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 第八章 破敵

  「啪!」

  王處仲手中的黑子點在白棋一處三十餘目的大空中。

  這是白棋最大一片活棋,黑棋雖然打入,但僅是孤子,白棋只要放手應對就可輕易活棋。但如果脫先,劫殺黑棋大龍,算下來白棋還虧了數目。

  蕭侯冷哼一聲,「困獸之鬥耳。」

  白棋放棄劫殺大龍,轉而應戰。

  旁觀眾人都倒抽一口涼氣。沒想到王處仲的黑棋如此頑強,竟在困境中造出生死劫。

  王處仲面無表情地提走大龍咽喉處的白子,丟在一旁。接著湖上傳來一聲暴喝,隔著數里的距離仍然震得精閣隱隱作響。

  程宗揚和蕭遙逸並肩躺在一艘鬥艦的甲板上,程宗揚多少還穿了件衣服,蕭遙逸褲子被火燎到,幾乎成了光屁股。兩人縱火燒了一條飛虎,又被一條襲來的飛鳧纏住,險些被困在船上給沉船陪葬。

  幸好一條走舸衝進火海接上兩人,誰知走舸還未駛離險境就被投石機的石丸擊中,破出個丈許的大洞。兩人拚命游出火海才被趕來的鬥艦救起。

  艦上的指揮官大聲下令,命令弓手集中射擊側方一艘飛虎,然後快步走來,腳跟一併,抬手向蕭遙逸敬了個軍禮。

  這動作一出,程宗揚立刻明白這位鬥艦的指揮官也是出身星月湖,透過蕭家的關係進入石頭城水師大營。不過指揮官接下來一句話險些讓程宗揚把眼珠子瞪出來。

  「蕭少校!石頭城水師大營鬥艦第十一艦準備完畢!請下令!」

  蕭遙逸盤著腿坐起來,吐出齒間的龍牙錐在胳膊上擦了擦:「右轉!打中間那條塗紅虎的!」

  「是!」

  指揮官領命退下,沒有提出任何疑問。程宗揚瞪著蕭遙逸,「少校?」

  「這是我在星月湖大營的軍銜,」

  蕭遙逸一臉得意地說道:「怎麼樣?夠拉風吧!」

  「誰是上校?」

  「當然是孟大哥了。」

  「中校呢?」

  「藝哥他們都是中校。岳帥說我年紀小,專門給我一個少校當。」

  這岳帥太壞了。程宗揚心裡嘀咕著,說道:「你們岳帥是什麼銜?少將?上將?」

  「特級上將。」

  蕭遙逸指了指肩膀,「上面有五顆星的!」

  程宗揚歎為觀止,只能說這位岳鵬舉玩得還真過癮。問題是,這些都讓他玩過了,自己還玩什麼呢?

  鬥艦以無畏的姿態駛入敵艦陣型,打到這份上,誰都知道水師這些戰船一對一拚不過飛鳧,更不用提武裝到牙齒的飛虎。但鬥艦的指揮官毫不猶豫,少校的命令即使讓自己送死,他也義無反顧。

  就在鬥艦從兩條飛鳧之間穿入的同時,背後傳來一聲暴喝。一艘在後面逡巡多時的飛虎艦突然加速,輪槳運轉如飛,激起大片大片的水花。船上一個佝僂的身影突然挺直腰背,鐵塔般的身軀在陽光下帶來陣陣寒意。

  他跨在艦船繪著虎頭的船首,展臂從火盆中拿起一柄兩丈長的巨斧,只一斧就將衝來的艨艟迎頭劈開。

  艨艟包鐵的犀角迸碎開來,燒紅的斧輪一直劈到船頭的甲板上,然後左右一擺。堅固的柚木船體發出刺耳的破碎聲,綻開一道一人高的裂口,湖水立刻洶湧而入。

  一枝輪槳停止轉動,飛虎輕捷地轉了個彎,與緊鄰而來的鬥艦並肩行駛。那漢子以非人的力量揮舞起燃燒的巨斧,在鬥艦船身留下一個巨大裂口。船艙底部幾名槳手被火斧帶到,慘叫著墮入水中,裂口處的木板青煙線繞,隨時都可能燃燒。

