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孫武從未想過,世上有高手能夠化身為太陽,源源不絕地放射出光與熱,連週遭空間都熱浪如潮,紅光彷彿天火燎原,逼得人們難以正視,甚至連呼吸都開始灼痛難當。
對樓蘭一族的人而言,這就是王者的天威,現場所有樓蘭高手都往兩旁退開,一方面是讓路,另一方面卻也是承受不住太陽王散發的光與熱。
太陽王似乎正在運使某種強招,目標應該就是剛剛大顯威風的香菱,孫武心裡十分清楚,香菱也好、路飛揚也罷,現在都不可能有能力和太陽王交手,以目前的懸殊實力,一動手肯定是當場斃命,所以當年太陽王應該沒有下殺著,那麼,他為何沒有動手呢?
「哼哼!樓蘭一族素來重視勇士,你是傷疲之身,技藝又未大成,現在殺你,本座算不得英雄。你這一指非常有意思,英雄出少年,中土倒也不是無人……你們走吧!今天放你們一條生路!」
太陽王朗聲說話,身上所散發的光與熱逐漸收斂,最後完全消失,回復平常,孫武暗自鬆了口氣,望向同伴,發現她也正朝這邊看來,眼中閃過的一抹笑意,似乎是在說:幸好敵人是個自大的傻瓜。
從結果來看,事實確是如此,如果這些前輩高手沒有自重身份、自傲,那後生小輩就沒有成長的機會,甚至可能被扼殺於茁壯之前。別的不說,今天要是把太陽王與銀劫易地而處,西門朱玉和路飛揚絕對不可能有機會活著離開,甚至鉅細靡遺地拔除危險因子,以銀劫的作風,絕不能讓星星之火有燎原的可能。
無論如何,孫武都鬆了一口氣,慶幸逃過一劫,正思索著不知怎麼從這裡離開時,嘴巴卻不受控制地開始說話。
「太陽王陛下自信、自豪,真是王者的楷模,不過我二人秉持著誠意與禮節而來,目的是締結中土與域外和平,假使得不到您的回應,我們是不可能離開的,縱使血濺五步,我們兩個和平使者也絕不退縮。」
這幾句話,孫武說得心驚膽跳,因為明明處於劣勢,主人家又給了一個漂亮的台階下,己方卻還出言挑釁,這種行為就叫做「不知好歹」。要是對方的個性懦弱可欺,或許還有話可說,但樓蘭一族絕不是善男信女,太陽王會善意放人一馬,這已是極難得的奇遇,現在聽了這種話,如果還有可能善罷甘休,那「樓蘭」兩字就要倒過來寫了。
「哦!你們兩個使者真是好膽量!」
太陽王的聲音中已有怒氣散發,就連香菱的眼中都滿是驚愕,似乎事前並沒有提及要搞到這種程度,以至於同伴完全沒有「血濺五步」的準備,只不過短暫的驚愕後,香菱的眼神變成了一種無奈的認同,這讓孫武若有所悟。
(……所以,當年西門朱玉這麼說的時候,路叔叔最後是支持他的。願意與朋友共同承受生命危險,他們兩個的交情真好啊!或者……路叔叔是相信他一定有辦法解決問題,對他的能力百分百信任。)
究竟是哪一種可能,孫武也很好奇,不過這時就聽見太陽王怒極反笑:「兩個小子在本座面前大放厥詞,滿口謊話,以為抬出龍之一族的名號就能當護身符嗎?你們的武學家數根本不對,本座本想網開一面,留條生路給你們,你們倒是活得很膩,想主動往死路闖!」
「哈哈,陛下動怒得太早了,世間事本就虛虛實實,真話往往隱藏在看似謊言的東西裡。即使我們不能證明自己龍族使者的身份,但剛才所說的話裡,卻有一件事情千真萬確,絕非謊言。」
「你這油嘴滑舌的小子……是什麼事情?」
「事實勝於雄辯,陛下既然認為我們滿口謊言,何妨出手一試?」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太陽王的武功究竟如何,剛剛已經顯露清楚,兩名外來人就算合力一戰,也敵不過樓蘭王者,孫武這樣的說法,簡直就是自掘墳墓。
「……你這是在向本座挑戰嗎?」
「要是狂妄可以贏得陛下的重視,那就算是吧!」
「還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小子,你見到閻王的時候,別忘記告訴他你是死有餘辜。」
太陽王含怒出手,但孫武卻搶先一步,率先發動了攻勢,剎時間一陣強光自孫武身上綻放,逼得現場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金鐘罩」、「洗髓經」、「易筋經」在運使時,都會盛放光華,其餘會放光的武技也不少,但一下子亮光綻放到這等程度,就顯得不太正常,所有人在本能地轉頭、閉眼瞬間,腦裡所閃過的念頭,就是這道強光必然伴隨著偷襲。
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如果不用偷襲、奇策來取巧,正面硬拚是必死無疑,這點就連孫武自己都有著相同判斷。
西門朱玉的「天絕劍式」名動江湖,終於有機會見到他本人出手,孫武很想看個仔細,但這道強光來得太突然,也不曉得西門朱玉是閉上了眼睛,還是自己的眼睛同受強光刺激,孫武在出手的同時,眼前竟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就聽見正前方一聲威猛怒吼,太陽王的力量如排山倒海般壓來。
正因為眼睛看不見,對體內諸般氣脈的運行,反而感應得特別清楚,孫武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是在使劍,而是在使一種奇特的功法,這功法……很怪異,與自己生平所修練的各種內功法門都不同,但真氣在體內的流動路線卻又很熟悉,自己應該是練過這門功法的。
(不是慈航靜殿的武技,這……這似乎是隨心所欲神功?無孔不入掌的基本功?)
