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 第四章 梁山秘境·夢想之國

  「納蘭元蝶,這個名字並不多見,全國戶口紀錄中一共有三百六十八人叫這姓名,但符合少爺你要找的特徵,獨眼、女軍人,就只剩下一個人符合資料。」

  結束了嬉鬧,到了談正事的時候,香菱向孫武報告自己所調查到的情報。

  「京都名門納蘭家的長女,庶出之身,從幼年開始就顯露才幹,擅長詩歌書畫,所善繪的蘭花圖在藝術界享有盛名,但在家族裡不受父親疼愛,十六歲的時候投身進入軍校,之後官運亨通,一路升入直屬皇帝的禁衛軍,官拜上校。」

  「至於少爺你所說的飛雲艦,查遍各種官方登記,都沒有這樣一艘船艦,不過根據萬紫樓內的極機密情報,大武軍確實擁有一艘這樣的神秘軍艦。三個月前剛剛出廠的新銳艦艇,詳情不明,目前隸屬於龍牙,首任艦長正是納蘭元蝶。」

  「納蘭元蝶出任飛雲艦長之後的首個指令,看來不是軍事性任務,倒像是某種閒差,因為她被指派出去尋寶,搜索傳說中的秘境梁山泊。資料到此為止,從目前的情報來看,相信這位納蘭艦長一無所獲,咦?少爺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香菱做完了簡報,意外發現少年的表情凝重,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好奇地出言探問。

  「這個……這個……我有點其他的問題想要問。」

  被香菱提到了梁山泊之名,讓孫武鼓起勇氣,預備提出那個早該問的問題。離村的理由,是為了找尋佛血舍利,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就對平靜的梁山泊感到一絲不協調的困惑。這個困惑被納蘭元蝶的飛雲艦給撞破,梁山泊的秘密終於浮現在陽光底下,自己離村之後,就一直想知道外界人眼中的梁山泊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

  這問題不能問小殤,也不能隨便找個人問,因為找那種不夠份量的人亂問,只會得到讓自己更加迷惑的半調子答案。

  香菱,無疑是一個極具份量的人,見過的世面既廣,說話也中肯可信,由她來替自己解去疑惑,該是最好的人選了,趁著她自己提到「梁山泊」三字,孫武就佯作好奇地向她請教相關情報。

  「少爺是說那個傳說中的梁山泊嗎……嗯,就如同你所聽見的,那只是一個人們口耳之間的傳說而已,但我認為那應該是存在的。」

  提起「梁山泊」之名,香菱輕輕地笑了起來,表情看來非常嚮往。

  「梁山泊的存在,到目前為止都只是一個傳說,沒有人能夠證實它真的存在,但也沒有人能證實它不存在。這個傳說的時間並不長,大概是太平軍國覆亡之後才漸漸傳開的,因此在最早的時候,梁山泊所代表的,就是太平軍國的失落寶藏。」

  香菱慢慢整理腦中的思緒,看得出來關於「梁山泊」的種種傳聞太雜也太散,迫使她必須一一回想,才能有效整理出一個系統來。

  「歷史上很多王朝都有藏寶秘聞存在,就連本朝也不例外,一直有人謠傳大武皇族當年建國時,把搜括到的大批財寶藏於某處,以備有朝一日王朝衰敗,後代子孫仍有本錢東山再起,至少能保身立命,而相較於這個說法,太平軍國的藏寶之說,就更吸引人了。」

  太平軍國的首都天京被攻破時,奉命搜索掠劫的大武軍將領,率先打開了天京的皇室寶庫,卻只看到一個空空如也的石窟,內裡價值連城的無數財寶早已消失無蹤。氣急敗壞的大武軍將領拷打俘虜,甚至用了能夠閱讀腦波的法寶,使盡一切手段追查,最後卻得到了詭異的答案。

  所有財寶在天京城破之前,就已經被悄悄運走,整個行動極為機密,就連太平軍多數高層都被蒙在鼓裡,事後揭露,一度造成天京內的高官大嘩,但卻沒有人知道這些財寶的確切去向,只有一個行動代號被交代下來:梁山泊。