  「墨狼!」

  程宗揚與蕭遙逸同時認出那個身影。這是王處仲暗藏的殺手,但兩人都不相信,只靠一人之力能在萬人規模的水戰中起多少作用。

  但很快,兩人就笑不出來了。那艘飛虎一路斬船破舟,逕直朝飛雲艦駛去。

  飛雲艦此時威力盡顯,船體周圍六根高大如桅的拍桿輪流拍擊,先後擊沉兩條飛鳧,更將一艘飛虎甲板拍碎半邊;飛虎船側的輪槳飛上半空,失去動力的船體在湖上打轉,不住甩下血肉模糊的軍士。

  在絞索牽引下,長達四丈的拍桿像巨人手臂一樣高高舉起,直刺雲霄,然後呼嘯而下。拍桿頂端重逾千斤的巨石雖然沒有擊中墨狼所在的飛虎,但掀起的浪花足有丈許高。

  飛虎在巨大如城的樓船前面像樹葉一樣起伏,船上的軍士站立不穩,不少人失足落入水中。立在船頭的墨狼顯示出驚人水性,兩腳像釘子一樣踩穩甲板,然後拖起巨斧,將剛從水中牽出的拍桿劈成兩段。

  樓船上方的城門打開,一隊騎兵從城內馳出,居高臨下,舉矛朝墨狼擲去。

  墨狼騰身躍起,立足的甲板立刻多了幾枝搖晃的長矛。他身在半空,又是一聲暴喝,巨斧轉動如飛,硬生生在樓船尺許厚的船體破出一個大洞,然後聳身躍入。

  程宗揚與蕭遙逸對視一眼,心裡閃過同一個念頭:飛雲艦保不住了。

  被水師出動的兩艘樓船級大艦之一,飛雲艦一旦被擊沉,給士氣帶來的打擊無可估量。

  「不用理會!」

  蕭遙逸大喝道:「全力攻擊敵軍主艦!」

  黑棋撥去大龍咽喉處的白子,展開劫爭。

  白子隨即撲入黑子孤棋的眼位,王處仲如果不應,即便黑棋大龍脫困,孤棋眼位被破,仍然是死路一條。

  鬥艦擊水前行,在距離中間的飛虎還有十餘丈時,所有槳桌同時收起,艦身彷彿在水面滑行一樣,飛速接近敵艦。

  飛虎主艦矢石齊出,雨點般擊在鬥艦上。鬥艦前排的盾手奮力舉起重盾擋住箭雨,但投石機的重石和巨弩的錨形大矢卻不是人力能夠阻擋。

  一塊百餘斤的巨石落在艦上,撞開三名盾手。石上包裹的燃燒物一路翻滾,在甲板上留下一道火焰。

  「破敵!」

  最前方的鬥艦指揮官拔劍喝道。

  「破敵!」

  艦上的士卒齊聲高呼。

  船尾的鼓手越發用力,充滿殺伐意味的鼓聲震天敲響,讓程宗揚也感到體內血脈微微震顫,埋藏在心底的殺戮慾望被催發出來,渾身熱血沸騰。

  「破敵!」

  蕭遙逸舉起龍牙錐,冒著疾射的弩矢,當先闖上敵艦。

  瑩白的龍牙錐在陽光下幻化出一片耀目的光芒,銳利的長矛、寒光凜冽的重戟、盤旋鉤扯的長戈,盡數在光芒中破碎、折斷,四散飛開。

  這條飛虎果然是王處仲的王牌,程宗揚一上艦就感覺不妙。同樣是刀盾戈戟矛弓,給自己帶來的壓力卻完全不是一個級數。他感覺如果把這些軍士扔在南荒,完全可以與鬼王峒的鬼武士硬撼。

  這種實力再加上嚴密的組織配合,發揮出的威力任誰也不敢小覷。蕭遙逸仗著龍牙錐的鋒銳在船上長驅直入,但很快他的招術也露出幾分吃力。畢竟這小狐狸折騰一夜,帶著傷上來硬拚,又撞上一群硬手,即使換作謝藝也不會輕鬆多少。

