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乃中原王朝最為頭疼的地方,因為這裡有彪悍善戰的遊牧民族,傳說這些民族乃是蒼狼之子,擁有狼的冷酷和嗜血,歷朝歷代都是中原的心腹大患。
自從大恆立國,對於北疆的防衛更為重視,經過多年經營,已經在邊塞打造出了一條牢固的防線。
這道防線是以鐵壁關為中心,建立八大邊塞重鎮,這八大重鎮與鐵壁關形成首尾呼應之勢,牢牢地拱衛著中土北疆,對抗那些草原民族。
朔風鎮,位於鐵壁關之東,再向東三里便是邊塞水源的源頭——清羽河,由於承擔著守護邊塞軍民水源的重任,所以此處共駐紮了十五萬邊軍,可謂是八大邊鎮之首。
朔風鎮,城頭一面旗幟隨風飄舞,旗幟中繡著一個醒目的大字——恆。
話說當年太祖建立大恆帝國,為了防範邊疆蠻族,在內地遷了十萬人到邊疆戍邊,隨著時間的推移,邊疆八大重鎮已經發展成規模不小的城池了,但由於三十年前那場異族兵災,使得邊疆八鎮一度成為不毛之地,所幸虓勍督帥楊燁收復失地,重建八鎮,才使此處恢復元氣。
西南校場之內,百十個士兵正圍成一圈,不斷地發出興奮地吆喝。
一名漢子精赤上身,手中鋼刀呼嘯飛出,隨著肌肉的牽動,汗水從他輪廓分明的胸膛不斷飛濺開來。
與他對敵的也是三名軍裝漢子,一手持盾牌,將他的攻勢一一封死,一手握單刀,不時攻出,刀光揮灑,勢道大開大合。
雖是以一敵三,但這名赤膊漢子絲毫不落下風,手中鋼刀如狼似虎,不停撕咬著對手的防線。
三名軍裝漢子見久攻不下,相互交換了一個眼色,三人默契般朝三面分開,一個懶驢打滾,三柄鋼刀朝赤膊漢子下盤削去。
「好,一招砍馬腿!」
赤膊漢子哈哈一笑,朝上躍起,這一跳竟跳出一丈之外,就在他將要落地之時。
其中一名軍裝男子將手中鋼刀擲出,直取赤膊漢子心口。
赤膊漢子眉頭一皺,橫刀胸前,信手一揮打飛了鋼刀。
也就在這一瞬間,另外兩柄鋼刀分別劈向赤膊漢子脖子和腰桿,勢要將他斬首斷藥。
赤膊漢子雖驚不亂,只見他刀勢一轉,朝劈向脖子的那把鋼刀砍去,只聽鐺地一聲,本應是斬首的一刀,被他狠狠劈得失去準頭,刀路在一瞬間改變,與斷腰的一刀相撞。
瓦解奪命危機,赤膊漢子對著那兩名軍裝男子便是兩腳,將兩人踹到在地,隨即撲到剛才擲出飛刀的那名男子面前,對著其胸口便是一腳。
「好!」
圍觀的士兵頓時發出雷鳴般得歡呼喝彩聲。
那三名敗陣的士兵,撫了撫被踢中的地方站了起來,朝赤膊男子行了一個軍禮道:「百兵長神勇,吾等佩服。」
這名百兵長呵呵一笑道:「你們三個也不差,這一身武藝對得起你們十兵長的職位,先歸隊吧!」
邊軍之內,士兵以十人為一個小隊,只要你能將這十個人一一放到,那你就是十兵長,如果能將十名十兵長擊敗,那便是百兵長,這條軍規便是激勵士兵們尚武之心,使邊軍時刻保持勇武之風。
百數之內以武藝決定士兵的職位高低,但要想成為千兵長便不能單靠武藝,還得有一定的統軍佈陣的能力。
這名百兵長名為王棟,在朔風軍隊內也算小有名氣,曾經一人單挑五名百兵長,被低下的士兵譽為「百兵長內第一人」。
王棟環視了一下四周,盯著一名十兵長,問道:「張大傑,你的臉是怎麼一回事?」
那名叫做張大傑的十兵長支吾地道:「沒什麼,昨天不小心地摔了一跤。」