  這個莫名其妙的代號令所有人一頭霧水,更讓負責拷問的大武軍將領怒火攻心,在怎樣拷問都得不到答案後,他下令將所有俘虜活埋坑殺。當然他自己也沒有什麼好下場,現任大武皇帝並不是什麼仁厚君主,同樣不信他在拷問中毫無所獲,將他押入天牢。

  那名將軍在牢中嚥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全身上下找不到一處完好的皮肉,隨著他的死亡,太平軍寶藏的線索從此斷絕,更在人們的耳語相傳間,增添了無數神秘色彩。

  之前太平軍國全盛時期,法寶軍械方面的離奇斷絕,也是歷史上的一大謎團,這個謎底的價值,甚至還超過那批龐大的財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江湖上開始有這樣的傳說,從天京消失的那批龐大財寶,連同太平軍國最盛時的頂尖法寶,全都被隱藏在一個秘密所在,等待它的真命天子前來領取,憑此再建軍國霸業,而那個地方的名字,就是「梁山泊」。

  「……九天之上,萬雲之海,有島虛翔,其名梁山。梁山者,赦罪之地也,藏天下重寶、納世上罪人,永封於斯,飄於穹蒼之上,無路可通,惟勇者乘風踏雲,履雲路天梯而入梁山……」

  香菱背誦了一段文字,這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一段描述,記敘了梁山泊的所在位置:一個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島。

  要讓一座小島漂浮上天,這背後所牽涉到的龐大能量與精密技術,就算是太平軍國最盛時也做不到,這段話聽起來實在太過荒唐,不過卻還是有財迷心竅的人們相信,耗費多年時間去追蹤梁山泊,並且鑽研出所謂的「雲路天梯」,是西北方某一區山谷地帶所獨有的劇烈風暴,一種無可匹敵的自然災害。

  被巨大的龍捲風捲上天,扔到雲端,如果好運就有可能進入梁山泊,運氣不好便活活摔死,甚至在那之前就會死在龍捲風裡,整個過程中的死亡率高達九成九九,歌謠中點出的登天之法實是難之又難,卻還是有人願意捨生忘死一探,並且為此殉身。

  「抱著發財夢,以為自己可以一步上梁山的人,十幾年來從沒有斷過,但懷抱著發財夢的人多,能夠成功回來的人卻一個都沒有,從沒有人能夠從龍捲風裡活著回來,向世人訴說梁山泊模樣的。」

  香菱邊說邊搖頭,似是氣惱這些人的愚昧與貪心,但看來又有幾分對梁山泊的悠然神往。看到她這個樣子,孫武更覺得不好把話說出口,如果這時候才告訴人家自己來自梁山泊,香菱可能真的把自己當成瘋子看了。

  不過,在這樣的情形下,會去尋找梁山泊的就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財迷心竅的傻子,一種是被追得走投無路的罪人。除了尋寶者之外,有許多被逼得無處容身的罪犯,會索性來到西北山區,待雲路天梯升起,一舉跳躍進去,作那九死一生的冒險。

  會被追到無路可走,這些罪犯的仇家肯定不少,但不會有誰跟著追進龍捲風去,因此江湖上也多了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有人無視生死,登上雲路天梯不再回來,他所犯的一切罪孽就自動被赦免。就連朝廷的刑部都承認這條規矩,從不派人繼續追緝登上雲路天梯的罪犯,因為在人們心中,這些罪犯都等於是死人了。

  「這些罪犯都是帶著自己最珍愛的東西,抱著覺悟,才跳入龍捲風的,如果人不死,那些法寶與財物等於都落入梁山泊了,所以梁山泊寶藏的清單,每個月都有最新的版本,認真說起來,梁山泊真是夢中之夢,是普天下最大的寶藏之都了。」

