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魂俠影 第二十回 劍斷忘川

  看到龍輝落水生死不明,楚無缺怒上眉梢,招行極端,轉起劍勢,佛光沛然,彌天紅蓮焰舌威勢而出。

  符九陰只覺得眼前烈焰宛如火鳳降臨,逼人熱浪叫他難以喘息,渾身筋骨臟腑彷彿都被蒸發殆盡,唯有豁盡陰冥元功,力擋佛火劍氣。

  閻王魂氣,黑煞陰能,冥師元功,三種力量匯聚成型,竟現萬鬼來朝,群邪禮讚,只見烈火劍氣化作展翅鳳凰,正是鳳翔劍訣。

  極招相對,唯見強光爆綻,只聞轟隆巨響,卻感氣流亂竄,冥師符九陰——敗!慘遭佛火燒身,劍氣入體,符九陰悶哼一聲便掉入河中,不明生死。

  豁出全力擊敗符九陰,楚無缺真元極度損耗,便在回氣之際,忽感身後勁風襲來,雖有感應卻苦於氣力枯竭,難以回天。

  碰的一下,楚無缺背門慘被傲心擊中,只覺兩股繼而不同的掌力竄入體內,其中一股便是震闕驚雷,另一股乃是陰火鬼雷。

  陰陽雷罡在楚無缺體內不斷撞擊,強烈雷勁強摧劍聖氣脈。

  傲心趁勝追擊,左手起巽風離火,右手納大小輪迴,正邪絕式匯成強烈旋風,再撲劍聖。

  銳勁割肉生疼,楚無缺毫無畏懼,劍心再起,通神意念窺敵縫隙。

  「正邪合招,雖有威能,但中丹之位氣息略有停滯!」

  楚無缺眼神一斂,看出其中奧妙,一招神劫劍訣穿透風眼而過,直指傲心中丹所在。

  兩聲悶哼同時響起,傲心被楚無缺刺破中丹,楚無缺亦遭重創,兩人再添傷勢。

  傲心摀住胸口哈哈冷笑:「一招換一招,楚無缺,本座看你能擋多少招!」

  仗著陰氣護身,傷勢恢復迅速,毫無畏懼,自持勝券在握,故而出言嘲諷。

  楚無缺伸手抹去口角鮮血,伸出三個手指,冷哼道:「三招,楚某只擋三招!三招之後,收你狗命!」

  傲心冷眉怒揚,昂首道:「好大的口氣,那便看誰三招含恨!」

  傲心怒喝一聲,祭起最強絕式,只見大小輪迴劫瞬間蛻變,化作幽冥鬼神,只見一尊六目惡鬼踏著眾生屍骸威嚴現世,整座奈何橋竟也開始震動不休,正是煞域不世之招——鬼吞天地?荒靈歿!鬼神壓境,荒靈吞天,楚無缺冷漠對之,淡然道:「問天劍決尚有後半式未用,便用汝等狗頭來祭楚某絕劍!」

  三招賭命,劍聖凝氣,真元收納,一股滔天雄沉之劍意湧出,將四周變作虛無世界,劍之意志散於天地之間,籠罩整個陰冥地府,陰煞結界無端消散,六道輪迴陣不復存在。

  面對劍聖賭命之招,傲心臉色一凝,催動真氣,竟連虛空也為之震動。

  「一劍問蒼天!」

  楚無缺沉吟一聲,般若懺輕巧一揮,竟是劍入虛空,來之無端,去之無跡。

  傲心護體真氣爆發,勁透三丈之外,隨後極招已出,竟見鬼神嘶吼,鬼爪逞威。

  層層交疊自發的劍氣圍剿鬼神,連破險關,鬼神揮臂朝著劍氣砸去,剎那間雙方各自負傷,傲心元神震盪,道身幾欲粉碎,楚無缺則是口吐朱紅。

  然而楚無缺這口血卻發揮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只見劍聖心意普動,劍心通神,鮮血匯入劍氣之中,夾雜著劍聖必勝意志的劍氣再發神威,絞殺鬼神與瞬息之間,蘊含著佛骨舍利火的劍氣不但重創傲心肉身,更是焚燒其元神,三魂七魄頓時削五魄,只餘三魂兩魄。