王棟哼道:「摔了一跤?你這明明是被人打的!娘的,誰敢打老子的人,是不是陳雲喚他們!」
張大傑搖頭道:「王頭兒,不是陳雲喚他們,是,是……」
王棟也是霹靂火性子,罵道:「是是個屁啊,你是不是舌頭壞啦,說話像個娘們一樣!」
另外一名十兵長接口道:「王頭兒,我看到昨晚張大傑被一個士兵打了。」
王棟圓眼一瞪,罵道:「你奶奶個熊,那個王八蛋敢打老子的人!張大傑你是不是男人,讓人給打了也不敢吭一聲,你是不是卵蛋掉了。」張大傑臉色陣紅陣白,低聲道:「其實是我那個小隊的一個新兵。」王棟一愣,新兵入伍只有收到老兵的欺負,被老兵欺負羞辱三天之後,這名新兵才能被認同,這事軍營的規矩,自己當年也是這麼過來的,今天竟然有人敢破壞這個規矩。王棟怒不可遏罵道:「他娘的是哪個王八羔子,敢以下犯上,給老子站出來!」
「百兵長大人,稍安勿躁。」
一把懶洋洋的聲音從張大傑背後的隊列響起,只見一個少年緩緩步出,觀其年紀最多也就十五六歲,王棟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思忖道:「難道張大傑是被這個嘴上無毛的小鬼給打了?」
張大傑看到這個少年,臉上頓時泛起一陣不在,這使得王棟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媽的,這小鬼毛都沒長全,竟能放到張大傑,難道是那些從小習武的世家子弟來軍營裡鍍金?」
王棟雖是一介武夫,但也並非蠢人,開口試探道:「小子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笑道:「在下崔龍,昨日剛到軍營報道。」
王棟又問道:「你是哪裡人?」
崔龍雙手負後,淡然說道:「遼東。」
王棟心頭一愣,腦海裡立即冒出一個念頭:「遼東崔家?」
新兵前三天就是老兵的靶子,無論你是什麼世家子弟,來到這裡就得乖乖受氣——這是北疆邊軍中不成文的規矩。
這叫崔龍的少年竟敢不遵守這個規矩,而且還一副盛氣凌人的模樣,王棟不禁火冒三丈。
王棟道:「新來的,張大傑是不是你打傷的?」
崔龍笑道:「不錯,昨天這位張兵頭帶著幾個人來敲詐小弟,小弟一時氣不過就教訓了他們一頓。」
說罷眼睛朝張大傑身邊的那幾個士兵掃了過去,那幾個士兵嚇得脖子一縮,絲毫不敢出聲。
王棟思忖道:「他娘的,看來不但張大傑,就連整個小隊都被這小鬼教訓過了,按照慣例他就是新的十兵長。不過這小子囂張得很,若不好好教訓,恐怕以後就要跳上天了。」
心念急轉之下,王棟喝道:「反了你,連你們小隊的十兵長都敢打,你知不知道這是以下犯上!」
崔龍道:「我只知道百兵之內,一切都已拳頭說話,這個十人小隊昨天都被我打趴了,所以我就是新的十兵長。」
王棟哼道:「想做十兵長,還得問過我同不同意。」
崔龍呵呵一笑道:「百兵長大人,用不著你同意啦,我現在直接挑戰你。」
圍觀的百多名士兵又驚又喜,驚的是一個新兵蛋子竟然敢向這個號稱第一百兵長的王棟挑戰,喜的是枯燥無味的軍營生活在今天竟添加幾分趣味,這些老兵條子頓時紛紛起哄。
王棟已經是氣炸了肺,一雙銅鈴大眼瞪得圓滾,恨不得將崔龍生吞活剝:「好,好,臭小鬼,待老子稱稱你有多少斤兩。」
