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 第五章 爭鋒

  「森森連嶺,茫茫原疇。」

  謝太傅依在茵席上,用低沉渾厚的聲音詠哦道:「迥霄垂霧,凝泉散流……」

  王茂弘點著頭,慢吞吞道:「這是太傅作的蘭亭吧?好詩啊。」

  謝太傅歎道:「出仕多年,詩文都荒廢了。要說好句,郭璞的『林無靜樹,川無停流』兩句,泓崢蕭瑟,實不可言。某每讀此文便覺形超神越。」

  旁邊一個文士撫掌道:「林無靜樹,川無停流,果然是好句!」

  眾人連連點頭,稱美不已。

  遠處的戰船鼓聲隱隱傳來,席間一陣騷動。王茂弘看了一眼,手中把玩一柄玉如意,漫不經心地朝王子猷道:「五郎,今日有水軍習練?」

  那位禁軍騎兵參軍摸著臉頰,尋思良久才道:「湖上秋色正佳,這些士卒許是踏秋而來吧。」

  旁邊幾個聽他說得荒唐,禁不住要笑,偏王茂弘聽得認真,又把笑聲吞了回去。

  王茂弘道:「我這眼睛也不濟事了,太傅瞧瞧,是哪位帶的士卒?」

  謝太傅從容道:「旗號的蕭字,似是少陵蕭侯。」

  王茂弘一邊聽一邊頻頻點頭,吩咐從人道:「難得蕭侯有心,請他過來一敘吧。」

  隨從領命退去。眾人猛然見到水師出現,多少有些緊張,此時見王丞相、謝太傅談鋒如常,於是放下心事,重又喧鬧起來。

  謝萬石也在坐,他自從丟了鎮東將軍大印就在家閉門思過,這會兒強打精神說道:「山川有秀色,舉座多賢者。」

  周僕射冷哼一聲:「風景雖佳,奈何不得其主。」

  此言一出,喧鬧的席間氣氛頓時一僵。

  鬚髯滿面的桓大司馬丟下手裡的葡萄:「在座的都是國之棟樑,桓某便直說了吧。當今陛下昏濁潰亂,動違禮度,了無人君之相!宮裡的傳言諸位想必也聽過。陛下陽萎不能人道,又信任內寵,竟然把幾個未淨身的小崽子收進宮裡,冒充內宦。」

  司空徐度坐在一旁,自顧自舉觥痛飲。侍中王文度變色道:「桓大司馬!宮闈之事,非人臣所宜言!」

  桓大司馬一句話頂了回來:「人主無私事!陛下寵信內宦,荒唐無行,外界多有傳言,那些賤役竟在宮內與妃嬪交奸為戲!做出這等醜事,陛下怎可再奉守社稷,敬承宗廟!」

  旁邊有人應聲道:「貴妃孟氏產子,群臣都上了賀表,卻連孟氏自己也不知道是與何人受奸成孕,生的竟是個雜種!」

  「還有貴妃田氏!與小太監同睡一榻,形同夫妻。有人窺見那些小太監都是未淨過身的,宮闈之內,穢聲百出!」

  「宮中一歲購媚藥數千貫,傳聞宮人不肯行奸者,盡被灌入媚藥,行奸後再亂棍打死。」

  「帝位有德者居之!陛下既然失德,自當退位!由群臣推立新帝!」

  「陛下不能人道,以內寵之子冒充己子,一旦孽種繼位,不僅令祖宗蒙羞,更動移皇基!吾等有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

  有人嚷道:「陛下當廢!推立新帝!」

  一年來,晉帝始終不曾露面,宮外流言四起,朝中早已群情洶湧,這時桓大司馬當先揭破,頓時都爆發出來。

  侍中王文度和謝萬石堅稱傳言不可信,謝太傅抱膝而坐,神情自若;徐度自飲自食,一言不發;桓大司馬與周僕射力主推立新帝。眾人都是朝中重臣,此時卻吵嚷不休,甚至有人痛哭流涕。

  一片混亂中,一直唯唯否否老好人一樣的王茂弘突然張開眼睛,「砰」的一聲,將那柄玉如意在案上擊得粉碎,厲聲喝道:「我等身為朝中大臣!自當齊心戮力王室,何至於口出廢立!」

