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說我是一個私生女,但沒有告訴過我父親的名字。母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死後我過了一段流離失所的日子,時間不長,我也幾乎記不得了,後來……我被送到河洛劍派,在那邊長大。」
坐在梧桐樹下,任微涼的夜風吹拂,孫武聽著妃憐袖說著她的故事,瞭解她生長的環境。
「……我住的地方,是在大江中心的蓬萊島。那裡很美,從我初次踏上蓬萊島,我就喜歡上那裡,島上有很多的飛禽走獸,各種鮮花照四時輪放,終年都可以聞到不同的花香。」
「夜裡入眠的時候,江水拍岸的濤聲,是很好聽的聲音;如果是在夏天的晚上,天氣晴朗,就可以看到成千上萬的星星,在天上閃呀閃的,每顆星星都會說話,告訴我它們的故事,在這種時候睡著,夢裡就會被銀河所擁抱。」
「每天早上,來自東方的第一道晨曦,從窗口照到床上,就算不睜開眼睛,也可以感受到它的溫暖,那是一種非常美好的感覺……」
妃憐袖輕聲說話,儘管看不見她的眼神,但從聲音中仍可聽出她對自己居所的喜愛與思念。
那確實是個堪稱人間仙境的地方,奇花異草,鳥獸溫馴,奪天地之造化,遺世而獨立,也唯有這樣的仙境,才能培育出妃憐袖這等集天地靈氣於一身的仙子。這也就難怪妃憐袖行走江湖時,常常顯得與同伴格格不入,因為她根本就不屬於塵世,而是蓬萊島那種自然仙境中的脫俗美人。
不過,孫武慢慢覺得有點古怪,雖說妃憐袖敘述蓬萊島時的表情很愉快,好像恨不得立刻回去,但仔細想來,卻覺得這個人間仙境似乎少了什麼。
在真相揭曉之前,孫武也覺得梁山泊堪稱人間仙境,徜徉藍天雲海之中,景色優美,每個人都純樸和善,真誠相待,像是傳說中的理想鄉。蓬萊島與梁山泊相比,風景是同樣的美,可是,聽起來怎麼好像沒有其他人居住?
「嗯?不會啊,我有一個小妹妹與我同住,雖然是我的貼身婢女,但我們就像姊妹一樣的。」
「那……誰做飯給你們吃呢?還有你們的衣服,誰來洗呢?妃小姐你說你到島上的時候只有七歲,那時候你……」
「自己洗啊,我不會做飯,最早是每天有飛鷹照時間從江的那一頭送三餐過來,後來他們覺得這樣不方便,就派了紫鸝到島上來。各種日用品的輸送,每七天一次,不是由飛鷹從天上送,就是會有人乘舟送到岸邊。」
「這樣啊,那你的一身本事,是誰教的呢?」
「大部分都是照著書學的。最早的時候,我……我師父每天用水晶傳影,教我該修練的東西,後來苦茶方丈也是用水晶顯像,授業於我,等到我有相當基礎後,他們就只是送秘笈過來,由我自行參悟修練了。」
妃憐袖很自然地說著,在說到師父兩字時有些許遲疑,並沒有解釋師父的名字,孫武也不以為意,只是訝然於另一個事實。
「所以,妃小姐你除了婢女以外,在島上從來沒有接觸過別人嗎?」
「怎麼可能呢?當然還是有別人啊,我師父來過兩次,都是陪同苦茶方丈一起來的,袁少主來過六次,還有一些負責送日用品的,但每次的人都不一樣,我也不知道名字,除此之外,還有聖誕老……嗯,沒什麼。」
「這、這個,那個蓬萊島根本就是個……」
話到嘴邊,孫武急忙把「監獄」兩個字吞下,但心中的懷疑卻沒法解釋,不管怎麼想,妃憐袖在蓬萊島上的生活,都好像是生活在一個被隔離的大監獄裡,旁人盡可能離她遠遠,彷彿只要聞過她呼吸的空氣都會中毒生病。
(難道妃小姐身上有什麼病嗎?不,這種事太荒唐了,妃小姐這麼美麗,人又這麼聰明善良,別人親近她都還來不及,怎麼可能躲著她呢?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緣故。)
