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布達年代祭 第六章 綜觀人類 不知所謂

  以前有一位朋友曾經說過,天底下的悲劇,通常都是由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知所謂的男人所組成,這句話我相當同意,但不知所謂的不是只有男人,這世上也有些非常不知所謂的女人,好比鬼婆華更紗,如果她這樣的人掌了生殺大權,把她那個什麼屍妓功德會的理想廣為推行,保證天下大亂,不曉得有多少人要生不如死。

  從這一點來說,這位凱薩琳女王也是鬼婆的同類,我雖然不是很清楚她的為人,但從接觸到她目光的瞬間起,我就曉得什麼都不用再問了,擁有這種眼神的女人,絕不會是什麼正常人,其為人個性可想而知,不過,她是生存在那個黑暗戰國時代的女人,不曉得是時代把人逼瘋,或者……是瘋狂之人締造了更瘋狂的時代。

  我眼前所目睹的東西,不是什麼精神攻擊,而是五百多年前,暗黑召喚獸的緣起經過,正是這六名美人的精魄化為魂獸,成了暗黑召喚獸,但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我沒有看到法米特在場,卻見到這名畢生與法米特光影交錯的凱薩琳女王,這不能不說是很詭異。

  「請容我在這裡致上敬意,幾位的犧牲,必將成為光明的力量,平定戰國亂世,開創新的未來。」

  凱薩琳女王的聲音,相當地高亢清一兄,咬字清晰,彷彿精擅歌藝的名伶,聽在耳裡非常舒服,只可惜……她這些話代表的意義很嚴重,幾句話講完就要推人去死,除非是那種有殉道者傾向的少數份子,不然大概沒有誰會高興得起來。

  那六名絕色美女顯然都是正常人,聽見這番話,臉上並無喜色,只是沉默地看著凱薩琳。對著六雙這樣近乎質問、逼視的眼神,普通人的心理大概承受不住,會尖叫崩潰,但凱薩琳女王的精神結構自然不是普通人可比,她笑吟吟地望向眼前六人,彷彿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不久,六名絕色美人之中,有人開了口,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可愛,年紀最小的少女,清秀的瓜子臉甚至還帶著幾分稚氣,非常可人。

  「你……你千萬別讓他知道啊……」

  這話沒頭沒腦,但一說出口,少女緊繃的情緒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再開口已帶著哭音。

  「他……他一向很容易掉眼淚的,如果讓他知道這件事,他一定會好傷心的,別讓他再背負那麼多東西了……」

  滾滾淚珠從臉上滑落,少女說到最後,雖然沒有嚎啕大哭,卻已是泣不成聲,而她的悲傷更帶動同伴情緒,那幾名絕色美人有的落淚,有的也只是強忍淚水,不想讓自己失態。

  令人在意的是,她們之所以如此難過,並非為了自己的犧牲,而是不想犧牲之後被某個人知道,怕那個人會傷心難過。這麼強的情感、這麼深的羈絆,難怪就算成了至凶至怨的暗黑邪物,也忠實服從指令,不會反噬其主,至於那個讓她們如此牽掛的男人,當然只會是法米特。修。卡穆。

  傷心欲絕的氣氛,感染了所有人,但還是有個人一滴淚也不會流,那便是完全犧牲不到她的凱薩琳女王。

  「幾位可以放心,你們的義舉,我會瞞過他,而你們的犧牲,將會成就他至高無敵的力量,縱橫大地,制裁一切的邪惡……」

  凱薩琳微笑道:「當然,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件事最終仍會為他所知,但那應該已經是幾年、十年,甚至天下平定以後的事了,而我也在此向各位保證,你們的痛苦時間不會太久,等到滅盡邪惡勢力之後,自然會將你們的靈魂解放,不會讓你們永遠沉淪。」

  推別人去犧牲,還能夠微笑說話的女人,她的話有多少可信度,我想白癡都判斷得出來,而從那六位絕色美人的表情看來,好像也沒人相信女王的承諾,這位女王在當時的形象,由此不難想像。

