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清羽記 第八章 近戰

  重新編伍的州府兵終於開始行動,放了兩枝弩箭測試距離之後,盾手首先從林中出來,接著是弩手。他們手持上好彎矢的蹶張弩,在盾手保護下緩慢地朝木壘逼近。

  木壘後,蕭府兩名護衛從馬背上拖下兩個草袋,揮刀割開,「嘩啦」一聲,裡面裝滿的箭枝散落出來。那些護衛本來是陪主子打獵散心,又不是拚命來的,帶兩匣箭就足夠了。剛才對射已經耗去不少,剩下的每人不過四五枝。眼看突然間多了兩、三千枝利箭,不禁歡聲雷動。

  吳戰威一刀砍到土中,凶巴巴道:「別亂搶!大伙自己掂掂份量,夠數的過來每人拿十枝!射藝不精的趁早一邊去!」

  眾護衛認得他是程少主兩名貼身護衛之一,那把刀看起來也很能打的樣子,誰也不敢逞強。四十多名射箭的好手過來拿了箭,蕭五帶著二十餘人分別守在木壘兩翼,剩下的沿著木壘散開。

  吳三桂沒有用自己的角弓,而是拿了張白樺弓,叫道:「使弓的爺兒們!別讓那些玩弩的孫子靠近!聽我號令!弦!」

  眾人挽弓,將箭枝扣在弦上。

  「望!」

  來自各家的護衛同時舉弓,瞄向對面的州府兵,弓弦拉成滿月。

  吳三桂緊盯著州府兵腳步的移動,忽然大喝一聲,「滅!」

  二十餘枝羽箭呼嘯而出,州府兵停下腳步,用盾牌護住身體。兩軍對射時,精度還在其次,主要靠箭枝的密集度覆蓋敵軍,造成殺傷。這二十餘枝羽箭在偌大的戰場中,顯得毫不起眼。

  但區別在於,這些護衛都是善射的江湖好手。他們與州府兵的差別,好比健將級射擊運動員與警察的差別。除了被盾牌擋住的幾枝,二十餘枝羽箭倒有一半準確射中目標。而吳三桂的一箭,直接將弩手的指揮官送入地府。

  失去指揮的弩手混亂了一下,隨即匆忙放出弩箭。弩矢呼嘯著飛來,將木壘射得木屑紛飛,卻沒有命中任何有價值的目標。在沒有指揮官命令的情形下,弩手紛紛放下弩機,用腳踏住弩臂匆忙上弦。

  蕭遙逸剛才少說了一點,弩機裝填時間比弓箭更長。即使一個訓練有素的弩手,在戰場上發射兩弩的時間也足夠對手放出三箭。那些弩手剛裝到一半,第二輪羽箭便從木壘後飛出。

  州府兵的將領大聲下令,命令後面的盾手迅速向,保護缺乏防護的弩手。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很快這些士卒就為此付出代價。

  蕭五佈置的木壘是是偃月形,兩翼前出,州府兵的弩手一踏進空地就處於三面受敵的境地。剛才他一直沒有動手,就是在等待這個機會。

  側後方的盾手前移,使弩手側面暴露出來。木壘兩翼同時伸出十餘張彎弓,以近乎百分百的準確率射倒近二十名弩手。

  弩手拋下裝填一半的蹶張弩,拚命逃入林中,隨即又遭到第三輪羽箭的襲擊。這一次傷亡率更高,一百多名弩手在三輪射擊中丟下近二十具屍體,付出了半數受傷的代價。

  徐敖摸摸肘下的虎符,手心裡滿是汗水。主人給他下的命令只是擒殺蕭遙逸,好盡快消除禁軍的威脅。誰知道這豎子如此奸滑,竟然把幾個世家都拉進來。如果失手,自己一死還是小事,破壞主人的大計就百死莫贖了。

  州府兵重新整頓後,再次發動攻勢。他們換上兩排盾手,與近戰軍士一同排列成密集隊型,朝木壘靠近。為了保持陣型的嚴密,士卒們走得極慢,這使他們穿過空地的時間變得更長。

  失去弩手的威脅,那些被金錢鼓動的護衛漢子索性半身露出木壘,一個個彎弓搭箭,朝盾牌的空隙射擊。不時有甲士中箭倒下,阻礙陣列的移動,導致州府兵行動更加緩慢。不過這支將近三百人戰陣還是頂住箭雨,越過五十步的距離,離木壘越來越近。