孫武突然想起,苦茶方丈曾將「隨心所欲神功」喚做「百變天魔大法」,換句話說,這應該就是中土魔門的無上神功,西門朱玉是因為被逼到絕境,迫於無奈,只得使出魔門上乘武技來生死一搏,但又怕人認出,所以事前才先盛放強光,讓所有人都看不見。
(不對,這個想法有問題,西門朱玉不是被逼著戰鬥,現在這局面根本是他逼著太陽王出手才釀成的,為什麼他要……)
無數念頭在腦中閃過,孫武只覺得一股大力湧來,無儔熱力狂逼入體,每一根骨頭、每一條血管都燙得像是要燒起來,連腦子都好像隨時會被燙熟。本能的反應是運「金鐘罩」抵禦,可是這具根本不會「金鐘罩」的肉體卻不聽使喚,眼看著就要完蛋,忽然聽見太陽王「咦」了一聲。
在承受太陽王一擊的同時,孫武的身體也發動了反擊,儘管眼睛看不見那是什麼樣的反擊,但這反擊卻產生效果,太陽王的那聲「咦」,包含著震駭、驚疑、喜悅與些微顧忌,聽起來甚至在顫抖,精神上明顯受到巨大衝擊,比看見擊斃朱紅巨蟒的那一指更甚。
「百變天魔大法」到底暗藏了什麼玄妙,竟然能讓太陽王如此震驚?
孫武也很好奇其中關鍵為何,但卻沒有發問的可能,因為自己已經被遠遠地轟飛了出去。之前的雄辯滔滔,還可以在口頭上展現才能,但換成是明刀明槍的比武,那就是實力決定一切,毫無花巧,西門朱玉完全不是太陽王的對手,一擊便被轟飛出去,要不是太陽王緊急收勁,西門朱玉被轟飛後又看準位置,撞在一根樑柱上,這一擊可能就將他直接打出塔外。
西門朱玉對自殺這種事應該沒什麼興趣,之所以要故意製造與太陽王交手的局面,肯定是想藉著交手,傳達某些訊息。孫武不曉得那訊息是什麼,但肯定是有效果的,因為當自己腦中天旋地轉,快要昏過去的時候,耳邊傳來太陽王的爽朗大笑。
「好!這兩個年輕人確實有意思,本座很久沒有被這樣嚇一跳了,小子你夠本事。所有人聽著了,從此刻起,這兩個年輕人是我樓蘭一族的貴賓,你們要善加接待,要是他們兩個出了什麼事,你們就提頭來見我!」
從階下囚升級變成貴賓,這可以說是天大的禮遇,孫武並不認為這樣就是和樓蘭一族締結友誼,但西門朱玉確實成功地引起了太陽王的興趣,並且得到他的尊重,要不然……天曉得樓蘭一族已經有多久不曾迎接過貴賓了。
西門朱玉與路飛揚到樓蘭一族的初次表現,已經穩當過關,打了漂亮的一仗,孫武現在回想起整個過程,發現西門朱玉採用的戰術,是先放低姿態,讓太陽王與樓蘭高手不存戒心,大意輕敵,再虛張聲勢,引起對方的注意與興趣,跟著再由路飛揚出手,一戰展露實力,取得樓蘭一族的尊重,最後則是西門朱玉的這一手。
雖然不曉得這一手的真相是什麼,但至少可以肯定,西門朱玉把這一手當成樓蘭之行的王牌,而就是這麼一下,讓西門朱玉、路飛揚變成了「貴賓」,從某種意義來說,他們比天妖還要成功,因為太陽王提到天妖時,語氣中毫無尊重,只將其當成一個操控的傀儡。
(不過,打都打完了,接下來會做些什麼?應該是療傷吧?路叔叔和西門大俠都受了傷,當貴賓的第一件事恐怕就是貴賓級治療……)
看西門朱玉與路飛揚闖樓蘭,整個過程驚心動魄,孫武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狀態,沒有時間想別的,直至此刻,孫武才想到一個很麻煩的問題,那就是自己「附身」於西門朱玉這種尷尬情況,要怎樣才能解除?總不會就這麼一直附體下去,直到西門朱玉掛掉吧?
