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驟跟著竹香,來到了一間廂房之內,房內有著另外三名身穿紫衣的年輕女子,服飾打扮都跟竹香一模一樣,想必亦是跟竹香相同身份的侍女。三人皆是一副憂心滿面的樣子,容顏憔悴,顯然皆是為了她們的小姐而操勞致身心俱疲的程度。三人見到竹香帶著冷風驟來到房內,臉上都顯示了或多或少的訝異與疑惑之情。
三人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轉頭看著竹香說道:「竹香,這……」
竹香並不答話,反而轉身對冷風驟說道:「可否請公子先在門外等候,讓竹香先跟幾位姐妹說一下話好麼?」
冷風驟亦知道竹香是要跟這三人解釋與討論,向這三人與竹香點了點頭,轉身步出房門之外,來到院落之內。
冷風驟在院中站了一會,隱約聽見房中傳來了竹香的聲音,漸漸的參雜了其它三人的說話聲響。從斷斷續續的聲音之中,冷風驟聽出了四人似乎在爭論著。
這其實亦在冷風驟的意料之中,想當初竹香的態度就很勉強,並非是一開始馬上就欣然答應的。
果然,不出冷風驟所料,過了半晌之後,房門終於開啟,竹香走了出來,對著冷風驟點了點頭,說道:「很抱歉讓公子久等了,實在是事關小姐安危,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得不小心行事,還望公子勿要見怪才好。」
冷風驟搖了搖頭,說道:「在下十分瞭解各位姐姐的心情,不知現在可否讓在下見見你家小姐的情況了呢?」
竹香點了點頭,說道:「公子不責怪我們怠慢無禮就太好了。請進,我們家小姐就在房內。」
冷風驟再次走進了廂房之內,對著另外三女躬身一揖,說道:「冷風驟見過三位姐姐。不知三位姐姐如何稱呼?」
三女一齊站起身子,躬身回禮,其中一位答道:「多謝公子仗義幫忙,關心我們家小姐的安危,小婢梅香,這兩位分別是蘭香與菊香。」
冷風驟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在下就失禮了。」
竹香走至帳邊,掀起了紗罩,冷風驟跟著走至床沿,只見床上躺著一六七旬的老嫗,身形干扁消瘦,臉上皺紋滿面,臉孔五官依稀可見年輕時的清秀美麗,冷風驟愣了一下,心想:「這老婦人就是她們口中的「小姐」?」看這婦人的年紀,少說也有六十以上了,稱作小姐怎麼看都非常的奇怪。不過,冷風驟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並未問出口,因為這反而會顯得無禮。
冷風驟伸出了手,貼在這位「小姐」的脈門之上,放出一絲真氣來查探她體內的情況。半晌,冷風驟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心中充滿了驚奇與疑惑。這位應該是走火入魔的老婦人,體內存有兩股極為厚實的真氣內力,在體內充盈反覆,循環不息,乍探之下,是絲毫沒有走火入魔的景象。
但是,冷風驟並未懷疑竹香的話,再加上他自己亦感覺到有些微不對勁的地方,於是他更加仔細的探尋了一遍,這次他發現,在這位婦人體內,這兩股真氣並不是如表象一般,彼此兼容,而是在不斷的互相吸收吞噬著對方。而且冷風驟亦發現,這位婦人體內的經脈,正在非常緩慢的萎縮之中。
這兩股互相吞噬的真氣,其中一股逐漸的佔了上風,而且這股佔了上風的真氣,讓他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冷風驟疑惑了,他可以肯定,對方所修練的並不是「無極歸元」心法,而且,還是他從來都沒遇過的一種內功真氣。但是,這真氣卻給他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這真氣和自己的「無極歸元」真氣,原本是同一個根源似的。
查探了半天,還是查不出什麼結果的冷風驟,只好收回自己的真氣,退了出來。
睜開雙眼,冷風驟發現周圍有四對焦急的大眼眸,正緊張的看著自己。冷風驟對她們說出了自己查探的結果與感覺之後,又說道:「我發覺這股真氣似乎並不排斥我的真氣,或許我可以試著導正它,使它不會再吞噬另外一股真氣。
