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雲龍吟 第六章

  孫壽扶著書案爬上去,然後轉過身,仰面躺下。她身上的斗篷掉到一邊,此時裸著雪白的身子,赤條條躺在簡陋的書案上,胴體豐腴而又圓潤的曲線凸凹起伏,肌膚潔白柔滑,宛如白玉雕成。

  矮子帶著一絲殘忍和嘲諷的笑意,看著自己的獵物。那張書案只有半人長,案角捲起雲紋正頂在那艷婦的臀下,她下腹被案角頂得聳起,就像挺著下體讓他們觀賞一樣。

  胖子遺憾地說道:「可惜這母狗元紅已失,只能列入乙等了。」

  「那可不一定。」矮子說道:「狐族擅長變身,與常人不同,輕易不會失去元紅。當年我們逮住過一個青樓的當紅粉頭,一驗之下,竟然元紅尚在。後來大夥一連弄了她三四天,才逼出她的花心,採了她的元紅。」

  「還有這種事?難道這條母狗元紅還在?」

  「要驗過才知道。」

  矮子拿起海螺,手指在螺身上敲擊著,一邊喃喃念誦。隨著他的敲擊,鐵青色的螺殼逐漸變得赤紅,忽然螺口一動,伸出幾條觸手。

  矮子額頭微微見汗,他呼了口氣,然後道:「把腿張開!」

  案上的艷婦驚恐地盯著海螺,雙眼卻全無焦點,所有的神智都彷彿被那只海螺攝走。聽到命令,她像只失去魂魄的木偶一樣,被人用語言操縱著張開雙腿。

  矮子正要把海螺放到獵物身上,身後卻傳來同伴驚訝的聲音,「咦?你看這個!」

  矮子扭過頭,只見那胖子拿著一隻鐲子正在端詳。

  矮子嗤之以鼻,「一隻鐲子有什麼好看的?」

  「這個不一樣……」

  胖子還待再說,那矮子已經把海螺往艷婦腿上遞去。螺口的觸手一翻,吸在孫壽大腿內側,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一串血紅的印跡,然後蠕動著向她腿間爬去。孫壽身體像觸電一樣戰慄起來,忽然渾身一顫,身下濕了一片。

  矮子咧開嘴,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面前的空氣忽然一震,他霍然抬頭,露出戒備的眼神,緊接著,在他額前不足半寸的位置凝出一截冰寒的鋒刃,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重重刺進他眉心,透顱而入。

  那矮子顱骨被珊瑚匕首刺穿,腦漿迸出,雙腿一軟,頹然倒地,手中那件海螺法寶滾到一邊。

  與此同時,一枚蛾眉刺也從半空凝出形狀,射向那胖子的脖頸。可惜那胖子頸中肥肉太多,蛾眉刺從他頸肉穿過,不僅沒有傷到要害,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一滴。那胖子痛得打了個哆嗦,接著手掌往地上一拍,身體平飛而起,一邊扯過麻袋,迎風一抖,將案上的艷婦罩了進去。

  半空傳來一個聲音,「關門!」

  胖子極為機警,聞聲立即丟開麻袋,縱身往房門撞去。他身板幾乎和門一樣寬,可一展開身法,竟然像燕子一樣輕快迅捷,驚理掠到門邊,已經晚了一步,那胖子將房門撞得粉碎,野馬一樣衝了出去。

  卓雲君製成的隱身符只能靜止時使用,程宗揚身體一動,隱身符的效果便即消失,在半空中現出身形。那柄匕首還釘在矮子額頭上,程宗揚顧不得去拿,一手拔出佩刀,足尖在地上一點,飛身而出。

  那胖子躍上屋頂,胖大的身體就像一頭蠻牛,隨著他的奔跑,腳下不斷發出瓦片碎裂的聲音。但他並沒能跑太遠,幾乎剛掠上坊牆,程宗揚便從後追來,一招虎視鷹揚,往那胖子雙腿斬去。

  這一招程宗揚已經純熟無比,此時又是在追殺中出招,刀勢迅猛,比平常威勢又高出數籌。眼看那胖子一雙腿就要不保,他身形忽然一縮,整個人攏成一隻肉球,接著撞在坊牆上,藉著巨大的衝擊力高高彈起。