話音未落,王棟朝著崔龍面門便是一記重拳,只見崔龍從容地一個側身,整個人硬生生地移出五尺之外。
「小子的底子不差!」
王棟驚訝之餘,一個箭步逼上前,對著崔龍又是一拳。
只見崔龍冷笑一聲,不躲不閃,一個沉身撞進王棟懷裡。
王棟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來,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被震飛。
「內家真氣?」
王棟也算見多識廣之人,崔龍這份能耐已經不是他能應付得了的。
眾士兵看著自己的兵頭被一個新來的毛孩蹦飛,個個都是驚詫不已,面面相覷。
王棟臉色漲得跟豬肝一樣,大喝道:「刀來!」
一名親信將鋼刀拋了過去,王棟接過鋼刀,精神頓時一振,暗道:「老子大刀在手,管你什麼內家高手,今天也要卸下你一根胳膊!」
王棟的刀鋒直來直往,刀刀盡取崔龍要害,竟是戰場上開陣殺敵的血戰之刀。
崔龍審請刀勢,撮指成刀,以一雙肉掌迎敵而戰。
掌刀盡數劈在王棟刀背之上,而且每劈一掌,王棟都會覺得虎口酸麻,整條胳膊幾乎灌了鉛塊一般,沉重無比。
王棟一個懶驢打滾,刀勢變化,施展斬馬腿的刀法。
王棟乃是步兵,這一刀法也是專門針對鐵烈騎兵,王棟這一招已是使得爐火純青,一刀削去,必定劈中馬腿的關節,將戰馬馬腿一刀兩段,而且刀刃絲毫沒有損壞。
也因為如此,王棟也被譽為斬馬之王,每次與鐵烈作戰,他這一個百人隊絕對是先鋒主力之一。
刀鋒朝著崔龍腳踝掃去,只要一落實,崔龍一條腿必定報廢。
崔龍怒哼一聲:「軍中比武,你也下此狠手,毫無半點同袍之情!」
王棟也知道自己下手過重,但一是火氣沖腦,二是此招已出難以收手。
「要是怕死就別當兵!」
王棟嘴上不甘示弱地道,手中鋼刀絲毫不客氣,劈向崔龍腳踝。
「彫蟲小技!」
崔龍怒喝一聲,抬起腳對著劈過來的鋼刀,便是狠狠地一踩。
只聽鐺的一聲,那柄鋼刀竟被硬生生地踩斷。
整場啞然,誰勝誰負一眼便看出結果……倏然,戰鼓雷動,圍觀的士兵紛紛站起身來,王棟也是一個激靈,起身喝道:「列隊,跑步集合!」
王棟雖敗,但他餘威猶存,士兵們也聽他號令,頓時行動起來。
王棟瞥了崔龍一眼道:「臭小子,雖然你武功勝於我,但論起帶兵你卻不如我,待會那場大戰,你若是能活著回來,百兵長之位我就讓給你,但現在非常時期,士兵還是由我來帶!」
崔龍也知道臨陣換帥實乃大忌,畢竟王棟在這裡也有了一定威望,由他統領這百人小隊遠勝於自己這新兵蛋子,於是也不再計較,隨著王棟等人趕往集合地點。
眾士兵聞到戰鼓響動,飛奔而出,一邊奔跑,一邊穿戴衣甲、提起佩刀,第一通鼓尚未結束,眾軍各依所屬,呼啦啦匯聚一處,行止快得不可思議,與聚眾起哄時荒誕無稽的樣子判若兩人。
「不愧是邊軍啊,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遠非盤龍聖脈那些士兵可比。」
這崔龍便是龍輝的化名,在崔家的幫助下,他以崔家外門子弟的身份參軍,來到軍營後的第二天便遇上戰事,看著這些精銳的邊軍,龍輝也不禁暗自感歎讚賞。
龍輝知道此乃非常時期,於是也默默地排入隊列之中,做好一名普通士兵。
