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送走了黑夜,迎來了朝陽:外江潛口突然一片歡呼,河口閘卡終於開始放行。
戲班船上,一間狹小而乾淨的臥艙內,聽到歡呼聲的潑辣少女翻身而起,一個箭步就衝到了門口,隨即才想起她還穿著睡衣。
馬尾凌空一轉,火舞衝回了床邊,很不淑女地寬衣解帶:少女睡衣脫到一半,船窗突然一顫,一個濕淋淋的人影撲通一聲滾了進來。
半裸的少女玉手一頓,小嘴大張,但她並沒有像尋常女子那樣驚慌大叫,而是立即撲了上去。
樂天在水下逃避了一夜追捕,但眼神卻越來越朦朧:昏迷之前,他強忍五內劇痛,艱難地翮上了一個比較矮小的舊船,眼簾上的水珠還未來得及抹去,一把刺目的匕首與一片少女春光就刺入了他視野之中。
九氣玄功飛速運轉,然後一陣劇痛令真氣瞬間消失:眼看匕首刺到面前,樂天的身體全憑本能做出了反應,先是化拳為掌,五指順著對手刀光一帶,同時身體用盡全力向一旁滾去。
沒有了真氣,久違了的特工格鬥術終於再次在異界大放光彩,「哦」的一聲,匕首被一股巧勁帶動,深深刺入了木扳裡,滾地的樂天四肢一卷,竟然好似泥鰍般滑到了少女身後,一邊鎖住了對方手畹,一邊急聲道:「我不是壞人,聽我解釋。」
受制的少女根本不聽入侵者解釋,纖細身子突然一「軟」,似若無骨般輕輕從王牌特工的鐵手中滑了出來:剎那之問,少女反而閃到了男人身後,狠狠扣住了對手咽喉,毫不留情五指發力。
窒息感覺讓樂天眼球鼓脹,他雖然以特別的方式在地上連續翻滾,卻怎麼也甩不脫好似堅韌籐條的可怕女人,特工格鬥術首次在技巧上大落下風。
少女意外的強悍厲害,好在利用一切手段打敗敵人,那可是王牌特工必備本領之一,樂天手臂壓在了一團柔膩之上,當處子乳粒用力反彈剎那,他腦海突然靈光一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扯下了少女內衣,處子酥乳跳躍而出,如雪肌膚映照著兩點鮮紅。
「小姐,你走光啦!」
「啊!」
無賴招式瞬間奏效,火舞手忙腳亂緊捂雙乳,自然而然地鬆開了男人咽喉。
「嘿、嘿,……機會來了,有破綻!」
樂天心中一聲大喊,雙手在地板上用力一拍,雙腿交叉橫空飛掃,剪刀腳準確無旗地夾住了少女細長的脖子,然後凶狠無比地向地面撞去。
類似瑜伽術的本領能改變全身結構,唯一不能改變的就是頭額,深明此理地王牌特工一下子擊中了敵人要害,勝利——卻突然在異變中軀他而去。
「混帳!」
怒吼從火舞口中迸射而出,就在她額頭距離地板只有半寸距離剎那,一股強大的、屬於一流高手特有的真氣猛然爆發。
火舞一招打飛了對手,隨即一揚匕首,抵在樂天咽喉,怒聲逼問道:「你是誰?想幹什麼?」
樂天口一開,鮮血立刻噴射而出,染紅了自己衣襟,也染紅了火舞的匕首。
鋒利的寒光微微向後一退,但距離男人咽喉還是在在分寸之間,火舞凝視了不停吐血的男人一眼,眼神一亮道:「你就是飛虎山莊抓捕的逃犯?好啊,你這傢伙,害我們在這兒耽擱了這麼多天,真該死!」
鐵閘一開,大小船隻爭先恐後湧出了碼頭:一隊官兵登上了戲船,一臉病容的中年男子急忙迎了上去,熟練地遞上了微薄的銀子,「各位官爺,小人火耀,是這光輝戲班的班主,請各位官爺隨便查看。」
「你們到哪兒去,有多少人,全部叫到甲板上來。」
火耀給的好處雖然不多,但恭敬的態度讓官兵們心舒神暢,也沒有故意為難,很快檢查完畢後,他們正要離去時,又一隊官兵由一個百夫長帶隊來到。
「上頭有令,這一帶的船隻仔細搜索,再查一遍。」
百夫長一發話,眾小兵立刻再次鑽進了船艙,四處翻騰。
「喂,這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把箱子打開。」