  程宗揚收勢不及,一刀劈在牆上,坊牆是用夯土壘成,又寬又厚,他這一刀又用力過猛,刀鋒斫進牆身,一時間無法拔出。那肉球翻滾從空中降下,速度越來越快,眼看他就要滾到坊牆的另一邊,程宗揚棄刀握拳,躍上牆頭的同時,一拳朝肉球轟去。

  離拳風還有尺許,胖子四肢猛然一張,像只蝙蝠般繞過程宗揚拳頭,他肥胖的臉上呆意全失,一雙眼睛帶著凶殘狠鷙的寒光,雙手猶如鷹爪般朝程宗揚面門抓來,竟然是在亡命的逃奔中突然回身,反過頭狠狠咬了程宗揚一口。

  胖子陰沉地盯著那個年輕人,雙手骨節不時發出輕微的爆響,只要能抓住他的脖頸,就算他的脖頸是鑌鐵鑄成,胖子也有把握一把拗斷。至於那頭獵物,更是毫無威脅,只要他伸出一根小手指,就能將她輕易拿下。

  那個年輕人一手伸到懷裡,似乎想拿出什麼兵刃,但他的匕首和佩刀先後脫手,身上還能用的,頂多是一把不過寸鐵的刻刀……

  胖子看到他臉上的驚惶和懊惱,顯然沒有找到什麼能用的兵器,接著他拿出一件東西,慌慌張張地舉了起來。胖子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一隻銀色的筒子能有什麼用?

  這在這時,一道光柱亮起,一瞬間就直直射進他眼中。那胖子雙眼一痛,視野已經被刺眼的白光所佔據。他大吼一聲,雙拳雨點般朝四周攻出,拚命護住要害。

  但程宗揚已經搶到他身後,接著一拳攻出,重重落在胖子頸後。胖子頸中的肥肉一顫,終於沒能擋住這一拳的力道,頸骨碎裂,一股血沫從他口鼻中噴出,同時截斷了他的慘叫聲。

  程宗揚呼了口氣,自己剛才拿出手電筒射中胖子的眼睛,並不是什麼神來之筆,而是一個純粹的失誤。自己的珊瑚匕首掉在屋內,本來想從腰包中取出雷射戰刀迎敵,誰知道一時著急,竟然摸出一支手電筒。

  這胖子的修為起碼比自己差了一籌,結果自己一時大意,佔盡上風的局面之下,差點被他翻盤。看他爪上幽藍的寒光,多半還練過什麼歹毒的邪功,被他抓中,自己少不了要吃個大苦頭。幸好那支手電筒雖然沒有什麼戰鬥力,但程宗揚直接把亮度開到最大,足以使人瞬間失明,才抓住機會扳回局面。

  方纔胖子一路疾奔,想必驚動了不少人,再耽誤片刻,引來坊中的裡正和巡夜,又是一場麻煩。程宗揚不敢多待,收起手電,從牆上拔出佩刀,然後提起胖子的屍身——就在這時,耳後突然傳來一聲冷哼。

  「在天子腳下殺人越貨,好大的膽子。」

  一名男子出現在牆頭,他穿著一襲粗布黑衣,佩戴著水牛皮製成的胸甲,方片狀的甲片用朱紅色的麻繩打結繫緊,頭上戴著一頂三寸高的弁冠,右手握著刀柄,刀柄頂端呈環形,正是漢國軍方制式的環首刀。在他握刀的虎口處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顯然在刀法上下過苦功。

  程宗揚一眼掃過,就知道麻煩大了。漢國沒有警察這種行業,城市治安是由裡坊的丁壯,官府差役和軍隊的士卒共同維持。夜間巡察屬於執金吾的職責,而執金吾又屬於北軍,不僅是正規軍,而且是軍中精銳。