(如果真是那樣就糟糕了,傳說中西門朱玉是死在糞坑裡的,如果連這一段都要體驗,那我寧願進磚窯被火烤十次,也不要去玩糞坑啊!)
想到這一點,孫武開始焦急,但眼前的景象卻突然一黑,身體一下子失去知覺,他起初以為是西門朱玉昏倒了,可是黑暗的世界很快回復光亮,知覺很快也再回來,孫武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熟悉的地方,就是樓蘭一族存放資料的聖殿,放眼所見,都是三角錐體。
和自己所見時的廢墟狀態相比,這時的聖殿是真正的神聖殿堂,不但殿內每一處明亮如新,還有許多樓蘭族人身穿白袍在裡頭走動,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民眾,應該都是族內的高知識份子,或是專屬聖殿的研究人員。
朗朗日光自天上照落著聖殿,無數三角錐體反映著陽光,亮得幾乎令人睜不開眼,如果聖殿中有祭祀神明,孫武相信祭拜的一定是太陽神,然而,這座聖殿中所供奉的東西只有一樣:無窮無盡的知識。
深深吸一口氣,聖殿中的空氣清新,完全不是廢墟中那種略帶霉味的氣息,孫武精神大振,隨即聽到身旁有聲音。
「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幾天,你有沒有看出些端倪?」
是香菱的聲音,也是當年的路飛揚在說話。西門朱玉和路飛揚成了貴賓以後,多半也取得了在樓蘭隨意行走、活動的許可,不然這貴賓與被軟禁沒兩樣,但這座聖殿屬於樓蘭重地,就算是樓蘭一族中人,位階低一些都不被允許靠近,兩個外地人怎能大搖大擺進來?
「明知故問,這座聖殿是用特殊方法建成,保留各種知識的奇形文字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如果本身沒有流著樓蘭一族的血,無法觸發三角錐體內的能量反應,根本就不可能看懂。咱們兩個凡夫俗子,體內別說是鳳血,就連野雞血也沒有半滴,要從這些東西看出端倪……等來世吧!」
「那……太陽王答應讓我們自由出入聖殿,七日內在聖殿內任意查找資料,絕不藏私,這根本是在把我們當猴子耍?」
香菱歎氣道:「這座聖殿記載樓蘭一族所有的知識,包括各種法寶的研究紀錄,太平軍國、大武王庭所掌握的那些,和這裡根本沒得比。這裡記載的東西,與現今世上的知識相比,簡直就是瑯嬛福地、神仙書庫,每一份記載都是天書,本以為能從這裡得到什麼,造福蒼生,哪想到……現在一個字也看不懂,真是名符其實的「天書」。」
「哈哈!被人當猴子耍也不是第一次,以前老武也說過,讓你這塊木頭去嫖娼亂交,開銷全部由他招待,這種好意你還不是看得到吃不到?那次你也沒有很感謝他啊!」
「我們現在是在辦正事,誰在和你說那些有的沒的。樓蘭一族的所有機密都在這座聖殿中,我們已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只要有辦法讀取三角錐體內的訊息,這次域外之行的目的就達到了,如此重要的事你還在嘻嘻哈哈?」
「我哪有嘻嘻哈哈,想到老武只招待你,卻從來沒有招待我去嫖妓亂交,我心裡都苦死了,哪還嘻哈得起來?這個世界就是那麼不公平,永遠是有的人太多,有的人又不夠。」
孫武說了幾句,發現香菱已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連忙改口道:「別發火,其實太陽王是把我們兩個當猴子看沒錯,一方面是想看我們出醜,但另一方面,看我們出醜不必下那麼大的工夫,扔我們到聖殿來,所以他應該也為我們留了一條路,只是要看我們有沒有本事找到。」
「什麼樣的路?」
孫武沒有直接回答,目光望向正在忙碌工作的研究人員,這些人都是身穿白袍、頭裹白巾,臉上戴著墨鏡,看不太出醜俊,然而……