  然而,財寶固然是寶,法寶也是不可多得的珍物,但這麼多流入梁山泊的東西也有等級之分,在這十幾年來的寶藏傳說中,最讓人感到興趣的,是其中的幾樣東西。

  「太平軍國的皇室寶藏!」

  當時存放於天京寶庫內的金銀珠寶,價值連城,足以支付太平軍大半年的軍餉開支,是一筆堪稱天文數字的巨資,如果將這筆財寶弄到手,富可敵國絕對不是誇稱。

  「號稱武林第一美人的傾城佳麗!」

  太平軍國之亂結束後,有一個說法在民間流傳,據說有一個容貌傾城傾國的絕色美人,協助大武王朝開發法寶,所以大武軍才能在法寶上做出突破。這名第一美人不知何故進入了梁山泊,從此下落不明,也成為大武王朝苦苦找尋的必得目標。

  「絕世天妖的無敵魔功!」

  當日天妖之所以無敵於天下,所憑藉的無上魔功「阿鼻血劫」,至今仍讓中土武者聞之色變,天妖死後這門魔功並無傳人,但卻謠傳這門無上魔功的秘笈也收藏在梁山泊之內。

  「佛血舍利!」

  這枚舍利子據說來自大海極深之處,由上古時代傳承至今,歷經了很長的一段歲月,曾經在許多人手上被奪來奪去,下落也是時隱時現,這枚舍利珠的具體效用不明,但謠傳珠子裡蘊藏著極強的能量,若能成功吸納,一夜間就可成為絕世高手。

  巨額的財寶、傾城的美人、無價的法寶技術、絕世的武功,這些都是世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只要把這些東西弄到手,別說是叱吒風雲,甚至足以興兵起事,如當年太平軍國一樣,逐鹿江山,開創帝王霸業,這就是「梁山泊」寶藏之所以誘人的理由。

  這麼多的巨寶,令孫武為著自己所聽見的東西而驚愕,但香菱卻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拍手道:「對了,還有一個傳聞,梁山泊裡所藏的最大秘寶,和大武皇室相關的那個謠傳……」

  又有梁山泊秘寶的傳聞,而且聽起來可能比前面那些重寶更為了不起,孫武凝神細聽,但香菱卻像是覺得好笑一樣,揮揮手,笑道:「算了,這個太荒唐了,無聊的傳聞還是忘了它吧!謠言應該止於智者啊……總之,到了最後,這些都只是謠傳而已,如果真有這些東西,那梁山泊之主不是早就練成絕世神功,使用無敵法寶,率領軍隊出來破城掠地了?」

  香菱笑道:「只不過,如果梁山泊裡頭真的有人,真的有個主人,那麼梁山泊之主一定是個非常可怕的人。」

  「為什麼?」

  孫武非常訝異,因為能夠被稱為梁山泊之主的人,怎麼想都只有一個,而那個人在自己腦海裡的形象,怎麼樣都與「可怕」兩個字扯不上關係,雖然巨陽武神的行為是荒唐了些,不過也沒恐怖到這種程度,所以聽見這樣的說法,他唯一的感覺就是無比荒謬。

  「因為能通過雲路天梯考驗,進入梁山泊的人,都是這世上最凶殘、最狡詐的一等強人,梁山泊早該變成了一個集天下頭等重犯於內的罪惡之地。這些罪犯不但個個都有一身絕技,而且心計更是惡毒狡獪,如果說當真有人能把這些毫無人性的罪犯懾服,納入管理,這個人……我只能說他太可怕了。」

  香菱的最後一句話,說得極是語重心長,但卻沒有發現對面的孫武表情異常錯愕。

  ※※※

  心理上的過大衝擊,讓少年像是感冒發燒一樣難受,在問完了梁山泊的相關資訊後,他藉口要休息,自己一個人躺在房裡,靜靜地回想著香菱所說的一切。香菱所做的描述,與納蘭元蝶的說法一致,更證明了自己親眼所見的事物,梁山泊果然是一個集天下絕頂兇徒而藏之的罪惡淵藪,十幾年來對自己和善客氣的村人們,很可能只是被某種力量給壓迫住,才偽裝出那樣的虛假形象。

  沒有人是真心歸隱,每個罪人心中仍是存著瘋狂獸性,他們並未懺悔,也從不後悔往日罪行,因為他們確實從這些罪孽中得到無上快慰,既已滿足,何用救贖?