  程宗揚對軍方的冠制不熟,但看他的弁冠高度,起碼也是個什長以上的低級軍官。也就是說,他身後至少還有十名軍士。

  程宗揚哈哈一笑,「原來是軍中同袍。」說著把屍體一丟,拿出一面腰牌晃了晃,然後拋了過去,笑道:「我也是軍中的。」

  那名軍士接住腰牌,「羽林天軍,右營騎射……」

  程宗揚笑道:「大家都是軍中兄弟,我這次是出任務,沒想到遇上老兄。任務很緊,還望兄弟高抬貴手。」

  「原來是軍中的人,」那軍士收起腰牌,遺憾地搖頭道:「可惜我不是。」

  程宗揚笑容僵在臉上,「那閣下是……」

  「司隸校尉屬下,中都官徒。」

  程宗揚大吃一驚,「司隸校尉?什麼時候設的?」

  「剛設立不及旬日。我從軍中轉為中都官徒,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出任務。」

  程宗揚很想告訴他,你們整個司隸校尉,都是拿我的錢建的,怎麼第一趟出任務,就把我給堵上了?

  程宗揚乾笑道:「還真是巧。」

  「既然是軍務,我就不給你戴手枷了。」那名新任的官徒道:「煩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只要羽林軍來人把事情說清楚,稟明董校尉,我們就立刻放人。」

  還要稟明董宣?這是送自己去死啊。程宗揚殺心大起,一邊笑著走過去,一邊道:「好說好說,我跟你們走一趟便是。先把腰牌還給我……」

  程宗揚拔身而起,一邊往牆頭躍去,一邊拔出佩刀,結果他一瞥之下,牆後竟然還站著四名軍卒打扮的漢子,看來司隸校尉新設不久,下屬的官徒還沒有來得及換裝。

  程宗揚這下騎虎難下,結果他略一遲疑,對面的官徒已經覺出不對,長刀霍然出鞘,橫在胸前。

  程宗揚暗吸一口氣,接著刀光暴起,宛如一團雪亮的光球,劈在對手的環首刀上。

  那名軍士退役前也是軍中好手,但論修為,還比不上敖潤。程宗揚躍升五級巔峰之後,面對這樣普通的好手,實力足以碾壓。問題是幹掉一名對手容易,想把五個人全留下來,可沒那麼簡單。

  果然,那名官徒一招之下,長刀便脫手飛出,胸甲上瞬間多了兩條刀痕,險些開膛破肚。他腳下一沉,從牆頭重傷跌落,下面的軍士連忙湧上前去,拔刀指向牆上的兇徒。

  程宗揚不言聲地飛掠下來,刀光疾閃,來了個二連斬,先將一名軍士的長刀盪開,接著劈在他鎖骨下方。

  那名官徒好不容易吐出一口鮮血,叫道:「快走!」說著搶過同伴的佩刀,拚死往對手腰間斬去。

  另一名軍士用了同樣一招橫劈,刀但勢略緩了一線。程宗揚心下暗凜,這個時間差極為微小,卻保證了兩人攻勢的配合能夠持續,讓他應付起來更加吃力。單從這個細節就能看出,董宣的司隸校尉雖然是草創,調集的人手卻都是精銳,至少戰鬥經驗十分豐富。

  程宗揚刀勢暴漲,五虎斷門刀再沒有任何留手,僅僅三招,就破開兩人的刀光,將兩人先後斬殺。但他到底晚了一步,後面兩名軍士早已分開,一左一右往巷子兩頭跑去,無論程宗揚去追哪一個,另一個人都有機會逃出生天。

  程宗揚抄起佩刀,奮力一擲,刀身飛龍般射出,正中一人後心,將那人刺斃當場,隨即毫不遲疑地轉身,赤手空拳往另一名軍士追去。

  略一耽擱,那名軍士已經跑出十幾步遠,巷口就是金市南面的大街。金市離上津門不遠,一旦他奔上大街,很容易就會驚動守衛城門的駐軍。城門駐軍不是衛尉,就是金吾衛的部隊,若是驚動他們,自己立刻就可以開始逃亡了。