四女沉默了很久,互相看了數眼之後,竹香終於說道:「不知公子是否方便告知我們,所修練的內功心法的名稱呢?」因為在冷風驟之前,竹香等四人早不知試過了幾次,每次卻是真氣一入體內,便被她們家小姐所吸收而消失,完全無法探查情況。但是從外表來看,卻是日漸虛弱,毫無一絲起色。
雖說這等詢問他人內功心法的行為,可以說是武林大忌了,但是冷風驟卻不以為忤,他點了點頭,說道:「在下所修習的內功心法,在武林中並不常見,各位或許沒聽說過也不一定,是一門叫做「無極歸元」的心法。」
冷風驟一說完,四女不約而同的「啊!」了一聲,同時站起身來,臉上充滿著不可置信的驚訝神情。冷風驟則是一臉愕然的看著四女,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漸漸冷靜下來的四女,像是盯著怪物一般的看著冷風驟,就在冷風驟受不了著怪異的氣氛,想要發問的時候,竹香說道:「不知道武當冷傲天冷大俠跟公子有什麼關係呢?」
冷風驟愣了一下,看四女驚訝的表情,顯然是知道「無極歸元」這套武功心法,難道,她們竟然認識自己的父親?冷風驟一面思考的同時,一面回答:「不敢,冷傲天正是家父的名諱。」
竹香等四人顯然是早已料到,徐徐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我們也就放心了,還請公子出手救我們家小姐吧。」
梅蘭竹菊等四女,當初在聖門亦是親眼見識到「無極歸元」那匪夷所思的能力,何況如今耶律楚才不知在何處,也只能讓冷風驟試試了。
冷風驟得到四女的同意之後,先是調息了一會,然後便開始試著將一小部分的「無極歸元」真氣,輸入她們小姐的體內。
就如冷風驟所預料一般,他並未受到什麼阻礙,便開始驅動起對方體內的真氣了。不過,冷風驟所輸入的真氣實在太少,無法驅動對方那麼龐大的真氣量,冷風驟觀察了一會,見到一切都很順利,並沒有什麼問題,於是逐漸的增加輸入對方體內的真氣。
就這樣經過了四個時辰,冷風驟才吐氣收功。周圍的四女馬上站了起來,臉上都是焦急的表情。
冷風驟說道:「貴小姐的功力實在太過雄厚了,在下不才,功力不夠,無法一次將其體內的真氣控制住……」
四女聽見,臉上俱是充滿了失望的表情。
冷風驟見到四女的表情,知道她們誤會了自己的話,又說道:「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家小姐現在情況已經控制住了,只是必須分數次行功,才有辦法完全恢復。」
四女聽見,盡皆轉愁為喜,四人一起擠近床旁觀看。
冷風驟亦跟著四人的眼神,望向躺在床上的小姐,只見床上原本的老婦,臉上的皺紋似乎消失了一些,看起來似乎年輕了一些,原本慘白的皮膚上,也出現了一些血色。
冷風驟鼻中聞到四女身上傳來的各種淡淡的女子幽香,突然發現,自己被四女擠在中間,又是尷尬,同時心中卻也一蕩,整個臉龐頓時紅了起來。
冷風驟輕咳幾聲,說道:「那麼在下就先回房調息一番,等體內真氣恢復之後,再來為小姐調理體內真氣。」
四女聞言,方纔如夢初醒般,轉過頭來說道:「如此就辛苦公子了。」
冷風驟搖頭謙讓了幾句,發現四女都是一般的憔悴不堪,說道:「既然各位的小姐沒問題了,四位姐姐是不是也去休息一下,我看你們已經累壞身子了,再不休息,真的要出問題了。」
四人互相看了看,竹香說道:「那麼我們就輪流休息一下吧。你們先去休息吧,我在這服侍公子與小姐就可以了。」冷風驟搖頭說道自己不需要服侍,但是在四女的堅持之下,亦只好讓竹香留下陪伴,心想中想到,看來她們還不是完全的信任自己。
事情進行的異常的順利,冷風驟接下來的數天之內,分別又進行了幾次的真氣輸入,而這位小姐,情況也隨著迅速的改善之中,臉上的皺紋竟然都消失了,成為一位美麗無比的年輕女子的樣貌。
冷風驟自己亦感到大為驚奇,想不到原來她們家小姐,竟然是如此的年輕貌美,同時亦感到好奇,因為他從來沒聽過,有哪門內功在走火入魔之後,竟然變得如此的衰老。
冷風驟剛完成了又一次的輸功治療之舉,按照他自己的估計,只要再施行個兩三次,便可以完全治癒這位小姐的傷勢了。而且,這些天如此不斷的輸出自己的功力,冷風驟發現,自己的功力卻是不退反進。看來,這「無極歸元」果真是如自己之前預料一般,是那種破而後立,大失後必有大得的武功心法啊!