  就在鬥艦與飛虎陷入苦鬥的同時,背後的飛雲艦發出一聲可怕的斷裂聲,支撐船體的龍骨被人擊斷。三層高的樓船雖然沒有解體,但已經開始緩緩下沉。

  前面的戰鬥中有大量船隻被飛鳧摧毀,水師艦隻不得不分出一半去援救落水的同伴。如果飛雲艦沉沒,需要救援的數量已經超過倖存艦船的承載能力。但即使鐵石心腸的蕭遙逸也不可能命令艦船不去救援落水的士卒。

  湖上的鏖戰已經延續一個時辰,棋至中盤,雙方都有半數戰艦退出戰鬥。王處仲一方有九條飛鳧和四條飛虎被擊沉,水師大營則失去一艘樓船級的飛雲艦、十一艘艨艟、十九艘鬥艦和近一半的走舸。

  在艦船損失方面水師大營要高出一倍以上,但傷亡數量卻相差無幾。一半原因是水師有幾艘戰艦槳桌盡斷,失去攻擊力而不得不退出戰鬥,更重要的原因則是水師大多數的落水者都被友艦救援,而敵艦卻對溺水的同伴視而不見。這樣的結果使水師所剩的艦船大都超載,敵艦卻仍然來去如風。

  雖然程宗揚很不願意這樣想,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勝負的天平正逐漸傾斜,而且是朝不利於自己的一方傾斜。

  戰場數里之外,雲蒼峰正坐在一條快舟的前艙內,手指慢慢摸索腰間的佩玉。

  林清浦臉色蒼白地從後艙出來,向雲蒼峰躬身施了一禮,「已經是第三次傳訊,內容依然未變。可以確認了。」

  他抬起頭,「請雲執事定奪。」

  雲蒼峰不再猶豫,緩緩道:「通知會之,出動吧。」

  對弈中的生死劫勝負往往只在幾手之間,這一次卻分外漫長。王處仲挑起的劫爭仍在繼續,黑白雙方將每一處劫材利用到極致,反覆爭奪大龍咽喉處的生死要地。

  美妓偎依在王處仲懷中,對周圍或是鄙夷,或是憤怒,或是同情,或是驚訝的目光視若無睹。

  蕭侯點在天元的一子成為關鍵,黑棋大龍只差一口氣就可以逃出生天,這口氣卻被白棋天元一子緊緊逼住。

  王處仲盯著天元的白子,慢慢道:「古供奉,黑龍未至,這顆白子只好由你來拔了。」

  「諾。」

  古冥隱垂手應了一聲,身形一晃離開畫舫。

  一片烏雲從天際湧來,陽光漸漸黯淡。

  同樣陷入苦戰的艦隊仍在奮力拚殺,餘下的水師艦隻集中到蓋海艦周圍。湖面火光四起,殘存的三條飛鳧在附近游曳,襲擊落單的水師艦船;剩餘的八條飛虎在距離蓋海五十丈的位置列成一條直線,與艦隊展開對攻。

  燃燒的巨石從投石機上咆哮飛出,樓船也以投石機還擊。但飛虎的體積與蓋海不可同日而語,蓋海龐大的船體這時成為一個巨大靶子,飛虎投出的火球幾乎彈無虛發,只一頓飯時間,蓋海船體已經燃起無數火光。

  站著挨打不是石頭城水師的性格,五條仍然能夠划行的艨艟組成一支錐形戰陣,冒著燃燒的巨石朝飛虎陣列橫衝過去。

  那條繪著朱紅色虎首的飛虎主艦戰鬥仍在繼續,在它旁邊,一條鬥艦已經沉沒大半。底層槳手掙扎著游出船艙,隨即被兩旁敵艦虎視眈眈的弓手射殺。鬥艦上一百餘名軍士有一半登上飛虎,正結陣與敵人廝殺。

  那位來自星月湖的指揮官半跪在地,用手弩射倒一名敵軍,然後挺身拔劍劈開一柄刺來的長矛。

  他那位蕭少校這時身上又多了兩處傷口,正坐在船上裹傷。為了把他從重圍中救出來,鬥艦上的士卒幾乎拚了老命,但也因此在敵艦上搶到一片立足之地。程宗揚身上雖然沒有多什麼傷口,但情況比他更慘,這會兒趴在被鮮血染紅的甲板上吐了個昏天暗地。