  吳三桂扔下彎弓,取矛躍上馬背,叫道:「兒郎們!踏碎這些孬貨的龜殼!衝啊!」

  護衛們聶然叫好,五十多名漢子提刀上馬,隨著吳三桂從木壘的缺口闖出。五十步的距離,坐騎一個衝刺就到跟前;州府兵的矛手匆忙從盾牌後挺起長矛,抵擋騎手衝鋒。

  吳三桂一馬當先,舉矛將一面盾牌擊得粉碎,盾手的軍士重重向後倒去,口中鮮血狂噴。後面五十多騎奔騰而至,跟隨領頭的吳三桂,將州府兵嚴密的陣列硬生生撞碎一角。

  軍士和護衛雙方狂呼接戰,鮮血橫飛,護衛的坐騎一匹匹被長矛戳倒,州府兵的士卒也被利矛長刀接連斬殺。

  短短一刻鐘的交鋒,雙方都傷亡慘重。一半護衛的坐騎都被刺死,十餘人帶傷,州府兵的傷亡更加慘重。但先退卻的還是那些護衛,金錢雖然誘人,總要有命去花。看到州府兵主陣依然堅守,剩下的護衛紛紛馳回。若不是吳三桂兩次回馬踏陣,阻擋州府兵的追擊,這些潰散的護衛只怕多半都回不到木壘。

  吳三桂渾身是血地馳回木壘,程宗揚接過他的長矛,說道:「有必要嗎?臉色這麼難看?」

  吳三桂一臉不服氣,狠狠啐了一口道:「要是我練的兵,剛才那一衝就能把州府兵的烏龜陣從中間衝開。別看他們有三百多人,遇上我的騎兵全是白搭!不留下他們一百多條人命,我吳字倒著寫!這幫孬種——我呸!」

  程宗揚道:「行了,都知道是烏合之眾,能打成這樣就不錯。」

  雖然擊退護衛騎手的進攻,州府兵也無力再戰,帶著死傷軍士緩緩向後退卻。

  蕭遙逸倚馬笑道:「吳三爺,以前也在軍中混過?」

  程宗揚搶先道:「那當然,十幾年前我派長伯和會之出去學過軍事,要不怎麼能在南荒立足?」

  「十幾年前?」

  蕭遙逸調侃道:「聖人兄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眼光,果然是聖質天成啊。我看吳三爺的佈陣,莫非是在皇圖天策府學的?」

  吳三桂老老實實道:「小的沒這福氣,只不過在邊軍待過幾年。」

  蕭遙逸眼睛一亮,「西邊還是北邊的?」

  「徐小子又動手了!」

  程宗揚打斷他們的交談,「這回是騎兵。喂,水師還有騎兵?」

  蕭遙逸瞇眼觀察對面的軍士,一邊道:「石頭城大營幾萬人,幾百騎總能湊得出來。」

  他按住佩劍,「能不能頂得住,就看這一次了!」

  州府兵一百餘騎在林中列陣,然後同時衝出,步卒緊跟其後。那些騎手乘的都是軍中健馬,坐騎身高腿長,幾個呼吸就掠過戰場;木壘後的弓手只放出一兩箭,騎兵便殺到面前。

  「兄弟們!拼啊!」

  護衛們吼叫著起身,依靠木壘的防護伸出長矛,不過他們沒有受過訓練,倉促中多半都是刺向馬匹。最前面幾名騎兵同時一拉韁繩,馬匹躍起,包著蹄鐵的馬蹄跨過半人高的木壘,衝進陣後。

  吳三桂立在壘上,長矛左揮右舞,將馬上的騎兵刺下馬來,一連吼道:「往前看!握緊矛!殺!」

  蕭遙逸叫道:「五千銀銖在這兒呢!來啊!」

  那幾名騎兵殺散護衛,逕直朝蕭遙逸奔來。程宗揚回頭看著蕭遙逸,咬牙道:「死狐狸!你躲我後面幹嘛!」

  蕭遙逸拉住程宗揚的衣袖,慘叫道:「程兄救命啊……」

  「我干!你把人叫來,讓我上去拚命!」

  蕭遙逸擠了擠眼,「這可是程兄立威的好機會。」

  說著一把將程宗揚推了過去。

  立足未穩,一騎就衝到面前,尺許長的槊鋒寒光凜冽,朝自己胸口刺來。

  程宗揚展臂拔刀,雙刀交叉,「卡」的架住槊鋒。那槊有一丈多長,槊桿是用一整根棗木製成,前細後粗,騎手握的槊把足有鐵罐可樂粗細,打磨得滑不溜手。

  程宗揚雙臂一震,知道自己擋不住騎手連人帶馬的衝勢。他左刀拚力抵住長槊,旋身將槊桿擋在背後,向前一步跨出,右刀旋風般揮起,將騎手握槊的手臂齊齊斬下。蕭遙逸雙手攏在嘴邊,高聲叫道:「程—兄—好—刀—法!」