  眾人極少見過王茂弘發脾氣,此時被他一喝,連一向自視極高的桓大司馬都啞了。

  御舟與畫舫還有兩里遠近,中間隔著一片蘆葦叢生的淺灘。

  古冥隱盯著舫上一個身影,然後回頭看去。後面幾條走舸駛出陣列,像脫韁的野馬般沖波而來,但距離尚遠,御舟有足夠的時間與畫舫會合。

  古冥隱微微鬆了口氣,尖聲道:「快!快!」

  湖水忽然分開,一道青森森的光芒宛如飛舞的蛟龍,從寧靜的湖面下驀然飛出。狂猛刀勢如同破竹,將御舟攔腰斬為兩截。

  長刀從船身中段斬過,一名黑衣漢子躲閃不及,手臂被刀鋒斬去半截,捧著斷臂發出慘叫。古冥隱所在船頭去勢不止,向前衝出丈餘,船尾在湖面上打了個轉,朝斷口傾斜過去。

  竹篾編織的船篷被刀氣掀開,四散飛舞,暴露在陽光下的晉帝像木偶一樣晃動一下,沿著傾斜船身滑入水中。旁邊披著布衣的太后身體一顛,額角撞在船沿上,幾乎昏厥。

  湖面被刀風掀起尺許高的水浪,突如其來的襲擊使舟上眾人駭然變色。那柄長刀刃長五尺,刀上鏤刻的青龍鬚爪飛揚,陽光一照彷彿要從刀上躍然飛出,中空的刀柄握在一隻素白手掌中。

  雲丹琉從水中躍出,身上的銀甲卻沒有沾上絲毫水跡。她鬈曲的髮梢貼在雪白面頰上,微藍瞳孔透出逼人光彩。

  雲丹琉一刀斬斷船身,沒有理會落水的晉帝便騰身而起,偃月刀濺開無數水花,朝船頭的古冥隱攻去。

  船上人被分成兩半,相隔丈許。古冥隱和兩名黑衣漢子在前,斷臂的黑衣漢子和一名同伴在後,旁邊是晉帝、周太后和一名小太監。古冥隱雙手攏在袖中,這時雙臂一振,枯瘦手爪破袖而出,尖嘯著迎向雲丹琉的長刀。

  「鐺」的一聲,古冥隱爪尖叩在偃月刀的刀脊上,一股黑氣隨即沿著刀鋒如妖蛇般游上刀鍔。

  雲丹琉長刀一擺,黑氣被她勁氣震開,游絲般消散無痕。

  古冥隱這一著只是試探,雲丹琉勁氣一出,他目中頓時妖光大盛,撮唇尖嘯一聲,身上繚繞的黑氣驀然化成一具人形粘髏,撲向雲丹琉。

  雲丹琉腰身一折,踏在一塊礁石上,接著長刀劈出。白色的蘆花漫天飛起,狂猛刀氣將人形粘髏阻在丈許之外。

  那具人形骷髏妖爪一展,丈許內的蘆葦彷彿被凍結一樣,連細長的葦葉也不再搖擺。雲丹琉身上的銀甲凝出一層白濛濛的薄霜,裸露的皮膚像被凍裂般一陣脆痛。如果不是麗日中天,將古冥隱幽冥邪術的力量克制在最低,雲丹琉當即吃上大虧。

  嬌叱聲中,雲丹琉雙手握住粗長的刀柄再次攻出。她刀法全是攻勢,如同怒漲海潮一浪高過一浪。那具人形骷髏被偃月刀阻在丈許之外,幾次強攻都被凌厲的刀鋒逼了回來。

  古冥隱雙手合抱,身上散發出濃烈的死屍味道。黑氣幻化的人形骷髏忽然躍起,胸腹空門大露。雲丹琉長刀如受感應般尋到破綻,立即橫擊掄出,將骷髏攔腰斬成兩段。

  人形骷髏發出一聲淒厲嘶鳴,被斬斷的上半身去勢不減,逕直撲到雲丹琉身上。結著薄霜的銀甲與妖氣一觸,光澤立即黯淡下來,變得烏黑。雲丹琉身材高挑,那邪魂抱在她腰間,脖頸昂起像蛇般細長伸出,張口朝雲丹琉面門咬來。大開的嘴巴中能看到它黑氣繚繞的咽喉。

  一股強烈臭氣襲來,雲丹琉腦際一陣眩暈。古冥隱踏前一步,右手指爪迅速拉長,猶如一叢陰毒的匕首朝雲丹琉腹下刺去。

  突然一聲脆響,雲丹琉胸前一枚銀亮甲片迸裂碎開,接著射出一道刺眼光芒。那具骷髏嚎叫著,彷彿被狂風吹散一樣,在白光照射下迅速融化。

  「銀靈蛟甲!」

  古冥隱眼中射出貪婪光芒,漆黑的爪尖一叩,將迸碎的甲片擊飛,速度絲毫未減地朝雲丹琉胸口抓去。

  雲丹琉橫刀擋住,與古冥隱刀爪相擊,勁氣交擊聲不絕於耳。後面斷舟上,剛一遇襲,計好便連看也不看一眼,立刻掉頭從船尾跳到水中,一邊游一邊拚命脫掉衣服,只求離這裡越遠越好。