  空氣中瀰漫著死亡氣息。自從那次草原之戰後,程宗揚沒有再接觸過這樣多又如此濃烈的死亡氣息,而且這一次自己身在戰場最核心,比起草原之戰感覺更加強烈。

  他發現,隨著自己修為層級的提升,生死根帶來的不僅僅是好處。現在自己感覺越來越敏銳,每吸收一道死氣,幾乎都能品嚐死者在失去生命一剎那的憤怒、恐懼、不甘和膽怯。

  這些負面情緒潮水一樣湧入腦際,沒有止歇、沒有盡頭,強烈得讓程宗揚幾乎發瘋。

  蕭遙逸爬過來:「聖人兄,你是暈血還是暈船啊?」

  程宗揚有氣無力地說道:「死狐狸,你還能笑出來?剛才那一矛怎麼沒捅死你呢?」

  蕭遙逸哈哈笑道:「閣王老子怕我去地府也不安分,不肯收我!」

  程宗揚乾嘔幾聲,擦著嘴角道:「你就笑吧,有你哭的時候。」

  「多謝程兄提醒,難過的來啦!」

  蕭遙逸跳起來像匹野馬般闖進敵陣,殺開一條血路。程宗揚用力拍了拍臉頰,這時才看清蕭遙逸指的是什麼。

  一條巨狼般的身影出現在艦船另一端。墨狼一手提著巨斧,帶著滿身血跡緩步走來。他糾曲的鬍鬚像扭曲的鋼針一樣鋒利,掛著凌亂血痕,巨大的斧輪已經褪去火的顏色,變得黝黑。

  墨狼微微抬起頭,目光與程宗揚一觸。那種非人的凶悍讓程宗揚陰囊一陣發緊。

  自己曾見過這個眼神,在靈飛鏡裡。

  程宗揚狂叫道:「回來!」

  蕭遙逸充耳不聞,龍牙錐疾若流星刺向墨狼的面門。

  「死!」

  墨狼非人的吼聲在空氣中掀起一陣震盪,他提起巨斧,隔著兩丈距離朝蕭遙逸攻去。

  耳邊響起令人牙酸的撞擊聲。蕭遙逸兩手橫握龍牙錐架住墨狼的巨斧,立足處的甲板寸寸開裂,身體直陷下去。

  「干!」

  程宗揚顧不上理會墨狼的巨斧,搶上去跳進甲板的裂隙。

  艙內黑暗之極,無法流通的空氣瀰漫汗水臭味。程宗揚竭力運足目力,小狐狸卻像被黑暗吞沒般,不見蹤影。

  輪槳轉動的聲音已經停止,黑暗中只有槳手喘息的聲音。

  「死狐狸!」

  程宗揚剛一開口就聽到無數風聲。他一招虎戰八方,雙刀在身側舞成一團光球,將襲來的箭矢、短戟盡數擊飛。

  一隻手突然抓住他的腳踝,接著傳來蕭遙逸壓低的聲音,「噓……」

  程宗揚放下心頭巨石,毫不客氣地踩了那小子一腳,然後學著他的樣子伏下身。船體輕輕搖動,傳來浪花拍擊的聲音。射來的箭矢已經停止,但兩人誰也不敢動。天知道這艙內有多少槳手,甚至軍士。

  甲板上的慘呼聲不斷響起,顯示墨狼正在掃蕩上面的水師軍士。程宗揚用唇音道:「怎麼樣?」

  「很糟糕。」

  蕭遙逸貼在他耳邊道:「我身上的傷口都迸開了。折騰一晚上又加一個上午,我這會兒也差不多了。再來那麼一斧,我肯定吃不完鮑著走。」

  「這回可遂了你的願,終於摸到老虎肚子裡來了。想個辦法怎麼出去吧。」

  「劈開艙板,游泳的力氣我還有。」

  「劈開艙板的力氣我沒有。別忘了,我也折騰一晚上又加一個上午,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

  「小侯爺、程少主,如此辛苦……」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聲音彷彿從腐爛的棺材中傳出,落在耳中令人背上汗毛直豎。