校場之內共有十個百人小隊,只是一轉眼功夫,這一千餘人竟帶上各自的裝備武器集合在了一起,在校尉,也就是千兵長的帶領下,飛馳出營,趕往點將台。
點將台之下聚集了一萬步兵,分別是陌刀營、鉤槍營、弓弩營。
鐵甲營、神火營。
這五大兵營便組成一個完整的步兵方陣,這五大兵種協同作戰,進退有序,發揮出難以想像的戰鬥力。
結集完畢,一萬兵士也已經整戈待發。
一名將軍模樣的中年男子朗聲說道:「鐵烈蠻子發兵犯邊,如今城內已點燃烽火狼煙,聯絡其餘七大軍鎮,王將軍命我們出城迎敵,要將來犯蠻子盡數殲滅!」
此將領名為陳方,是一名萬兵長。
忽聽鼓聲稍歇,號角聲陡起,一長二短,只見陳方說道:「聽號令鐵烈蠻子已經發起進攻了。」
他略加推測,揮鞭一指,叫道:「我們去西南邊,從側面攻擊鐵烈人,在配合騎兵將這些蠻子一舉殲滅。」
朔風鎮城門外五里處已經展開激烈的搏殺,朔風守軍出城迎敵,面對蠻族騎兵,邊軍們毫不示弱,以騎對騎,騎兵衝殺,戰況慘烈。
陳方帶領一萬步兵由側門出城,只見城外已經集結了三千騎兵,領頭將領朝陳方打招呼道:「老陳,你們怎麼才來。」
陳方道:「我們的弟兄都是兩腿走路,可比不得你們有馬騎。」
那名將領名為李霄雲,乃是一名萬騎長,統領一萬騎兵。
接到敵襲的通報,他當機立斷,先派出五百騎兵為先鋒,阻攔敵人進軍速度,而自己則帶領三千騎兵在側門集結,等待步兵營的會師。
陳方笑罵道:「老李你還真吝嗇的,就帶了這麼點人,我可是把全副家當都帶出來了。」
李霄雲哈哈笑道:「老陳啊,前面那些蠻子也只不過是一些先頭部隊,對付這種貨色難道你還想整個朔風鎮傾巢而出嗎?」
陳方道:「就算如此,你也不用如此大膽,用五百騎兵跟對付火拚吧。」
李霄雲掏了掏耳朵道:「我這五百兒郎可都是身經百戰的精銳,個個都能以一當十,蠻子先鋒也不過只有兩千人,怕個鳥啊!」
陳方道:「遠處殺氣翻湧,觀其架勢,恐怕這次來犯的鐵烈蠻子兵力不下五萬啊。」
龍輝眼力過人,更能感應天地氣息,十里之處確實有一股龐大的兵馬朝這邊逼近。
不過多時,只見鐵烈主力逼近,陳李兩人見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密密麻麻的人頭,還有大地抖動的聲音,這股敵軍最少也有十萬之數。
「他奶奶的,這些蠻子看來是想跟我們死磕到底了!」
陳方吐了一口唾沫罵道。
昔日鐵烈雖時常犯邊,但也只是為了搶奪一些牲口財富,最多也不會超過一萬人,如今竟集結了如此龐大的軍隊,恐怕他們是要不單是要搶掠一番而已,而是要打下這朔風鎮。
李霄雲道:「自從督帥接掌鐵壁關後,將八大軍鎮連成一片,首尾呼應,鐵烈蠻子多次犯邊也沒討到好處,還損失不少人馬,他們也不敢輕易跟我們打一場大仗。但是去年草原遭到了一場罕見的雪災,牲口牛羊凍死無數,為了活命,這些蠻子是要跟我們拚命了。」
陳方罵道:「操他娘的狗蠻子,自己沒得吃就想來搶我們的糧食,餓死活該!媽的,老子拼了命也要殺光這些狗雜種!」
陳方本是邊民,當年也遭受了異族兵災,對這些蠻族可謂是恨之入骨,軍刀一揮,喝道:「分散,結十方陣!」
一萬步兵唰唰地分開,十名千兵長統率各自部署,以陌刀、鉤槍、弓弩、鐵甲、神火五營為基礎,結成十個以千人為單位的步兵方陣。
