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目瞪口呆,這跟自己的劇本完全不一樣啊!
「沒搞錯吧?你怎麼還支持官府呢?」
王孟磨拳擦掌地說道:「那些富商為富不仁,趁著饑年囤積居奇,我早就想收拾他們了!」
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方案就胎死腹中了。看著王孟高興的樣子,程宗揚只好求救地看著劇孟。
劇孟霸氣十足地說道:「夾住!老實聽老程說!」
王孟的父親曾是劇孟的擁躉,甚至還追隨過劇孟數年,連王孟的名字都是跟著劇孟起的,這會兒被劇孟喝斥兩句,王孟一點脾氣都沒有,乖得跟小狗一樣。
「我聽著呢。」
跟這些大俠說話那叫一個坎坷,就沒有能順下來的時候。程宗揚想明白了,自己跟漢國這些俠士根本就不是一種思維模式。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完全不同,再繞圈子恐怕就兜不回來了。
程宗揚不再試圖讓王孟理解,而是直奔重點,「算緡令一下,那些商人肯定要設法藏匿財產,而且越富的人,越要藏匿。但現在有告緡令,如果被人揭穿,家產就要全部被收走,一著不慎,就可能傾家蕩產。」
王孟閉緊嘴巴,只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懂了。
「藏匿風險太大,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帶著家產投到權貴門下,憑籍權貴的勢力保住財產。但這種選擇同樣風險極大,因為權貴很可能將他的家產吞掉,甚至於殺人滅口。」
王孟又點點頭。這種事並不鮮見。
「第三種方法是將財產轉移到別處,但一樣存在風險,途中的損失不說,若是被人發覺,就前功盡棄。」
轉移財產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算全是最值錢的金銖,一萬枚就有二百多斤,一個人最多只能帶兩千金銖。如果是其他物品,份量更重,也更不容易隨身藏匿。
程宗揚把漢國商賈面臨的困境解釋完,這才說道:「現在我有一個辦法,能幫助他們輕易把財產隱藏起來,而且需要時,隨時都能變現。」
王孟不禁道:「什麼辦法?」
程宗揚拿出一隻尺許寬的銅匣,放在案上。匣蓋已經打開過,但還能看到匣縫處殘存的銅汁痕跡。顯然打開之前這隻銅匣是密封的,不留一絲縫隙。
王孟見那銅匣密封得如此細緻,以為裡面藏的什麼寶物,誰知打開一看,匣內盛的全是紙張,一疊疊貼著封條,擺放得整整齊齊。
王孟拿起一張彈了彈,「這紙片挺結實啊。」
「這是紙鈔。」程宗揚道:「你拿的那張面值一千金銖,合二百萬錢。」
「一張紙值這麼老多?」王孟狐疑地把紙鈔放下,「有人要嗎?」
「有啊。對漢國的商賈來說,這就是救命的憑據。」程宗揚道:「他們只需要把錢財換成紙鈔,就可以用這些紙鈔隨時兌換成錢銖。」
王孟聽懂了,「他們把真金白銀給你,你給他們一張紙?他們能信嗎?」
「所以就要仰仗郭大俠和劇大俠了。」程宗揚道:「兩位大俠在漢國一言九鼎,信義無雙,只要他們說一句話,那些商賈豈能不信?」
這是要郭解和劇孟為他的紙鈔背書,以自己的信譽做保障。只有一張也就罷了,可那匣子裡面還有好幾大疊,換成金銖能活活把人嚇死,王孟豈敢一口答應下來?萬一出了岔子,郭大俠身敗名裂,自己死一萬次都不夠。
可直接拒絕也不妥,畢竟他剛替郭大俠保留下唯一的骨血,漢國遊俠兒講究恩怨分明,有這份恩情在,一死報之也不在話下。