  接著一片詭異光芒亮起,說它詭異是因為這片光芒沒有顏色,就像黑暗本身散發出的光線。

  程宗揚這會兒才發現,自己和蕭遙逸就像兩隻老鼠,頭對頭趴在一堵船板後面,頭頂高處佈滿零亂的箭枝和短戟。

  兩人跳起來,程宗揚回過頭與說話那人打了個照面,雙方都渾身一震。

  程宗揚沒想到那死太監陰魂不散,這會兒又鑽出來索命。古冥隱蝙蝠般細小的眼睛卻瞪得如牛眼一樣,盯著這個熟悉的「東瀛忍者」。

  「是你!」

  古冥隱尖聲道:「我的都盧難旦聖鈴!」

  程宗揚厲聲道:「咱們誰也別想要!」

  說著從懷裡抓出一把東西,朝船艙另一端奮力一扔。

  「呼」的一聲,古冥隱展開身法,撲上去抓住自己宗門的聖物。

  蕭遙逸用手肘拱了拱他,「什麼鈴?」

  「一個小瓶子,我留在宮裡了。」

  程宗揚道:「那麼貴重的東西總不好隨身帶著亂跑吧?」

  「那你扔的呢?」

  「幾個卷軸,我也搞不清做什麼用的。」

  程宗揚聳了聳肩,「不過隨便用手去接肯定很蠢。」

  「砰」的一聲,幾支捆在一起的卷軸在古冥隱掌中同時爆開。

  近百枚施過法的鋼針從卷軸中充滿憤怒地激射出來,然後驚奇地發現它們很快就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同樣驚奇的還有另外兩支卷軸的菱鏢兄弟和流星兄弟們。

  唯一不滿的迷煙家族剛從束縛自己多年的卷軸中逸出,準備呼吸自由空氣,就遇到兩隻扼殺它們追求自由的手掌。激憤之下,它們狠狠鑽進鋼針、菱鏢、流星製造出的傷口中,在裡面大吐唾沫。

  古冥隱雙手微微一震,騰出一股黑氣。接著掌中咯咯作響,將那些塗過劇毒的鋼針、菱鏢、流星盡數擰碎,眼中露出駭人怒火。

  程宗揚朝他挑了挑拇指,「好漢子!」

  然後扭頭對蕭遙逸道:「公公這情況算漢子嗎?」

  蕭遙逸為難地摸著下巴,「不好算吧?」

  古冥隱怒極反笑:「程少主好手段,竟然把本座玩弄於掌股之上!」

  程宗揚謙虛地說:「公公在宮裡太久了,跟外面世界的生活有點隔膜也很正常。不過呢……」

  他兩手叉著腰,示威似地挺挺腰,「連倭人都勾結,你們黑魔海也太爛了吧?」

  古冥隱目光不住閃爍,忽然尖聲道:「把聖鈴拿來!我饒你不死!」

  「想要聖鈴?好說!」

  蕭遙逸一臉認真地說道:「王家有什麼好的?你要這麼拚了老命地幫他!我們蘭陵蕭家也是有數的高門,我蕭遙逸年紀又輕,長得又好,還挺有本事,你不如跟我合作好了。」

  古冥隱青衣不住起伏。

  「黑魔海?」

  蕭遙逸踏前一步,用陰柔的聲音說道:「你在擔心黑魔海吧?你是黑魔海請來的供奉,又不是他們核心人員。上陣拚命有你們的份,撈好處的時候……嘿嘿,讓公公來管滿宮聽話的美貌女子,他們真想得出來。再說了,黑魔海當年被我們打得狗一樣,再鬥一百年,他們也贏不了啊。跟我們合作,不但安全無憂,而且前程無量。這一戰之後,整個大晉都是我蕭家的,公公想要什麼還不一抬手的事?」

  小狐狸展開三寸不爛之舌,又是威脅又是利誘還加上挑撥中傷。程宗揚一臉佩服地看著他,雙方明擺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卻恬不知恥地大談合作,往黑魔海頭上潑糞,這種鳥事都能幹出來,臉皮也太厚了。

  也許不是臉皮的事,小狐狸的傷勢只怕比自己想像的還要糟糕。程宗揚用眼角餘光打量退路,但除了眼前幾尺範圍,整個船艙都隱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