「對了,老友啊!你也不用太焦躁,這幾天我們在這裡並非全無所獲,事實上我剛剛才知道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嘿嘿,桑德族的不解之謎,有答案了。」
話才說出口,孫武自己都嚇了一跳。桑德族的秘密不少,但值得特別提出來的應該只有一個,那就是天妖究竟如何取得阿鼻血。
阿鼻血周圍的封印,只有四靈之民才能進入,天妖是凡夫俗子,體內並沒有四靈之血的傳承,照理說一接近封印就會被雷電擊至灰飛煙滅,他為何能取得阿鼻血,一直是桑德族人想破頭的不解之謎。
「天妖的秘密你知道了?」香菱道:「你是怎麼曉得的?千萬別告訴我是因為這裡有記載啊!樓蘭一族不可能幫助天妖去竊取阿鼻血的。」
「不是樓蘭一族贊助的,事情有點曲折,但阿鼻血是四靈之民的進化鑰匙,太陽王不會拿這個來開玩笑。事情的關鍵不在樓蘭一族,而是在桑德族自身,你還記不記得桑德族本來的身份?」
「是龜族的奴族吧?」香菱皺眉想了想,驚呼道:「你的意思該不會是……龜族並未絕嗣,仍有後人流傳於世上?」
「沒錯!但這背後還包括另一個問題,就是四靈之民如果絕嗣,會發生什麼事?」
孫武向香菱解釋,自己連續幾天下來暗中查閱聖殿資料,研究樓蘭一族的生態紀錄,從浩瀚如海的龐大資料庫裡,將所得到的訊息綜合歸並,最後意外推測出了一個連樓蘭一族都未必發現的結論。
「老友,你知道嗎?生命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東西,當族群的生存到了絕路,生物就會發生異變,讓族群能夠存續下去,而異變的形式有很多種,通常是肉體發生變化,爪牙更利、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這些都是生物學之中的常態,我們或多或少聽過,但……有些變化卻是超乎肉體之外。」
族群在繁衍的時候,會與其他族群交配,產生混血。這類情形發生得越多,族群的「純血」直系就越少,最後就導致純血族群的數量大幅減少,甚至滅亡,但在逼近滅亡的前夕,這些純血基因卻像是能感應危機,做出反撲,試圖將純血基因存續下去。
「這……怎麼做?」
「不用做什麼,一切都只是生物系統的自然變化。」
孫武慢慢解釋,當純血基因為求存續而發生變化,就可能反過來變得更強大,吞噬掉生命體內的「不純」殘渣,讓原本歷經多代雜交的混血族群發生突變,重新變回最初代的純血狀況,擁有純血種的特徵與能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當四靈之民的血統即將斷絕時,其他曾擁有四靈之血的混血族群,會發生異變,體內稀薄的四靈之血會變得強化,讓族群得以延續?」香菱奇道:「那照你這樣推測,問題就出在桑德族自己身上,龜族並未斷絕,而是變成了今天的桑德族?」
「不是,這種基因甦醒現象,只會發生在少數一、兩個人身上,不會廣泛性地一次影響整個族群。四靈之民與所屬奴族都有血緣關聯,桑德族或多或少也有龜族的血統在內,所以,一定是桑德族中的某個人或某些人,剛好在那時基因甦醒,天妖得到了這類人的協助,才有辦法突破阿鼻血的封印。」
孫武道:「這些目前僅是我的推測,還沒有具體證據,但從種種情形來推測,這應該是最有可能的答案。嘿!四靈之民的特殊生態,實在很有意思,我越探索,越發現很多可能性,過去四靈之民互不往來,沒有機會做實驗,要不然我實在很好奇,四靈之民如果相互混血會有什麼結果?比如說龍與鳳……」
「等等,聽你剛剛說的,我忽然想到一個嚴重問題。我記得……那個女人應該是出身於樓蘭的奴族,要是有一天樓蘭一族滅了,那個女人豈不是……」
「有這種可能喔!要是真的變成這樣,只能說是老天不長眼了,那種變態婆娘如果掌握了樓蘭一族的力量,絕對會變成蒼生浩劫的。」
孫武放聲大笑,引來附近的樓蘭族人側目,香菱想要說點什麼,表情卻忽然一變:「你我同樣都在這座聖殿裡頭耗了幾天,你看到的東西我也看到,為什麼你能查出這麼多,我卻毫無所獲?你又說只有樓蘭族人能感應閱讀三角錐體內的訊息,那為什麼你能看懂,你該不會是要告訴我,其實你有樓蘭一族的血統?」