一邊是身敗名裂的風險,一邊是過命的恩情。這回輪到王孟求救似的看著劇孟了。
劇孟的銀面具看不出絲毫表情,那只獨目卻露出慎重的神情。
「這就是岳帥以前說的紙鈔?」
怎麼又跟那鳥人扯上了?程宗揚道:「這是我自己的主意,跟岳帥可沒什麼關係。」
劇孟用殘存的兩根手指拿起一張紙鈔,反覆看了許久,「這紙鈔怎麼能保證兌換?」
「首先,這紙鈔是宋國寶鈔局正規發行的,可以按面值繳納賦稅,與錢銖等價使用,這就保障了紙鈔的官方信用;其次,我們程氏錢莊在宋國各地都設有錢莊,用紙鈔隨時可兌換成等額錢銖,保障了紙鈔的方便易用;第三,我程氏商會名下的所有產業,以及與我程氏商會簽過協議的雲氏等商會,都可以直接使用紙鈔代替錢銖,保障了紙鈔的流通性。」
「這裡是漢國。」
「目前我們在漢國的洛都和舞都設有兌換點,隨時可以進行兌付,同時包括七里坊所有店舖、商號和會館,都可以使用這些紙鈔。」
「也就是說,我拿到紙鈔,可以在洛都或者臨安兌換成錢銖,也可以在程氏商會的店舖裡直接花用?」
「不僅在漢國和宋國,在晉國、在江州,甚至包括昭南,這些紙鈔都可以流通。」
「這主意真是不錯,你想的?」
程宗揚笑而不語。
劇孟忽然道:「我要兌不出錢呢?」
「就算宋國亡國,寶鈔局被人燒了,我們還有江州。」
「這是宋國官府發行的,還是你發行的?」
程宗揚笑道:「有區別嗎?」
「你說呢?」
「我可以保證兩者是等效的。」
「看來還是不一樣啊。」
程宗揚大笑道:「沒想到劇大俠竟然精明過人。老實說吧,這批紙鈔與宋國官府發行的用的是同樣的紙張,同樣的油墨,同樣的刻版,也都是靠我的信用和財力支撐。唯一的區別是這批紙鈔上面並非宋國戶部的官印,而是程氏錢莊的印鑒。但絕不影響使用。而且有需要的話,我可以保證足額兌換成宋國官方使用的紙鈔。」
「紙鈔這麼好使,你直接去找那些商賈不就成了?」
程宗揚苦笑道:「我要是有郭大俠和劇大哥在漢國的信譽,也就不用麻煩兩位了。」
劇孟嘖嘖兩聲,「我們的信譽還挺值錢啊。」
程宗揚實話實說,「太值錢了。」
如果沒有郭解和劇孟的信用,哪個商賈敢拿萬貫家產去換這麼一張小小的紙片?不客氣地說,郭解和劇孟的名聲,絕對是萬金難換。
秦檜道:「主公此舉一來救漢國商賈於水火,給了他們一線生機;二來也讓兩位廣佈恩澤,這一張紙鈔價值二百萬錢,僅此一張就可以免去商賈二十萬錢的算賦。那些商賈逃脫大難,自然要感念兩位的恩德。」
劇孟往榻上一靠,「我看行。小孟子,你跟老郭說,我答應了。」
王孟起身道:「我去稟告郭大俠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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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製精美的紙鈔在案上一字排開,程宗揚正拿著筆奮力疾書,逐一畫押。這批紙鈔從印製到運輸全程保密,連阮香琳也只知道自己帶了只銅匣,而不知道裡面是這樣一筆巨額紙鈔。不過這也並非托大,這些紙鈔沒有戶部官印,也沒有程宗揚的簽字畫押,途中出了岔子,也只是一批廢紙。
這些紙鈔剛剛印好就被封進銅匣,此時還散發著油墨的香氣。隨著筆尖的移動,程宗揚獨此一號的英文簽字宛如一連串細密的花紋落在鈔上,這些紙鈔頓時由一張不值分文的紙片變得價值連城。
秦檜早已將紙鈔全部清點了一遍,這時說道:「面額一萬金銖一百張,一千金銖的兩千張,還有一千張面值一百金銖。合計三千一百張,共值三百一十萬金額。這麼多,恐怕是用不完。」
