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戰士 第七章:微笑

  卡魯茲和西蒙的決鬥殺得昏天暗地,光明之劍與黑暗之劍你來我往不住地帶起尖銳的嘯聲。而站立在一旁右手持著冰魄的克裡斯汀,他的手心也在不斷地滲出冷汗。

  抑制魔法的力量通過他的右手聚集到冰魄杖之上,只要捕捉到目標,立刻就可以出手,但他卻遲遲不肯出手。因為交手兩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一黑一白此起彼伏的身體,不斷地在他面前交錯晃動著。

  一滴汗珠順著眉毛流下來,鹹鹹的汗水刺痛了他的左眼,克裡斯汀抬起左手,煩躁地用袖子擦了一下臉,抹去眼睫毛上的汗珠,他發現自己的心臟怦怦地跳得非常的快。

  冷靜,冷靜,我絕不能出差錯!卡魯茲,西蒙,西蒙,卡魯茲,兩個人影不斷地在他的面前晃來晃去,像兩隻不斷變換著黑白色彩的光球。黑與白,光明與黑暗的對比是那麼的強烈,偏偏他就是無法分辨清楚,一黑一白的身影,成了兩個在他的腦海裡不斷跳動著的黑白精靈,拿著鋒利的鋸子,一左一右地鋸著克裡斯汀的靈魂。

  克裡斯汀喉嚨一甜,幾乎要噴出一口鮮血來。

  一隻大手及時地從背後伸了過來,按在了他的背上,在那一瞬間,風、火、水、土、黑暗、光明這六股屬性完全不同的力量,通過這只按到他背上的大手,緩緩地傳了過來。

  這六種融為一體的力量,進入他的身體之後,立刻像相互排斥的同極磁石一般的分離開來。風是風,火是火,水是水,化成六條涓涓的細流,各行其道,在克裡斯汀身上不同的經脈裡流動著,最後與他體內原本的力量合而為一,有如水乳交融一般,完美地融為一體。體內那翻動著的血氣,在不知不覺之中平息了下來。

  光的明艷,暗的幽深,風的輕爽,火的炎熱,水的冰涼,土的堅實,溶入他體內的六道力量,化成六種奇妙無比的感覺,刺激著克裡斯汀的神經。他閉上雙眼,全心全意地感受這六道力量在身體裡流淌的感覺。

  此刻,克裡斯汀已忘記了一切,他的記憶突破了時空,回到了過去。

  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當自己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時候,智賢者諾查·丹瑪斯命令他脫光衣服,頭頂著烈日,浸泡在那個有如天空一般蔚藍的湖水裡。

  那是夏天中大陽最兇猛的正午,陽光象毒箭一樣的炙熱無比。克裡斯汀照在露在水面上的皮膚上,有如針扎般地刺痛;而浸在水裡的身體,享受著湖水的冰涼。陷入湖底淤泥中的一雙腳板,卻又是另外一種柔嫩親切的感覺。

  「你要我做什麼,老師?」

  克裡斯汀問道。

  「去感知你周圍的世界!」

  「周圍的世界?」

  「對,閉上眼睛,什麼也別想,用你的心去感知周圍的環境,用你的鼻子去聞空氣的芳香,用你的肌膚,去觸摸陽光的火熱,湖水的冰冷,去感受和大自然的力量接觸時那美妙動人的滋味。」

  「你感覺到了嗎?」

  傍晚的時候,丹瑪斯問道。

  「我頭暈,老師。」

  當時克裡斯汀,在湖裡浸了一整天,上半身曬得發黑,什麼也沒有明白,反而中暑發了幾天的燒,氣得其它幾位賢者把智賢者臭罵了一頓。

  十多年了,直到現在,當吸收了來自雷茲身上的飽含六種屬性的皇龍驚天訣的力量之後,他才明白到,當年智賢者這麼做的真正含義。在那的不足一秒的時間裡,他對魔法的認識,猛地提升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

  這種提升,並不是實際意義上力量的提升,而是一種悟道的提升。

  克裡斯汀睜開雙眼,激動萬分地扭過頭,迎上來的是雷茲信任的目光。這個年青的皇者朝他點了點頭,露出一個微笑,一個讓他感動萬分的微笑。在那一刻,在克裡斯汀的內心深處,他已不再把雷茲當成外人,而是自己最親密的夥伴。

  雷茲的微笑,是他除了拳頭以外另一件可怕的武器。許多名震一時的強者,他們並不是屈服在雷茲霸道無比的鐵拳之下,而是折服在這個可以讓任何人都信任,愛戴、敬仰的微笑之下。

  戰團中的西蒙,雙手握著映月彎刀,一刀劈向卡魯茲的左肩,而卡魯茲的身體在對手彎刀臨身的那一瞬間,閃電般地扭了扭,懸而又懸地避開了這一刀。他的右膀卻藉著左肩的的扭動,驅動右手,向西蒙的心臟刺出了致命的一劍。

  西蒙的這一刀幾乎擊空了,說是幾乎,因為他也只是劈出了半刀而已,當卡魯茲的肩膀避開這一刀時,他已及時地收刀,映月回拉,從上到下一記重挫劈向刺往自己心臟位置的邪劍。

  邪劍死神在光明之刃及體前的那一刻就開始回縮,動作快得像一條攻擊完獵物後立刻縮頭的毒蛇的腦袋。但這一回,毒蛇的腦袋再也沒有收回去,因為一隻無形的大手,已扼住了毒蛇的七寸。