  斷臂的黑衣漢子一腳踩住刀鞘,咬牙拔出佩刀。忽然一柄快刀從頸後劈來,將他頭顱劈出丈許,遠遠飛入蘆葦蕩中。吳三桂飛將軍般落在舟上,一腳將無頭屍踢入水中。

  另一名黑衣漢子動作極快,一把抓住晉帝,甩開刀鞘,將刀鋒架在晉帝脖頸下。沒等他開口,一隻手從容伸來扳住他持刀手腕,接著另一隻手繞到頸後,修長手指抓住他的下巴往旁邊輕輕一扭,「卡」的一聲脆響,那黑衣漢子脖頸無力地軟垂下來,從手中滑落的佩刀在船沿上一磕,沒入水中。

  秦檜擰斷那漢子的脖頸,一手抓住晉帝衣領,把他從水中提出來。船尾已大半入水,吳三桂過來想救出太后,秦檜卻把遷屍般的晉帝塞到他手中,然後露出溫文爾雅的好看笑容,客氣地朝驚惶的美婦說道:「周太后,小的救駕來遲,還望恕罪。」

  說著輕輕托住她的手腕。

  芸娘驚疑不定,手腕被他一觸,頓時像觸電般一抖。

  吳三桂翻了翻白眼,抱著晉帝躍過蘆葦蕩,等在後面的易彪立即蕩來小舟接住兩人。接著秦檜擁著太后的腰肢,輕雲般飄到舟上。

  古冥隱正和兩名黑衣漢子圍攻雲丹琉,此時大勢已去,不等秦、吳二人過來圍攻,便在雲丹琉刀上一拂,借勢倒飛數丈朝遠處的畫舫逃去。

  少了古冥隱出手,兩名黑衣漢子立刻感受到雲丹琉刀上狂猛的力道。她刀長本身將近五尺,而且身高臂長,此時施展開來,攻擊範圍超過一丈,力道剛猛強勁。

  一名黑衣漢子不及變招被她一刀劈落水中。另一名漢子萌生退意,一邊橫刀護住要害,一邊騰空後躍。誰知雲丹琉刀勢霸道之極,他如果強撐還能抵擋片刻,這時剛一示弱,偃月刀便刀光暴漲將他連人帶刀劈成兩半。

  一抹鮮血濺在雲丹琉的銀甲上,宛如桃花。程宗揚與蕭遙逸已經換乘速度最快的走舸趕來,這時看到她橫刀立威,嫵媚中流露出英武之氣,程宗揚忍不住把手指放在嘴裡用力吹了聲口哨。

  雲丹琉氣得臉都白了,一手握著長刀,一手朝他用力比了個中指。

  程宗揚雙手捧腹,做出哈哈大笑的誇張表情,然後趕緊吩咐槳手:「慢點!慢點!」

  眼看晉帝被人劫走,蕭遙逸臉色由晴轉陰:「雲大小姐好水性,竟能在水中潛這麼久!」

  雖然大家在一條船上,但靠近後,這位大小姐翻臉給自己一刀的事也不是做不出來。程宗揚道:「人已經救了,咱們不如回去吧。」

  「人已經救了?這會兒剛開始!」

  蕭遙逸一邊說一邊拉起袖子,「姥姥的,我寧願那個穿龍袍的廢物死在老閹狗手裡。這下麻煩可大了。」

  程宗揚叫道:「死狐狸,你還要打?」

  「不打也行。」

  蕭遙逸像個被人搶走玩具的小孩子,委屈地賭氣說道:「你讓他們把人給我!」

  程宗揚啞口無言。對晉國有野心不只蕭遙逸一個,雲家也沒閒著。自己一句話要他們把晉帝交出來——憑什麼啊?

  「哥,」

  蕭遙逸挽著他的手臂,無比親熱地說道:「真要打起來你幫誰?」

  「干!扣著我的脈門幹嘛?我要說幫他們,你是不是立刻給我一刀?」

  蕭遙逸羞答答說:「哪兒有啊。我就是問問……」

  「我誰也不幫,行了吧?我看雲家的船還不錯嘛。你這走舸未必能追得上他們。」

  蕭遙逸一臉嘻笑地輕鬆說道:「何必那麼見外呢?」

  他長吸一口氣,提聲叫道:「秦兄!我們在這兒!太好了!不用著急,我們馬上就到!」

  易彪的輕舟停下,顯然見到程宗揚在舟上,把他們當成自己人。

  蕭遙逸笑嘻嘻道:「程兄,你這塊招牌真好使。」

  程宗揚為之氣結。這也怨不得易彪他們,誰能想到這小狐狸看著荒唐無行,其實滿肚子都是壞水呢?

