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雲龍吟 第四章

  南宮,昭陽殿。

  劉驁從榻上猛然坐起,帶起的氣流使得榻旁的油燈一陣搖曳。身旁的友通期驚醒過來,伸手去摸,卻摸到一手的冷汗。

  「聖上……」

  劉驁沒有作聲,只是胸口不斷起伏。

  他夢到自己前往上林苑,卻看到圍牆傾頹,高聳的井干樓化為灰燼,甘露台的銅柱斷折,巨大的金盤掉落在塵埃中。他走進建章宮,偌大的宮殿裡一個人都沒有,階陛下生滿荊棘……

  「聖上,你怎麼了?」

  劉驁呼了口氣,「沒什麼。」

  他披衣而起,聲音驚動了外面的侍者,中行說掀帷而入,垂手立在一旁。

  劉驁只披了外衣,赤腳在帷帳中走著,腳步時而倉促慌亂,時而零亂遲疑。

  忽然他停下腳步,吩咐道:「傳司隸校尉董宣、大司農寧成、散騎常侍朱買臣、金馬門侍詔公孫弘、博士師丹、狄山……」他停頓片刻,然後道:「……還有中常侍呂閎入宮。」

  中行說道:「這不合適。別見了。」

  劉驁心情正差,聞言頓時沉下臉來,「放肆!」

  中行說道:「深夜宣外臣入宮,又是陛下親信的朝中重臣,別人會以為宮中有變。」

  劉驁僵了片刻,最後重重喘了口氣,「叫張放來。」

  「行啊。我去吧。」

  「等等。」劉驁改了主意,既然不能招群臣議事,索性出去射獵,排遣一下心情,「還有江都王太子,他那幾條獵犬不錯,讓他也來。」

  中行說低頭看著腳尖,「就張放。」

  劉驁看了他半晌,最後一揮手,「不用你去傳詔了。我去找他。」

  「一百期門,一百二十匹馬,十二條獵犬,六隻鷹……隨侍的中常侍我看一下……單超今晚不當值,就叫他去吧。」

  劉驁擺了擺手,讓他自去安排。

  友通期纏著劉驁道:「人家也要去……」

  「下次再帶你去。」

  帷幕後面,鸚奴一邊仔細聽著他們的對話,一邊拿著一件內衣慢慢嗅著,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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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清觀,上院。

  丁字形的小樓內遍佈燈火,瓷製的油燈形如美女,一手托著燈盞,頂部衣袖散開,罩在燈焰上方,將隱有隱無的輕煙納入袖內。燈側素雅的紙屏其白如雪,沒有沾染上半點煙火之色。

  忽然一股狂猛的刀風襲來,燈焰霍然一歪,微弱的火苗像是要被吹滅般暗了下去。但緊接著,一股柔和的勁氣化解了刀風,已經幾乎熄滅的火苗微微一跳,又重新變得明亮。

  狹小的靜室內刀光閃動,勁氣四處縱橫,卻出奇的沒有發出聲音。雲丹琉紅衣如火,雙眉燕翅般挑起,更顯得英氣逼人。她手中形制古樸的長刀宛如一條青龍,在身周盤旋飛舞。在她對面,穿著道袍的卓雲君素手輕抹,彷彿一對玉蝶,在刀影間翩然掠過,靈巧而又輕盈。然而雲丹琉怒龍般的攻勢與玉蝶一觸,便化為徐徐清風。

  雲丹琉刀法施盡,仍無法突破卓雲君的雙掌,不由眉頭越挑越高。忽然她手中刀光一凝,刀鋒閃過一抹寒光,刀勢突然變得緩慢下來。卓雲君面上露出一絲凝重,她抬手一招,掛在壁上的長劍躍然而出,疾飛過來,然後在指間一旋,迎向刀鋒。

  刀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卓雲君的鳳羽劍雖然輕若飛羽,一擊之下,卻將那柄青龍偃月長刀逼得倒斬回去。眼看長刀要斬到雲丹琉腰間,雲丹琉一雙修長的美腿猛然一展,腳尖踢在卓雲君腕上。卓雲君來不及握緊,連劍帶刀都被踢了出去。接著眼前紅影閃動,雲丹琉一步便跨到卓雲君身前,隨即腕下寒光一閃,一柄短劍流星般刺向卓雲君的腰腹。

