的纏錦匾額,嬌喝道:「風狼聶月兒在此!洗翎園逼良為娼罪大惡極,你們這些惡棍,一個也休想走脫!」

  喀嚓一聲,牌匾從中斷裂,搖晃兩下,正砸在那龜奴面前。他面色煞白,高叫道:「女俠冤枉!咱家是正經生意你情我願,從不做那逼良為娼的買賣!」

  「呸!本姑娘早已調查清楚,你這裡靠著官府勢大,暗地裡不知道擄掠了多少良家女子,毀人清白不算,還要將她們推入火坑,如若不從,便會丟了性命!單是週遭村落,就不知丟了多少女兒!你們還敢抵賴?」

  雖說洗翎園並非如此經營,但聶陽深知,一旦如此講出,旁觀百姓頓時便會先入為主的心生厭惡,加上此前摧花盟在附近潛伏之時,確實擄掠了不少村中少女淫樂,此時一股腦算在洗翎園頭上,他們本就是勾欄火坑,自然洗脫不清。

  果然此話一出,旁觀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話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狀轉而義憤填膺者,高聲問道:「對啊!前陣子附近丟了好多姑娘!不是你們搶去了,還能有誰!」

  「你們為了討好達官貴人,那裡會管我們尋常百姓死活!」

  「無恥之徒!把你們害了的姑娘交出來!」

  清貧草民本就容易在富族豪紳面前群情激昂,往往寧可怨恨對方做了見不得光的手段,也不願正視自身的無能。此種情緒推動之下,本就底子不淨的洗翎園自然無可辯駁。

  那龜奴也發覺來者存心尋釁不易善罷甘休,目光閃動,躺在地上道:「這位女俠,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您等大老闆來了,讓他跟您好生解釋。您說的那些民女,大老闆一定盡心竭力給您找到。」

  聶月兒側目望了聶陽一眼,冷哼一聲,道:「我就是衝著大老闆來的。不必你說,我也要等他過來。只不過他來的若是慢些,怕你們這窯子撐不到那個時候!」

  「好狂的娘們!吃老子一刀!」

  門內一股勁風撲出,一個青衣大漢倒提一把五尺朴刀,迎面向月兒斬下。

  「大庭廣眾出刀殺人,不愧是有官府做靠山的惡賊!」

  聶月兒一字一字講出,聲音清亮叫旁人聽的清清楚楚,前句八字溢出唇外,手中虞姬劍也隨之挽出四個劍花,輕輕巧巧便將來人刀勢引致一旁,重重砸向青石地板。

  那大漢臂力過人,暴喝一聲,硬生生在半空將刀招一轉,橫斬月兒纖腰。月兒才說罷惡賊二字,皓腕一抖,二指窄鋒霎那間軟如輕綢,在空中劃出一道蛇弧,嗤的一聲斬破了那大漢左腕筋脈。

  兩招便受了重創,那大漢悶哼一聲,不退反進,右手向前一搶,已將朴刀長柄拆下,單手握住短柄,斜撩而起。

  月兒存心賣弄,雙腿交錯蓮足變幻,手中細劍隨著真力貫通挺得筆直,閃過那平平一刀同時,反手攻出數劍,俱是精絕不失美妙,宛如仙子起舞。

  觀者喝彩聲中,那大漢前胸後背衣衫破開條條口子,連貼肉汗衫也被斬開,卻絲毫沒有傷及肌膚。

  這種平庸武夫,聶月兒根本不屑施展殺招,只想嚇他一嚇,換個真正高手出來。

  可她並不瞭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處。

  那大漢垂目看了一眼身上狼狽,雙目猛然充起一片血色,神情登時猙獰如鬼,那明明被斬傷了筋絡的左手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又握到了刀柄之上,雙手一舉,連人帶刀撲了上來。

  聶陽知道心神失常的死士不可等閒視之,叫了聲:「月兒小心!」

  右掌一翻,緊握劍柄以備萬一。

  「一個瘋子,有什麼好怕。」

  聶月兒展開狼影幻蹤步法,那大漢根本觸不到她衣擺,她自是不以為然,帶著動人微笑,挺劍刺向那人後背。

  說定了盡量不在百姓面前奪人性命,月兒這一劍也選了皮糙肉厚之處下手。

  她出手比這大漢不知快上幾倍,又將各路後招算定於心,妙目流轉,已轉而去凝神提防其他敵手。

  那大漢無從閃避,竟也沒有閃避,反而一轉身體,讓細長的劍鋒刺入更加要命的體側,從右肋穿進,自左肋貫出,臟腑盡數遭創,眼見是豁出命去。他身上肌肉跟著猛然繃緊,左臂一垂,死死握住了軟劍穿出的那截劍尖,右手揮刀便向月兒頸側斬去,這一刀迅捷非常,速度竟遠勝方才。