查到火舞臥艙時,一隻大箱子引起了百夫長的注意。
火耀正要掏鑰匙,火舞突然衝了出來,大聲阻止道:「不行,不能開!」
少女話音未完,一片刀劍出銷聲已充斥了戲船,一眾官兵全部變得如狼似虎,戲班眾人的呼吸也好似要窒息了一般。
身出刀劍之下,潑辣的火舞竟然浮現出幾絲少女的羞澀,紅著臉頰道:「父親,不能開,裡面是女兒家……的貼身衣物!」
「混賬,趕快打開,不然全部拿下。」
「不能開,開了姑奶奶還怎麼嫁人?」
轟的一聲,一身男裝的火舞雙眼一片怒火,把船板蹬得砰砰怍響,不待官兵們的刀劍砍下,她搶先發難道:「告拆你們,我們戲班是源城郡主點名邀請的,小郡主喜歡看姑奶奶表演的雜耍,得罪姑奶奶,就等於得罪小郡主。」
火舞說到激動之處,幾乎是張牙舞爪,連蹦帶跳,一不小心一塊權杖掉了下來,正好滾了百夫長的面前。
百夫長還算識貨之人,撿起來一看,臉上的蠻橫頓時消失不見:一邊還給憤怒不休的潑辣少女,一邊以討好的聲調道:「原來你是郡主的朋友,多有得罪:既然事關姑娘聲譽,我等自然不便打開,請姑娘稍等片刻,末將這就上岸找婢女前來……」
「不用了,姑奶奶自己動手,哼」火舞話音未落,突然抽出牆壁上懸掛的一把利劍,對著木箱狠狠刺了進去,一劍直至沒柄,然後又一連刺了十幾劍,這才氣呼呼問道:「這樣夠不夠,不夠的話就把箱子燒了吧。
「這……」
一群官兵與戲班眾人全部當場傻眼,百夫長看了看箱子上密密麻麻的劍孔,隨即在郡主權杖的威逼下,灰溜溜地逃下船去,隨即隨風傳來他們的嬉笑驚歎聲。
「媽呀,這還是女人嗎……」
「果然是魔女郡主的朋友呀……哈、哈……」
官兵一走,火舞立刻怒火全消,手中利劍一陡,劍身立刻「縮」了半截:戲班眾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以飛快的速度各奔崗位,迅速遠離了關卡。
「丫頭,他是誰?」
火耀的手掌在箱子一側輕輕一拍,表演用的木箱立刻散架,現出了裡面昏迷的男人。
馬尾一甩,火舞粗暴地把樂天提了起來,隨口回應道:「不知道,這傢伙應該就是官兵要抓的逃犯,先前從視窗爬進了我房中:喂,沒用的傢伙,快醒醒。」少女把男人搖成了撥浪鼓,也沒能搖醒對方,火耀皺著眉道:「別搖了,再搖就會把他搖死了。看樣子他受了嚴重內傷,我這就給他拿藥去:丫頭,到下一個碼頭關卡之前,我們一定要把他送上岸:唉,你不給大家惹禍,心裡就不舒坦,對吧?」
「不行!至少也得等他傷勢好轉,才能送他離開。」
火舞反對父親的命令似乎已成習慣,回頭看了看樂天道:「這傢伙雖然沒什麼本事,但卻有膽子敢與飛虎山莊作對,就憑這一點,我也要救他!」
「丫頭,你瘋啦!絕不能捲進江湖是非裡,不能為一個外人,把整個戲班的人都搭進去,咳咳……」
父親的咳嗽又壓下了少女的火氣,火舞飛揚的馬尾沉了下去,看著陌生的男人一臉的為難。
也許是爭吵聲太強烈,昏迷的樂天突然虛弱地張開了眼睛,他用力扯動嘴角,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多謝兩位救命之恩,在下一個港口前讓我下船吧:呵、呵……姑娘放心,我的內傷很快就能好轉,這位大叔,讓你們受到牽連,真是不好意思,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們!」
樂天醒過來的剎那,火耀眼底的精光一閃即逝,底層人物特有的討好笑容立刻浮現,他竟然拱手道歉道:「小人知道公子是大人物,不是小人沒有同情心,實在有心無力:公子請安心養傷,到了地點小人立刻前來通知公子。」