「能發出去一張就是勝利。」程宗揚道:「至於能發出去多少,要看洛都商賈的膽量和郭大俠他們的名聲了。」
秦檜感歎道:「以劇大俠和郭大俠的名譽做擔保,主公這步棋妙不可言,直如天馬行空,屬下雖然自負才智,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著。如此一來,錢莊得了本金,商賈有了移財之處,兩位大俠救了這麼多商賈,名聲也更上層樓,可謂是面面俱到,無一疏漏。」
程宗揚笑道:「這叫名人效應。六朝人可不是看廣告長大的,對廣告的抵抗力為零。讓劇孟和郭解這樣天下知名的大俠親自做廣告,效果絕對拔群。」
「廣告?」
「廣而告之。」
「若論廣而告之,為難之處在於,知道的人少了,發行的紙鈔也少。可知道的人多了,人多嘴雜,說不定會讓官府聽到風聲。」
秦檜還沒說完,程宗揚忽然停下筆,用筆桿頂住下巴,沉吟起來。秦檜心思玲瓏,見狀立刻停住話頭,免得打斷主公的思路。
良久,程宗揚說道:「其實我還有個想頭,但實在拿捏不準,奸臣兄,你替我斟酌一下。」
「請主公吩咐。」
「是蔡常侍的那筆錢。我想籍著這個機會全部兌換成紙鈔。一來擴大紙鈔的發行量,二來也替老蔡把錢洗白了,該還多少還多少。要是真由著他的心思,把錢騙走,到時候他拍拍屁股走人,後面不定有多少人跳樓呢。」
「跳樓?」
「上吊。」
「哦。」秦檜搖頭道:「主公雖有仁心,但此舉不甚妥當。」
程宗揚歎道:「我也覺得不妥。」
秦檜道:「蔡常侍不光是借錢,還許下高息,主公替他兌成紙鈔,利息又該如何?」
「就是這個理。得了,蔡爺那大佛的屁股我是擦不乾淨了。由蔡爺去吧。」
程宗揚重新提起筆,哀嚎一聲,「媽蛋,還有這麼多,早知道讓清浦都印成一萬一張的……」
秦檜笑道:「主公辛苦。屬下先去歇著了。」
「老秦,你也太不仗義了!喂,讓人給我弄點宵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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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宗揚趴在一屋子紙鈔中間鼾睡不醒,旁邊的書案上放著幾隻用過的碗碟,硯台的墨汁已經半干,毛筆也滾到地上。那些紙鈔畫過押的只有一半,剩下的還是空白。
「程頭兒……程頭兒……」
程宗揚眼睛勉強睜開一線,「馮大法,這麼早啊……」剛說了一半,他就一骨碌爬了起來,「出了什麼事?你不是在南宮守著嗎?」
「沒出什麼大事。我只是回來說一聲:官府已經貼了告示,命所有在市籍的商賈,三日之內呈報家產,逾期者家產沒入官中。」
「三天?太狠了吧?」
一般人家也就罷了,有些商賈店舖遍及漢國,三天時間,連店中貨物的多寡都未必能清點完。
「官府可不耐煩等他們。」馮源道:「我還聽說,昨天開始,洛都就暫時封閉九市,按詔令下發前一日的市面價格為準算緡。」
程宗揚放鬆下來,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打了個呵欠,「這一輪漲價可坑了不少人。」
「咱們那幾處草料場也被查了。」
程宗揚笑了起來,自己當初暗中買下的幾處草料場,幾乎壟斷了洛都的草料供應,可以說是洛都這一輪物價飛漲的始作俑者,現在被查一點都不虧。
「對官府全力配合,他們說多少就是多少。不爭不鬧。」
說到底,那些草料才值幾個錢?