  就好似之前的交手只不過是為了讓她放鬆警惕好換來這拚死一刀一般。

  若是武功相差不遠,這等打法自然會有奇效,所以不要命的死士往往最令人頭疼。

  只是這個死士的功夫與聶月兒著實差開太遠,遇到清風煙雨樓之行前的她,恐怕還有得手的機會,此刻的她經過一代宗師謝煙雨悉心提點,臨敵應變早已今非昔比。

  那一刀斬來,她即未撤劍,也未用空著的左手勉力硬接,而是冷笑一聲,雙手握劍,運力又是一捅。隨著狹長軟劍沒柄而入,聶月兒嬌美身形也跟著遁入那大漢腋側死角。她跟著向他背後一轉,扯住劍柄便是一拉。

  劍鋒攪爛了那大漢左手,活動再無阻礙,跟著那一扯之後,就聽那大漢一聲狂呼,自右肋至後背生生被切開小半,猩紅飛濺中,甚至能看到一節森森脊骨被劍刃帶的飛脫出來。

  縱然是鐵打的人,也禁不住這樣一劍。那大漢撲倒在地,四肢一陣抽動,褲襠下溢出一陣惡臭,氣絕而亡。

  狠絕毒辣,猶如嚴冬寒風,撫滅萬物,本就是風狼一脈相傳的做派。這也是聶陽讓妹妹出手自己掠陣的原因之一。

  這等場面尋常百姓哪裡禁受的住,慌亂的叫喊聲中,人群轟然散去,有不少一邊跑著,便一邊嘔吐起來。

  在豐州安逸境況下不通曉武林險惡的這些平民,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麼叫血淋林的慘厲爭鬥。

  百姓散去,留下的,自然便不是常人。

  四周的空地,稀稀拉拉剩下了六人。一個青冠劍客,年紀輕輕,白面微鬚;一個瘸腿老漢,拄著一支鐵拐,立地如山;一個白袍女子,薄紗蒙面,遠望不前;外加三個彪悍豪客,倒提一模一樣的鬼頭單刀,敞著亂糟糟的胸毛,恨恨觀望。

  聶陽一早便在注意週遭變化,心知還有兩個瘦小少年已混在人群中溜之大吉,去的不是同路,多半分頭報信給不同的人去了。

  聶月兒將背後諸事盡皆交給哥哥,只管盯著洗翎園的大門,嬌喝道:「裡面的烏龜老鴇,還不叫你們管事的出來,信不信本姑娘一把火將你們這傷天害理的鬼地方燒個乾淨!」

  「呸!不要臉的婊子,是不是想來賣結果大老闆看不上,才惱成這副賤樣啊?」

  一個花枝招展還帶著幾分睡意的女子罵罵咧咧的扭了出來,擋在門前指著聶月兒罵道,「咱家這洗翎園,上迎皇親國戚,下濟鰥寡孤獨,即便風調雨順,也少不得一年三次施粥放糧,救人困頓更是習以為常,數遍天璧朝花街柳巷,有多少能像咱家這般經營?輪得到你這黃毛丫頭來罵傷天害理?」

  她掃了一眼那橫屍大漢,聲音又尖銳幾分,「我花銀子養的護院,你出手便將他殺了,走!咱們往衙門走一遭!倒是要看看,官爺會不會說我們傷天害理!」

  這三十餘歲的老鴇叫罵之間,又有七八個鶯鶯燕燕匆忙跑出,一看到門口屍體,登時都嚇得魂不附體,顫顫巍巍縮在那老鴇身後,嘰嘰喳喳叫嚷道:「女俠饒命啊!」

  本以為怎麼也能在撩出幾個護院死士,怎知道出來一堆庸脂俗粉攔在門外,哭的哭,喊的喊,罵的罵。聶月兒心中一陣煩躁,刷的一劍揮出,劍氣外放,直接削下了那老鴇一綹鬢髮,她看那老鴇神色如常依舊牙尖嘴利,這才冷笑道:「你們大老闆好高明的眼光,區區一個老鴇,也能臨危不亂穩如泰山。」

  那老鴇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停了口中咒罵,冷眼瞥向那綹頭髮,道:「咱家百十位姑娘的性命都在我肩頭扛著,我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錢。我打不過你,不罵兩句,又有什麼辦法。」