這步兵方陣以十為基數,五為變數,將這五大兵種靈活的組合起來,既可以五大兵種搭配,也可以兩兩配對,或者三個為伍,既可以百人作戰,也可以千人對敵,更甚者還可組成萬人大陣,乃邊軍最為犀利的戰法之一。
這十方大陣,正是將五大軍營平均分配,每個方陣各有兩百不同的兵種,十個大陣以十方之正位排列,同氣連枝,攻守平衡。
龍輝所在的陌刀營處在最前端的方陣之內,隨著陳方的命令,十方陣緩步前進,朝著來犯鐵烈騎兵逼近。
李霄雲也不含糊,馬鞭一揚,三千騎兵飛奔而出,率先衝入敵陣,面對那兩千先鋒,這三千騎兵毫不留情,馬刀揮灑,殺得對方人仰馬翻。
就在陳方、李霄雲衝殺之時,城池正門大開,又衝出一對人馬,也是步騎結合,人數約有三萬人,浩浩蕩蕩地朝鐵烈正面奔殺過去。
側翼受襲,鐵烈人分出兩萬兵馬迎敵。
李霄雲的目的只是為了與自己那五百騎兵回合,如今人已經聯成一片,李霄雲可不會傻得跟他們硬拚,招呼手下重振陣勢,與陳方會兵一處,騎兵隨著十方陣移動,猶如一座活動的城池,朝著敵酋逼殺而去。
鐵烈乃遊牧民族,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精於騎射,驍勇善戰,其最大特點便是居無定所,用兵神出鬼沒,難以防範,再加上弓強馬快,使得中原守軍難以應付。
而大恆國力雄厚,裝備精良,以訓練有素的步兵對抗鐵烈的騎兵,起到以靜制動的效果。
而騎兵最大的特點就是難以協同作戰,只適合一時衝殺,擊潰敵兵防線,而這步兵方陣則針對騎兵的特點所設計。
兩百鐵甲營戰士身披厚實甲冑,手持精鋼盾牌,鑄成方陣的外圍防線,鐵甲營身後則是神火營的士兵。
「瞄!」
只聽神火營頭領一聲令下,方陣內兩百名士兵舉起火槍,上膛裝彈,動作整齊如一,只聽卡卡聲響,火槍一致對外。
鐵烈騎兵駕馭著戰馬衝了過來,沒有絲毫的畏懼後退之意,龍輝看清楚這些鐵烈戰士的模樣,他們眼中都透著灼熱的戰意和無懼的光芒,那怕對手再強大為了戰士的榮耀,他們也要拚死一戰,衣袍上那個蒼狼圖騰更是傳承了他們身為草原之子的驕傲。
距離步兵方陣還有八百多步的時候,只聽神火營兵頭喝道:「射!」
尖銳響亮之聲劃過戰場,戰馬發出一聲聲的悲鳴,而騎士則頹然倒地,血腥味、火藥味同時瀰漫了整個戰場。
面對同伴的死亡,鐵烈人攻勢依舊不減,繼續策馬狂飆,因為他們知道距離拉得越遠他們死得越快,只有拉近雙方的距離,才有生機。
「殺!」
如同迅雷一般的戰馬在草原上奔騰,沉重的腳步聲宛如驚雷,每一步落下都踐起青草和草下大團大團的黃沙,騎士們發出震耳的喊殺,揮舞著手中彎刀,毫不畏懼地迎向邊軍的火器。
「瞄!」
「射!」
兵頭地盯著衝過來的鐵烈騎兵,冷靜地下令,又是一輪的射殺,鐵烈騎兵被打了個人仰馬翻,殷紅的鮮血灑落在草原之上,雖然損傷甚多,但這一輪的衝鋒,鐵烈騎兵已經拉近了與恆軍的距離,由原來的八百步變成了四百步,而火槍上膛裝彈的速度極慢,顯然此刻火槍已經失去最大的效力。
「神火營退,弓弩營上!」
千兵長冷聲下令道。
只見神火營的士兵整齊而又迅速地朝後退去,與此同時弓弩營的士兵快步上前,分成兩排站好,後排蹲下,前排站立。
弓弩營兵頭拔出佩劍斜指地面,冷聲下令道:「望!」
弓弩手們拉開弩弓,熟練地裝上弩矢。