  那天在飛雲艦上,看到村人們放手殺戮,如癲如狂的模樣,孫武就察覺到這個事實,只是他仍不願意承認,因為只要一承認此事,自己從小到大所熟知的世界就會整個崩潰,所以明明事實擺在眼前,他卻仍要到外頭去尋找「真相」。

  現在,真相好像已經出來了,但更多的錯亂線索卻讓孫武困惑不已……什麼寶物、什麼第一美人,這些東西孫武不知道,但至少有一樣東西沒有錯,那就是自己親眼見到的「佛血舍利」。

  外界的人們沒有誤會,「梁山泊」果然是一處罪惡之地,裡頭都是窮凶極惡的極度罪犯,隨時等著破牢而出,擇人狂噬,只是被某種力量給約束住,這才變成自己所熟知的那個樣子。

  可是自己在「梁山泊」裡頭住了十四年,如果這股力量真的存在,自己又怎麼會完全感受不到?

  難道,自己從小所生長的世界,當真是一個完全虛假的世界?看似平和的田園山村,其實是一個巨大的舞台,所有演員在上頭粉墨登場,飾演著善良村人的角色,共同演了這場長達十多年的好戲?

  梁山泊是戲台、村人是演員,那麼,欣賞這齣戲的觀眾是誰?是自己嗎?只有自己嗎?胡伯伯、李叔叔、老爹都是演員嗎?還有,姊姊又在這齣戲裡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這十四年來的種種親愛,難道也都是……

  天旋地轉的感覺,讓躺在床上的孫武極為難受,彷彿整個世界都在無聲崩塌,每一樣熟知的東西都是虛假,身邊竟然沒有一件真實,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自己可以相信的。

  「……這個時候的少年非常彷徨,他想要馬上回到梁山泊,讓姊姊告訴他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他心裡又很清楚,鳳婕姊姊就是因為拒絕說出這種話,所以才放他到外頭來尋找真相。」

  「真相是什麼?一千個人就有一千種真相,殺人狂有殺人狂的真相,愛哭鬼有愛哭鬼的道理,少年現在正經歷他人生中的重要時刻,開始由幼稚的心態漸漸成熟,雖然距離他像個真正的男人還有很大一段路,不過反正沒人對他有期望,就讓他悠悠閒閒地慢慢成長吧!死鄉巴佬,耶!」

  就連喊出來的歡呼聲都平板冷淡,聽在耳裡,像是一桶冷水當頭澆下。迴響在屋裡的每一個角落,好像發聲源頭無所不在,卻又難以找到發話者的所在。

  從聽見聲音的那一秒起,孫武就像觸電似的從床上彈跳起來,在屋裡頭團團轉,四下搜索每一個可以藏人的位置,甚至用力搖枕頭、跳起來看床頂,找過每一個看似匪夷所思的角落,卻毫無所獲,直到那個聲音停歇,孫武才宣告放棄。「小殤,出來啦!你在搞什麼東西啊?不要躲了啦!」