  程宗揚奮力狂追,與那人的距離不斷拉近。十步,七步,五步,三步……

  「干!」

  程宗揚心下大罵,眼看就能追上,那人卻已經奔到巷口,只差一步就能衝上大街。這會兒深更半夜,街上連個鬼影都沒有,只要他大喊一聲,保證能讓城門上聽得清清楚楚。

  那名軍士一腳已經踏出巷口,他張開嘴巴,正要叫喊,忽然一條紫色的纖影從黑暗中飛出,像柔軟的絲帶一樣,輕輕巧巧纏在他脖頸中,然後猛然繃緊。

  那名軍士沉重的身體被拖得橫飛起來,剛在巷口一露臉,就又沒入黑暗。巷內,一個穿著紫衫的少女一手挽著長鞭,一手抱著一隻雪白的小狗。

  程宗揚露出驚喜交加的表情,「死丫頭!你怎麼會在這兒!」

  小紫皺了皺鼻子,「你不來找我,人家只好來找你了。」

  小紫收起紫鱗鞭,那名軍士重重掉在地上,他頸骨已經被鞭子勒斷,死得不能再死。

  「大笨瓜,還不快走?」

  「這些屍體?」

  「我來處理好了。」

  程宗揚二話不說,以最快的速度掠回租來的住處。驚理已經將屋內的血跡清理乾淨。那矮子躺在地上,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程宗揚收起匕首,吩咐道:「所有的東西都帶上,立刻走人。」

  驚理將地上遺留的刻刀、木牌,還有孫壽的衣飾都收拾起來,收進包裹。

  孫壽抱著衣物,赤身裸體地瑟縮在牆角,充滿畏懼地盯著案上,顯然還沒有從驚恐中恢復過來。那只海螺狀的法寶靜靜躺在案上,赤紅的螺殼又恢復成鐵青色。程宗揚拿起來試了試,那件法寶份量頗為不輕,但沒有感覺到任何波動或者威脅。

  他一把收起海螺,接著扯過麻袋,把矮子的屍體塞了進去。然後拿起燈盞,將燈油潑到席上,隨手一丟。火光在席上跳動幾下,然後猛然騰起。

  程宗揚道:「你紫媽媽來了,一會兒去金市的店舖,你先在這裡看著,別讓火燒得太大,傷到人。」

  驚理笑著應道:「是。」

  小紫抱著雪雪立在巷口,笑吟吟看著他,周圍空無一人。

  程宗揚往四周看了一圈,「這麼快?屍體扔哪兒了?」

  小紫笑道:「你問雪雪好了。」

  小賤狗恰到好處地伸出舌頭舔了舔鼻尖,一臉愜意地打了個飽嗝。

  程宗揚臉一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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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市一隅,誠慶綢緞行。

  店舖四壁各貼著一張禁音禁光的符菉,從外面看來,整間店舖黑沉沉,彷彿空無一人。然而店舖二樓,此時正燈火通明。

  一支類似手電的燈具豎在案上,亮度調到最大,雪亮的光柱射上室頂,然後反射過來,將室內照得如同白晝。

  那名矮子的屍體平躺在地上,他額上的血跡已經被抹拭乾淨,只露出雙眉間一個狹長的刀口。另一具胖子的屍體放在旁邊,他喉骨碎裂,脖頸扭到一邊,雙眼還殘留著驚駭的神情。

  一隻血跡斑斕的玉瓶放在屍體胸前,旁邊的蒲團上坐著一個珠玉般精緻的少女,她左手抱著一隻白絨絨的小狗,右手三指相扣,捏著一個法訣。隨著她的呼吸,彷彿有一股邪異的氣息在她身體周圍湧動。

  良久,小紫鬆開手指,「不行,他的魂魄也消散了。」

  程宗揚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讓小紫試著搜魂,沒有得到線索,也沒有什麼好失望的。