  雲丹琉一改大開大闔的刀法,突然施展出貼身近戰的手段,倒讓卓雲君吃了一驚。她雙手一合即分,一條絢麗的火羽從掌心飛出,然後化為一面火盾,擋住雲丹琉這一記突刺。

  雲丹琉手中的短劍彷彿刺中一面重盾,難以寸進,銳利的劍鋒被烈焰一卷,甚至幾乎有熔化的痕跡。緊接著劍身一瞬間變得火熱,她連退兩步,將彷彿變成烙鐵的短劍拋到一旁。

  卓雲君好整以暇地輕笑道:「大小姐腿這麼長,倒是奴婢失算了呢。」

  雲丹琉唇角挑起,露出一個略微有些得意的笑容,然後盤膝坐下。

  卓雲君這才留意到自己身旁兩盞油燈已經被雲丹琉帶起的勁風撲滅,她欲待解釋,雲丹琉已經閉目入定,靜心體會方纔那一戰的心得。卓雲君只好訕訕地掩上門,悄然退開。

  程宗揚躺在走廊的地板上,幾乎都快睡著了,聽到動靜才勉強睜開眼睛,打著呵欠道:「第幾場了?」

  「第三場。」卓雲君道:「大小姐學得極快,體悟片刻就能融會貫通。」

  「這意思是過一會兒還要接著打?」程宗揚躺成個大字,長歎道:「雲丫頭真能折騰啊,說是練手,一打起來就沒完了……」

  卓雲君輕笑道:「大小姐好武成癖,主子讓讓她也是應該的。」

  「什麼叫也是應該的?」程宗揚不滿地嘟囔道:「你是我的侍奴,不是她的陪練!雲丫頭要是把你霸佔一晚上,我還用個鳥啊。」

  「不若奴婢去叫凝奴?」

  「千萬別!雲丫頭路上就在操著心呢。你要把她叫過來,雲丫頭妥妥叫她過去端茶送水。就算不喝,也不能便宜了我。」程宗揚轉念一想,「乾脆我還是去找凝奴吧,你們接著打,記住,這回要多拖她一會兒,打到天亮最好。」

  雲丹琉的聲音傳來,「好了!來吧!」

  程宗揚叫道:「這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多體悟一會兒!」

  雲丹琉提著刀站在門口,鼻尖翹得高高的,「怕你偷吃!」

  「你這一波波的折騰,誰受得了啊!」程宗揚向卓雲君使了個眼色,然後翻了個身,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無奈地歎道:「得了,我還是睡一覺吧。」

  「睡不成了。」雲丹琉道:「這一場我要和你打!」

  話音未落,長刀霍然劈下,刀鋒正對著程宗揚的腦門。程宗揚懶腰剛伸了一半,就拚命一滾,堪堪躲開刀鋒。

  雲丹琉的刀勢一往無前,眼看刀光疾落,要將地上的籐席斬開,誰知刀身猛然一頓,停在席面上方寸許的位置,凌厲的刀氣凝而不發。

  「好!」卓雲君不禁讚道:「不過領悟三次就能收發於心,大小姐真是好悟性!」

  雲丹琉沒有理睬她的誇讚,一邊對著程宗揚狂劈猛斬,一邊道:「讓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到了吧,我才不會霸佔她一整晚!」

  程宗揚被她逼得手忙腳亂,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只能趁著出招的機會,用力比出一根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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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時分下了一場小雨,雲過雨歇,整個北邙都籠罩在輕紗般的白霧裡。