  不過,即使知道這一點,早已經決定要做的事情,沒有人反侮,她們在落完最後的眼淚後,開始走向洞窟的深處,因為……這就是義無反顧,她們為了成就最心愛的人,縱死無悔。

  但在這偉大的一幕告終之前,發生了一個意外的小插曲。走在隊伍最後頭的那名女性,個頭極高,身軀雖然纖瘦,卻有一雙碩大的雪白巨乳,而她臉上的神情也是六人中最冷,旁人流淚時,她幾乎是面無表情,彷彿生死不足以動容,又或者生生死死根本與她無關……這點給了我很深刻的印象,記住了這個不知名的冰山美人。

  而這位冰山美人,在即將要邁步進入黑暗時,突然一步踏出,憑空消失了身影,這驚變發生得無聲無息,走在她前頭的人甚至沒有察覺到。

  我吃了一驚,再一定神,看到她已出現在凱薩琳的身旁,右掌平伸,抵在金髮女王的雪白頸項旁。照理說,一隻普通的手掌,應該沒有什麼威脅性,無奈這隻手掌並不普通,抵上女王頸側的瞬間,五指青筋凸露,指甲更瞬間長了半寸,閃著幽幽寒光,看起來不像是人類的手掌,倒似一把來自陰問的死亡利器。

  這種變化肉體的技巧,是高等刺客、忍者之流的專屬武技,與其說是單純的變化、硬化,其實更該說是把人的肢體妖魔化,不但可以化血肉為金鐵,甚至還帶有劇毒,攻敵之所難防,但由於這類技巧難度太高,據我所知是已近乎失傳,今天還是首次看到有人能使用,這名冰山大美人肯定是極厲害的殺手或忍者。

  鋒銳而帶有劇毒的指甲抵著喉嚨,只要擦破一點皮膚,可能就是見血封喉,當場斃命的結果,但凱薩琳神色自若,絲毫不把這威脅放在心上,就不曉得是她膽色過人?還是她身負驚天絕學,有足夠能耐自保?

  「……大戰迫在眉睫,我們的時間非常寶貴,不知火小姐有什麼話要交代,請盡快說,不然誤了時辰,一切犧牲就白費了。」

  凱薩琳微笑說話,彷彿她才是那個用利器抵著對方咽喉的威脅者,而不是受害者。

  「……我、我雖然和那個傢伙有過幾次關係,但我與他沒有感情,更絕不是他的情人,今天之所以自願這麼做,為的也是大地眾生,為了實現太平盛世的理想,絕對不是為了那個傢伙,別把我和其他人混為一談。」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冰山美人的臉上有了表情變化,不但兩頰暈紅,眼神中還有幾分氣惱、羞赧,瞬間變得像個扭捏的小姑娘。

  只是,都願意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卻還要執著於這種「名分」的小問題,這種堅持實在讓人啼笑皆非,覺得不知所謂,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凱薩琳只是一笑,道:「是,我明白了,還有什麼其他話要說的嗎?」

  「有!」

  斬釘截鐵地應了一聲,卻遲遲沒有說話,代表了這句話的難以開口,而當她再次發聲,語氣中已有了明顯的傷悲。

  「……今天過後,我們都不在了,你……你放過他們吧,他們兩個人夠苦了,明明是最相愛的人,現在卻要對陣廝殺,之所以弄到這個田地,一半是出於你的設計…… 如今你是贏了,所有人、事都在你的操控下,但我奉勸你,事情不要做得太絕,不然縱使我們不在了,將來還是會有人上門,替所有你對不起的人把舊仇清算……江語氣懇切,是臨終之前刻意放低身段的最後勸告,連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善意,但這些東西卻無法打動鐵腕女王,凱薩琳面上微笑不改,道:「沒有別的話要說了嗎?如果沒有,那就進去吧,咒怨師的屠刀與勾爪已經等得太久了呢。」

  一聲輕歎,是對女王堅定意志的回應,也是對命運無可改變的屈服,冷艷的身影消失,投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深處。