  元神重創,傲心痛不欲生,哀嚎連綿,然而楚無缺亦不好受,臟腑重創,幾欲粉碎,僅僅靠精純的先天真氣和舍利火將腑臟暫時粘合。

  「楚無缺,我要你死無全屍!」

  強忍元神重創,傲心不顧後果再度出招,這次竟是先天絕卦,只見八卦齊動。

  傲心雖是重創,但憑著地府陰氣之利,竟將先天絕卦發揮到了極限,聲威赫赫,絲毫不在仙宗之下。

  在這個時候,鬥得便是意志與信念,楚無缺固守劍心,一劍劃三界,神劫、歸真、鳳翔、靈柔、納元、星宿、問天七大劍決同時揮出,聖靈七絕合氣連招。

  人影交錯,極招再對,竟是七絕碎八卦,劍聖壓傲心。

  只見傲心軀體猛地炸成萬千血肉,一縷孤魂飄蕩而出。

  「除惡務盡!」

  楚無缺壓制沉重內傷,正想握劍追殺傲心殘魂,卻發現般若懺被一股綿柔異力纏住,仔細一看竟是仙宗遺體的血肉。

  原來傲心心知敗局已定,未免被般若懺斬殺,故而用煞域秘術「血肉連環鎖」

  來纏住般若懺,並趁機逃之夭夭。

  楚無缺哼道:「走得了嗎,惡賊留命來!」

  當即手捏劍訣,赤手便來了一招神劫劍訣,銳利餘存的劍芒穿透殘魂,天空中徒留一聲哀嚎,傲心——滅!隨著傲心的身亡,符九陰的敗退,六道輪迴陣漸漸失去效力,被壓制得喘不過氣來的眾人也緩過勁來,勉力站了起來,然而楚無缺此刻卻是氣空力盡,噗咚一下倒在地上。

  「無缺!」

  於秀婷鼓起餘力一跌一撞地撲到楚無缺身邊,伸手一探,竟是芳心欲裂,楚無缺此刻臟腑破碎,筋骨斷裂,已是半隻腳踏入鬼門關。

  倏然間,一道烈火激射而來,於秀婷反手出劍,相拼之下竟是被震退數步。

  回身一看,只見滄釋天已經奪過了般若懺。

  天穹妙法正是煞域陰功的剋星,所以在六道輪迴陣中滄釋天的損害也是最少的,再加上天穹妙法神效的回氣療傷速度,滄釋天在短時間內已經恢復了五成功力,而其他人最多也只有三成氣力,所以他便趁機發難搶奪般若懺。

  「般若懺含有火性真元,與吾之功體相輔相成,得到此劍天下間還有何人是我對手。」

  望著生死不明的楚無缺,滄釋天暗忖道:「趁著他病取他命!」

  滄釋天顧忌劍聖之威,已然心生殺念,欲要趁機誅殺勁敵,以絕後患,於是拿起般若懺便要砍下楚無缺首級。

  劍鋒距離楚無缺脖子僅有半寸,於秀婷心都快跳出喉嚨了,淚水瞬間湧出眼眶,嬌叱道:「不要!」

  芳心欲碎,淚眼無助,就在於秀婷絕望之際,般若懺竟然在停頓下來,劍柄處竟湧出灼烈的舍利火,饒滄釋天修煉火性功體,卻也承受不住這股火焰燒得滄釋天手掌一片通紅。

  聖火焚燒間,滄釋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竟看到白蓮朝他怒目相視,待他眨了眨眼睛後,卻見楚無缺傲立在自己跟前。

  觸及劍聖目光,滄釋天竟生出膽裂懼意。

  楚無缺哼道:「白蓮遺物豈容你這卑鄙小人玷污,給我拿來!」

  只見楚無缺五指一探,強行扣住滄釋天手腕,隨即猛地一握,只聽喀拉骨碎之聲響起,滄釋天腕骨裂開,痛得他再難握劍。

  楚無缺眼見寶劍離手,於是便鬆開滄釋天手腕,搶在寶劍落地前將其接住。

  右腕受創,滄釋天氣惱異常,惡向膽邊生,左手推出一招赤煉斷金手,然而楚無缺劍指一伸,恰好點在滄釋天手心之處,只聽嗖的一聲,滄釋天手掌鮮血淋漓,竟是被劍氣射了個窟窿。