  「你倒有自知之明。」

  聶月兒眼底殺意上湧,既然知道了對方身負武功,不犯規矩,自然不願再忍。

  那老鴇冷笑一聲,掏出錦帕捏在手裡抖開,舉起擦拭腦門上的汗,竟不再看她,逕自道:「反正你們這些男俠女俠都是叫著好聽,我們這群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你要殺便殺。一個個衣冠楚楚,別以為我不知道都是些什麼貨色。脫光了屁股,還不也是男的下流,女的齷齪。也就是姦夫淫婦,換個好聽名字罷了。」

  聶月兒抬手正要出劍,那七八個妓女哭哭啼啼的圍了上來,把那老鴇護在中心,哀號道:「女俠饒了她吧!娘她是個好人啊!你要殺,就殺我們好了!」

  這七八個妓女腳步虛浮目光無神,到叫聶月兒不好下手,她心中隱隱有所了悟,後退半步道:「大老闆好高明的手段,不光養著搏命的,還備著你們這樣不要命的。」

  她一抖軟劍,心中已大為不耐,「你們再不找大老闆出來,我就一個個廢了你們的相貌,叫你們這輩子連婊子也做不得!」

  那群妓女哭得更為大聲,但稍加分辨,就能看出那驚恐之色極為做作,反而像是在等著聶月兒上去給她們一人一劍。

  此前倒在牌匾旁的那龜奴這時站了起來,陪笑道:「這位女俠,莫慌,莫慌,小的一早便叫人去通報了,可咱家這麼大,總也要有個時候,您要實在等不住,不行就殺殺我們這些下人解悶,一劍一個,只要您殺的快活就成。誰叫您功夫好,我們命不好呢。」

  這話已是明顯的譏刺,聶月兒面色一變,正要出手教訓,身後不遠那青冠劍客朗聲道:「聶姑娘,這不過是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攔門棄子,對他們還痛下殺手,尊師風狼前輩難道這樣教過你麼?」

  聶月兒也不回頭,揚聲道:「鬼鬼祟祟冷眼旁觀的小人,先報上名來!」

  青冠劍客斜視聶陽一眼,抱劍抬手,道:「在下周正廷,家師是人稱『狂劍醉鏢』的李東河,不知聶姑娘是否聽尊師提過。」

  聶月兒留神退開數步,暫離洗翎園門口,才轉身瞪著周正廷道:「我師父仗劍江湖,也不知擊敗了多少此等高手,若是一個個向我提起,我怕是連練功的時間都沒有。你要是想替你師父找回面子,就少說廢話放馬過來。我醜話說在前面,本姑娘劍法一脈相傳,可不懂什麼叫點到即止。」

  周正廷面色變了幾變,還是強行壓住,往週遭打量一圈,其餘五個都陰森森的看著他,不發一言。他深吸一口長氣,踏上幾步,將身側空門毫無防備的讓給雲盼情和聶陽二人,朗聲道:「那在下唯有獻醜了。」

  這次本就是為了打草驚蛇而來,比起影狼,手上留了不知多少血債的風狼名號顯然更容易引出暗處的敵人,天道必然已有高手在郡中伏下,只是不知道,眼下這六人是否便是一撮。

  聶陽與雲盼情對望一眼,散開幾步,分別卡住了洗翎園內和其餘五人下手偷襲的途徑,將中央空地留給聶月兒與周正廷交手。

  聶月兒心中煩躁,自然不多廢話,軟劍迎風一抖,閃著寒光平平刺向周正廷胸前。

  尋常決鬥,先招多為試探,周正廷似是不願過早亮底,拔劍在手,足踏步法往斜後避開。

  怎知聶月兒全無決鬥自覺,軟劍凌空一晃,劍尖如天外游蛇,向著他心口吐信疾擊,正是那套狼魂之中殺氣僅次於血狼武功的劍法「寒天吹雪」縱然聶月兒修為尚淺,此刻劍氣逼發,寒意四散,也吹出一陣透骨冰風,直逼心魄。

  周正廷顯然知道此中厲害,頗為狼狽的凌空躍後,劍招尚未展開便不得不回封中路,出手拘謹死板,絲毫看不出哪裡配得上他師父名號裡那個狂字。

  聶陽在旁看著,奇怪的咦了一聲。從雲盼情那邊興許看不到什麼,他這邊卻看得清楚楚,周正廷明明已經失了先機被月兒一柄軟劍打的凶險萬分,卻沒有全力一搏,反而省出內功施展傳音入密的功夫,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人的內功多半是玄門正宗,地道的很,聶陽耳力過人,也不過只聽到模模糊糊的六個字:「在下……半點虛言。」