冷風驟坐上床,忽然想到,不知道自己的姐姐現在如何了,可是現在自己又不好見死不救……唉,只希望洛無情他們能夠追上任萬劍,救出雨疏了。如今最要緊的就是趕快恢復功力,然後盡早治癒竹香的小姐,這樣,自己才好去尋找姐姐的下落了。冷風驟想到這,立即拋開雜念,開始專心的調息了起來。
炎炎夏日,烈日在空中高掛著,固執的散發著無與倫比的熱力。
一個青年坐在牛背上,拿著竹鞭,趕著前方十來頭牛,口中不住的低聲咒罵著:「他奶奶的,小花你又給我停下來吃草了,剛剛讓你們吃那麼久還不夠,再不快點,今兒又趕不上在天黑前回村了。」
這個青年叫做阿牛,他是一個牧童,阿牛的那個村落很小,三十幾戶人家都是以種田維生,阿牛的工作就是照顧這些未成年的幼牛,等他們夠大了之後就得下田去拉鋤了。
方纔還是萬里無雲的天空,不知從哪飄來了數朵烏雲,漸漸的遮住了原本炙熱的陽光,烏雲越聚越多,使得天色轉眼間變得陰暗無比,看來一場午後的雷雨即將到來。
發現這情況的阿牛,咒罵聲更響了,不過前方的小花、小黃,可是完全聽不懂阿牛的話,他們只要阿牛手中的鞭子一停下,便會跟著停下來,吃起腳邊的雜草來。阿牛是又氣又沒轍,只能不斷的罵著,同時手也跟著越揮越急。
一滴,兩滴,三三兩兩的雨點開始落下。
看情形等趕到前方樹林的時候,這雷陣雨大概也剛好下完吧。
阿牛看了看四周,忽然想到,左前方不是有個山谷麼,谷內正好有一堆的鐘乳石洞,可以避雨。
一面在心中稱讚自己的聰明,阿牛手一拉,轉個方向,便往山谷而去。
濃厚的白霧充滿了整個谷中,而就在這白霧的最中央,最濃厚之處,是一個小小的土堆,上面還插了一塊木頭。
淺黃色的土堆,高高的隆起,之後又緩緩的收縮。
這奇異的景象,到今日已持續了整整十四日之久,今日隆起的幅度,比之前都要來得大,難道,又會有什麼變化發生麼?
當阿牛來到山谷之中的時候,曾經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地方了。
記憶中的山谷,並沒有如此厚重的濃霧才對啊?
阿牛心下嘀咕著,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之中,小心的前行,沒辦法,眼看大雨就要下來了,不找個山洞躲雨,不被淋成落湯雞才怪。
當阿牛來到濃霧的最中央,看見這土堆的情形之後,他被眼前這怪異的景象給嚇傻了。
呆了半晌,阿牛看了看天空,雖然天色仍是陰暗,幾許陽光仍是從密佈的烏雲中透出,還好,還是白天沒錯……光天化日之下,應該不會見鬼才對吧?