「如果有來生的話,我還真想要咧!要是能生為樓蘭族人,擁有鳳血,練功就可以輕鬆很多,不用看老武在那邊囂張得意,說我們都是不出色的凡人……」
孫武道:「很可惜,我沒有樓蘭之血。我只能告訴你,我確實有辦法得知聖殿裡記載的知識,但這方法沒什麼效率,更不是什麼好方法,你如果知道了詳細狀況,還會生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目前不能告訴你。」
「大家怎麼說也是兄弟一場,有什麼事情不能說的?」
「對不起,就因為是兄弟,這件事才沒有辦法對你說,而且……」孫武道:「希望我是猜錯了,我總覺得……這方法當年天妖可能也用過……」
這句話說完,孫武的眼前回復一片漆黑,又是什麼東西都看不到,顯示這一段往事回憶已經結束。
在西門朱玉對路飛揚做交代的時候,孫武忽然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類似的情形也曾發生在自己身上過。
西門朱玉與路飛揚的兄弟情很深厚,要不然也不會共同冒險犯難,願意為彼此賭上性命,所以路飛揚並不是在質疑西門朱玉想獨吞聖殿知識,西門朱玉也不是為了私心而隱瞞,可以確定他應該是有什麼顧忌,不想路飛揚涉入,所以才不能相告於他。
但以孫武的角度來看,這種作法對路飛揚真是太不公平。既然是兄弟,就是一起分擔風險、一起承受苦與樂,如果其中一方悶聲不吭,主動把所有的黑鍋與責任都扛了,這份心意固然了不起,但對另外一方而言,這份人情卻領得非常苦澀。
孫武自己就常有這樣的感覺,身邊人總是為自己著想,默默地在做很多事,小殤、香菱、路飛揚……乃至梁山泊中的親友,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事情實在太多,這裡頭有許多事甚至是要付出重大代價的。從以前到現在,自己領了他們太多的情,多到已經不知道該怎麼還了。
然而,如果能夠選擇,自己其實不願意領這份情。生死大事,是自己可以決定的,冒什麼風險、得到什麼結果,如果都是出自於本身的選擇,那麼縱死無悔,亦無牽掛,但看到那些自己重視的人為此犧牲,甚至在沒事先通知的情形下,搶先承受了本應由自己承受的風險,自己一方面過意不去,歉疚甚深,一方面又有種事事為人操控,身不由己的鬱悶感受。
更糟糕的一點,則是這份鬱悶感受無處可發洩,畢竟人家已經為自己做了那麼多,甚至還犧牲慘重,如果還去怪罪些什麼,那連自己都會覺得「不識抬舉」,太傷別人的心了。
這種心情,孫武可以說是體驗深刻,而從剛剛的情形看來,路飛揚也該深有所感,他應該可以很明白這種心情才對,不過……
(這大概是典型的媳婦熬成婆吧,變成婆婆以後,再來走以前的老路,又虐待媳婦了。路叔叔也在做和西門朱玉一樣的事啊!為什麼就不能也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呢?唉……不曉得路叔叔現在怎麼樣了?他武功那麼高,應該不會這麼輕易就死掉吧?)
自從和路飛揚分散以來,孫武一直很擔憂他。路飛揚決戰心眼宗主時所顯露的武技,已經非常高明,讓孫武大大吃驚,但這次目睹前塵往事,見到當年路飛揚與西門朱玉連袂闖樓蘭時,絕技紛呈,打得樓蘭高手心驚膽顫,這份本領與風采,如果再加上十幾年的修練,孫武怎麼也沒法相信他會如此輕易死去。
(路叔叔沒那麼容易死的,我相信他,將來一定有機會再見到他……嘖,那也得先離開這地方才行,我到底在哪裡?現在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狀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