  看到這裡,我大致明白了五百年前的狀況,地獄淫神是淫術魔法的最終章,在法米特的手上大成,但暗黑召喚獸這個鬼東西,十之八九不是法米特想出來,甚至多半是在他完全不知情的狀況下完成,而實際創造暗黑召喚獸,並且在幕後操控一切的人,便是這位凱薩琳女王。

  金髮女王智略絕倫,看來是那種一步百計的人物,她心狠手辣,又對法米特懷有異樣情幸與獨佔欲,法米特這一生所遭遇的不幸,恐怕多數都與她有關,所謂暗黑召喚獸的犧牲,也是一個清除眼中釘的策略,以愛為名,把與法米特關係最深的幾名女性一網打盡。

  至於那名冷艷忍者最後所提的「他們」,我想應該是指法米牯、夏洛堤這一對無奈愛侶,明明彼此牽絆最深,真心互許,卻為了彼此的仇怨,不得不流血廝殺,兵戎相見,每一次敵對時候的撕心之痛,不只他們彼此有感覺,就連身邊的人都感覺到了。

  只可惜……鐵腕的女王沒有放手,最終法米特還是沒能趕到,讓夏洛堤橫劍自刎於東海之濱,不但成了所有人的百年遺憾,更釀成幽靈船之禍,若非法米特神通廣大,還能復生回來親自收拾善後,這遺憾將永世無法彌補。

  (無數人追尋的、暗黑召喚獸之秘,結果居然是這樣?如果真相公諸於世,還有人會想要嗎?

  答案是肯定的,因為這世上始終是有人,為了實現目的而不惜一切,哪怕實現目標後,他們有可能悔不當初,卻也在所不惜,人類……真是矛盾而麻煩的生物。

  我站在黑暗中,怔怔出神,不久之後,腦海裡忽然閃過許多的畫面,都是一些很零散、很破碎的片段畫面,我看到一具具美艷動人的女性裸體,被放出身上血液,變得蒼白如雪,跟著開始種種不同的「加工」程序。

  執行這些操作的術者,就是所謂的咒怨師:雖然身份是巫法祭司,外表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屠夫與皮革匠,他們把僅餘最後一口氣,介於生死之間的女體,以乾淨俐落的手援進行處理。

  縫眼、割舌、抽筋、剝皮……每一具女體,依照屬性設計的不同,以不同的復合方法來料理,就看到大量的鮮血與碎肉噴來濺去,一幕幕殘酷的畫面,讓人不忍看下去。

  傳入腦海的東西,並不只是這些零碎畫面,還包括了她們的感覺,承受殘酷虐刑的感覺,雖然只是極輕微的份量,卻已讓我感受到諸般毒刑的施虐,痛到兩眼翻白,全身抽搐,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口吐白沫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徘徊於無間,這種感覺我算是親自體驗了,如果把這種感覺延續永恆,那就真是地獄了。這一刻,我只希望自己能夠盡快醒來,這個願望很幸運地被實現了,但喚醒我的東西,是一個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你……你好狠毒!」

  一個作著魔法師裝扮的男人,披頭散髮,面上青筋凸起,爆發著前所未有的狂怒,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汰米特。

  畫面所發生的地點,似是一座壯闊豪奢的宮殿,數千鐵甲軍士與魔法兵團,嚴陣以待,而他們所全力護衛的對象,正是頭戴帝冠,寶相莊嚴的凱薩琳女王。

  「從頭到尾,你都在騙我!為了她們的血債,今天我絕不放過你!」

  法米特遙遙指向金髮女帝,而面對這份指控,凱薩琳只是冷笑:「不放過我,憑什麼?是憑你的本事?還是憑你的正義感?沒有我的幫助,你怎麼會有今天的威風本事?至於你所謂的血債……真是笑話,使用暗黑召喚獸殺敵無數的人,難道是我嗎?

