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歌系列 (二)

  走到馬路對面的時候,那歌已經放完了,店子裡安靜了一會兒之後,又響起了同一個旋律,看來這歌是循環播放的。

  靈子擦了擦汗,費力地推開茶色的玻璃門,悅耳的風鈴聲傳進耳中,伴著冷氣的涼風,讓她一陣舒適的慵懶。

  因為不是休假日,店裡的人很少,只有角落裡有一對兒情侶在挑高跟鞋。

  店裡沒看到店主,只有一個白白淨淨的斯文青年正拿著一雙透明細帶涼鞋往架子上擺著,也不見招呼客人,真是個不怎麼樣的店員。

  靈子笑著搖了搖頭,反正她也被人冷處理慣了,沒人接待就沒人接待,就算有人來說個你好,最後也是要自己去轉轉的。

  看慣了獻慇勤這種事情在自己之外的人發生,靈子很早就學會了如何在無人關注的角落安靜的自己活著。不甘阿嫉妒阿即使有,她也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可惜很不巧的,靈子一眼就看上了那青年剛擺上去的那雙涼鞋,做工精巧,款式別緻,而且,那雙鞋是平跟的,不會再發生扭到腳的悲劇。

  靈子承認高跟鞋的確能讓腿腳的曲線看起來更加挺拔秀美,但她也厭惡穿著那東西時間一長之後經久不去的不適,也許,她把自己的腳慣壞了。

  從架子上拿下了那雙涼鞋之後,那個店員終於開口了,卻不是正常店員的口吻,而是一幅愛理不理的架勢,「小姐,您要是買鞋,那邊架子有很多高跟鞋。」

  靈子看了看自己腳上穿著的皮革囚籠,苦笑著說:「我要是再買高跟鞋,我的腳就要造反了。」

  坐到試鞋的軟凳上,她終於徹底把那兩隻鬼東西脫了下來,被解放的雙足一陣輕鬆,她晃了晃被尖頭鞋悶了半天多的腳趾,真想赤著腳踩在地上,來回走兩圈。

  看了看四周,沒有找到禁止試穿的告示,靈子彎下身,把左腳踩進了涼鞋裡,水晶色澤的繫帶在足踝上繞了個圈,相同色澤的帶子構成了鞋的主體,第四根腳趾後的位置,綴著一朵半透明的蘭花。鞋底是柔軟的看上去像塑料一樣的材質,踩上去十分舒服,並不是會引起時髦女郎注目的涼鞋,卻分外的合腳,伸手摸上去,鞋的材料和她的腳一樣柔軟細膩,讓她好感頓生,只不過有一點不妥,就是尺碼有點大了。

  「請問,有……小一號的麼?」靈子抬頭看那店員,才發現店員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注視,不免有些臉熱,不禁挪開了視線。

  店員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掩飾一樣的說:「那個……有吧。你等等,我去看看。」

  店員進裡屋去了,靈子百無聊賴的踩在一隻合腳不合心一隻合心不合腳的鞋上,打量起了四周。

  這裡是很單純的鞋店,四面擺放的除了鞋就是鞋,只不過除了門口的一個櫃架放著些名牌之外,別的地方陳列的各式各樣的鞋,都沒有品牌。牆上掛著很多海報,說是海報,其實更像是放大了的藝術照片,照片的主角沒有五官,也看不出身材好壞,因為被拍到的只有腳,一隻隻或雪白纖巧或蜜潤修長的美足。每一隻腳都穿著不同款式的鞋,看起來也都是不同人的腳,唯一相同的就是那些腳都很美,看樣子,應該是這家店裡的廣告。

  看了看自己擱在地上上翹著足尖的腳,靈子不禁欣慰的想,自己來拍這些海報的話,想必也會很好看的。

  「小姐,你的腳很漂亮呢。」那個店員拿著兩個鞋盒走了回來,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斜後方,應該是看了有一陣了。

  靈子的臉有些發熱,因為剛才她一直在無聊的把腳動來動去,反正那對情侶已經走了,店裡也沒別人,結果還是被人看到了這種孩子氣的動作。

  接過新拿來的涼鞋,號碼終於對了,靈子高興的站起來,踩著碎步體驗著舒適的感覺,然後她看了一眼標籤,滿臉的喜悅都僵硬住了。

  1450元。

  這價格實在是很離譜的貴,絕對不是她能付得起的價格,她抱著一線希望,輕聲問了句:「這鞋……打折麼?」

  如果在五折以下……她就狠狠心把卡裡的錢全取出來買了,這雙鞋畢竟太合她的心意了。

  那店員清了清嗓子,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周,然後笑了笑,說:「小姐您真走運,我們今天開始大甩賣,牌子都還沒掛出來,我還說您要不問我就這樣買給您了呢。」

  「是……是麼?」靈子高興的拿過提包,低頭翻著錢包問,「這雙鞋幾折?」

  「一折。」

  「什麼?」靈子很詫異的抬起頭,然後低頭看著腳上做工精美材料別緻的涼鞋,單是那貼在腳上沒有一點硬度還帶著清涼舒適感覺的繫帶,就不是夜市上是幾塊錢的鞋會有的東西……怎麼會是這種價格?

  「一折,店長鐵了心了要敗家,我有什麼可說的。」那店員還是笑瞇瞇的,此時的他看起來溫和而有禮。

  「我……我要了!」她連忙抽出兩張百元鈔票——她這兩周的飯費,全部塞了過去,生怕結賬晚了這裡的店長會反悔。

  拎著那雙壞了的高跟鞋穿著中高跟但十分舒適的涼鞋,靈子的心情莫名好了許多,也許靠這個轉運,自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也說不定。

  「對了,小姐,您願意做我們這裡的足模麼?」

  靈子出門前,那個店員突然開口了。

  店裡的音樂仍然在單調的重複著那一首歌,週而復始的唱著。

  「遍地骯髒的塵世路上匆匆地走過被牢牢束縛的潔白美麗曾經是天鵝

  脫下沉重負累的羽毛無人來撫摸是誰折下了優雅的雙翼丟棄在角落被疼痛屈辱包裹的身軀只有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