  倒像是在向月兒博取信任。

  聶陽不禁搖了搖頭,心道這人多半要糟。

  果然,聶月兒對他說出的話充耳不聞,皓腕一沉,銀蛇狂舞,竟又加了三分功力。

  周正廷不斷分神說話,自然毫無招架之力,步步後退仍舊抵擋不住,十招剛過,身上就多了七八條傷口。

  眼見聶月兒纖腰一擰,力貫劍身,周正廷正值步法前後銜接之際,躲避不開,想要格擋也力有不及,就聽他一聲慘呼,細窄劍刃已穿腹而過。月兒毫不停頓,順勢便是一掌印在他右胸,打得他敗絮般飛起半空,噴出一條血虹直落向那拄拐老漢。

  那老漢哼了一聲,鐵拐凌空一橫,將來勢甚急的諾大一個身子無聲無息的黏在杖上,穩穩放在自己身邊。這手內功綿柔醇厚,修為到也稱得上驚人。

  心道這一場衝突恐怕在所難免,聶陽扶劍側身,凝視著那老漢。

  這時,奇變陡生,身受重傷的周正廷依靠著那老漢才能站穩,任誰也看得出,這二人恐怕都是天道同路。誰也沒想到,他竟忽然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閃,便刺入了那老漢肋下,直至沒柄!

  「你!」

  那老漢一聲狂呼,鐵拐一振,將周正廷彈飛四五丈遠,骨裂之聲清晰刺耳,至少也斷了三四排肋骨,想來是凶多吉少了。

  聶月兒隨之搶上,一聲嬌喝:「口口聲聲替天行道的偽君子!看劍!」

  喝聲中,虞姬軟劍暴起十二分功力,化作一股銀白龍卷,直撲老漢。

  那老漢橫遭重創,見月兒攻來,面上浮現一絲彪悍,也不去拔腰間匕首,鐵拐一砸面前石地,砸起數塊碎石,凌空便是一掃。

  這一掃力大無窮,所碰石塊恍如飛蝗暗器,劈頭蓋臉迎向聶月兒週身各處,手法奇準,最大的幾塊去向正對月兒幾處要穴。

  月兒冷哼一聲,頓足側身避過數塊,抬手撈住一塊,揚手一甩,反打那老漢胸前。

  這一戰看的聶陽莫名其妙,雲盼情也是一頭霧水,只有謹慎留意戰局,提防著剩下的幾人或是洗翎園從旁作亂。

  那老漢手上鐵拐使的是一路大開大合的杖法,內功剛猛深厚,單講武功,確實比在場小輩都要高出一頭,儘管重傷在身,一拐掃出依舊有橫掃千軍之勢,讓聶月兒不得不飄身後退,另謀進擊。

  若不是周正廷那突兀的反戈一擊,怕是要聶家兄妹合力出手,才能穩操勝券。

  遠遠的白袍女子皺了皺眉,竟轉身走了。剩下那三個莽漢倒不似是天道一路,對倒在地上的周正廷正眼也未瞧一眼,反而憤憤的盯著洗翎園的大門。

  若只是為了挑起事端,現下的情況已差強人意,及時收手離開,也不失為一個好的結果。這鐵拐老漢既然已八九不離十是天道中人,聶陽也沒了對他講江湖道義的心思,對雲盼情使了個眼色,緩緩包抄到另一側。

  這時,變故再起。一陣急促馬蹄聲密集傳來,緊接著十餘匹快馬轉過街角,疾奔而至,馬上坐著的儘是些勁裝少年,佩著刀劍,滿目殺氣。領在最前的兩匹駿馬之上,一個是帶著一絲微笑的白繼羽,另一個,則正是聶陽今日想要一見的董劍鳴。

  那瘸腿老漢一眼望見白繼羽,面色登時一變,鐵拐向下一頓,收力向後撤開,黑皺老臉上浮現一絲忐忑。

  白繼羽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周正廷身邊,垂首一看,面上微笑登時不見,道:「周兄,你怎麼成了這副模樣?」

  周正廷強撐著抬起身來,瞪了那瘸腿老漢一眼,接著轉向白繼羽,咬牙吞下一口血沫,嘶聲道:「白兄……我、怕是不成了。他……他是不淨禿驢……那……那一支……的頭目……你、你清理門戶……可要千萬小心。」