  要算血債,你現在就可以自殺了。「「……我的過錯,絕對會償還,該是我負起的責任,我不會推托,但在那之前……」

  法米特披散的頭髮,無風自揚,週身閃耀著青紫色的厲芒,氣勢懾人,是猛招發動的前兆,而當狂風席捲四面八方,逼得周圍士兵不住倒退,濃烈的幽冥黑氣從法米特腳下蔓延而出,鬼哭神號,如此驚天異象,只會是六大暗黑召喚獸發動了。

  「姊姊,你已經在錯誤的道路上狂奔得太遠,沉淪在這個血腥的戰國之中,你……早就已經瘋了!為了不讓她們的犧牲白費,為了終結掉這個錯誤的時代,我要帶你一起下去向她們陪罪—「「哼。黃毛小子,居然學男子漢一樣說話,真以為自己沒人能制了嗎?夠本事就放馬過來!」

  凱薩琳的冷笑,更激起法米特的怒氣,他周圍陰風狂嘯,暗黑召喚獸已隱約現形,驚天猛招即將發動。

  傳說中,法米特擁有六大暗黑召喚獸之後,已然無敵於世,縱橫天下,無人能擋,敗盡一切的高手、英雄。照眼前的情勢來看,不管凱薩琳有什麼壓箱底本事,都不足以對抗暗黑召喚獸,法米特在盛怒之下全力一擊,別說是幹掉凱薩琳,大可能還把這幾千兵馬一起送下地獄陪葬。

  陰風怒號,天愁地慘,法米特一聲怒喝,驅動召喚獸搶攻,但這場戰鬥的勝負卻出人意料。

  整場戰鬥進行的時間,不足十秒,在法米特一聲怒喝之後,發動中的暗黑召喚獸消失無蹤,滿天異象剎時全無,回復日朗天清,彷彿剛才驚天動地的景象只是一場夢境。

  正當所有人都感到錯愕,覺得自己眼花,法米特悶哼出聲,似是再也壓制不住,身上響起連串驚爆,頸側、胸口、小腹、膝蓋、雙足,鮮血伴隨骨肉炸出,連續的血霧噴灑出去,揚濺長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剛才還威風凜凜的絕代魔法師,現在就成了一個血人。

  膝蓋、雙足受創,就算是再怎樣厲害的強人,一時間也站立不穩,跪倒下去,而金髮女帝的嘲弄笑聲,則在這最屈辱的一刻傳來。

  「……你真是太不聰明,總是那麼莽撞衝動……暗黑召喚獸是我親自監製,雖然只能供你一人驅策,但你總不會認為,我什麼防範措施都沒有做吧?那些咒怨師在下去陪葬之前,已經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這樣聽起來,一切就清楚明白了,凱薩琳確實深謀遠慮,咒怨師在施法拘魂戮屍時,肯定在屍骸上做下咒力刻印,限定暗黑召喚獸不得對她動手。

  照魔法原理來說,像暗黑召喚獸這種等級的東西,是無法加魔法限制的,要不然,也就不會有反噬這回事,所有術者直接對自己的召喚物下封印就好了。但這個原理在應用上,卻有一個漏洞可以鑽,凱薩琳所下的限制,並非直接針對暗黑召喚獸,而是法米特,咒誓內容大概是「如果對凱薩琳使用暗黑召喚獸,力量就會先傷害術者本身」,只要法米特倒下,召喚程序中斷,暗黑召喚獸當然也就出不來了。

  這一手,確實歹毒,我暗自感歎,法米特也算倒楣,偏偏碰上這種宿命剋星,彼此又是血親,難怪被吃得死死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圈套落在身上,一步差,步步錯,根本沒得翻身。