  上清觀上院那處三面懸空的小樓浸沐在濃霧中,周圍的軒窗全部敞開,絲絲縷縷的雲霧飄入室內,在人手邊繚繞不絕,宛若仙境。

  樓內一角放著一隻紅泥小火爐,爐上的銅壺細細的輕沸著。蛇夫人在爐邊屈膝跪坐,仔細沏著茶。

  雲丹琉剛沐浴過,穿著一件淡紅的衫子,烏黑的長髮隨意挽在腦後,髮梢兀自滴著水。她一手持杯,輕輕嗅著茶香,卓雲君跪在她身後,用一塊淡黃色的海綿幫她抹乾髮絲上的水漬。

  在她面前跪著一個柔美溫婉少婦,正小心地屏息斂視。

  「你就是凝奴?」

  「是。」

  「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哦……」雲丹琉抬起眼,打量著面前嬌怯的少婦,然後道:「聽說你是有夫之婦?」

  阮香凝低聲道:「奴婢與先夫……未曾圓房。」

  「圓房……」雲丹琉聽懂了,接著又問道:「為什麼?」

  阮香凝沒有作聲,只含羞咬住紅唇,把頭垂得更低了。

  程宗揚在外面叫道:「給我拿浴巾來!」

  雲丹琉一挑眉毛,「沒空!」

  外面傳來水聲,接著房門拉開,程宗揚渾身是水的走了進來。

  雲丹琉臉一紅,拿起浴巾劈手扔了過去。

  「打了一晚上,連澡都不讓我好好洗——你用得了這麼多人服侍嗎?」

  「我樂意!」

  程宗揚披上浴巾,左右看了一圈,「我衣服呢?」

  卓雲君在雲丹琉身後比了個手勢,悄悄指了指外面。

  程宗揚出去找衣服,阮香凝柔聲道:「奴婢與先夫只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直到遇見主人,才被主人收用。主子不嫌奴出身微賤,親自給奴婢破體開苞……」

  雲丹琉臉更紅了,她咳了一聲,努力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痛嗎?」

  阮香凝小聲道:「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

  「奴婢當時被主子制住,等奴婢清醒過來,已經被主子開過苞了……」

  雲丹琉先怔後怒,抬掌往案上一拍,「姓程的果然是個無恥小人!竟然這麼卑鄙!」

  卓雲君在旁解釋道:「那是凝奴自作自受,怨不得主子。」

  話雖這麼說,但身為女子連初夜如何都不知曉,這樣的遭遇著實令人憐惜。雲丹琉道:「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不記得了……就像做夢一樣,醒來就忘了。只是後來聽主子說過幾句。」

  雲丹琉恨聲道:「這廝只顧自己快活!」

  蛇夫人捧了杯新茶奉上,笑道:「凝奴雖然不記得,可快活一點都不少。我們這些奴婢裡面,能連番洩身的,就要屬她了。這可都是主子調教的功勞。」

  「怎麼調教的?」

  蛇夫人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主子叫凝奴洩身,她就會乖乖洩身,只要主子不讓她停,她就會一直洩下去。有時半個時辰就能洩十好幾次……」

  阮香凝玉頰生暈,羞赧地抬不起頭來。

  雲丹琉看著她,眼中的同情漸漸消失,慢慢多了幾分譏誚,「你一個黑魔海的御姬奴,竟然還能做出這麼一番無辜之態?好演技呢。」

  阮香凝目光微微閃爍,輕聲道:「奴婢雖是黑魔海的人,但平生並未做過什麼惡事……」

  「害了自己親姊還不叫行惡?」雲丹琉寒聲道:「也就是你惡跡不彰,才能保住性命,否則紫姑娘豈會留你?別以為姓程的是貪圖你的美貌,他要是只圖你的姿色,毀去你的神智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話說得重了,阮香凝再矜持不下去,嬌軀瑟瑟發抖地俯下身,「都是主子的慈悲……」