  滄釋天心驚膽戰,不敢再戰,轉身便逃,剎那間便化作一道火光遠遁而去。

  楚無缺也不追趕,眼睛又朝著魔尊和愆僧望去,淡淡地道:「是非之地,兩位還是離開吧!」

  言辭雖是客氣,但卻有股不容冒犯的威嚴,更似威脅之言。

  兩人身負重創,再加上攝於劍聖餘威,已然萌生退意,拋下了那些渾水摸魚的念頭。

  潛在的威脅都已經離去,楚無缺眼眸竟暗啞了幾分,面色逐漸青灰,於秀婷急忙撲上去扶住他:「無缺,你沒事吧?」

  也就在這同時,遠處傳來一陣驚叫:「無缺!」

  楚無缺鼓起餘力望去,只見一抹白衣疾奔而來,身後還有兩名嬌俏的妙齡女郎。

  楚無缺雖然雙目已經模糊,氣力將近耗盡,但心裡還是生出幾分暖意。

  「清妍、秀婷、冰兒、雪芯……」

  楚無缺默默地叨念著這幾個名字。

  就差十步距離,九幽再現,只見忘川河水猶如瀑布從上而下,倒灌而來,本來就幾乎沒過奈何橋的水位,瞬間暴漲,區區十步竟是成了難以逾越的溝壑。

  無論是鳳凰化身,還是妖族神通,在這決堤的陰河邪水面前竟是難越雷池半步。

  忘川決堤,吞沒輪迴,奈何不復,煞域稱雄。

  不單橋外的人進不來,就連橋上的人也出不去,於秀婷被這河水沾上,只覺元神一片震盪,幾欲昏迷,楊燁和袁齊天亦是這般,整張臉都快變成豬肝樣了。

  勾魂與引魂皆是異曲同工之法,都是藉藉著特殊陰力將魂魄帶走,忘川河水引魂作用,但只要足夠多,流速足夠快便可勾魂奪魄,不但引魂難逃,就連活人也要遭殃。

  遠在九幽深淵的厲帝已經成功將河水引入酆都,這回不單單開了一條河道引水,而且還藉著異界錯亂之法,將河水引到酆都上空,藉著倒懸之勢,由上而下,來個水淹酆都,衝垮奈何橋。

  無數陰魂被洶湧的河水給沖走,未留半絲痕跡,橋上的四人也是岌岌可危,不但要頂住洶湧的波濤,還要忍受元神震盪的煎熬。

  「小賊,爹!」

  外圍傳來楚婉冰焦急的叫喊,「袁叔叔,二娘……」

  「娘,龍大哥,爹……」

  魏雪芯也是急得眼淚直流,跺足叫喊,卻是無法靠近。

  洛清妍眼神一斂,祭起鳳凰靈火欲要掃開一條通路,然而洶湧的河水猶如千斤巨石,任由鳳火如何灼熱亦難動分毫。

  忘川河已經淹沒了大半的奈何橋,眾人卻是脫身不得,楚無缺反手倒插般若懺,劍鋒插入橋石,舍利火悍然爆發,將周圍十步內的河水蒸乾,使得三人得以緩過氣來,然而河水越來越多,經過多番激戰般若懺也損耗了不少舍利火,雖可以自動恢復,但在這個時候卻顯得杯水車薪,遠火不能救近水。