馮源答應一聲,然後道:「老敖傳話出來,說徐常侍見了他,專門解釋前天晚上,天子召集近臣,原本也沒說什麼,誰知天快亮的時候,天子突然把具瑗叫到昭陽宮,拿出算緡令,用璽之後就遞到了尚書檯。」
關係到無數商賈生死的算緡令,發得竟然這麼兒戲?天子半夜興致一來,就把詔書下了?
「宮裡有什麼說法嗎?」
「眼下還沒有。但我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毛延壽提著畫箱去昭陽宮,要是有消息,下午就能傳回來。」
程宗揚打了個呵欠,「今天是十六?」
「十月十七了。」
「三天……那就是二十之前全部報完。」
雖然被人服侍慣了,但偶爾有一天沒人服侍,程宗揚也沒有什麼好矯情的,他出了門,在院子邊上的水井裡打了桶水,洗了把臉,然後回房裡繼續畫押。
連續給三千多張紙鈔畫押,工作量著實不輕鬆。限於目前的造紙印刷技術,除了必要的印鑒外,畫押成了紙鈔最後一道防偽手段。為了設計劃押,程宗揚當初也是絞盡腦汁,小額紙鈔暫時不提,十枚金銖以上的都需要自己親手畫押。根據紙鈔面額的不同,畫押的方式也不盡相同;同時畫押不止一處,每張紙鈔起碼有一明兩暗三處;而且還要保證字跡的一致,免得被自己錢莊當成偽鈔。
也正是因此,能夠分辨出畫押真偽的鑒定師,就成了程氏錢莊最要緊的技術人員。目前每處分號都安排有兩人輪流值守,除了鑒別紙鈔以外,不與任何人接觸,所選人員也是星月湖大營中最靠住的老兵。
程宗揚在劇孟面前放言說紙鈔可以在自家商號通用,其實有點吹噓。事實上由於沒有足夠的鑒定師,超過十枚金銖的紙鈔在各處商號是很難隨便使用的。通常只限為在知根知底的熟客。一旦出現偽鈔,也好尋根問底。
總共三千一百張紙鈔,程宗揚畫了一個晚上加一個白天,一直幹到黃昏才全部搞定。期間高智商、青面獸和程鄭等人紛紛傳來消息,但為了避免打擾主公,都由秦檜接手,按照輕重緩急,分別處理。
畫完最後一張,程宗揚手指幾乎都有些不聽使喚。他甩了甩髮酸的手腕,把滿屋零亂的紙鈔交給韓玉打理,自己坐到廊下,形象全無地倚著柱子,享受著夕陽的餘溫。
秦檜揀要緊的說了幾句。算緡令下發的頭一天,觀望氣氛極濃,洛都的商賈們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都在等別人出頭。
「所謂別人,無外乎田、許、鹿、吉等八家。洛都一萬三千戶在籍商賈,這八家算緡總額超過六成。無論官府還是商界,都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王孟呢?」
「他走時說過,最快也要半夜才能回來。」
「官府只給了三天時間,這已經耽誤了一天了,我現在就怕他們趕不及。」
「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程宗揚笑道:「死奸臣,你安慰的一點都不誠懇。好了,剩下的事都交給你了,有人來,就說我不在。」
「主公要去哪裡?」
「放心吧,我不會跑遠路。就躲客棧裡歇一會兒。」
秦檜放下心來,主公這時候再去上清觀鬼混,萬一耽誤正事就得不償失了。幸好主公還能分清主次輕重,沒有一意孤行。
阮香琳的房間居然是空的,程宗揚問過代替馮源守櫃檯的劉詔才知道,阮香琳一直都沒回來,也不知道她在上清觀尋到什麼樂子,這會兒還樂不思蜀。
程宗揚對付著吃了點東西,便往床上一躺,沉沉睡去。這一天雖然只是伏案書寫,連門都沒怎麼出,但心力交悴,絲毫不遜於打了一場大仗。
淨街的鼓聲剛剛響起,有人推門進來。
程宗揚眼睛都懶得睜,打著呵欠道:「我想你也該來了。趕在宵禁時候來,今晚是不打算回去了?」