戲班父女出門而去,樂天深深感受到了一般人明哲保身的心情,毫不介懷地自嘲一笑,隨即閉上雙目,進入了九氣玄功的療傷休眠狀態。
隨著大船規律性的晃動,盤旋樂天頭頂的風雲終於暫時平靜。
樂天無聲無息,船上卻開始吵鬧起來:火舞先前的舉動又怎能瞞過自己人,竊竊私語聲立刻此起彼伏。
「你們猜,這人是江洋大盜,還是義軍人物?」
「班主,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火舞,你以前認識他嗎?不會是舊相識吧,不然他怎麼會逃到你房中去?」沒有結果的猜測充分發揮了人類的想像力,到第三天時,已發展到兩人是青梅竹馬,第四天,眾人已在詢問何時擺喜酒。
「不要鬧了,氣死我啦!」
馬尾瞬間沖天而起,少女渾身似乎包裹著一團烈焰,二話不說提起凳子就砸向了一群三八男女:早有準備的戲班眾人一哄而散,搖搖晃晃的樂天剛從艙中走出,迎面就被凳子打翻在地。
「咦,你能下床走動了?」
火舞好奇地俯視著兩眼金星直冒的男人,一點也沒有把對方扶起來的意思。
「姑娘,謝謝你救命之恩。」
天旋地轉的樂天已看不清人影,但堅持救了他一命的聲音卻牢牢刻在了心底,他一邊表達真心的感激,一邊下意識抬起手來,無意間抓住了一個柔膩的東西。
一切出於本能,風流特工忍不住捏了兩下,這才心弦一驚:下一秒,少女的怒吼震得大船瑟瑟發抖,男人的慘叫聲凌厲無比,剛剛好轉的樂天又一次吐血昏迷,被七竅噴火的少女扔回了病床。
慘叫久久盤旋,三八男與三八女們又開始議論紛紛。
「我就說他倆是一對,沒錯吧,你看多親密。」
「老天保佑,終於有人代替我們受苦了,也保佑那可憐傢伙多活幾天,嘎、嘎……」
歡樂融洽的氣息以特別的方式瀰漫,戲班眾人雖然只是江湖下層人物,但卻無人有半點出賣樂天的念頭,人人談笑風生,樂在其中。
「哎,你們不要再胡銳八道了,丫頭以前並不認識此人。」
火耀費勁唇舌解釋了一遍,眾人的興致剛剛有所低迷,他末了又加上一句,「嗯,不過丫頭對他還真有一點不一樣,下手特別重,呵、呵……」
「父親,你在胡說什麼,我不喜歡樂天這種色狼!」
馬尾衝入了眾人視線,暴走的少女這一次卻沒能嚇散人群,然而將大家吸引了過來。
「哇,他叫樂天呀,丫頭連名字也知道了,有進展……」
「你、你們……氣死我啦,哼,姑奶奶找那小色狼算帳去。」
群眾的力量太強大,解釋不了的潑辣少女把一切怨氣都集中在了樂天身上,船艙內立刻響起樂天的慘叫,卻引來眾人更加暖昧的猜測。
歡樂的時間過得特別地快,樂天終於能行走自如,戲船距離下一個港口也越來越近。
「大家還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儘管說,別把我當外人。」
相比火舞的不時暴走,樂天卻坦然自若,很快就與所有人混熟了,尤其是與戲班的四大金剛——周大,武二,張三,李四更是稱兄道弟,閒來無事,他還學起了他們的雜耍本領。
作為回報,樂天也把自己的迴旋刀要訣教給了他們,四大金剛雖然只會粗淺的武功,不過戲班中人對技巧果然敏銳,很快就學得似模似樣。
「樂兄弟,幫忙解一下纜繩,風向變了:對了,你準備什麼與丫頭拜堂呀?」「呵、呵……你們四個沒安好心眼兒,想我被她打成豬頭,是吧?」
樂天話音未落,後腦勺突然吹來一陣寒氣,他手上動作不變,話語瞬間一轉道:「不過火舞怎麼會上你們的當呢?她那麼聰明、漂亮,優雅……」
「臭小子,別以為說好話我就會放過你,哼!」
一身男裝的潑辣少女站在樂天身後,眼抻雖然兇惡,但拳頭卻難得沒有招呼色狼,瞪了一眼偷笑的一干同伴,這才以複雜的口吻對樂天道:「我父親叫你去一趟,他在艙裡等你。」
樂夭心中不由微微一沉,幾乎可以肯定火耀找他的目的,如今傷勢還未完全復原,可不是離開的時機,怎麼辦呢?