孫武側頭思考,一時間沒有答案,妃憐袖的聲音卻持續傳入耳中。
「……我師父說,唯有遠離紅塵,不受世俗的污染,才能保持一顆通明慧心,把我修練的東西推上最高境界,所以這麼多年來,他不讓我和外界接觸,就是希望我能夠有所突破,登上他所不能達到的境界。」
「哦,你師父他真是用心良苦。」
「我讀過很多書,常常和紫鸝討論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我不想讓自己變成一個不通世務的呆子,可是實際到外頭來,很多事情還是和以前演練過的不一樣,我一直想要和大家熟絡一點的,不過……好多時候話說出口,就不是原來的那個意思,我……我也不曉得該怎麼表達。」
確實是這個樣子,孫武回憶起來,妃憐袖平時雖是和善,但卻不愛與人相處,說話也都是簡簡單單一兩句,彷彿不願多說一個字。最早大家一直認為她是兩大聖宗聯手栽培的仙子,孤高冷傲,有這種態度不足為奇,哪想到她是因為詞不達意,才刻意藏拙。
「其實,我很喜歡蓬萊島上的生活。在那邊平靜度日,我很知足,希望能一直這樣下去,不過,這幾年我發現我遇到了一些問題,我想……我需要朋友。」
「是啊,說得沒錯,每個人都需要朋友的,我家老爹也說過,人是群居的動物,出來行走江湖,就需要朋友。」
「嗯,所以我決定離開蓬萊島,到外頭去看看。我是偷偷離島的,因為我師父不喜歡我荒廢修業,如果讓他知道我離開,他一定會很不高興。」
妃憐袖每說一句話,孫武就用力點頭,因為自己也是待在一個封閉環境裡,受到姊姊的嚴密管制,好不容易才得到許可離開,妃憐袖想要外出歷練與見識,這種心情自己完全可以理解。
「我離島之後,就去找苦茶大師和袁少主,恰好碰到佛血舍利出土的騷動,苦茶大師請我去幫那個女孩料理傷勢。」
適逢其會,妃憐袖因此救了雯雯,而袁晨鋒素來行蹤飄忽,要找他本不容易,恰好當時也為了舍利之事就在附近,與妃憐袖見面後,面對她提出的協助要求,在呆立半晌後,給了一個答案。
「要怎樣交朋友?呃,這個……友直、友諒、友多聞,交友之道首在信義兩字,簡單來說,要交朋友就要先付出,而這個……啊!我想到了,恰巧我新結識了一名少年英雄,他為人熱誠正直,只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我想幫他一把,但目前分身乏術,能不能請你代我走一趟呢?我相信他是個很值得結交的朋友。」
就這樣,妃憐袖匆匆趕來,在軍營中指點孫武與北宮羅漢戰鬥,之後連續幫著處理了很多事,與他同行共赴慈航靜殿,一直到了這裡。在塵世間走這一趟的經歷,妃憐袖得到了許多從前不曾有過的體悟,但心裡頭還是有幾分困惑,為了要找到答案,她在遲疑多日後,終於在昨晚向孫武開口。
「原來你在煩的事是這個啊,早點說不就好了嗎?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的,因為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啊,不只是你我,還有小殤、香菱,大家一起患難與共過,我們都是好朋友啊。」
覺得與妃憐袖一下子拉近了距離,又很高興能幫妃憐袖解決問題,少年表現得很興奮,相較之下,妃憐袖卻是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