  這一句說的極輕,反倒是僅有靠近一些的聶家兄妹能夠聽到,聶陽望了月兒一眼,低聲問道:「這姓周的方才跟你說了些什麼?」

  月兒冷哼一聲,低聲答道:「他說那老頭是我師父仇家,又是天道裡的頭目。他雖入了天道,但現下十分後悔,請我幫他騙過那老頭,偷襲得手,也算幫我一個大忙。」

  聶陽皺眉道:「我看,更像是天道內鬥。他所謂的後悔,恐怕也是托詞。」

  月兒冷笑道:「反正我半個字也不信,他願意賣個破綻,我也不必客氣。我一劍一掌過後,他耍什麼花樣,都隨他的便。」

  聶陽略一思量,見周正廷又吐出一口鮮血,想來沒有活命之理,輕輕一扯月兒衣袖,拉著她退到雲盼情身側。

  白繼羽放下周正廷屍身,站起回頭對董劍鳴抱拳道:「董兄,此人是在下舊識,他死前托我為他報仇。你可否耐下性子,等我片刻?」

  董劍鳴也不答話,冷冷的掃了聶陽一眼,點了點頭。

  那老漢狐疑的看著白繼羽逼近數步,揚聲道:「你便是白繼羽?」

  那柄匕首還深深插在他肋側,縱然功力深厚,帶著這樣的重傷面對白繼羽這種強敵,語音也不免有些發顫。

  白繼羽側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董劍鳴,微微一笑,低聲道:「你這把年紀,真不知活到什麼東西上去了。你們北上的這幫人,被我殺了個七七八八,你也算個頭目,連我也認不真切?」

  那老漢哼了一聲,拄拐向前走了兩步,也壓低了聲音,道:「姓白的,尊主沒發話,你就敢這麼肆意妄為,也太囂張了吧?你這邊打著清理門戶的旗號,那邊又借此為跳板混進洗翎園,既殺了礙眼的人,又討了上頭的好,還攪黃了我們費心費力的活兒。你這如意算盤,打的到很精明啊。」

  這兩人交談聲音很低,月兒和雲盼情都聽不真切,唯有聶陽聽得還算清楚。

  天道部屬之間的糾葛他無心參與,只不過和此前事實加以印證,才大略明白了白繼羽所作所為的前因後果。

  那老漢勉強一笑,憤憤道:「你就不怕,我揭了你的底,讓你在孔雀郡裡的這番心血,都付諸東流麼?」

  這句話聲音已經揚起,透足了威脅意味。

  白繼羽悠然笑道:「你若是弄亂這盤好棋,死不瞑目的那個,反正不會是我。」

  那老漢頸側驟然突起一條青筋,可見心中怒極,「姓白的!分明是你藉機害死了祁英兄弟,少找什麼為了大計的借口!祁英兄弟武功了得,與你合力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你趁他對你毫無提防,出手將他殺了,這種連環嫁禍的手段,騙得了上頭,可騙不過我!」

  氣怒攻心,依舊將話音壓的極低,可見還是頗有忌憚。聶陽不禁搖了搖頭,心道衝你這副模樣,白繼羽也不會將你的威脅放在心上。

  白繼羽摸了摸鼻子,微笑道:「你腿雖然瘸,腦筋倒還好用。只是不知,你要如何讓人信你呢?全天道都知道,殺祁英,是董凡董大老闆的嫁禍之計,與我何干?」

  那老漢向後退開兩步,掃了董劍鳴一眼,沉聲道:「我四處宣揚開來,總會有人相信。上頭不信,還有姓董的,姓董的不信,還有如意樓!」

  那柄匕首他一直不敢拔出,唯恐血流過多喪失戰力,可畢竟傷口極深,此刻仍讓他失血不少,半邊破舊衣服,都快被猩紅浸透。大敵當前,這內功過人的老漢竟連閉穴止血也不敢。

  白繼羽冷冷掃了他一眼,突道:「你來之前,可是見過仇隋?」

  本已將注意力轉向董劍鳴,突然聽到這個名字,聶陽連忙凝神細聽,也不管身邊兩女疑惑的望著臉色突變的他。

  那老漢冷笑道:「怎麼,我與我舵令使見面,還要向你報備麼?」

  白繼羽面色愈發冰寒,緩緩道:「果然又是個死不足惜的蠢材。周兄,我這就送他下去見你。」

  那老漢雙目圓瞪,怒笑道:「我早知你就會殺人滅口!只恨我有眼無珠,沒識破那姓周的叛徒!來吧,你那邪魔外道的刀法,今天就讓我領教領教!只不過縱然我今日死在這裡,你們這些人的陰謀詭計,也休想瞞住!」