  「他們兩個修為都在三級左右,那個矮子厲害一點,但也有限。不過他們有一件法寶,」程宗揚取出那只海螺狀的物體放在案上,「專門用來克制狐族的,挺有意思。」

  「這是幽海螺,但這麼細長的很少見……咦?」

  小紫常年在海中嬉戲,對海中生物瞭如指掌,略一注目便覺出異樣。正要拿來細看,忽然她懷裡的雪雪拱起身,渾身雪白的絨毛都炸了起來,接著發出一聲狂吠。

  那只海螺靜悄悄躺在案上,青黑色的螺殼彷彿一塊黑沉沉的鑄鐵,看上去毫無威脅,小賤狗卻如臨大敵,它體型迅速膨脹起來,雪白的絨毛變得蒼黑,接著脖頸兩側一聳,左右分別伸出一隻頭顱,現出三頭魔犬的本來面目,然後左邊的頭顱張開嘴,噴出一股烈焰。

  海螺被烈焰裹住,下面的木案一瞬間就發黑炭化,要不是小紫打出一隻光罩將火焰包裹起來,整座店舖恐怕都會被一把火燒乾淨。可那只海螺的外殼被燒得發紅,卻是紋絲未動。

  烈焰消失,雪雪另一隻頭顱昂起,吐出一股冰寒的氣息。剛被烈焰焚燒過的螺殼被寒氣一激,發出一陣玻璃碎裂般的響聲。眼看螺殼就要粉碎,殼上突然浮現出一串銀色的符文,彷彿一條極細的鎖鏈纏繞在螺殼周圍,將三頭魔犬吐出的烈焰和寒氣盡數化解,發紅的螺殼又重新恢復了鐵青色。

  小紫眼中異芒一閃而過,似乎透過螺殼看到裡面寄居的魔物。三頭魔犬中間的頭顱張開嘴,還要再試,卻被小紫擋住。

  「好了。這裡面是一隻妖海蝠,它外形有些像章魚,但觸手間有一層肉眼看不清的薄膜,像蝙蝠一樣。一般生存在海底深處,以螺類為食,非常罕見。」小紫道:「不過它和那只幽海螺都已經被人用法術祭煉過,成了一件法器。」

  「法器?為什麼它能克制狐族?」

  小紫眼睛閃閃發亮,「我從來都沒想到,妖海蝠竟然是狐族的天敵。」

  「天敵?」程宗揚納悶地說道:「狐族的天敵怎麼會在海裡?而且孫壽當時那模樣,嚇得魂都沒有了,就算遇到天敵也不會嚇成這樣吧?」

  小紫撇了撇小嘴,「別笑話人家,你們人類遇到天敵的時候,也不會比她好多少呢。」

  「什麼叫『你們人類』?」程宗揚不滿地說道:「難道你不是嗎?再說了,人類的天敵是什麼鬼?有這種東西嗎?」

  小紫抱起已經恢復原狀的雪雪,抬起它一條前爪,放在海螺上。小賤狗頓時興奮起來,起勁地抓撓著螺殼,發出一陣用利器刮撓玻璃,或者鐵勺刮不銹鋼碗一樣尖銳的聲音。

  這聲音讓程宗揚本能地感到一陣惡寒,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身上一層層直起雞皮疙瘩。

  「干!小賤狗!再撓我立馬掐死你!」

  雪雪白了他一眼,撓得更起勁了。眼看程宗揚就要抓狂,最後還是小紫把它抱到一邊,笑道:「聽到了吧?」

  「聽到什麼?」

  「人類天敵的叫聲就是這樣的。」

  程宗揚壓根不信,「瞎扯的吧。」

  小紫皺了皺鼻子,「不信就算了。」

  程宗揚情不自禁地捏了捏她的鼻尖,恨恨道:「死丫頭。」

  小紫閉上眼睛,舒服地靠在他臂彎裡,「大笨瓜。」

  看著她鮮花一樣的唇瓣,程宗揚心頭微蕩,不由俯下頭去。小紫閉著眼睛呢喃道:「臭嘴巴,不要親。」

  「你說不親就不親,那我多沒面子啊!」程宗揚說著,用力親了下去。

  小紫的唇瓣涼涼的,帶著一絲迷人的幽香。程宗揚連日奔波,頭腦像繃緊的弓弦的一樣,沒有片刻停歇。直到此時,擁著小紫香軟的身體,他才真正放鬆下來。隔著薄薄的衣物,能感覺到小紫的心跳,離自己如此之近,又如此清晰。程宗揚只覺滿心的疲倦都不翼而飛,所有的煩心事都變得像浮雲一樣,無足輕重。