  驀然,楚無缺眼神一凝,心意一橫,已是有了主意。

  本已瀕臨死亡的身軀此刻卻撐起一片天地,只見楚無缺五指握劍,不顧內傷強提真元,口鼻不斷溢血。

  「無缺,快住手!」

  於秀婷嗓子一陣沙啞,已是梨花帶雨,泣不成聲,楚無缺這般做法無疑是自殺。

  她豁出餘力想去阻止,卻被楚無缺身體透出的真氣給擋了下來,楚無缺方圓三步之內已成一片虛空。

  突然間,伴隨著一聲大喝,楚無缺盡散意志,向外擴張。

  劍意散於三界,天地之內同受感應,神州萬千劍器竟同時焦躁不安,彷彿被一股無形力量牽扯而動。

  楚無缺咬牙堅持,劍心通神發揮極限,剎那間豐郡上空乍現一片異象——烏雲籠罩,雷電大作,萬劍齊佈雷雲之中,圍繞著豐郡不斷旋轉,像是在找尋入口通路般。

  楚無缺大喝一聲:「白蓮,請你助我一臂之力!」

  劍聖高喝,般若懺竟浮現出淡淡幻象,一抹倩影緩緩走來,朱唇含笑,目光盈盈,朝著楚無缺輕點臻首,霎時般若懺再度燃起萬丈火舌,化作一道火光衝霄而去。

  劍飛奈何橋,飛離酆都,劃過三渡河,閃過七陰嶺,刺破不歸路,化作沖天火星,疾射向天。

  化作火星的般若懺宛如引路者般,在雷雲中劃過,萬劍竟同生感應,跟著般若懺疾馳酆都鬼城。

  每一口劍皆帶著佛骨舍利火,萬劍倒插而下,莫入水中,將奔騰的河水燒得熱氣騰騰,剎那間便將河水蒸乾,然而煞域開通的兩條河道依舊湧出河水,不斷地朝奈何橋撲去。

  「楚無缺,忘川河已經全部流入酆都,孤就不信你有本事蒸乾整條忘川河!」厲帝聲音從九幽深淵響起,他如今遠在九幽深淵主持陣局,雖成功將水引入酆都,但卻無法及時參戰。

  楚無缺冷笑一聲道:「楚某雖不能蒸乾忘川河,卻能叫河水永世不能沒過奈何橋!」

  般若懺回歸,再度倒插在楚無缺跟前。

  望著這口寶劍,楚無缺緩緩伸出右手,握住劍柄,不斷地燃燒生命精元,散離入道劍意,煉化元神,只聽噗嗤一聲,楚無缺血脈崩裂,鮮血朝著四方濺出,奈何橋上驚現一片淒紅。

  只見血液飛濺,落在萬劍之上,每一滴皆夾帶著劍聖意志,而最後的意志唯有——守護奈何橋!只見般若懺閃電竄起,火光電石間,萬劍隨之而動,盤旋飛舞,圍繞在奈何四方布下生生不息的絕世劍陣,任由忘川河水如何洶湧皆不能莫過奈何橋,只能乖乖地從橋下流過,隨後劍氣化界,在奈何橋周圍開出一條河道,將河水由東到西帶出酆都,引入三渡河,從而形成酆都永世不衰的水流。

  遠遠看去輪迴殿遺址成了一條大河,而一座石橋拱立河中,橫跨生死界限,接通陰陽輪迴,引導苦難亡靈重歸紅塵。

  善良的魂魄便從奈何橋走過,而那些罪業深重的人則墜入水中,永世遭受河水浸泡的冰冷刺骨劍陣護橋,萬劍化實為虛,整個奈何橋再度恢復一片寂靜,不但萬劍消失,就連般若懺也遁入虛空。