「砰!」
一聲悶響打斷了樂天的思緒,破舊戲船突然劇烈搖晃起來。
寬敞的河道上,一艘龐然大物從後直衝而來,蠻橫地撞到了戲船的船尾,若不是船上眾人動作快,這麼一撞定會船毀人亡。
「賤民,趕快讓路,不然大爺讓你捫喂王八,哈、哈……」
張狂的笑聲從大船上傳來,火舞第一個衝到了船尾,恨聲低語道:「是南郡漕幫的船,可惡,他們比真正的強盜還要骯髒卑鄙。」
火耀及時將女兒擋在了身後,搶先拱手作揖道:「各位大爺,小人這就讓路,對不起呀,擋了你們的道。」
「呸,想你們也配擋本幫主的道,滾開,」
一個頭紮金冠的中年胖子站在了大船頭,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戲班眾人恨得牙曲咯吱作響,卻無人敢回怒的目光,就在這時,樂天突然從人群後蹦了出來,學著火舞一貫的火爆脾氣,大罵道:「喂,你們撞了別人的船,不道歉還這麼凶,你媽沒教你們懂禮貌呀。」
也許是太過突兀,心理還沒轉過彎來,南郡漕幫幫主朱廣竟然目箱口呆:樂天緊接著又罵道:「別以為我們好欺負,告拆你,大爺我是源城郡主的好明友,你要是敢亂來,郡主一定饒不了你。」
「哈、哈……郡主與你這賤民是朋友?來人呀,把這狗東西腦袋砍下來。」
「大爺不要,他一時衝動……」
火耀一臉土色,連連道歉,樂天卻無比衝動,漕幫幾個兵丁剛剛躍船,他就主動衝了上去。
刀光過處,血箭激射,樂天重重摔倒在血泊之中:與此同時,一塊權杖從他袖中跌出,在甲板上砸出了沉悶響聲。
火舞與四大金剛猛衝而出,護在了樂天身前,潑辣少女急聲罵道:「笨蛋,沒有本事就不要充英雄!」
火耀的病容更加愁眉苦臉,小跑到船邊連連拱手道:「各位大爺,千萬不要生氣,小人給你們賠不是了。」:朱廣瞟也沒有瞟火耀一眼,目光一直凝視著血泊中的權杖,一個機靈的下屬湊了過來,低聲提醒道:「幫主,這是滄江門的地界,事情鬧大的話,我們恐怕來不及趕到源城。
下屬的話語讓朱廣找到了下台階,目光從權權上收回,虛假一笑道:『本座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們立刻饒道的話,我就不針較了。「舊船迅速靠向一旁,火舞則把樂天抱回了她的臥艙:艙門還未關閉,她突然用力把樂天扔在了地上,半真半假地罵道:「臭小子,別裝死了:你這傢伙原來還是個小偷,什麼時候偷了我們表演用的雞血?」
「嘿、嘿……火舞小姐真厲害,昨天見你們排練,臨時偷師學了一下。」
樂天翻身而起,一臉無辜地為自己辯解道:「我這樣做,可都是為了戲班,那個豬漕幫主不找我們麻煩,還道了歉,對吧?」
潑辣少女被豬漕二字弄得盾開眼笑,不過眼神絲毫不受樂天瞞騙道:「少來,你還不是想找借口留下來:不過嘛,看在你幹活還算勤快的分兒上,本小姐就不戳穿你了。」
「青春少女挺胸叉腰,活潑馬尾隨風一動,好奇問道:「對了,這真是郡主的權杖嗎?竟然連漕幫也分辨不出來,你到底是什麼人?」
樂天等持這個問趣好幾天,毫不停頓地回應道:『我以前在揚城見過那個魔女郡主,無辜挨了她一頻打,然後她又說要賠償我藥費,因為她身上沒齦子了,就把這權杖給我了。「「咯、咯:那小郡主還有趣,不像是壞人嘛!」
樂天的解釋何等荒誕,但在「魔女郡主」的光環照耀下,又是那麼合情合理,潑辣的火舞更有英雄惜英雄的感覺,一邊將權杖揣入她自己懷中,一邊道:「你好好養傷吧,等會兒我給你化一個戲妝,過關應孩沒有問題。」
麻煩過後,戲船繼續緩緩前進,火耀果然沒有再提下船之事:樂天樂得眉開眼笑,湊到潑辣少女身邊,突然賊兮兮地問道:「火舞,你的武功從哪兒學的,是你父親嗎?真厲害,第一次被你打的地方瘀痕還沒消呢。」
「活該!誰叫你自己找打!」
火舞一下想起了二人初會的悄景,清秀臉領飛速浮現動人的暈紅,隨即被鬱悶之色取代,壓低聲調道:「你要想繼續留在船上,就不要再問這問題,被我父親聽到,他一定會立刻趕你下船:還有,大家都不知道我會武功,不要大嘴巴,記得了嗎?」
「哦!」
樂天大致有點瞭解,又想不明白,糊里糊塗地點了點頭,然後反手指著自己鼻尖道:「化妝可以,幹嘛要化成這副檢樣,簡直像個小丑。」
「咯、咯……你本來就是小丑,到滄江城碼頭了,還不上去表演。」
嗖的一聲,潑辣少女一腳把戲班小丑踢到了船頭。
樂天雖然已經恢復了一半功力,但卻很是願意被火舞捶打:潑辣少女雖然姿色平凡,但那堅持救他一命的聲音卻深深融入了男人心海,讓少女的身影在他心中越來越難以磨滅。
一個時辰的耽擱後,光輝戲班的舊船無驚無險地再次順風而行,幾十人不約而同長出一口大氣,匯成了一片歡樂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