鐵烈騎兵已經逼近三百五十步,龍輝已經能隱約看到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以及口鼻中噴出的熱氣,心中不禁有些著急,怎麼還不出手,對方都已經逼到這種地步了。
三百步,鐵烈人距離恆軍方陣還有三百步。
弓弩營兵頭冷冷望著敵軍,然後果斷地劈下長劍,厲聲喝道:「滅!」
「篷」的一聲,矢頭製成三稜形的箭矢脫弦而出,向上劃出一道弧線,然後雨點般灑向敵軍。
衝在最前面的幾名鐵烈人身上頓時濺起血花。
這些鐵烈人也是凶悍之極,見距離拉近紛紛彎弓搭箭,施展其馬背絕活——騎射。
論射程和精準度,鐵烈蠻族的弓箭哪能跟中原相比,他們這些弓箭射程最多也就一百步,根本威脅不到邊軍眾將士,偶爾有幾支箭矢射過來也被外圍的盾牌擋住。
「第二隊——上!」
弓弩營兵頭喝道,前排弩手立即後退三步蹲下,而後排弩手起立朝前跨出一步,就這樣前後換位,前排的則舉起弩箭瞄準對人,後排的則趁機裝上弩箭。
「望!」
「滅!」
兵頭冷靜地發出指令。
一輪箭雨再次襲來,又是一批異族倒下。
前面的同胞以命開路,終於為後面的騎兵拉近了距離,這次只有一百步,鐵烈騎兵的騎射絕技得以發揮,紛紛彎弓搭箭回敬邊軍。
「守!」
千兵長大喝一聲,外圍的鐵甲營發揮了無與倫比的作用,憑藉著厚實的盾牌將敵軍的箭矢擋了下來。
鐵烈騎兵見弓箭難以奏效,於是揮舞馬刀要以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擊潰步兵方陣。
千兵長喝道:「弓弩營退,鉤槍營上!」
還帶著箭傷的鐵烈騎兵狂吼著奮力揮舞馬刀,正面撞上恆軍的戰陣,就像巨浪沖向礁石。
但在他們面前,是一座由鉤槍組成的恐怖森林。
數百根長槍從盾牌的空隙中探出陣外,對準來犯的鐵烈人便是狠狠戳去。
只聽噗嗤一聲,殷紅的鮮血噴撒在盾牌之上。
有鐵甲營守護,鉤槍營的士兵可以放心的殺敵,每次出槍都會收割一條生命,本是碧藍的鮮草如今變得一片殷紅。
經過火槍,弓弩,鉤槍的攻擊,這兩萬騎兵最少也損失了五千以上,但他們依舊毫無懼意,剩餘的人馬已經衝進十方陣內,在各大步兵方陣的間隙中遊走,由於距離太近,未免誤傷友軍火槍和弓弩都不能使用,而戰馬機動性極強,遊走不定,鉤槍也難以發揮有效殺傷力。
倏然轟的一聲,猶如霹靂炸響,震耳欲聾。
龍輝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一個步兵方陣冒起一股硝煙,地上竟是斷肢殘骸。
王棟破口罵道:「狗娘養的,這些咋蠻子竟然會用霹靂雷啦!」
霹靂雷乃是一種簡易的火藥炸彈,製作簡單威力不俗,但由於安全性低,常會炸到自己,恆軍早已將其淘汰。
只見又有一個鐵烈騎士舉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朝一個步兵方陣甩去——又是一聲巨響,不少士兵被炸得支離破碎,就連那些身著厚實甲冑的鐵甲士兵也被連人帶甲炸得粉碎,那些堅實的盾牌在火藥的威力下亦化作碎片,這兩個方陣被打開缺口,陣勢頓時大亂,而步兵最講究的就是隊形,如今隊形已失,面對這些凶悍的鐵烈騎兵,他們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