  「捉迷藏是訓練兒童腦力的最佳教育,抓不到鬼的愛哭鬼,要承認自己比普通兒童還無能嗎?這麼明顯的位置都看不到?」

  「明顯?哪有?整間屋子我都找過了,就是找不到啊!你到底藏在哪裡?我很擔心啊!不要再玩了啦!」

  「……這裡。」

  輕輕「呀」的一聲,房門被推開,穿著一襲名貴狐裘的小女孩,踩著滿室的夕陽光輝踱了進來,揚手向張口結舌的同伴打了招呼。

  「這是很明顯的位置吧?」

  「哪、哪有人在屋裡玩捉迷藏卻躲到屋外的?這根本是犯規嘛!」

  「有哪條規則說捉迷藏不可以躲到屋外的嗎?連開門看一看都沒有,愛哭的鄉巴佬真是思想單純。」

  鬱悶的心情,被小殤這一鬧,感覺好了不少,少年讓小殤進了門,想與她說些東西,卻覺得千頭萬緒,不曉得該從什麼地方說起,最後問出口的,卻是連他也沒想到的一句話。

  「小殤,老爹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比起姊姊鳳婕,孫武更在意村長老爹。這個總是活力四射的陽光老人,在少年離開「梁山泊」後,逐漸接觸到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特別是在鐵血騎團聽見他聲音逃之夭夭後,孫武就覺得老爹遠比自己所知的厲害。

  但這種程度的厲害,並不足以統馭「梁山泊」,將所有惡人牢牢控制住。要讓「梁山泊」的惡人們抑制本來獸性,強套上一副和平的假面具,所需要的不只是「厲害」,而是最強烈、最深沉的「恐怖」。

  這份藏匿在黑暗深處的恐怖,就是老爹嗎?孫武不願相信,在自己心中,老爹永遠都是那麼開朗地笑著,充滿活力地追逐陽光與夢想,與黑暗沾不上半點邊,只要有他站在那裡,世界就不會有黑暗。

  然而,香菱口中那個踹腹為婚的巨陽武神,又是一個不容否認的事實,那個殘忍地踩著孕婦肚子逼婚的老人,怎麼聽都是老爹沒錯,難道一個人可以有兩種不同的性情?

  「那也說不定喔!世上有兩頭蛇,大概也有雙面人吧!想知道老爹是什麼人的話,你自己去問他不就是了嗎?放著直接的方法不用,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悶著頭想,這樣子有什麼意義嗎?」

  平靜的說話,小殤似乎沒有被老爹的種種事跡給刺激到,孫武認為她可能早就知道,畢竟老爹與自己的感情雖然好,但悄悄話一向只對小殤說,兩人之間有很多私人秘密。

  不過,小殤說得很對,孫武決定等找到佛血舍利後,一定要回梁山泊找老爹問個清楚。

  「嗯……如果小武真的想知道,至少有一點可以告訴你,老爹晚上的時候和白天是有點不一樣,會常常趁著半夜來抽查大家有沒有說夢話喔!」

  話題末了,小殤提供了一個沒什麼意義的情報,孫武只要一想到老爹會躲在窗邊,聽人家有沒有說夢話,就覺得渾身無力。這種行為與黑不黑暗沒什麼關係,根本就像是一個老變態……

  「咦!小殤,村裡的人有被抽查過,那你……你也是住村裡的……」

  「我是小孩子,平時很早就上床睡覺了,也沒有說夢話的習慣。」

  「喔,那是好一點……」

  「不過老爹是有趁我睡覺的時候來過。」

  孫武聞言大驚,生怕同伴曾經因為這樣受過什麼驚嚇,但小殤現在能完好無缺地站在這裡,應該是沒有什麼事情吧!想問又不好問,最後還是小殤自己說出口。

  「老爹在村子裡的時候,偶爾會在夜裡過來,如果被子亂了,他就會幫我把被子蓋好,然後關門走人。」

  「喔,這還好。」

  「不過為了怕我們又踢被子,他會點住我們的穴道,讓我們動彈不得,一覺到天亮。現在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有一段時間你常常睡覺被鬼壓床了。」

  「原、原來真相是這樣子嗎?」

  孫武和小殤在一起的時候,常常因為小殤的作為,讓孫武不知該生氣或是該服氣,四肢無力地跪趴下去,這種現象從還沒離開梁山泊之前就是如此了,而最近似乎又有變本加厲的趨勢,出現這種現象的機會越來越多。

  好比此刻,孫武就再次品嚐那種五味雜陳的感覺。老爹對自己與小殤,是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呢?應該是有愛存在的,但老爹愛人的方式卻很奇怪,讓人難以接受。