  叫聲讓程宗揚背後汗毛直豎,一刀將騎手劈下馬背,吼道:「死狐狸!再叫我先砍死你!」

  又一名騎兵衝來,程宗揚瞇起眼睛,太陽穴上的傷痕不停跳動,丹田氣輪疾轉,在騎兵舉槊的剎那,揮刀斜劈。

  「鐺」的一聲,槊鋒被鋼刀劈得歪斜。程宗揚一招餓虎吞羊,雙刀齊出,將騎手砍翻在地。

  蕭遙逸果然沒有再叫。

  這小狐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程宗揚回頭看時,只見蕭遙逸兩手伸出,齊齊挑出大拇指,然後又誇張地朝山丘上的世家子弟招手,用口型叫道:「太——好——啦……」

  兩騎同時奔來,程宗揚二話不說,提刀就走。但蕭遙逸比他逃得更快,手腳並用竄到山丘上。

  張少煌叫道:「程兄!我來助你!」

  蕭遙逸大聲嚷道:「弟兄們,一起幫程哥哥一把!」

  幾個帶弓的子弟紛紛舉弓,朝程宗揚身後的追騎射去,連石胖子也拍著車窗大叫:「程哥!殺了他們!」

  人家都這麼幫忙了,自己臉皮再厚也不好撒腿逃上去。程宗揚只好轉過身,提刀橫在胸前,一邊在心裡狂罵那隻小狐狸。

  兩騎越奔越近,丈許的長槊並排舉起,槊鋒直逼胸口。程宗揚深吸一口氣,一招虎戰八方,雙刀瞬息間在身體前後左右劈出八刀,將兩桿長槊同時盪開。

  一聲慘叫響起,左邊騎手肩頭中箭。張少煌終於找到自己的箭,三翼六稜的箭頭撕開皮甲,彷彿蒼狼利齒咬在騎手肩上,兇猛地吸食鮮血。

  程宗揚翻過手腕,左手刀背壓住一桿長槊,右刀手起刀落,將一握粗的槊桿劈成兩截。馬背上的騎手身手不凡,長槊斷落的同時已經拔刀在手,馬刀斜劈下來,在程宗揚刀鋒上濺出一縷火花。

  那騎手藉著馬匹的衝勢,力量極大,程宗揚手臂發麻,接連退了幾步才找到一個破綻,刀鋒劈開騎手的戰甲,在他胸口留下一個巨大的傷口。

  背後忽然一痛,卻是那個中箭的騎兵單手握槊,槊鋒刺進自己肩頭。程宗揚反手握住槊鋒,被推得栽倒在地。眼看冰冷的槊鋒就要透肩而過。一個身影鬼魅般閃出,帶鉤的長刀鉤住騎兵手臂,將他手臂的血肉、筋腱一併撕開。

  灑落的血雨中,蕭五橫過身,一腳將騎兵蹬下馬背,然後扶起程宗揚爬上山丘。

  「嘶……」

  程宗揚咬緊牙關,從齒縫中吸著涼氣。

  「程兄!怎麼樣!要不要緊?」

  那幫世家子弟一蜂窩圍過來,爭相詢問。

  「石胖子!還不滾下來!」

  桓歆把石超拽下馬車。

  接著自己被送到一張香噴噴的錦墊上。肩後的衣物被人割開,溫熱的血液順肩流淌。

  眾人傷藥都帶了許多,這會兒毫不吝嗇地往程宗揚肩背的傷口猛倒。周圍嘈雜的聲響亂轟轟鬧成一片,張少煌暴跳道:「把那廝腦袋割下來!爺要滅他滿門!」

  石超道:「阿彌陀佛!陀佛!陀佛佛……」

  忽然有個聲音帶著哭腔道:「程兄!你要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程宗揚頓時怒火中燒,吼道:「死狐狸!你給我滾!」

  蕭五道:「諸位爺,讓程少主歇歇。」

  石超連忙道:「對!對!你們幾個小心伺候!程哥掉根毛,我就把你們腦袋都砍了!」

  身邊終於安靜下來,額角的炙痛仍不斷傳來。程宗揚慢慢調勻呼吸,這次傷口比以前的都要嚴重,槊鋒直刺進去,幸好自己握住槊鋒才沒有被刺穿肩胛,但傷口深及寸許,血肉模糊,看上去也足夠駭人。

  幾雙柔滑的手掌伸來幫他解開衣物。程宗揚一怔,才意識到這是石超的馬車,裡面都是他的侍姬,連忙道:「這就不用了吧?」

  蕭五木著臉道:「程少主,衣裳都破了,你得換換。有金谷園的女人伺候,少主只管歇著。」

  說著吩咐道:「少主受的是金創,你們幾個小心幫少主揉摩活血。」

  程宗揚趴在錦墊上,一把扯住他的衣領,痛得齜牙咧嘴。「蕭五!你少煽風點火!」

  蕭五咧了咧嘴,「溫柔鄉是英雄家。少主儘管歇著。」

  他在程宗揚肩上推拿幾下,止住血,一邊俐落地敷好藥,指點那些侍姬將傷口包紮起來,一邊道:「那些州府兵被吳三爺打退,銳氣已折,下面的事就不用程爺操心了。」

  山丘下的木壘雖然是草草堆建,但在沒有重兵器的州府兵面前,足以成為他們無法逾越的天塹。攻壘時,州府兵無法再保持陣型,那些護衛的好武藝正派上用場,尤其是蕭府護衛幾乎頂住州府兵一半的攻勢。在損失近三十人後,州府兵終於喪失銳氣,開始退卻。