  於秀婷劍心一動,看出其中虛實;千萬劍形奈何橋外圍旋轉,每一劍皆是聖靈七絕之威,無論是誰只要敢對奈何橋不利,遁入虛空的劍器便會浮現,到時候萬劍歸宗,殺敵無形。

  倏然來自九幽深淵的河道中傳來陣陣怒吼,於秀婷認出此聲音,正是厲帝。

  只見一道絳雷隔空劈來,誓破萬劍護陣。

  忽然間,劍氣再現,蘊含萬邪陰力的絳雷瞬間灰化,然而劍氣去勢未止,朝著煞域打開的兩條河道射去。

  萬劍縱橫交錯間,只見虛空崩碎,將兩條河道硬生生截斷,將煞域再度封閉入九幽深淵,一舉粉碎煞域再入酆都的野心。

  河道關閉,表示煞域與酆都的聯繫被徹底切斷;劍陣護橋,昭示輪迴不再遭人窺探,陰魂得以解脫。

  一場酆都大戰,三教重創,教主隕落,煞域也是精英盡喪,忘川河雖完全流進酆都,卻被楚無缺的劍陣馴伏,乖乖地在奈何橋下流淌,成為嚴懲惡靈的刑罰。

  不單如此,忘川河已經與三渡河連接起來,煞域再也無法將河水抽回,可謂偷雞不得蝕把米。

  洪流停止,洛清妍母女與魏雪芯得以渡河,當她們踏入奈何橋之時,心頭沒來的一陣劇痛。

  只見楚無缺渾身是血,但卻是負手長立,彷彿一尊屹立不倒的巨人,而於秀婷則在含淚垂目,俏臉煞白;楊燁則是唉聲歎氣,連連搖頭;袁齊天時而哭,時而笑,一時喝酒一時罵人。

  洛清妍腳步頓時一停,心尖似乎被撕碎般,身子不斷地發抖,嘴唇輕輕抿動,想說話卻發不出半個字來,只有看到淡淡的口型——無缺。

  魏雪芯美目一陣迷離,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妄動,盯了楚無缺片刻後,眼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咯咯」只聽一陣嫵媚嬌笑響起,楚婉冰媚眼含笑地道,「你們哭什麼,爹不是還好好地站在這兒嗎?」

  說罷朝著楚無缺走去,嬌聲道:「爹,咱們快回家吧!」

  叫了幾聲,楚無缺依舊沒有反應,楚婉冰跺腳嬌嗔道:「臭老爹,再不理我,以後就讓你吃黃連燉苦瓜!」

  昔日父女隱居山中時,楚婉冰一旦被父親訓斥心裡不忿,就會在做飯的時候只做一道菜——黃連燉苦瓜,吃得楚無缺眉毛鼻子都黏在一起,可是楚無缺不會做飯,所以最後只能乖乖地向著小祖宗認輸賠禮。

  「冰兒……」

  洛清妍嗓子一澀,眼淚噗噗流下,她看出楚婉冰是不願意面對這個事實,心裡還抱著最後一絲幻想,所以才裝瘋扮傻,撒嬌弄癡。

  楚婉冰回頭瞇著眼睛朝母親笑道:「娘,今晚咱們做黃連燉苦瓜好不好,不但讓臭老爹嘗嘗,也給那個小賊吃上幾根!」

  就在楚婉冰巧笑嫣然間,楚無缺的身軀開始逐漸消失,逐漸化作飛灰……「爹!」

  楚婉冰猛地一扭頭撲向父親,然而卻只撲到空氣,整個人噗通地摔了個滿懷,嫩白的臉蛋被擦破了不少,滿臉瘀痕。

  洛清妍悲呼一聲冰兒,便朝楚婉冰撲來,將她摟在懷裡,想要安慰幾句,卻發現自己的心已是傷痕纍纍,一開口便是嚶嚀哭聲,母女抱頭一陣痛哭。

  魏雪芯面色慘白,哆嗦了半響後,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捂臉抽泣,於秀婷歎了口氣後,蹲在女兒身邊也將她摟住,閉目垂淚。

  哭了會,楚婉冰咬了咬朱唇,抹去眼淚,強顏歡笑道:「大家都別哭了,爹爹做了這麼一件大好事,來生一定會投個好胎的。而且奈何橋就在這兒,爹爹也省去翻七陰嶺,過三渡河這些麻煩,直接便可以投胎轉世了。」