中原民族和遊牧蠻族的仇恨自古便有,這兩個民族積怨已久,如今狹路相逢,唯有——殺!戰馬飛馳,彎刀揮灑,鮮血四濺。
一名恆兵脖子被鐵烈人一刀砍斷,鮮血如泉湧,噴撒在鐵烈人的臉上,那鐵烈人變得更加興奮,馬刀左砍又劈,不少恆兵接連倒下。
「啊——嗚——」
連殺數人,那名騎兵顯得十分興奮,發出一聲猶如狼嚎的翱叫,體內嗜血的本性已然爆發,他只想再多殺幾名恆兵,為方才死去的同胞報仇,也為了草原戰士的榮譽。
就在他還在興奮之時,突然一個馬失前蹄,竟是戰馬馬腿被人砍斷,那鐵烈人狠狠地摔倒在地上,隨即背後一涼,一柄長槍貫入體內,在他意識喪失之際,他看到自己的戰馬前腿已經被砍斷,而一柄陌刀刀刃之上儘是馬兒的鮮血。
恆軍戰鼓雷動,節奏三長一短,正是變陣的號令。
龍輝不知所措,突然背後被人推了一把,回頭一看,竟是王棟。
只見他罵道:「呆在這裡幹嘛,臭小子,變陣了,跟老子衝出去!」
龍輝不及細想也隨著眾人衝出陣外,隨著出陣的人既有陌刀營的士兵,也有鉤槍營的士兵。
遠遠看去,只見剩餘的八大方陣內,人群移動,外圍的鐵甲營戰士紛紛散開,每個方陣都衝出三百多人,分別是兩百陌刀手和一百鉤槍士。
龍輝糊里糊塗地隨著王棟等人衝出方陣,他還是一頭霧水,只聽見王棟大聲喝道:「新來的,待會拿著傢伙,對準馬腿砍去,別他媽的給我手軟啊!」
短短幾句話,前面竟衝來了一股鐵烈騎兵。
王棟高喝一聲:「陌刀營的,給老子狠狠地砍!」
陌刀手整齊地戴著頭盔,身上的鎧甲如同魚鱗,胸前並列兩塊厚厚的護甲,腰間配備這一柄兩尺短刀,手中則緊握刃長七尺的雙鋒長刀。
這種重型大刀殺傷力最為強勁,一旦列成戰陣,幾乎是無可匹敵。
陌刀乃是一種七尺來長的大刀,厚重結實,對於使用者的臂力和腰力都有十分嚴格的要求,能成為陌刀手的人也都是軍中的精英,整個大恆上百萬正規軍,而陌刀手也就只有三萬人,邊軍中則有一萬陌刀手,而由於朔風鎮鎮守八大軍鎮的水源,所以也配備了四千陌刀手。
崔蝶也知道陌刀營的厲害,所以便便讓龍輝進入陌刀營,為的就是讓龍輝有更好的機會建功立業。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陳方此人甚得朔風守將的器重,所以才能統率兩千陌刀手,龍輝若能得到他的賞識,對於日後的發展會更有幫助,所以崔蝶才想方設法地將龍輝送到陳方手下。
話又說回來,沒有陌刀手的步兵則以離鉤兵代替,離鉤這種兵器鋒利無比,對於砍馬腿十分有效,但要論起威力遠不如陌刀。
只見戰場中,恆軍以陌刀開路,如牆而進,當者人馬俱碎,所向披靡。
鉤槍士則在陌刀手身後支援,一旦有漏網之魚便一槍刺死。
連殺數名鐵烈蠻子,王棟心情甚是舒暢,比武中輸給龍輝的陰晦也一掃而空,心想:「他奶奶的,在戰場上我就不信那個臭小子能比我更厲害。」
就在他洋洋得意之際,龍輝已是大顯身手,練就武天書的他,無論臂力還是腰力都遠非一般人所能媲美。
只見龍輝單手持陌刀,看似隨意的一揮,便將來犯的敵人連人帶馬劈成兩截。
王棟差點就看傻眼,一般的陌刀手使用陌刀,需要兩手握刀,再借助腰力扭轉,才能將將刀劈出,他當兵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一個人能把陌刀使得這般輕鬆。