「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是這樣嗎?」
「咦?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嗯,有點奇怪,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如果我們真的是朋友,應該……應該不只是這樣,應該會……會……」
妃憐袖說著奇怪的話,孫武全然不解其意,猜測她是否被什麼書上的偏頗知識給誤導,忍不住問道:「妃小姐,要不然……朋友之間應該會怎樣呢?」
「書上說,如果是好朋友的話,兩個人會彼此接吻,男的還會把舌頭放到女的嘴裡,如果放得不夠深,那就是不夠朋友。」
「等一下!」
孫武聞言大驚,震駭之餘連聲音都顫抖起來,「妃、妃小姐,你膽子怎麼這麼大啊?」
「咦?剛剛那段話不是我說的啊!」
「那是誰說的?」
「哇哈哈哈,是我們!」
又是一下「嘩啦」聲響,但翻開的東西卻不是木板,而是地面的一層土,戴著大頭佛罩的兩個人從地道裡翻出,高的那個對少年大笑說話。
「小武,你太不解風情了,這麼明顯的暗示你都聽不懂,實在枉為男兒身。妃小姐的意思,不是普通的那種朋友,是要和你變成男女朋友啊!」
這個說明所帶來的震驚太過強烈,孫武還來不及為了剛才的嘲弄發脾氣,就趕忙作著澄清。
「妃小姐是女生,我是男的,我們本來就是男女朋友啊!」
「蠢!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難道我們是變態的男男朋友嗎?她的意思是,想要當你的女朋友啊!傻小子,被告白了還傻呼呼的,叔叔我真是替你感到羞愧啊!」
「啊?剛剛那個就是傳說中的告白嗎?」
戴著大頭佛罩的路飛揚與小殤,不約而同地重重點頭,讓孫武嚇了一大跳,想說世上哪有這種好事,轉頭一看妃憐袖,發現她仍在沉思,似乎全然沒聽見剛才那段對話,而這絕不是告白後該有的神態,孫武馬上察覺自己被騙了,轉過頭想要找人追究,但眼前空蕩蕩的一片,翻開的泥土早已蓋上,小殤和路飛揚逃逸無蹤。
「你們兩個!」
孫武快步追了上去,雖然沒法穿地道走,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要回到旅店,終究逮得到這兩個最近迷上挖地道活動的破壞狂。
然而,孫武一面拔腿開跑,一面卻也注意到妃憐袖的表情看來很迷惘,似乎正在為著什麼疑難而困擾,這也讓他為之不解。
(妃小姐在想些什麼呢?她對朋友是不是有些什麼奇怪的期望啊?)
※※※
被突如其來的意外所驚擾,孫武這一夜沒有好睡,但同樣睡得不好的也大有其人,因為隔日一大清早,孫武房門外就有人猛敲,才一開門,任徜徉就老實不客氣地跨了進來。
「任兄?」
「噓!不要說話!你叫得太大聲,讓別人知道我來了,男的倒是不怕,讓那些女孩子知道我在鎮上,我今天就很難跑掉了。」
之前孫武也曾聽說,任徜徉在外浪蕩江湖時,偶爾會帶女孩子來這小鎮避禍,日積月累下來,人數還著實不少,有少數一兩名與本地居民婚嫁,但多數卻都住在這間鎮上唯一的旅店,成為了旅店的服務人員與長期住戶,每次任徜徉回到鎮上,她們就像是見到魚兒的貓,爭先恐後地趕去纏人,現在看任徜徉如此小心翼翼的樣子,這傳聞顯然不假。
「任兄,那些女孩子和你……」
「你要穿我舊鞋?還是執我的二攤?如果都不是,這就不關你的事,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她們,是為了你這個兄弟……」