  搖搖頭,孫武不打算在這件事上多想,還是先解決眼前的問題比較實在。

  趁著主子休息的空檔,為了要替孫武和小殤買些衣服,香菱外出購物去了;光待房裡沒有什麼意思,孫武和小殤決定到一樓大堂去溜躂。

  大堂裡頭的客人很多,不少都是做生意的行腳商人,圍成一群一群高談闊論,孫武聽他們所談的東西,無非就是南方某處又起民變,或是北方什麼什麼地方的首長因為貪污,滿門抄斬。

  談話的內容很雜亂,孫武聽到後來,只確定兩件事:南方真的很亂、大家都很怕現在的這個皇帝。

  南方的動亂,起因應該就是為了貧窮,人們吃不飽飯自然會造反,不過北方的經濟環境並沒有好多少,為什麼同樣的事北方就少得多,南方卻搞得天天動亂呢?

  應該不是只有經濟因素那麼單純,而且從人們的談話中,孫武發現他們似乎很看不起南方人,口口聲聲「賤民」,假如說話的人是貴族,這種眼高於頂的姿態並不奇怪,可是這些人看來非富非貴,只是普通老百姓,居然也開口閉口賤民賤民的,這就讓人難以索解。

  (難道……南方還有一種社會階層,比普通百姓更低,就被叫做賤民嗎?)

  這種意外發現,讓孫武覺得不舒服,梁山泊中並無階級之分,也沒有奴隸,大家都是平等地生活著,為什麼人就一定要去分等級呢?

  「人生而不平等,每個人的能力不一樣,優勝劣敗,本來就有等級之分。」小殤道:「沒有奴隸不代表就是世界大同,只有你一個人覺得梁山泊眾生平等。」

  小殤的話明顯是在嘲諷,但孫武不覺得生長在舞台之中是自己的錯,自然沒有回應,這時,門口來了一批新客人,數目不少,竟然有一百餘人之多。超過尋常商旅隊伍的大規模,而且超過一半都帶著刀槍兵器,看那個架勢,好像是某地的富商帶同家眷遷徙,周圍所跟的都是保鏢。

  「排場不小耶!小殤,不曉得是什麼地方的人。」

  「就算知道了又有什麼意義?你的地理一向不好,說了地方你就知道位置嗎?」

  這點倒沒錯,不過孫武觀察了一下,發現這群保鏢的裝備只怕不怎麼樣,連所用的武器都是一些木棍、長槍之類,半把光束武器都沒有,除非那些不起眼的木棍刀槍是一流法寶,否則這群窩囊保鏢除了抵擋一些小規模的山賊外,恐怕連個強一點的獨行大盜都擋不了。

  除此之外,那些保鏢橫眉豎眼,目露凶光,看起來都不像是什麼好東西,似地痞流氓多過專業保鏢,如果他們等一下拿刀喊搶劫,孫武一點都不會感到意外。

  保鏢強不強、品行如何,這本來不關孫武的事,但是那個富商隊伍中有一個千金小姐模樣的女孩,看來比小殤還小上幾歲,看到孫武之後,突然雙眼發亮,三步並兩步地搶著跑過來,不顧少年詫異的目光,一把就將他攔腰抱住。

  「小哥哥,你長得好好看啊,陪我玩……陪我玩嘛!」

  小女孩的突兀動作,讓在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但孫武所困擾的可不只是嚇一跳而已。

  這個小女孩的身高不高,恰好只有自己的一半,攔腰抱住自己以後,她可愛的小臉蛋剛好可以碰到自己大腿末端,如果只是這樣倒也還好,偏偏她一面說話,還一面大力搖頭,磨蹭起來的那種感覺……實在很尷尬。

  情形已經夠糟糕的了,偏偏還有人落井下石,在旁邊的小殤露出了一個曖昧微笑,悄聲道:「小武還真有小女孩緣啊!怎麼樣,是不是很爽快啊?」

  「小殤……你再用拇指和食指比那個不純潔的動作,我等一下絕對會報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