  「你知道就好。」雲丹琉目光一轉,不高興地說道:「人呢?是不是偷吃去了?」

  程宗揚剛穿好衣服過來,聽到這話頓時火冒三丈,「能吃的都被你搶走了,我還去哪兒偷啊!」

  雲丹琉冷笑道:「果然光想著偷吃——我是問你是不是偷偷吃粥去了?早點呢?」

  程宗揚頓時一噎,然後也吼道:「早點呢?快去拿去啊!」

  卓雲君道:「這邊觀裡是一日兩餐……奴婢這便做去。」

  「快些!」

  三名侍奴齊齊應了一聲,起身去做早點。

  程宗揚掩上門,小聲道:「雲丫頭,你別太過分啊。」

  「她們人多,我是新來的,第一次見面,當然要鎮住她們。」雲丹琉揚起下巴,嘟起嘴,「你要覺得沒面子,不高興了,我現在就走。」

  「別!大小姐的面子比我的要緊。」程宗揚笑道:「人都見過了,現在滿意了吧?」

  雲丹琉橫了他一眼,「你以為我是想見她們嗎?我是怕有人欺負姑姑!」

  程宗揚吹了聲口哨。

  雲丹琉紅著臉大聲道:「真的!」

  「我又沒說是假的。」程宗揚笑瞇瞇道:「只不過你可能少說了兩個字:是怕有人欺負你姑姑『和你』吧?」

  雲丹琉滿臉飛紅,勉強道:「才不是!」

  「不是就不是。」程宗揚從背後摟住她,「你看你吧,撒謊的技術太不過關了,連我都能看出來……」說著用舌尖在她耳垂上輕輕舔了一下。

  雲丹琉身體頓時軟了下來,「不要……」

  「有什麼好害羞的?你姑姑可比你大方多了……」

  「不行……不……」雲丹琉吃力地說道:「被人看到,我就……我就……」

  程宗揚接口道:「砍死我是吧?隨你砍!」

  雲丹琉在他手上用力咬了一口,「我就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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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宗揚陪著雲丹琉吃過早飯,給足了雲大小姐面子。飯後兩人在觀中漫步,攜手同游。上清觀四周風景極佳,可惜今日大霧,無論遠處的太白峰還是觀側的琴音澗,都只能影影綽綽看見個影子,如真似幻,倒是別有一番朦朧的美感。

  從上院的露台往下看去,座落在山腰間的院落隱沒在白霧中,只能看到那條乙字型的迴廊,彷彿一道飄渺的天梯在霧中若隱若現。天色尚早,觀中的晨課已經持續了一段時間,頌經聲從雲霧中隱隱傳來,帶著一種令人寧靜的安祥之感。

  「她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雲丹琉道:「卓教御是怎麼回事?」

  程宗揚憑欄歎道:「都怪我的魅力太強啊。」

  雲丹琉很想給他一刀,「你還能更無恥一點嗎?」

  程宗揚壞笑道:「你遲早會習慣我的無恥。」

  雲丹琉狠狠翻了他一個白眼,臉卻紅了起來,於是岔開話題,「她的腳有些奇怪,好像特別小。」

  「那是紫丫頭給她纏過足。把她的腳骨折斷,重新纏了一遍。」

  「這麼殘忍?」

  「這是懲罰。」程宗揚理直氣壯地說道:「你不能指望懲罰還要讓她舒舒服服吧?不過話說回來,卓美人兒腳纏過之後只有原來一半大小,就跟玉墜一樣,又小巧又漂亮。」

  雲丹琉一想,不禁毛骨悚然,「你真變態。我又不是沒見過纏足的老婦人,那麼醜還說漂亮?」

  程宗揚搖了搖手指,「不要懷疑我的審美。你見過的是那些老人的腳對吧?你想想就知道了,就算她們沒纏過足,那麼老還能好看嗎?你要見過卓美人兒的腳,就不這麼說了。」

  「天然才是美!」

  「錯了。單純從觀感看的話,正常情況下,假的都要比真的漂亮。」程宗揚道:「比如我這是一句真話,但人們通常都不想聽這種真話,他們寧願眛著良心說真的比假的更漂亮。為什麼呢?因為假話比真話更漂亮。」