「今晚原也該輪到奴婢前來服侍。」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先跟你說吧,這次算緡令,對你們洛幫影響並不大。五丈以上的船隻才一算,比起商賈兩緡一算輕得多。想要規避也容易。洛水是內河,水勢平緩,你們要想省錢,乾脆把兩船並成一船,寬是寬了點,但不超過五丈就不必算緡,超過五丈,也只按一條船收。」
何漪蓮沒有作聲,耳邊只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脫衣聲,接著一具光溜溜的肉體滑進被中。
「主子……」
程宗揚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她唇上。
「我跟你說幾個人吧,將來你可能都會見到。一個叫蘭姑,她是我最好的兄弟,老祁的相好,她跟老祁相好不少年頭了,可始終不肯嫁給老祁,自己說只喜歡風月場的日子。還有一個叫游嬋,不瞞你說,跟我有過一腿,但她無意入我內宅,我也無意強求。雖然名義上是我屬下,但其實是以朋友相處。這兩人現在都在臨安,負責武穆王府的地產開發。」
「我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覺得你和蘭奴她們不一樣,首先你要臉,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也常常拉不下臉面,其次你對庶務很上心,而且是個能幹事的。坦白地說,我不缺床伴,倒是很缺能辦事的人手。所以你願意的話,可以仿照她們兩人的例子,在商會擔任高級管理人員。至於奴婢的身份,你紫媽媽沒開口,我也不好免去,但你以後不必再過來服侍,只需要用心辦事就行。」
程宗揚笑道:「你運氣不錯,我今天累慘了,懶得再動心思,也懶得再管住嘴,才跟你說了這麼多。機會難得,你自己想好,過了今天,我可就不認了。」
何漪蓮沉默片刻,然後道:「高級管理人員是指……」
「除了照樣管你的洛幫,商會的生意也會交給你一些。如果你能勝任,將來洛都的商號由你管理,也不是不可能。」
「我聽吳先生說,你們的生意做得很大?」
「恐怕比你想的還要大一點。」
「有沒有適合我們洛幫的?」
「這一點我要先給你講清楚,如果你想一直負責洛幫,我會支持你坐穩大當家的位子。但如果你想涉足商會的其他生意,除了可以任命個別親信作為助手,我絕不會允許你從洛幫大量調人。」
「為何?」何漪蓮不解地說道:「我們洛幫雖然沒有很傑出的人才,但有許多忠心耿耿的手下,比外人更值得任用。」
「這就是癥結所在,他們忠心的對象是你還是我?當然,我知道你被小紫收為奴婢,不可能有別的心思,但你想著從洛幫調人管理其他生意,就犯了大忌。人事權不是你該染指的。包括其他各處商號的負責人也明白,不管那些執事有多風光,但他們手下的人員都是由總號調配,這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為了從制度上避免出現尾大不掉的局面,反而傷害了彼此的信任。」
何漪蓮沉默許久,忽然道:「主子年庚幾何?」
「二十六了吧。」
何漪蓮輕歎一聲,「我十六歲就執掌洛幫,一直是幫裡的大當家,在幫中說一不二。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被一個比我小這麼多的男人教訓,而且還起不了半點反駁的心思……」
她低聲道:「我想做你說的高級管理人員,但我又捨不得奴婢的身份。」
程宗揚不禁失笑,「奴婢算什麼身份?」
「如果沒有奴婢的身份,也許往後主子會對我客客氣氣的。」何漪蓮咬了咬紅唇,「就像剛才提到她們兩個一樣,用的是公事公辦的口氣。可我還想這樣躺在主子身邊,聽主子教訓。」