  這一句他已說的十分響亮,中氣鼓蕩,遠遠送了出去,也不知是說給遠處的什麼人聽。

  白繼羽冷哼道:「你這話不管喊給誰聽,也救不了此刻的你。」

  只能隱約猜到白繼羽與這老漢並非天道同支,其中內情,聶陽既猜不出,也懶得費心。不過他聽著老漢提到仇隋身份,不免心中一動,猶豫是否要將他出手救下。

  就看那老漢此刻蒼白無血的面色,也知道他斷然不會是白繼羽對手,恐怕在此刻的聶陽手上,也走不出三十招外。

  轉念一想,這老漢到了這種地步,依然不肯將敵人秘密揭露出來,只為不影響天道大局,恐怕指望從他口中得到仇隋信息,難如登天。既然已打算已妹妹做餌,那這種聽命於仇隋的天道高手,還是少一個算一個吧。

  心念一定,聶陽雙手抱肘,向著躍躍欲試的月兒搖了搖頭。

  月兒頗有不甘的嘟囔道:「那姓白的偷襲過我一刀,你不叫我找回來嗎?」

  聶陽只是道:「等他們打完,再出手不遲。」

  白繼羽說完之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懶懶散散的將手背在身後,並不出手。

  那老漢拄著鐵拐,額上冷汗滾滾而下,他腰側依舊鮮血橫流,真要這麼等下去,便只剩下死路一條。他雙目一瞪,瘸腿往地上一蹬,被迫無奈搶先出手。

  這老漢功力果然深不可測,換做尋常高手如此重傷,怕是揮劍拔刀都十分困難,而他手上持著沉甸甸的鐵拐,此時斜掃而出,仍是氣勢雄渾令人不敢輕視。

  白繼羽面不改色,撤足斜腰向後一擺,堪堪擦著拐頭避過。

  那老漢只能招招搶攻,左手一抬掣住拐末,雙手加力凌空一掄,劃出一道詭異圓弧,繞打白繼羽腰間。

  能將如此沉重的兵器使的得心應手靈活百變,卻又看不出來路叫不出名號,想到天道中也不知藏著多少這等龍虎之士,聶陽就心中一寒,也不禁暗暗佩服如意樓與其針鋒相對多年竟還能漸漸走出下風。

  任對手窮攻猛進,白繼羽只是展開身法縱躍閃躲,與他刀法相比,輕功實在遜色不少,三十招未過,就已三次被鐵拐勁風逼住,不得不頗為狼狽的就地滾開。

  「這姓白的真是能忍,眼看就三四十招了,還是只挨打不還手。」

  聶月兒看的心煩,小聲說道。

  聶陽頗為擔憂的看著場上戰局,沉聲道:「他是為了留力。那老人後力不濟,很快就能輕鬆擊倒。他自然想留下餘裕對付咱們。」

  雲盼情點了點頭,肅容道:「這人也真是厲害,每次見他,總是感覺比上次時候更厲害些。這種進步,若不是走了捷徑,就必定是個練功成狂的瘋子。」

  聶陽看著白繼羽腰畔那柄黑黝黝的刀,緩緩道:「那刀法沒有捷徑,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只有靠一刀一刀的苦練,才能磨礪而成。」

  他輕輕歎了口氣,「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同他交手。」

  聶月兒立刻道:「你若不肯,我來就是。他欠我那一刀,我遲早要親手討回來。」

  這邊三人交談之際,那老漢又狂風暴雨般攻出二十餘招,真氣激盪,連肋下的的傷口都激的噴出血沫,生生把那匕首向外推出了數寸。

  白繼羽單靠步法已經無法避開,不得不靠著未出鞘的刀在關鍵時刻格擋招架,依舊守禦穩固,滴水不漏。

  老漢轉眼已到強弩之末,他心中怒極,目眥欲裂,一聲暴喝,那柄匕首被他凝力鼓勁激出,噗的一聲直飛出十餘丈外,傷口血噴如泉。他雙手死死握緊,鐵拐在空中一擺一蕩,緊接著驟然化作一道無光雷霆,狠狠砸向白繼羽頸窩。