  於秀婷眼圈通紅,歎了口氣道:「冰兒,無缺他……他為了布下這個劍陣,已經將元神散盡,他……沒有輪迴啦。」

  楚婉冰只覺得胸口一陣重擊,檀口大大張著,呆了足足半盞茶時間,才反應過來,又是一陣痛哭。

  奈何橋上頓時一片愁雲,母女四人或嚎哭,或垂淚,淒慘悲傷,便是楊燁這鐵血男子也是眼角發熱,鼻子湧酸。

  袁齊天歎了口氣,心忖道:「遭了,若冰兒知道龍輝的事……」

  想到最後,他竟不敢再細想下去。

  哭了片刻,楚婉冰心中哀傷略減,才回過神來,泣聲問道:「小賊呢?龍輝那個小賊呢?」

  一雙淚眼在四周找尋著龍輝蹤跡,然而越是找尋,心中便越悲痛,魏雪芯也從母親懷裡掙開,發瘋似的在奈何橋尋找龍輝身影。

  越是如此,便越是絕望,最後楚婉冰終於忍不住了,朝著袁齊天和楊燁大叫道:「龍輝在哪,龍輝在哪?」

  袁齊天臉色一陣陰沉,竟不敢直視楚婉冰那心碎的目光,急忙轉過頭去,拿起酒葫蘆便是亂喝一通。

  楊燁長歎一口氣,說道:「龍輝他被傲心打下忘川河了。」

  魏雪芯啊了一聲,兩眼一黑就要暈倒,幸好楚婉冰眼明手快將她扶住,並輸過真氣替她回氣。

  魏雪芯睜開眼睛,哀聲道:「姐姐,龍大哥他……是不是遭到不幸了?」

  楚婉冰咬唇道:「傻瓜,那小賊掉到三渡河都沒淹死,區區一條忘川河算什麼,過一陣子他就會爬上來啦。」

  楊燁苦歎道:「兩位姑娘……龍輝他中了屍魂轉靈決,已經變成了一個嬰兒,如今恐怕已是凶多吉少!」

  魏雪芯直接又暈了過去,楚婉冰望了望楊燁,又望了望橋下的忘川河,遭受連番打擊,她已經不知道什麼是眼淚了,或者說眼淚早已流乾。

  將魏雪芯交給於秀婷後,楚婉冰靜靜地走到橋欄邊,背對著眾人,一雙雪白的玉手緊緊地扶住橋欄,烏髮白衣隨著河風輕輕飄動,尤為淒婉。

  「小賊……小賊……」

  楚婉冰低聲自語,腦海中浮現出那一抹抹昔日柔情,只覺得鼻子一酸,似乎又要落淚,但卻覺得眼睛一陣刺痛,爾後便有液體流下,伸手一抹竟是滿手艷紅,望著橋下河水倒影,楚婉冰只看到兩行血淚從眼眶流淌而出,滑過白嫩的臉龐。

  楚婉冰喃喃自語道:「糟糕,我哭得這麼難看,若小賊見了一定會笑我的。」於是用袖子抹去血淚,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後,臉上再度泛起一絲婉媚的嬌笑,恰似百花盛開,與這陰暗的幽冥形成鮮明對比。