  不過,這個想法似乎太低估法米特了,因為脫力跪倒短短幾秒後,這個渾身染血的男人又站了起來,眼中所燃燒的怒火,直指前方的仇敵,幾乎要把所有看到的東西都燒起來。

  「你……你以為我就只有暗黑召喚獸嗎?」

  恨恨說出的話語中,除了刻骨的恨意,更有無比信心。剛才的瞬間慘敗、重傷,讓我忽略了一點,法米特的六大暗黑召喚獸無敵於天下,但他本人卻不是只會驅策暗黑召喚獸而已,即使不用地獄淫神,他也是戰國時代屬一屬二的大魔法師,後來在巴格達與夏洛堤的三招對撼,他那幾式石破天驚的強招,橫掃千軍,無人不懼。

  儘管傷勢不輕,但法米特穩穩站立,從他站起來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一絲動搖、而天上風雲彷彿也感受到他的意志,狂風怒吹,無數電光在雲中流竄,猶如金蛇萬道,不時還射向地面,落地便土石飛揚,打出一個大坑。不難想像,若是天上雷電聚合一處,轟砸下來,那個結果想必是……

  與雷有關的魔法,使用起來一向是大排場、大滅絕,法米特若以全力發動雷屬性的究極魔法,這邊所謂的千軍萬馬,不過是兒戲一般,根本沒什麼作用,凱薩琳能擺平暗黑召喚獸,但這一次……除非有絕頂高手介入,不然我真想不出她怎樣面對這萬雷天劫。

  結果,事實證明,絕頂智慧比絕頂高手更有用,要破解究極魔法,未必就要以猛招相抗,有些時候,一句話便已足夠。

  「有點本事啊……但不知道你發完這一下萬雷天劫後,還有沒有足夠的體力與魔力,趕去黃銅之都阻止戰鬥……夏洛堤傷得不輕,在那裡遭受光之神宮五大劍僧率眾圍剿,撐不撐得住呢?沒記錯的話,五大劍僧與你的交情也很好,你到了之後,幫哪一邊的手?」

  凱薩琳隨口說話,沒有大聲叫喊,在轟隆雷聲之中,幾乎難以聽見,但這些話仍是起了作用,凱薩琳女王確實很擅長以最適當的力氣,製造最大的效果,這些話甚至還沒說完,滿天雷電已經消失,烏雲紛散,當陽光再次灑落大地,法米特之前所站的地方已無人蹤,只餘下一地的血跡。

  談笑退敵,凱薩琳仍是一臉微笑,旁人或許會認為,她之所以笑,是因為成功讓法米特退走,但已知未來發展的我,卻曉得凱薩琳的笑是因為她料定法米特不及趕上。

  根據巴格達之戰的瞭解,在那場光與暗的最終大戰過後,夏洛堤就被所有光明勢力列為必殺對象,誓死追殺,而法米特為了阻止戰鬥,馬不停蹄,頻頻趕往各處戰場,但不知是天意或人為,他追著戰鬥消息繞了大半個黃土大地,卻始終是遲到一步,沒有能夠見到夏洛堤,最後終於遺恨東海之濱。

  前塵往事,愛恨情孽,好似一張無邊大網,將人緊緊纏住,不得脫身。法米特、夏洛堤、凱薩琳,還有那六名為了暗黑召喚獸而犧牲的女性,都是才智超卓、叱吒風雲的絕頂人物,卻也一樣被困在這張大網中,脫身不得,終此一生,恐怕也沒幾天真正快樂的時光。

  前人的遺憾,固然令我感歎,但是當這些畫面全都消失,周圍重歸黑暗後,我不得不思考一下自身的問題。

  原本,我以為洞窟裡頭既然有暗黑召喚獸的秘密,那我進到這裡來,得到了那個秘密關鍵,就可以繼承暗黑召喚獸,可是現在看來,繼承暗黑召喚獸的白日夢是不用做了,這麼危險的大禮,就算是送給我,我也受不起,而我到底該做什麼,我心裡也有數了,但……要我幫忙做事,也得先把我從這個幻覺空間中放出來吧?

  四面八方無邊的黑暗,我也不曉得等了多久,沒有新的影像、畫面,也沒有任何變化,我不由得懷疑起來,會否試練洞窟的那件聖器故障,只把我帶進這個虛幻空間,讓我知道一切的緣起,卻沒法把我送回「現實」世界?