  徐敖神情越來越嚴峻,從峪口打到這裡,州府兵已經傷亡一百餘人,一般軍隊傷亡率在十分之一以下就開始軍心動搖,極少有軍隊能夠承擔三分之一傷亡。

  這些軍士雖然是石頭城大營的精銳,在付出六分之一的傷亡之後也無可避免的士氣大挫。尤其是那道木壘,在找不到破解的方法之前,再勇敢的戰士也不肯去白白送死。

  吳三桂已經使斷兩根長矛,這會兒提著吳戰威的大刀守在木壘中間。吳戰威腿還沒有康復,剛才抵擋騎兵衝鋒時砍倒兩名騎兵,自己也被馬蹄狠狠踢了個跟頭,不得不退到丘後。

  近二百名護衛這時戰死二十餘人,傷重無法戰鬥的也有數十人。不過接連打退州府兵兩次進攻,這些漢子都士氣大振,兵士們來不及搶回的屍體都被他們砍了首級,等著領賞。

  吳三桂目光不遜於蕭五,同樣看出州府兵銳氣已折,短時間內無力再戰。如果這時乘一匹快馬從丘上繞過戰場,吳三桂有五成把握能闖出峪口,到建康城報信。

  「程爺受了傷。」

  蕭五一句話沒說完,吳三桂就跳了起來。

  「不妨。」

  蕭五拉住他,「程爺中槊的時候握住槊鋒,沒有傷及筋脈,只要養幾天便好了。」

  吳三桂還不放心,朝丘上叫道:「大哥!怎麼樣?」

  吳戰威朝他比了個手勢,讓他安心,吳三桂這才鬆了口氣。

  蕭五撥了撥地上的浮土,畫出木壘和州府兵的位置,說道:「此處州府兵還剩四百多,峪口有二百。剛才咱們打退他們兩次,這些殘軍已經失了銳氣。」

  吳三桂接口道:「剛下過雨,林子還濕著,不怕他們火攻。」

  「沒錯。」

  蕭五一樂,「但待在這兒挨打,吳爺能忍得住?」

  吳三桂點點頭,「咱們馬多,沖一把是個好主意。就是這些護衛太孬種,恐怕沒這個膽量。」

  「人不用太多。」

  蕭五道:「挑十幾個好手,從側面繞到他們背後,遠遠放幾箭,只要他們一亂,吳爺就從正面攻過來。兩邊夾擊,說不定還能勝一場。」

  吳三桂指著峪口的位置道:「連這裡一起打!你守壘,我帶人去!有機會就往外闖!」

  兩人都是打過仗的,細節一提就透,彼此越說越投機,也不用廢話。蕭五拍了拍手:「程少主手下竟然有吳爺這樣的人才!好!我來守壘!」

  忽然對面傳來一聲低吼。蕭五和吳三桂同時起身,只見一個身影從對面林中緩緩走出。

  那漢子沒有披甲,只穿了一身灰撲撲的布衣。他身材雖然強壯,但腰背微微佝僂,在猛士如林的州府兵精銳中並不起眼。

  那漢子走出密林,然後一挺身,身形鐵塔般挺直,彷彿換了個人般,剎那間變得 高大威猛,霸氣畢露。他戴著一頂兜帽,野獸般的下頷生滿鋼絲般濃密的絡腮鬍子,渾身肌肉像岩石一塊塊隆起。

  「峪口的生力軍?」

  蕭五道。

  「沒有看到旗號移動……媽的!」

  吳三桂叫道:「他要自己沖壘?」

  那大漢大吼一聲,然後挺起身,一步便跨出丈許,以疾逾奔馬的速度朝木壘衝來,身形越來越快。

  吳三桂彎弓搭箭,箭矢流星般射出。那大漢身體一縱,箭矢落在砍伐過的木樁上,箭羽不住顫動。護衛們紛紛放箭,卻沒有一枝射中。

  吳三桂提刀躍上木壘,叫道:「兀那漢子!留下姓名!」

  那大漢恍若未聞,幾個縱躍已經掠到壘前。

  吳三桂暴喝一聲,長刀揮出。

  那漢子抬起頭,兜帽下血紅的雙眼瞳孔微微收縮,露出惡毒的神情,然後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