  「小賊一定還沒走遠,現在去追應該還趕得上,一定要趕緊,死死盯著他,不然這混蛋又會沾花惹草。」

  楚婉冰心念一橫,反手拔出鳳嫣,朝著脖子抹去。

  劍鋒距離脖子還有半寸之際卻被兩根細長的玉指夾住,劍勢頓時一停,楚婉冰抬眼一看,只見洛清妍滿面寒霜地盯著自己。

  「撤手!」

  洛清妍嬌哼一聲,真氣一吐,便將鳳嫣從楚婉冰手中奪過。

  楚婉冰悲苦地叫道:「娘,你就讓我隨小賊去吧!」

  洛清妍心頭一陣刺痛,嗓音沙啞地道:「冰兒,咱們母女兩都做了寡婦,你真的忍心丟下娘嗎?」

  楚婉冰嬌軀一顫,眼波迷離,低頭抽泣了幾聲,身子一軟便倒在母親懷裡,昏死過去。

  「癡兒!」

  洛清妍咬唇落淚,抱著女兒哀歎道,「當年爹英年早逝,拋下娘和我,現在他們也走了,也丟下我和冰兒娘倆……莫非鳳凰血脈便是如此不詳,剋死身邊的親人?」

  「這麼想他們,不如就跟著一起走吧!」

  陰沉冷笑響起,只見一道人影從忘川河竄起,一掌掃向洛清妍。

  洛清妍鳳目一寒,揮掌便接,誰料竟是力弱三分,被震得接連後退。

  洛清妍驚怒道:「竟然是你——符九陰!」

  符九陰傲然踏上奈何橋,哼道:「符某自幼便在忘川河長大,這河水蘊含的陰力只會助我療傷!」

  他此刻神采奕奕,竟是毫髮無傷,方才與楚無缺激戰留下的傷勢竟是全部恢復,而起功力還大有長進。

  在場眾人中,洛清妍沒有參與最後血戰,功力並未損耗,但連她也被符九陰一掌逼退,只能證明符九陰的功力再度增長。

  「魂氣歸陰?」

  洛清妍頓時明白過來,符九陰定然是吸納了傲心的功力,所以才這般強勢。

  符九陰聳聳肩道:「然也,妖後果真好見識!但符某也不知為何,傲心的魂氣竟然還能回到我身上。」

  原來剛才般若懺被血肉纏住,楚無缺未免傲心逃走,故而以劍氣殺之,但也給傲心的魂氣逃到符九陰身上,增強了冥師之力。

  喪夫之痛,洛清妍怒上極端,將楚婉冰塞給於秀婷照看,嬌哼道:「死不斷氣的狗奴才,本宮今日便將你碎屍萬段。」

  於秀婷等人都身負重傷,對此此戰已是無能為力,只有在一旁掠戰。

  符九陰哈哈道:「符某賤命在此,妖後若有本事便來取吧!」

  「好!」

  不再廢話,洛清妍掌動雷霆,一招元古大力便劈向符九陰。

  符九陰化作一股陰風避開洛清妍的掌力,閃電般殺向袁齊天和楊燁。

  兩人已是氣空力盡,看著危機逼近卻無力抵禦,一個照面便被陰氣集中,咕咚一下雙雙倒地,昏迷不醒。

  傲心此舉不單是剪除兩個威脅,更是示威挑釁,洛清妍氣得柳眉倒豎,化出凌霄六相分而擊之,傲心腳步一頓,扭身迎戰。

  只見九幽冥法應聲而出,一式鬼唱天下召出九界陰魂,竟將凌霄六相一舉破之。

  洛清妍氣脈巨震,俏臉一陣煞白,嬌喘吁吁地朝後退去。

  傲心哈哈大笑:「傳聞鳳凰血脈可以永世不死,就是不知道這鳳凰魂魄是何玄機。」

  說話間,再出九幽冥法,一招「冥王揮戈」朝著洛清妍打來。

  洛清妍不甘示弱,祭起五鳳心訣反擊,再度交擊,竟是冥王逞兇,鳳凰折翼。

  只見冥王凶威赫赫,戰戈斬下,鳳凰頓時雙翼齊斷,洛清妍再添新傷,朱唇嘔紅。

  符九陰趁勝追擊,使出「奈落勾魂」,強烈陰氣化作道道鎖鏈朝著洛清妍射來,鳳凰靈火竟難擋分毫,只見鐵索連環鎖鳳凰,洛清妍不但身子一頓,元神更被對手鉗制,這些鎖鏈並非僅僅針對肉身,更多的是抽取魂魄。