  這一招緊接在一式直刺之後,變招突兀加速,正選在白繼羽身形側轉不便拔刀,新力不及後力將盡之時,不愧是這等高手垂死前的搏命一擊。

  一瞬間聶陽心中閃過無數變化,卻都無法徹底將這一招消去,除了硬接下來,竟別無他法。

  白繼羽卻像是早已知道會有此一招,側身閃避那一下直刺之時,右手便已握住刀柄,連鞘向上一翻,早早護住了頸側要害。

  這一下料敵先機,反變成那一根力貫千鈞的鐵拐主動撞向了他護在頸旁的刀鞘一般。

  噹的一聲悶響,兩人交手至今,才第一次正面硬碰。白繼羽面色微變,雙足連連向後踏出,第一腳踏下,竟將洗翎園鋪就的青石地面踩的石沫飛濺,留下數寸深的一個腳印,之後每一腳下去,那腳印都淺上幾分,到他站定穩住身形,已退出二十多步,手上的刀鞘,赫然被砸出一條深邃凹印。

  那老漢雙目滿含不甘,憤憤瞪著白繼羽,口中一股鮮血噴流出來,他勉強用鐵拐撐住身體,一字一句道:「世無二義,天無二道。你們這些……枉稱天道之徒……終將……」

  他的話還是沒能說完,卻並不是因為白繼羽。

  而是一把寒光閃耀的長劍,乾淨利落的刺穿了他的心窩。

  董劍鳴緩緩抽出長劍,冷冷道:「要死便死,囉嗦什麼。」

  他自馬上下來,飛身而來一劍將人殺死,動作迅捷凌厲,顯然武功已今非昔比,他看了聶陽一眼,向著白繼羽抱了抱拳,「小弟實在看得厭了,不想再讓姐夫久等,便送他一程,白兄莫怪。」

  白繼羽微微搖頭,笑道:「董兄客氣,這種不明事理的老糊塗,誰殺也是一樣。」

  董劍鳴這才轉向聶陽,道:「有陣子不見,姐夫氣色反倒差了不少,不知我那兩位姐姐,此刻氣色如何?」

  聶陽仔細打量一下,董劍鳴樣貌自是不會有何變化,只不過身上穿的華貴許多,不再像是武當門徒,反而更像是出入洗翎園的富家子弟。另一處大有不同之處,則是多了一股由內而外的奇異自信,並非是那種來自於實力的底氣,而更像是狂熱的盲信著,自己絕不會輸這樣的虛妄事實一般。

  他的武功,也確實進步了許多,單從剛才那隨心所欲的一劍,就可看出他此刻的武功已遠不是當初拘泥格局招式眼界狹窄的初生牛犢可比。

  「都還好。」

  聶陽平靜答道,如非必要,他終究還是不願與董劍鳴拼至你死我活,洗翎園幕後那只黑手一旦除掉,這出自玄門正宗的年輕人,一定還有挽救之法。

  董劍鳴收劍回鞘,問道:「那姐夫大駕光臨,所為何事?是來要我的命?」

  聶陽看出他眼中那股恨意,眉心微皺,道:「我只是想見見洗翎園的大老闆。昨晚我救到一個姑娘,正是你們洗翎園的女子,她也不知在你們那裡受了什麼折磨,油盡燈枯而死。你身為武當弟子,若是見到這種事情,會不會來找這裡的大老闆問個明白?」

  董劍鳴面色微變,失口道:「阿璃!阿璃是你救走的?」

  他旋即面上一白,口唇微顫,斷斷續續道,「她……她也死了?怎……怎麼會……我明明……」

  聶陽微瞇雙目,盯著他道:「你明明如何?」

  董劍鳴一怔,旋即深吸慢吐,平複數次,才恢復鎮定,道:「與你何干?阿璃在我洗翎園中一切無恙,她雖無名分,卻是我身畔侍妾,昨夜不知什麼歹人將她擄走,我正納悶這諾大郡城中,我也沒有幾位仇家,沒想到果然是你所為。哼,虧你狼魂號稱專管尋常百姓不平,原來就是這麼欺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麼?」

  此時遠遠仍有一些人駐足觀看,董劍鳴這話悠長明亮,自是說給旁人聽的。

  聶陽也不辯駁,只是望著他的雙目,道:「那女子死狀頗慘,垂死之際,仍念念不忘求身旁的陌生人,求他們去救她心中掛念的那位公子。」

  他長歎道,「如今看來,果然是她有眼無珠,所托非人。」

  董劍鳴右掌死死握住劍柄,手背之上,青筋暴起,他咬牙道:「你連謊話也編得這般無稽,他掛念的自然只有我一個而已,我身強力壯,無病無災,哪裡用的到人救!就你這種騙術,為何就能騙得我姐姐死心塌地,認賊作夫!」