  走舸接近蘆葦蕩,蕭遙逸滿面春風地下船,拽著程宗揚的手腕過去,一見面就笑道:「易兄,我們又見面了。哎呀!雲大小姐,剛才大小姐力斬妖人,讓小生佩服得五體投地……」

  雲丹琉臉色不善:「少囉嗦!這是怎麼回事?誰出動的水師?」

  程宗揚甩開蕭遙逸:「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半個時辰前,咱們小侯爺親自帶領禁軍攻進內宮,宮裡的妖人已經被清除乾淨。小侯爺的意思呢,你們把陛下交出來讓他帶走,往後就沒有你們的事了。」

  突然間又殺出一個對手,而且是手握禁軍、水師大營兩大強軍,少陵侯世子的小侯爺,秦檜和吳三桂不禁面面相覷,易彪和雲丹琉則勃然變色。

  「程頭兒!」

  易彪叫道。

  「叛賊!」

  雲丹琉一點都不含糊,踏前一步,手中的偃月刀發出一聲龍吟。

  程宗揚叫道:「我只是傳話的!這事跟我沒關係!」

  程宗揚朝秦檜使了個眼色,秦檜七竅玲瓏,立即明白過來,上前一步把雲丹琉擋在身後,正色道:「小侯爺!江山社稷,唯有德者居之!如今晉祚未絕,陛下雖然失德,但臨川王英明勇決,又為先帝所愛,親貴無比……」

  「秦兄歇歇吧。」

  蕭遙逸客氣地打斷他,秦檜的口才他早就領教過,如果長篇大論辯爭下來,只怕月出東山才能分出輸贏——還不見得是自己贏。

  蕭遙逸明智地說道:「會之兄,算你贏了。」

  他摸了摸鼻子,無賴地說道:「但我不打算認輸,你看怎麼辦?」

  秦檜兩指拈住鬍鬚,深邃目光望向天際,沉聲道:「秦某夜觀天象,天命所歸,正在臨川郡……」

  「你省省吧!」

  蕭遙逸叫道:「這一招我也會啊!天已經不早了,咱們就別廢話了!那廢物我要定了!劃下道來吧!」

  吳三桂騰地站出來,幾乎頂著蕭遙逸的鼻子厲聲道:「吳某還怕你不成?」

  蕭遙逸意識到自己碰上硬茬了。程宗揚的兩個手下以前看著還老實,這會兒拉出來都不是好鳥啊。他求救似地小聲道:「程兄?」

  程兄咳了一聲:「會之啊,我看小侯爺說得也有理……」

  秦檜義正辭嚴地說道:「主人此語大謬!小人雖然身份低微,亦不敢苟同!天命有常,只可順迎,豈能逆取?」

  秦檜劈頭蓋臉一通忠君報國的大道理,把程宗揚堵了回來。

  這死漢奸說得跟真的一樣,看來不用雲家出面,這就夠小狐狸喝一壺了。

  程宗揚聳了聳肩,朝蕭遙逸雙手一攤,表示自己愛莫能助。

  蕭遙逸有點不相信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程宗揚無辜地說:「小侯爺,大家都是體面人。不管什麼事都該講道理對不對?」

  蕭遙逸連連點頭,「那我就不講道理一回吧。」

  蕭遙逸身形一晃,從秦檜和吳三桂兩人中間穿過去。秦檜和吳三桂相顧失色,他們倆肩膀相隔距離不到半尺,就是側著身也難擠過去,可蕭遙逸就那麼穿過去,連兩人衣角都沒碰到。

  蕭遙逸俯身朝晉帝衣襟抓去,旁邊的雲丹琉長刀呼嘯而出。別人也許不知道蕭遙逸的真功夫,但她被封穴道還是蕭遙逸親手解開,昨夜在宮中一戰更見識了他玄奧莫測的身法,一出手便用上十成勁力。

  蕭遙逸袖滑出一截瑩白的龍牙,「叮」的擋住刀鋒。雲丹琉玉齒咬緊,雙手虎口劇痛。蕭遙逸也臉色微變,胸口微微一震。

  程宗揚想起來小狐狸還受了兩處箭傷,真打起來未必能討得好去。眼看雲丹琉長刀再次攻出,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這會兒自己插手叫找死。很可能雲丹琉給自己來個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先把自己劈了再說。

  蕭遙逸呼了口氣,「大小姐好功夫。」

  他給雲丹琉解穴時,對她的修為深淺早已瞭如指掌,卻沒想到雲丹琉勁氣透入刀體,與偃月刀蘊藏的力量合而為一,使她可以施展的力道提升近一個級數,自己一時托大險些吃了大虧。

  「停!」

  程宗揚厲聲道:「打個屁啊!那邊怎麼回事?」

  遠處隆隆的鼓聲突然停止,無論是樓船、艨艟、鬥艦,還是走舸的槳桌都同時擊入水中,接著逆向一扳,疾駛的船身像被釘住一樣停在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