  定身咒是一種強力的限制行動魔法,高明的魔法師使出這一招時,可以輕易地封住一隻強悍比蒙巨獸的行動。這一回,克裡斯汀把這道魔法施加到了卡魯茲緊握著的邪劍上,但他只是對劍不對人。克裡斯汀擔心眼裡只有對手的西蒙會傷了動彈不得的卡魯茲,所以他只是封住他的劍。

  用魔法封住一把快如閃電的劍,其難度比用弓箭去射另外一隻在飛行中的箭還要高上百倍,但克裡斯汀卻做到了,而且是閉著眼睛施展這招魔法的。肉眼捕捉不到兩人的舉動,他的心眼卻能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智賢者所說的,「用心去感知周圍的世界」「噹!」

  映月劈到了邪劍死神的劍身上,卡魯茲手中的長劍向下盪開去,由於受著定身術魔法的影響,卡魯茲把握不住,邪劍幾乎脫手而飛。

  就算是路西法三世在此,剛才被人「暗算」遇上這出乎意料的情況,也難免會驚慌失措,手腳大亂。然而此時的卡魯茲,身心靈魂早已被黑暗所吞噬,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知驚恐為何物,他手中的邪劍一收,立刻在面前織起一重重的劍網,抵擋住了西蒙隨之而來的快攻。

  但現在他已失去了先機,手中的邪劍,再也無法逃避和光明之刃直接接觸。

  奪回了主動之勢的西蒙,展開最猛烈的反擊。彎彎的長刀,化成了綿綿不絕的波濤,一刀接一刀,有如雨打芭蕉一般,不斷地敲擊在散發著殘殺眾生的魔氣的黑暗之劍的刃身之上。

  在散發著浩然正氣的映月面前,每一次的激烈的撞擊,邪劍死神的鋒口都崩開了一個米粒大小的缺口,無數的怨氣隨著刀劍的撞擊,不斷地從黑色刃身的缺口處逸放出來,散發到空氣之中,環繞在卡魯茲的四周。而邪劍的主人兩腳不住地後退著,刀劍的每一次碰撞,都令他的軀體劇震不已。

  西蒙的刀越攻越快,也越攻越急,光明之刃在他的手中,閃發著平和安詳的聖光,驅散了呼嘯著的怨魂。在一邊支援他的克裡斯汀,緊閉著雙眼,施展著聖光一系的魔法,提升著西蒙的力量。

  至於觀戰的其它人,對於這種二個打一個不公平的舉動心中都有些不滿,但是由於雷茲沒有發話,誰也不敢插手其中。而雪麗,她的一隻手緊張地抓住胸口,每當映月和死神相接觸時,她的身體也隨著卡魯茲身體的震動而跳了一下。

  如果卡魯茲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在映月劈出第四十三刀之後,西蒙兩腳一曲,猛地彈到了半空中,手中的彎刀指向天空。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克裡斯汀,手中的冰魄魔杖微微地朝天一劃,一道柔和藍色的光芒由冰魄表面嵌著的天藍色的水之紋章上發出,照在了映月的刃身上。光成了一條無形的橋樑,將兩把神兵聯繫在了一起。

  嗡!

  魔杖與光明之刃,同時發出了低低的龍吟之聲。在兩把神兵的共鳴聲中,映月消失不見,化成一道白光,有如天使降臨人間施放出來聖光,照耀著生活在黑暗之中的卡魯茲。

  入了魔道的卡魯茲並不理會這道聖光,他舉起手中殘破不堪的邪劍,去抗拒著這道來自天國的聖光。

  刀劍相擊!

  沒有想像中的激烈的碰撞聲,沒有讓人睜不開眼的刺眼的光芒。一切就像是自然而然的發生似的,黑暗之劍和光明之刃緊緊地貼在了一起,映月發出來的聖光照在卡魯茲被紫氣所籠罩的臉上。

  時間慢了下來。

  映月上散發出來的聖光一點一點地從刀劍交擊的地方擴散過去,吞噬著陽光照不到的角落。

  「啵……」

  有如樹皮剝落的聲音傳來,黑暗之劍的表面現出無數的裂紋,並且不斷地擴大,最後化成無數的碎片消失得無影無蹤。

  入了魔道的卡魯茲全身上下動彈不得,他臉不斷地扭曲著,變形著,七竅之中不停地滲出紫色的鮮血,猙獰可怖。

  聖光繼續前進,將卡魯茲整個人都包裹在其中,因痛苦而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下來,臉上的紫氣漸漸地褪去以至完全消失。

  在聖光的照耀下,入魔而帶來的狂暴殺意早已消散在空氣之中,卡魯茲的臉上露出了他有生以來一個最甜美安詳的微笑,和公主一起度過的那段快樂無憂的童年,兩人在草地上嘻戲打鬧的情景,一幕幕地在他的眼前閃過。

  「奈麗!」

  他的嘴裡輕輕地喊著,身體緩緩地向後倒去,塞爾巴托地區最令人恐怖的死神,嘴角帶著一個甜美的笑意,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沉沉地睡去。

  「一切都過去了,卡魯茲。」

  雪麗撫弄著卡魯茲的黑髮,不停地吻著他的額角,安慰著沉睡之中的死神。

  在她的身旁,西蒙已收回了映月,兩手朝天舉著,一臉虔誠的表情,他又在為那些死在邪劍之下的亡靈們做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