  雲丹琉本來想啐他,卻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假話一點都不漂亮。」

  程宗揚腆著臉道:「但至少我無恥的樣子打動了你。」

  雲丹琉啐了他一口,也無心跟他爭辯下去。

  程宗揚挽住她的手,「上面是觀洛台,天氣晴朗的時候,站在台上就能看到洛都。」

  「這麼大的霧,能看到什麼?」

  程宗揚低聲道:「但我們在上面的話,別人也看不到我們了。咦?這是什麼東西?干!出來散步你還帶著刀幹嘛!」

  「怕有人佔我便宜!」

  「你也太小看我了!」程宗揚不服氣地說道:「你以為帶著刀我就佔不了你的便宜嗎?」

  兩人一邊鬥口,一邊沿著石階,攜手登上觀洛台。越到高處,霧氣越濃,兩人彷彿置身於雲中,四面八方都是輕煙般的白霧,除了彼此的身影,再看不到任何東西。

  雲丹琉試著邁了兩步,身後的石徑已經消失在雲霧中,而前方仍然是一片朦朧,連平台的邊緣都看不清。

  雲丹琉好奇地說道:「這個地方高嗎?」

  「高!你可千萬小心,萬一把我推下去,你以後要再想見我,就得拿勺子撈了。」

  「真噁心!」

  話雖這麼說,雲丹琉卻也不敢再亂走。忽然腰間一緊,一雙手摟住了她的腰肢,接著那個無恥之徒帶著壞笑的面孔從霧中湊了過來。

  雲丹琉臉上頓時一熱,「你幹什麼?」

  「我發現你今天臉紅得特別多……」

  雲丹琉紅著臉揚起臉道:「不行嗎?」

  「別人也就算了,可雲大小姐是誰啊?動不動就臉紅,那還是你嗎?」

  雲丹琉玉頰越發紅了。

  程宗揚臉越湊越近,彼此呼吸相聞,忽然道:「你吃的仙草葉子,藥力是不是還沒有解?」

  雲丹琉頓時大窘,自己喝醉了酒,把仙草葉片全吃了,以至於情難自禁,實在是平生抹不去的污點。

  「用你管!」雲丹琉強撐著說了一句,接著驚慌起來,「你要做什麼!」

  「我在想,既然從觀洛台能看到洛都,反過來的話,洛都的人眼力好一點,是不是也能看到我們?」

  「我要殺了你……」

  「放心吧,霧這麼大,你就是殺了我也肯定沒人看到……」

  雲丹琉生怕一不小心從台上跌下去,結果明明站在台上,卻一步都不敢邁,就像被困在最狹小的囚籠中一樣,逃無可逃,更避無可避。

  「不要……唔……」

  在程宗揚的魔爪之下,雲丹琉雖然還在勉力掙扎,但她幾乎每一下掙扎都要提心吊膽,更不敢隨便把他推開,萬一把這個壞傢伙推下去,跌得粉身碎骨,自己可不想用勺子撈他,於是掙扎得越發無力。

  比起雲丹琉的束手束腳,程宗揚可要大膽得多,沒幾下就把她的衣帶解開。雲丹琉心下一急,手上力度略大,誰知那傢伙一個踉蹌,就此消失不見。

  雲丹琉一顆心幾乎跳出腔子,她試著伸手去抓,卻只抓到一團霧氣。

  「你不要嚇我,快出來……」

  濃霧中沒有一絲聲音,雲丹琉側耳傾聽,卻猛然聽到崖下有物體飛速跌落的風聲,接著是一聲極遠的慘叫。

  雲丹琉剛張大嘴巴,忽然一雙手把她緊緊抱住,接著那個無恥之徒從霧中鑽出,帶著一臉詭計得逞的奸笑,不由分說地強吻過來。

  雲丹琉「嗚」的一聲哭了出來,她抬腳想踢,最後卻緊緊摟住他,生怕他真的掉下去。

  霧氣翻滾著,傳來陣陣波動。忽然一條白美的長腿從霧中伸出,宛如玉柱一樣,修長而又筆直。接著一雙手扶住她白皙的大腿,將她曲線玲瓏的小腿扛在肩上。

  濃霧中看不清男人的身形,只能看到他一側肩膀上緊湊的肌肉。他緊緊抱著那條美腿,身體不停挺動。渾圓而白淨的大腿在他肌肉上一滑一滑,來回磨擦,光溜溜的小腿在他肩上晃動著,腳尖不時繃緊。