話說一半,任徜徉突然頓住,「等等,我是把你當兄弟,不過我們這算是什麼兄弟?親兄弟我們沒血緣,義兄弟我們沒那交情,婊兄弟我們又沒有一起……呃,算師兄弟吧。」
任徜徉抓抓頭髮,俊美的臉上掩不住倦容,眼中滿是血絲,顯然是一夜輾轉難眠。
孫武想到昨天的事,有些不知如何啟齒,但還是向他問起苦茶方丈的情形。
「天曉得,昨天醫完你之後,師父就閉關去了,大概真的是很累吧,反正我也沒見到他的面。昨晚一夜睡不好,今早看不到和尚師父,看其他的禿驢又討厭,就決定下山向你說早安了。」
真是無比率性的一個人,慈航靜殿的種種紛擾,似乎完全與他無關,反倒是身為局外人的孫武,為著慈航靜殿的狀況而擔憂,頻頻向任徜徉請教目前的狀況,希望能在危急時幫上一點忙。
「喔,這個你不用多想啦,和尚師父不是為了要你做什麼才醫你的,他醫治你,就是因為……呃,私人理由不論,總之他應該是希望你長命百歲,平平安安,如果你作了一些不必要的事,搞得自己少年亡,他醫你等於白醫,十五年功力的易筋洗髓,還不如洗條狗算了。」
任徜徉滿不在乎地揮手說話,儘管他說得灑脫,孫武可無論如何都做不到。而在雙方談話中,孫武向任徜徉問起,師門的情況如此危急,為何他好像毫不關心一樣,傳聞苦茶方丈當年曾有意栽培他為掌門繼承人,難道就是因為他的態度不佳,所以才放棄的嗎?
「你搞錯啦,我對授業之恩的回報對象,只限於和尚師父一個,慈航靜殿會怎麼樣與我無關,而且和尚師父從沒想過要讓我出家,更別說接掌門方丈的位置。」
任徜徉笑道:「當掌門方丈有什麼好?一大堆事情要煩要擔心,每次江湖上出現大魔頭,第一個要挑戰的就是兩大聖宗,藉著大屠殺來證明自己很強,好像把兩大聖宗的掌門當成度量衡一樣,天妖那時候就是這樣,所以掌門方丈的位置是送給我都不要。」
「說……說得也是,慈航靜殿能存在到今天,真是不簡單。」
「哈,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慈航靜殿有一個秘密,只傳給每一代方丈。」任徜徉正起神色,悄聲道:「千百年來,慈航靜殿遇到的滅派之險著實不少,但每次到了最後關頭,本派都會內藏一個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大魔頭也不知道,連方丈都不認識的絕世高手,神秘現身出來,把魔頭收拾掉。」
「喔喔,慈航靜殿果然臥虎藏龍,那這次呼倫法王上門挑戰,會有神秘高手出現嗎?」
「這種事情哪有可能啊!慈航靜殿不會有比和尚師父更強的人了,甚至要找個比我更強的,恐怕都不容易,唔……苦愚師叔可能比我強,不過寺裡太多只是功力強,卻欠缺實戰歷練的人,真要和人打起來,哼哼,神秘高手是沒指望了,當無名屍倒是很多人都有份。」
任徜徉向孫武解釋,慈航靜殿在太平之役傷亡慘重,經過這十多年的休養生息,又多出百餘位修為精湛、內力深厚的高僧,不過武學修為是一回事,實戰狀況卻是另一回事,因為慈航靜殿的佛門武技大多偏重防禦,以不敗、護身為戰鬥目的,即使採取攻擊,最終目的也是制服而非誅滅,在殺傷力上自然不強,所以儘管慈航靜殿的高手如雲,不過那僅是單純在切磋較技的層面上,假若是性命相搏的實戰,這些高手全部要調降等級來看待。
「原來是這樣子……」
孫武似懂非懂,但卻多多少少明白為何千百年來慈航靜殿高手輩出,耆宿長老無數,卻每每在正邪大戰中,被一些年紀輕輕的邪派人物打得異常狼狽,丟臉之至。修為高不等於實戰力強,這一點自己在近來的際遇中,已經慢慢有所領悟,實戰中會碰到的很多問題,都不是一個人獨自修練時所能憑空想像的,在生死一瞬間的戰場上,有時候反應靈敏比武功高強更重要。