阿牛壯著膽子,下了牛背,緩緩的走近土堆,想要看個清楚。
這不看還好,一看之下,阿牛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這土堆上還插著一塊木牌,牌上寫著:「XXX之墓」。阿牛雖然沒念過書,不識字,但是他卻正好認識最後這兩個字,因為村內的墓碑之上,都有這兩個字啊。
「媽呀」阿牛越想越覺不對勁,這大白天的,竟然還可以屍變,這莫不是厲鬼來著,更何況,這墳墓的墓碑看起來比村內的還要簡陋許多,明顯是隨便找個木頭,刻幾個字便算。這……這種橫死他鄉的,冤氣最重……
阿牛想到這,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轉身就跑。
轟然一聲,好死不死的,這墳墓竟然在這時候爆開了!
這爆炸的衝擊力還不是普通的猛,身在數丈之外的阿牛,被這股大力彈開十多丈遠,撞上了山壁,也不知道是不是阿牛運氣特別的背,這些跟著爆開的飛沙土石,竟然剛好壓在阿牛的身上。
阿牛護著頭部,避免被擊傷,不過轉眼間,他就被土石所掩埋,阿牛被卡在土石下動彈不得,加上傾盆的雷雨正巧於此時落下,填滿了土石間的細縫,漸漸的阿牛感到呼吸困難,眼看就要被活埋而窒息死在土堆之中。
阿牛奮力的掙扎,上方甚重的土石卻是絲毫不動,呼吸不到空氣的阿牛,漸漸的無力掙扎了,他在心中想到:「看來今天是過不去了,老天爺啊,要是你能讓我逃過這一劫的話,我今後……我今後一定會努力工作,好好行善積德,幫助他人……」
也不知道是老天開眼,還是阿牛命不該絕,在這劇烈的爆炸之後,原本的土堆之處,站立著一個身影。
這也是一個年輕人,他身上的衣服,比阿牛的還要破舊,而且上面佈滿了塵土,難道……方纔的爆炸,竟然是他所造成的?
這個年輕人身形並不是非常的高大強壯,相反的,還有點瘦弱,臉色亦有點慘白,清澈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種茫然的神色。
他看了看四周,顯然是不瞭解發生了什麼事,年輕人低聲說道:「這……這是哪裡?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忽然,年輕人看見了阿牛露在土石外,尚未被完全掩埋的腳跟,他走至阿牛的身前,雙手一揮,比他高一個頭,壯碩結實的阿牛,使勁全力,還無法移動分毫的數顆巨大的土石,就這樣平平的往旁飛出,被移在一旁。
在鬼門關前打了一轉,又逃了回來的阿牛,驚魂甫定的爬起身來,看著眼前的陌生人,感激的說道:「真多虧了你,否則我就要被活活的埋死在裡面了。」
阿牛看了看四周,只見方纔的土堆已然不見,現場則是一片混亂,殘砂土石遍佈。阿牛疑惑的想到:「看起來的確是剛才隆起的墳墓爆開了,不過,又是什麼造成的呢?」
摸了摸頭,想不出來的事情,阿牛一向是懶的動腦去想的,看了看天色,方才密佈的烏雲竟然已消失無蹤,秋夏時節的雷陣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阿牛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說道:「我叫阿牛,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人愣了愣:「我……我叫什麼名字?是啊……我是誰?我叫什麼名字?怎麼想不起來了……」
阿牛也跟著愣了一下,還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日特別多,怎麼有人連自己叫什麼名字都會忘記的!
「那……你是打哪來的?該不會也忘了吧?」阿牛試探的笑著問道。
年輕人眼中透露著無盡的茫然之色,喃喃的念道:「我是從哪來的?我……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阿牛笑道:「人家都說我呆,什麼事都做不好,所以讓我來放牛,我看你比我還呆,不如就叫阿呆算了。」
年輕人愣愣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好吧,我就叫阿呆吧。」
阿牛當場呆在當地,看來這人還真的傻了,會不會是剛才的爆炸,傷到了他的腦子啊?算了,反正他也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是啥,只能先這麼稱呼他了。
阿牛又問道:「那麼,阿呆,你有地方去麼?」
阿呆神色茫然的搖了搖頭。
阿牛說道:「那不如你跟我回村吧,多你一口,村內的食糧應該還夠吃,而且你怎麼說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讓村長收留你。」
阿呆看了看四周,又看了阿牛一會,終於點了點頭,跟著阿牛一起,趕著牛往回村的路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