  雲丹琉雙目緊閉,眼角還殘留著淚痕。她一手拳起,玉齒咬住指背,紅唇微顫著,不時發出壓抑的低叫。一雙溫熱的手掌托在她臀下,免得冰涼的岩石沾到她的肌膚。與此相伴的,是那根硬度驚人而又火熱無比的陽具,就彷彿一根又粗又長的棒子,深深插在她體內,像要撐裂一樣,將她的蜜穴塞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縫隙。

  周圍的濃霧湧動著,雲丹琉感覺自己就像飄在雲端,身體彷彿要融化在這片霧氣裡。意亂情迷間,他那雙手在自己身上不安分地遊走著,從下體到乳尖,再到臀溝,熟稔地挑逗地著自己身體每一個敏感部位,帶來一波又一波快感。

  雲丹琉積蓄的慾望在一刻完全釋放出來,不多時,她身體猛然一緊,蜜穴深處傳來一陣抽搐,隨即在強烈的快感中一洩如注。

  良久,雲丹琉才從近乎昏厥的高潮中醒轉,她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他關切的目光,一股羞意湧上心頭,臉頰不由自主地又開始發熱。

  雲丹琉嬌嗔道:「你還不起來?」

  程宗揚雙手托著她的腰臀,臉上帶著壞壞的笑容。雲丹琉剛想推開他,忽然間臉色大變,接著發出一聲驚叫。

  她猛然想起,自己的臀部始終被他抱著,懸在半空,絲毫沒有沾到身下的岩石。剛才那些在自己身上撫弄的手掌,又是誰的?

  「誰!誰在那邊?」

  身邊傳來幾聲輕笑,山風襲來,霧氣略微散開,卓奴、蛇奴、凝奴的身影從霧中顯現出來。

  雲丹琉臉頰頓時漲得通紅,「你們……」

  卓雲君俯身施了一禮,含笑柔聲道:「服侍主子,是奴婢的職份。」

  雲丹琉不是忸怩的女子,既然已經被人撞破隱私,也沒有什麼好矜持的,她起身披上衣物,狠狠瞪了程宗揚一眼,然後道:「你們怎麼在這裡?」

  蛇奴道:「主子不小心掉了一隻靴子,砸到投宿的客人,奴婢是給主子送靴子來的。」

  雲丹琉對卓雲君道:「你呢?」

  「奴婢是給主子送茶的。」

  雲丹琉看著阮香凝,神情不善地問道:「你是送什麼的?」

  阮香凝含羞道:「奴婢……是來給主子當茶盤的。」

  卓雲君與蛇夫人掩口偷笑。

  雲丹琉氣惱地說道:「笑什麼笑!憑什麼讓你們白看!我也要看你們!」說著就要逼三女解衣。

  「等等,」程宗揚道:「我剛才扔的鞋子砸到人了?傷的重嗎?」

  蛇夫人道:「倒也無妨,就是頭上起了一個大包。」

  受傷的是個生意人,昨日來觀中祈福,因天色已晚,留宿觀中。幸好那靴子不重,又被山風所阻,只在他額上砸了個烏青的大包。觀中的弟子已經給他敷過藥,又安撫了一番,並無大礙。

  程宗揚倒不是矯情到非要去親自探望致歉,只不過好端端的上院,忽然掉下來一隻男人的靴子,這事可有點說不清楚,他要再藏著不露面,指不定將來有什麼風言風語。

  程宗揚拿了點禮物過去看望,解釋說自己聽聞觀洛台的勝景,才特意來登山一遊,誰知大霧瀰漫,山路濕滑,不慎跌倒,以至於靴子脫落,不意傷人。那生意人本是道門信徒,在道觀受的傷,又得了禮物,也就把這事揭了過去。

  本來事情到此就算完了,誰知事有湊巧,那人與雲家打過交道,竟然認出與那男子同行的女子是雲大小姐。雲丹琉原本說好留在上院,不見外人,但她剛被人撞破隱私,實在不想再單獨與三女相處,這次非要跟來,結果被認了個猝不及防。她胡亂打了個招呼,便溜之大吉,一邊後悔自己來得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