「他娘的,這小子究竟是什麼怪物,把陌刀當柴來使,砍人就像切菜一樣。」
王棟低聲嘟囔道。
由於陌刀營的出戰,恆軍很快便拉回劣勢,士氣大增,各大兵種之間的協作又開始變得流暢起來,鐵甲營保護身後的同袍,弓弩營的人射殺那些用霹靂雷的鐵烈人,鉤槍營和陌刀營則絞殺近處騎兵。
雖然有幾個霹靂雷在步兵方陣內爆炸,但很快便又重組隊形,就連被首先被襲擊的兩個方陣也收攏殘兵,結成陣勢。
十方陣如同一個移動的城堡和猛獸,不斷地吞噬來犯的鐵烈,在它所過之處留下一具具的屍骸。
鐵烈陣中突然響起鳴金收兵的鼓聲,那些殘兵已經紛紛調轉馬頭飛速離去,與其同時正面戰場的三萬恆軍也佔盡上風,殺得鐵烈節節敗退,騎兵也開始出動,追殺敗退的鐵烈。
此刻李霄雲大喝一聲:「兒郎們,給我上,殺光這般鐵烈狗!」
三千多騎兵精神抖索,策馬追擊。
方纔李霄雲早就衝進去廝殺一番了,但又是怕冒然加入戰圈會影響步兵的戰法,這才忍住了,如今看到鐵烈撤退,李霄雲立即下令追殺圍剿。
在戰場上一旦將後背交給敵人就意味著死亡,逃跑的鐵烈雖然還有將近八千多人,但卻被李霄雲殺得人仰馬翻,不消片刻便只餘下三千多人,恆軍越戰越勇,勢要將這股騎兵盡數殲滅。
而中路戰場,也是如此情況,三萬恆軍將來犯的四萬鐵烈殺得潰不成軍,節節敗退。
看著這酣暢凌厲的大勝,龍輝心中泛起一絲疑惑:「鐵烈人口稀少,但他們竟然在第一戰就投入六萬多人的兵力。六萬人的部隊被擊潰,就算是我們也免不了傷筋動骨一番,更鐵烈。為何他們會如此冒險,難道那場雪災真的使得他們非要舉族拚命不可了嗎?」
轟的一聲,一道絢麗的火焰在草原中央冒起,追擊的恆軍騎兵被從天而降的火球炸得傷亡慘重,爆炸的中央皆是戰馬和騎士的肢體內臟,十丈方圓內無一活物,哪怕是原本翠綠的草地都化作一片焦土。
「這是……木霹靂……」
看著前方慘烈的景象,龍輝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格拉格拉——一陣陣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鐵烈陣中出現了一排投石車,共有十輛。
這些投石車比一般的投石車要大上三倍,投石的槓桿更粗更大,也就意味著其射程更遠,最叫人不可思議的是推車的人。
這些「人」的身高都接近一丈,身披獸皮,手臂大腿猶如柱子一般粗大,面目猙獰,額頭上還長著一個獨角,獠牙尖銳,於其說是人,倒不如說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在這些獨角巨人的推動下,投石車緩緩駛出敵陣,一字排開。
只見一個獨角巨人拉下槓桿,另一個巨人則將一個碩大的木霹靂放入其中——點火——投放!數道火焰劃破天際朝著恆軍落下,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和奪目的火光,數道濃煙冒起,留下了一片殘骸斷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