「任兄不認同慈航靜殿的武功理念嗎?」
「……也不會。武功只是一種工具,工具哪有什麼好的壞的,只不過天底下沒有萬能的工具,你不能一把鑰匙又要開鎖,又要開瓶子,同樣的道理,如果練武只是為了健身與自衛,那上了戰場打不贏別人,就沒什麼好抱怨的。」
「嗯,我覺得練武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是用來傷害別人的,如果打不贏人家,只要逃跑就好了,我姊姊常常說,遇到強敵就逃跑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哈哈哈哈,疼你的人還真是多啊,連我都要開始羨慕起你了。」
任徜徉放聲大笑,像是非常開心的樣子,一掌拍在孫武的肩頭,笑聲斂住,「孫兄弟,你的想法不錯,但將來總有一天,你會碰上打不過,卻又不能逃跑的情形。即使你把金鐘罩練上第十關,也只不過能保護你自己,罩不住自身以外的人,所以,為了遲早會出現的那一天……人應該多方面學習技藝,不能只有一技傍身,你說是嗎?」
孫武正要說話,卻突然靈機一動,醒悟到了某事。任徜徉話中所透露出的訊息,便是假若想在戰場上縱橫得意,慈航靜殿的武學雖強,卻有所不足,必須另外學習其他強橫武技,換言之,早已有這想法的任徜徉,必然暗中付諸行動,除了他威震江湖的神掌外,肯定還有其他不為人知的厲害絕學。
(那門絕學,應該是任兄壓箱底的救命技巧吧?能與如來神掌相提並論,這門絕學一定很強,不曉得是什麼樣的神技?)
孫武心裡想著,眼中不自覺地瞥向任徜徉,發現他雖然在大笑,但右手卻始終放在腰間。這是一種下意識的動作,無形之中彷彿傳遞著一個訊息:任徜徉的那個壓箱底武技,重要秘密就在他腰上。
(用腰部來施展的絕學?什麼功夫要靠腰部來施展?難、難道是小殤以前說過的那種……)
腦中浮現出一些畫面,孫武剎時間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任徜徉轉頭一看,奇道:「喂,你發燒啊?怎麼一下子臉紅成這樣?」
「沒、沒有啦!任兄,那照這麼說,慈航靜殿就沒有別的高手能幫上忙了嗎?」
「唔,被你這麼一說……」
孫武的疑問本只是想轉移話題,但任徜徉卻像是想起了什麼,沉吟道:「假如和尚師父別那麼死腦筋,把那件東西拿出來用,情形就……」
任徜徉話裡所提到的東西,無疑就是苦茶方丈手中的神秘寶貝,孫武精神大振,小心地問起那件法寶的功用。
「喔,那個東西啊?嘿嘿,從屬性上來分,應該算是召喚類的法寶吧,只要使用那件寶貝,就能憑空召喚出絕世高手,幹掉所有敵人。」
「這、這麼說,該不會是慈航靜殿的鎮殿法寶吧?歷任方丈都是用這件法寶召喚出隱藏的神秘高手,解決危機……是這樣子嗎?」
「是啊,所以這法寶是只傳給掌門方丈的最高機密,除了掌門,別人都不能使用……是才怪,你該不會把這種話當真吧?這麼假的謊話,信的話你就蠢得沒藥醫了!」
任徜徉拍了孫武肩膀一記,大笑起來,這時外頭傳來一陣吵雜,彷彿有一群女子朝這邊靠近,任徜徉臉色大變,竟然連話都來不及多交代一句,飛身一躍,破窗而出,轉眼間逃之夭夭了。
孫武為之驚愕,幾十名或長或少的女性推門而入,看到破掉的窗口,知道遲來一步,紛紛氣惱頓足,有的人破口開罵,卻也有人當場掉下眼淚。不可思議的情形,讓孫武看得傻了眼,還來不及說什麼,就陷身混亂的風暴中,一眾女性圍著他追問任徜徉的去向,如果不是香菱及時趕到,將小主人拉了出去,孫武還真不知道要怎麼從這硬闖不得的紅粉陣中脫身。