  一放鬆下來,程宗揚的手就開始不安分起來,而且越來越不安分。正當他精神奕奕準備幹點什麼的時候,房門輕輕響了幾聲。程宗揚裝作沒聽到,雙手摟著小紫纖柔的腰身,越吻越深。

  忽然舌尖微微一疼,卻是被小紫輕輕咬了一下。

  程宗揚只好抬起頭,沒好氣地說道:「誰!」

  驚理拉開門,「稟主子。火已經滅了,只有周圍幾戶人家過了火,奴婢仔細看過,沒有傷到人。」

  那處租來的房子已經被龍宸的人發現,無法再用,程宗揚擔心房中留下什麼線索,索性一焚了之,但又怕火勢蔓延,造成傷亡,因此留下驚理看護。這會兒知道沒有傷人,程宗揚心情卻一點都不好,黑著臉喝斥道:「這點破事,天亮再說不行嗎?用得著這麼著急向我稟報嗎?沒看到我在忙嗎?」

  驚理沒敢說什麼,只低下頭,悄悄看了小紫一眼。

  程宗揚道:「是你把她叫過來的?」

  小紫笑道:「你家老爺快要慾火焚身了,還不趕緊來給老爺洩火?」

  程宗揚冷哼道:「我的火氣大了去了,她可不行。」

  小紫眼珠一轉,「我去叫壽奴來。」

  「死丫頭,別想跑!」

  程宗揚一把將小紫壓到身下,雪雪張牙舞爪地撲上來,被他一腳踹了出去,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把門關上!誰都不許進來!」

  驚理連忙答應一聲,從外面拉上門。

  小紫被他壓在席上,笑道:「好啦,好啦,不要鬧了。」

  「不行!今天必須要懲罰你!」程宗揚獰笑著伸出雙手,「死丫頭,今天晚上你無論如何也跑不掉了!」

  小紫看到他的手勢,頓時花容失色,「不要……真的不要……哎呀!」

  小紫像游魚一樣扭動身體,拚命掙扎著,可是無論她怎麼躲,程宗揚的雙手都準確地撓到她腋下。

  小紫一邊驚叫,一邊不時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程宗揚一邊撓著她的癢癢,一邊惡狠狠道:「投不投降!」

  「投降……投降……不要……」

  等程宗揚鬆開手,小紫已經笑得幾乎癱倒。她一邊嬌喘,一邊握起粉拳,朝程宗揚胸口狠狠打了一下,「大壞蛋……」

  程宗揚厚著臉皮道:「這是我的新名兒?沒有大笨瓜好聽。」

  小紫啐了他一口,「大笨瓜。」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死丫頭。」

  兩人相擁而臥,這一次程宗揚沒有再去不安分地挑逗小紫,只安安靜靜地擁著她。小紫躺在他懷裡,用手指一根一根去數他下巴上的鬍髭,指尖軟軟的,像玉石一樣,又涼又滑。

  夜色越來越深,忽然外面傳來一聲低咳。程宗揚感覺就像睡得好端端的,突然被狗咬了一樣,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怎麼回事?」

  小紫坐起身,一邊挽著頭髮,一邊用呵哄的口氣道:「別生氣啊,人家要離開幾天。大笨瓜,你要乖乖的啊。」

  程宗揚叫道:「朱老頭!你跟我說清楚!你不是在舞都嗎?怎麼又跑洛都來了?這大半夜的,你要帶著我老婆去什麼鬼地方?」

  朱老頭搓著手進來,陪著笑臉道:「一點小事,一點小事,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多久?」

  朱老頭眨巴著眼睛道:「五六七八……十來天吧。」

  程宗揚黑著臉道:「你怎麼不去死呢?」

  朱老頭一臉冤枉的表情,叫屈道:「小程子,你這話怎麼說呢?」

  小紫道:「是我要去的。」

  「到底什麼事?」

  朱老頭露出一絲罕見的鄭重,「我那個師弟,要親眼見她一面。」

  「秘御天王?那個老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如果他答應的話,紫丫頭可以先去參拜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