  「符九陰給我滾開!」

  眼見洛清妍即將被抽魂,於秀婷放下昏迷的冰雪雙姝,強提真元揮劍助戰。

  劍指凝光,劍氣卻是不及昔日五成,符九陰眼皮都沒抬,僅僅爆發護身氣勁便將劍仙絕式擋下。

  符九陰冷眉一瞥,望著於秀婷道:「既然於谷主這般迫不及待地要去見姘頭,那符某便做回好人吧。」

  說話間,符九陰再施九幽冥法,這回竟是「辟兵奪魄」,同為針對元神的絕式,符九陰一氣動雙招,誓要同取妖後劍仙之魂。

  洛、於二人只覺元神一陣撕裂,身子竟開始不受控制,五感漸失,六識迷糊,雖以元功抗衡,然而奈何冥師功力大增,一切抵抗皆顯得如此渺小和徒勞。

  於秀婷負傷不輕,率先失守,魂魄竟是離體三分。

  洛清妍也緊隨其後,七魄已然被抽出。

  倏然,一道劍氣橫掃而來,硬生生地斬斷符九陰的勾魂奪魄,隨即劍光閃動,被這劍光一照,兩人魂魄重回軀體,而且神清氣爽,元神恢復十全。

  符九陰驚訝之餘,尋找劍光來源,心忖道:「難道是楚無缺的劍陣?」

  回頭看了一眼,發覺劍陣並未異動,這才鬆了口氣:「這劍陣只是守護奈何橋,只要我不做任何針對奈何橋的事,劍陣便不會攻擊我,但這股劍光又是從何而來。」

  冥師驚愕未止,卻見絕仙劍凌空飛來,嗖的一下斬落在洛清妍和於秀婷跟前,竟是有意護花。

  這口古劍自從劈開輪迴殿後,便一直深埋地底,如今再度現世,竟是光彩逼人,鋒銳盡開,再無任何鐵銹爛銅,將太荒時之風采展現得淋漓盡致。

  符九陰心頭倏然劇烈跳動,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恐湧至心頭,不由自主地連退三步,呆呆地望著洛清妍身後。

  陌生之中帶著熟悉,熟悉之中帶著愛恨,洛清妍芳心劇烈跳動,身軀竟是不住哆嗦,眼中再無昔日明媚,透著驚恐、哀傷、憤怒、失望、以及難以分清的複雜,想要轉頭,但雪白修長的玉頸似乎被什麼重物壓著般,動也動不了,水潤的紅唇竟比氣血虧損時還要慘白,白得駭人,猶如兩片薄薄的白玉。

  符九陰壓住心中恐懼,恨聲道:「龍輝,你竟然沒死?」

  睥睨紅塵、輕蔑三界、傲視諸天,一抹身影悠遠而至,其所過之處,尚在奈何橋徘徊的陰魂竟紛紛遁入輪迴,超脫苦難。

  只見龍輝負手而來,但神情威壓沉穩,姿態優雅清閒,看似嘲諷蒼生,卻又是悲憫天人,更有一股遠古深淵之氣度,彷彿天地盡在其腳下。

  隨著龍輝從身邊走過,洛清妍總算看清眼前之人,彷彿全身氣力都隨著此人走過而流逝,竟雙足一軟癱倒在地,高聳的胸脯不住起伏喘息,眼中卻是七分恨、兩分怒、一分迷茫。

  於秀婷雖感到龍輝的不尋常,但還是出言提醒道:「龍輝,符九陰吸了傲心的魂氣,功力大增,你千萬小心!」

  龍輝嗯了一聲,眼皮卻抬也不抬,瞥了一眼符九陰,輕笑道:「煞域的小鬼,倒也不差。」

  是誑語,又或是真實,睥睨人間之威,真龍現世之能,只讓符九陰感到渺小若螻蟻的恐懼。

  「豈有此理!」

  符九陰將恐懼逼成怒火,再起九幽冥法,頓時陰風生鬼,傲心助戰,閻王護持,黑煞禮讚,將戰死的同修魂氣全數化為這一擊,剎那間風雲倒湧,天地失衡。

  面對極招,龍輝竟是輕揚袖袍,一股無形之力將符九陰牢牢擋住,隨即忽聞龍輝一聲冷笑:「僅此而已麼?」

  話音未落,只聽符九陰一聲厲喝,霎時灰飛煙滅,形神俱滅,一聲魂氣也不復而存,再無歸陰之期。

  於秀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龍輝竟似乎什麼都沒做,符九陰就徹底消失,彷彿不曾存在,又像是被人隨手拍死的蒼蠅,滿肚狐疑想要詢問,卻聞一抹香風刮來,癱倒在地的洛清妍猛地竄起,朝著龍輝撲去。

  雪玉纖手揚起,夾雜著淡淡香風,洛清妍無視那股超脫天地的氣勢,對著龍輝的臉便是一擊狠狠地耳光。

  「玄天真龍,你為何還不死!」

  洛清妍美目中噴出仇恨的怒火,一字一句地問道。

  血染陰冥總算結束了,我終於可以鬆口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