「在外面的時候,我做我的大當家,盡心盡力為主子辦事,回到主子面前的時候,我想和別的奴婢一樣,服侍主子。」
「你不是故意這麼說的吧?」
何漪蓮輕歎道:「我何漪蓮見過不少所謂的豪傑智者,可還是頭一次遇見主子這樣的人物……我不是拍你的馬屁,說你多英明神武,非要厚著臉皮以當你的奴婢為榮。而是因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以前我不敢確定,直到剛才你說那番話時,我才知道自己的感覺沒錯。」
「那種感覺很難說清楚。勉強說的話,也許是一種尊重。這種尊重和洛幫那些漢子不一樣,他們或者是因為我的身份尊重我,或者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利益而尊重我。而你僅僅是因為我是一個人,而對我尊重。比如說,即便你叫我蓮奴,把我當成奴婢狎玩的時候,你也沒有懷疑過我的能力。」
程宗揚乾笑道:「我想你可能有點誤會……」
何漪蓮展顏笑道:「那就讓奴婢誤會下去好了。」
「你可想清楚了,你可是第八等的小丫頭,在內宅誰都可以欺負你。」
「那我也不怕。」
程宗揚歎了口氣,然後對著門外揚聲道:「你過來吧。」
阮香琳勉強笑道:「外面門沒有關,奴家不是有意偷聽的……」
「聽就聽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阮香琳張口欲言。
程宗揚揮手阻止了她,「你不用多想別的。李寅臣那邊,回去之後,你們就和離吧,免得尷尬。鏢局之類拋頭露面的事,往後就別做了。你要覺得無聊,將來我會在臨安開一家會館,專門招待有品秩的女眷,到時候交給你打理,保你在裡面風風光光。」
阮香琳骨子裡熱衷於權勢,聽到他的許諾,想像著自己往後在一群貴婦之間風光的場面,不由心花怒放。
「師師呢?」
阮香琳露出一絲異樣的眼神。
「怎麼了?」
阮香琳底氣不足地說道:「她聽說我跟你的事……然後就走了。」
程宗揚惱道:「誰這麼多嘴?」
阮香琳低下頭。
程宗揚還在追問:「是誰?」
何漪蓮輕輕推了他一把,「主子還看不出來嗎?肯定是她自己說的。」
阮香琳屈膝跪下,用討饒的口氣道:「奴家那天飲了些酒,一時多口。」
程宗揚森然道:「怎麼多口的?」
「相公莫惱,」阮香琳匆忙道:「奴家其實是勸她也從了相公的。誰知她面嫩,就那麼走了。」
程宗揚腦中一暈,這是親媽嗎?居然想把女兒勸到自己姘頭床上?母女共事一夫?雖然自己也幻想過,但那真的只是幻想。
「你不是嫌她礙眼,有意把她氣走的吧?」
「定然不是。」阮香琳囁嚅道:「奴家只是……怕失了相公的歡心……」
何漪蓮冷笑道:「她是怕失寵,才想引女兒當幫手。」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娘當年也是這麼做的。」
「……你恨她嗎?」
「剛開始我還不大曉事,後來恨得心都碎了。」
程宗揚對阮香琳道:「你想過師師怎麼想的嗎?」
阮香琳抬起眼睛,帶著一絲妖媚的神情道:「師師對相公的心意,相公還不曉得嗎?」
何漪蓮訝然看了程宗揚一眼。
程宗揚發了會呆,然後勾了勾手指,「過來。」
阮香琳乖乖爬到床上。程宗揚扯開她的衣褲,將她豐滑的臀肉扒開,然後挺身而入。
阮香琳尖叫一聲,只覺後庭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你個蠢貨!」程宗揚罵道:「你就不會放長線釣大魚嗎?讓你打草驚蛇!讓你瞎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