  聶陽知道與他多說無益,只是董劍鳴身邊十餘步外,便站著那真正強敵白繼羽,另外還有十幾個死士在馬上靜觀其變,交起手來,他還存著幾分顧慮,不一定就能痛下殺手。

  聶月兒可受不得旁人如此辱罵聶陽,俏目一瞪,立刻便要出手,雲盼情連忙伸手將她拉住,微微搖頭。她人雖被拉住,聲音卻還是冒了出來,怒道:「呸!你那姐姐能有現在的福分,是她幾世修來的造化。別仗著自己有姐姐這層干係就信口胡言,我哥哥不忍心殺你,我可不介意把你大卸八塊,擺在武當門前,權當替他們清理門戶!」

  董劍鳴面色一變,拔劍出鞘,道:「好個毒婦,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如何!」

  聶陽知道妹妹武功絕無留情之理,不願他二人交手,沉聲道:「你我兩家恩怨糾葛,此後定當有個交代。今日我只想拜會你洗翎園的大老闆,恭喜他順利接掌四大鏢局,統合為一。只是大老闆實在難得一見,才想到出此下策。他要是還不肯出來,說不得,我們也只好繼續鬧上一鬧了。」

  董劍鳴斜目傲然望著聶陽,譏誚道:「你想見大老闆?」

  聶陽留神著左右動靜,答道:「不錯。我此番前來就是要會他一會,不惜任何代價。」

  天道此時多半尚未集齊人手,與其等到他們和洗翎園聯手,不如先來攪一攪局。

  一旦發現洗翎園的防備有什麼鬆懈破綻,或是能找到什麼可趁之機,負責連結的慕容極立刻便能通知燕逐雪,對洗陵園動手。

  即便毫無機會,憑聶陽三人功力,全身而退並非難事。

  至於這執念纏身的董劍鳴,到可從長計議。

  怎知道,董劍鳴沉默片刻,一字字道:「現下,你已經見到他了。」

  聶陽皺眉道:「什麼?」

  董劍鳴橫劍於胸,冷冷道:「從我成了中原鏢局總鏢頭的時候起,我便成了洗翎園的大老闆。敢問聶大俠,有何指教?」

  乳硬助性:第七十章

  (一)與慕容極一道將阿璃的屍身交給外面的護衛處理,聶陽心中頗有些沮喪,費了一番功夫,帶回的人卻沒有留下什麼有意義的訊息,對方封口的手段也著實決絕狠辣,竟然用上了論壇屏蔽功能。

  「這位大哥!我求你,去*掉***,救救**,然後***和**吧!」

  這樣的玩意,鬼才看得懂啊!

  (二)如此看來,今後倒是不能再將愛慾沉積在心了,一旦久曠,再遇到如今晚阿璃那樣的淫歡觸媒,便後患無窮。

  知道了關鍵所在,聶陽也就放下心來,收了功力,又與董詩詩盡興歡好一次,才渾身輕鬆的安然入睡。

  以後只要買個充氣娃娃帶在身上,不就平安無事了嘛。

  (三)董詩詩晃了晃他,俯身額頭相抵一試,驚呼道:「你……燙的好厲害。綠兒!綠兒!起來!快去……快去,把昨晚的粥端進來熱熱。」

  「二小姐。您真是持家有道。」

  (四)聶陽微微一顫,挑眉道:「宮師兄?」

  慕容極面色凝重,搖了搖頭,道:「聶兄,你這話說的不對,你都說是師兄了,怎麼還會有母的。」

  (五)聶陽面浮現一絲苦笑,「那麼……果然是趙師叔麼。」

  赤髮江東鬼,焚天滅魂刀。那與他一樣單名一個陽字的前輩,正是他最不希望華夫人通知的三人之一。

  不管什麼事,只要那三人知道了,就等於全江湖都知道了……

  (六)果然此話一出,旁觀者中立刻便有了此起彼伏的話音,其中不乏恍然大悟狀轉而義憤填膺者,高聲問道:「對啊!前陣子附近丟了好多姑娘!不是你們搶去了,還能有誰!」

  「是啊是啊,還丟了好多帥小伙!肯定也是你們幹的!」

  「誒?真的嗎?」

  「你紅著臉摸荷包裡的銀子是要幹什麼……」

  (七)觀者喝彩聲中,那大漢前胸後背衣衫破開條條口子,連貼肉汗衫也被斬開,卻絲毫沒有傷及肌膚。

  這種平庸武夫,聶月兒根本不屑施展殺招,只想嚇他一嚇,換個真正高手出來。

  可她並不瞭解董凡部下的可怕之處。

  那大漢衣衫破裂,赫然露出了一套蕾絲胸罩鏤空內褲,外帶網眼絲襪!

  聶月兒眼前一黑,敗下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