「呼……多謝你,香菱,你幫了我大忙啊。」
「少爺,別的人也就算了,可是任徜徉這個人你一定要特別小心,別再與他往來,因為……如果少了提防,你可能會被他暗算的。」
香菱不喜歡任徜徉,這點孫武早就知道,但此刻她的表情異常嚴肅,像是在擔心什麼,孫武不得不問起理由。
「這個……為什麼香菱你這麼討厭他呢?就因為他好色嗎?但香菱你以前說過,任先生從來不強迫女孩子做事,每個和他好的女孩子都是心甘情願,這樣不就好了嗎?而且,我覺得他和西門朱玉的做法很像,香菱你不是很推崇西門大俠嗎?為什麼會這樣討厭任先生呢?」
「那傢伙怎能與西門大恩人相比?西門大恩人驚才絕艷,當年掌劍雙絕,橫掃天下,任徜徉不過是會幾手三腳貓的掌法,拿他與西門大恩人相比,這簡直是侮辱。」
「哦?西門朱玉的武功很高嗎?」
通常被冠以「淫賊」之名的男人,武功都不怎麼樣,否則武功又高、相貌又俊美,那就該像任徜徉一樣,被視為是江湖上的英雄人物,不是淫賊了。孫武對這件事大感好奇,可是香菱明顯不願多談,改說起另一個理由。
「還有……香菱以前也和少爺說過,任徜徉屢次出言諷刺我們家小姐……」
「嗯,這點以前是聽你說過。」
孫武曾聽香菱說過,任徜徉在江湖上的言行,時常與羽寶簪針鋒相對,極不禮貌,但任徜徉既然是以尊重女性為行事準則,為什麼會對羽寶簪這麼不客氣呢?他對香菱都還謹守君子風範,沒理由故意侮辱羽寶簪啊,除非……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私怨了。
(寶姑娘出手又辣,脾氣又壞,驕縱蠻橫,如果和任先生有衝突,未必是任先生的不對,這件事不能太武斷下結論啊。)
孫武基於自己的經驗,有了這樣的想法,雖然只是暗自猜測,但香菱卻把握到他的心思,眼見少年不肯聽勸,只得長歎一口氣,說出那個不願啟齒的公開秘密。
「少爺,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但在江湖上傳得很廣,說得上人盡皆知,我之前不想告訴你,是因為不想你聽了噁心,不過任徜徉覬覦你的心法,你如果不曉得他的為人,可能就會受騙上當。」
香菱遲疑了一會兒,道:「任徜徉他……他是個很出名的雙性戀。」
「雙、雙性戀?」孫武聞言,腦中如遭霹靂重擊,嚇得連退了幾步。
「嗯,就是他不只喜歡女人,也喜歡男人。而且,他對男人這邊的癖好,是針對一些白白嫩嫩、年紀輕輕的少男,像少爺你這樣的類型,搞不好就被他給看上,非常危險啊。」
香菱道:「不過呢,雖然他到處張揚自己的性癖,搞到大半江湖都曉得他最愛小男生,但卻從沒有人看過他實際搞上哪個男性對象,這件事有兩個可能,第一是他做事確實夠隱密,沒給人撞破;另一個可能,就是他故意這麼宣稱,其實根本不喜歡男人,只是用這手段來接近女性,鬆懈女性的戒心,事實上,江湖上很多與他相好的女孩,最初是把他當成姊妹,但後來都癡戀於他,想要捨身把他改變回正常的男人。我個人覺得第二種可能性最大,因為如果他有意要遮掩,根本不會四處張揚自己的性癖,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他有斷袖之癖,那又有什麼好遮掩的?所以啊……咦?少爺,少爺你到哪裡去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