  「媽的,法米特,你們真不愧是兩姊弟,做事都是一樣的半調子,把人帶來不負責帶出去,有你們這樣辦事的嗎?」

  罵歸罵,我很遺憾地體認到,一切只能靠自己,除了我自己,沒有別人能替我解危。但……該怎麼脫困呢?我並不是心誌異常堅定的那種人,就算反覆對自己說「這些幻象都是假的」,說上一百幾十年,也不會因為這樣就破除幻覺。

  或許,我該從另一個源頭著手,和魔法相關的東西,就該用魔法來破解,可是……

  我魔力盡失,能夠搞得出什麼狗屁魔法來?

  我感到苦惱,但突然之間,我生出一股很奇特的感覺,魔力似乎開始在我體內流動,那些因為淫神祭法而消失的魔力,居然又回來了,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但此處是淫術魔法的關係之地,不管發生什麼,都不用太奇怪。

  但光是恢復魔力,並沒有太大的幫助,我不是法米特,他沒有暗黑召喚獸,仍能壓倒群雄,所向披靡,我可沒有他那樣的魔法修為,如果要挑選學習對象,凱薩琳女王無疑更值得我傚法。

  (唔,洞窟內精神影響的源頭,應該是創世聖器,可以從這方面下手……烽火乾坤圈確實是有用的,所以能保住我心神穩定,不受傷害,但要脫離精神幻境,受損的乾坤圈就做不到了,那麼……

  拿聖器對付聖器,這個策略確實可行,如果我手上還能有一件創世聖器,或許就可以有別的辦法……一(對了!可以賭一賭,我手上是還有一件創世聖器啊!—新修成的第五淫神獸,還不知道具體形象,但卻是吸納了賢者手環而誕生的淫神獸,或許可以擁有賢者手環的部分效能,這一點雖是未知,卻可以賭一上賭,反正目前也沒有別的方法,主要的問題反而在於……我還不知道能否成功召喚出第五淫神獸來。

  「太古的性慾精靈們啊,我以約翰。法雷爾之名,與你們簽訂契約,請借予我你們的力量,服從於我,具體而現形:」

  吟唱咒文,半空中緩緩出現魔力波動,隨著召喚獸的覺醒,一股冰寒之氣凍人心魄,我又驚又喜,這代表淫神獸已經育化成型,可以正式使用了,而這個召喚獸的名字,也在我腦中出現。

  「出來吧!地獄淫神。冰蘭玉蠍!」

  召喚正式發動,半空之中出現的,居然是一個巴掌大小的冰藍物體,通體澄澈如玉,晶瑩剔透,像是一個雕工極精細的冰玉,但打從出現開始,周圍空氣便受到極度低溫影響,水氣凝凍為一個又一個的六角冰晶,形成一片奇幻的瑰麗畫面,令人驚歎。

  這個召喚獸有何特質還不得而知,但最令人欣喜的一點,就是我所料無差,冰蘭玉蠍果然帶有賢者手環的能量,與烽火乾坤圈的波動結合,立刻產生作用,突破了眼前的幻境。

  就只聽見一聲清亮的脆響,黑暗破碎,幻覺消失,我眼前出現了一個雖然黑暗,卻有微光的世界,成功回到了現實。

  出現幻覺之前,我一腳正往前邁出,但此刻清醒的第一感覺,就是我那一步正踏實地上,換句話說,這次的幻覺委實厲害,我在幻境中不曉得過了多少時間,但在現實之中,可能連一秒都不到。

  連對時間的感覺都能幻惑,果然厲害,但我還來不及感歎,就看到銀芽大步朝我奔衝過來,看那急惶的動作,難道是見我不妥,要來攙扶我嗎?那可真是謝謝了。

  「呃……」

  一切發生得太快,當銀芽衝到我面前,我的反應稍遲,全沒提防到她手裡忽然翻出一把鋒利的匕首,隨著衝勢,一下子刺進我胸口,直沒至柄。

  「……不是吧?又來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