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都 第二十五章

  一日,柳月和那個美國小伙去了鼓樓街新開設的一家西餐館吃完飯,有心領了老外去莊蝶那兒,兩人已走到文聯大院的那條街上,她卻讓老外搭車回學校去,獨個來見莊之喋。才上樓到了門口,門口的牆根蹲著一個人,已經睡熟了,看時卻是周敏,搖醒了問:「周敏,你夜裡偷牛了?怎麼在這兒瞌睡?」周敏見是柳月,忙擦了口邊流出的涎水,說:「我到處尋莊老師。到處尋不著,估計他就在家裡,敲門卻是不開。我就蹲在這兒等著他,總要開門出來吧,沒想太乏了,就睡著了。現在幾點了?」柳月說:「四點。」周敏說:「那我這一覺睡過了兩個小時?!」柳月就開始敲門,敲得終終地響,並且大聲喊:「莊老師,開門,我聽見你在輕輕咳嗽了;我是柳月,柳月你也不見嗎?」屋裡就有了腳步聲,門開了。莊之蝶臉色蠟黃地出現在門口,說:「周敏才上來了?」周敏說:「我在你門口睡了兩個小時了。」莊之蝶說:「有什麼事,你肯下這麼大功夫?」周敏說:「要是沒緊事,我絕不干擾老師的。昨日我去司馬恭那兒,他告訴我,高院已通知他們要最後定案了,是全部推翻中院的結果,要改判為侵犯了景雪蔭的名譽權。據說這是景的一個什麼小姑在其中施了美人計,和具體複查的人做的鬼……咱們沒立即行動,去尋高院院長。我早讓你去找院長,後來才知道你沒有去,現在再不抓緊,黃花菜就全涼了!」莊之蝶說:「是嗎?就去徹茶水,說:」改判吧,怎麼判都行,判輸是輸,判贏其實也是輸了。你喝水。「周敏不喝,發急地說:」那咱們就這麼讓人宰了?改判的第三條是寫著要把結果在報紙上公開報道的呀!「莊之蝶回坐在沙發上,沙發後的牆上已經沒有了字畫,掛著一張巨大的牛皮,說:」那有啥,讓他去報道嘛。你要找院長,你去,我是不願再去求任何人了。「周敏眼淚就流下來,說:」莊老師,我去能頂什麼用呢?我求求你還是再去一趟吧,咱苦苦巴巴爭鬥了這麼長時間,最後就噁心地落到這步田地?!「莊之蝶說:」周敏呀,讓我怎麼說你呢?你也饒饒我,不要再說這事啦行不行?我要寫書呀,我是作家,我得靜下心寫我的書呀!「周敏說:」那好吧,我就再也不求莊老師了。你寫你的書吧,出你的名吧,我也是活該讓你這名兒毀了!「周敏走出去,把門重重地關上了。

  省高級人民法院果真在七天後批發了最後的審判結果,而城內的各家報紙又幾乎在同一天刊登了消息。周敏幾個晚上尾隨著下班回家的景雪蔭,窺探好了她家的地址,終於在一個下雨的夜晚,藏在一個拐角處,發現了景的丈夫從家裡出來,騎車匆匆往東行走,他狼一樣地撲過去,一腳把那男人連同自行車蹬倒在馬路邊,惡狠狠叫道:「劉三拐,你欠我朋友的錢為什麼不還?!」景的丈夫倒在地上,而雨披正好覆蓋了頭,聽到了罵聲,說道:「哥兒們。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劉三拐,我從不欠什麼人的錢!」周敏心中暗喜,又罵道:「你好漢做事倒不敢認好漢,你不是劉三拐是龜孫子?!你別怪我下手狠,我得了人家的錢就得替人家辦事,你欠款不還就拿那些錢去看病吧!」抬起腳來,照著那瘦瘦的一條小腿脖兒踩去,聽得咯吧一聲,知道起碼是骨折了,騎車飛一般駛去。第二天一早,周敏喝得醉醺醺出現在雜誌社辦公室,雜誌社的人都在議論景雪蔭的丈夫被人打傷了,現在住進了骨科醫院。說是惡有惡報,恐怕官司新贏的六百元的名譽損失賠償費絕對付不了這筆藥費的。周敏說:「這是誰幹的?咱們應該把這人尋出來。要好好謝謝他的。那男人怎麼就遭人打了?」李洪文說:「說是有人錯認了人誤打的,晦,哪有認不得人就動手的,必是幹什麼壞事去了,遭人家打的吧?周敏呀,你要是有能耐,雜誌社掏錢,你代表雜誌社買了禮品去醫院看看他怎麼樣?」周敏說:「職果我還在雜誌社干,我肯定是要去的,可我現在不是雜誌社的人了。」李洪文說:「廳裡要辭了你?」周敏說:「辭是遲早要辭的,今日我卻是先來自辭的。」說罷,從挎包裡取出一條香煙,一人一包散了,說:「蒙各位關照,在這裡呆了一段時間,遺憾地是沒有給雜忑社出什麼力,倒添了許多麻煩。現在我走了,請各位煙抽完就忘了我,我就是燃過的煙灰,吹一口氣就什麼都沒有了!」大家面面相覷。李洪文說:「可是,周敏,這每一支煙都是抽不完的,總得有個煙把兒。這麼說,我們還是忘不了你。」周敏說:「煙把兒那就從嘴角唾棄在牆角垃圾筐裡吧!」笑著,走出辦公室門,又揚了揚手,很瀟灑地去了。

  各家報紙刊載了莊之蝶官司打輸的消息,西京城裡立即便是一片風聲。那些以前還並未知道這場官司的人到處又在尋找刊登周敏文章的那期《西京雜誌》,李洪文就暗中將雜誌社封存的那期雜誌高價賣給了一家個體書商,書商又提價批發給街頭的書攤小販,更有那些小報小刊就採訪雜誌社和景雪蔭,撰寫了許多談這場官司的文章,以增加其發行量。一時間街談巷議,說什麼話的都有。莊之蝶的家門每日被人敲響十數次,他仍是不開,而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有問情況到底怎麼樣的,有安慰的,有憤憤不平的,也有責罵的。莊之蝶就把電話線指斷去。在家裡無法呆下去,一個人戴了墨鏡來到了街上,原本想到一個地方去,譬如孟雲房家打牌,譬如去找了趙京五或洪江,取些錢來花銷,譬如精神病院裡探望阿蘭,但是,莊之蝶一來到街上的十字路口,他卻拿不定了主意該往哪裡?迎面的一輛自行車駛過來,他趕忙往左邊讓,自行車也在往左邊讓;他又往右邊讓,自行車也又往右邊讓。那人「啊,啊」叫著,人與車子就讓在了一起摔倒了。莊之蝶爬起來,看街上人都瞅著他笑,慌慌順了街就走,那騎自行車的人把車子騎過來,駛過他的身邊了,扭頭還罵一句「眼窩叫雞啄了?!」莊之蝶一時噎住,倒傻呆呆立在那裡不動。那人騎車前去了,卻又騎著折過來再次經過莊之蝶身邊,一邊慢蹬,一邊說:「莊之蝶?」莊之蝶認不得他,他一瞼粉刺疙瘩。那人說:「有些像。不是,不是莊之蝶。」車子騎過去了。莊之蝶心想:多虧他沒認出我來,要麼多難堪的!就往前無目的地走,卻想:他就是認出來,我也不承認是莊之蝶!於是無聲地笑笑。瞥見旁邊的小巷裡有一面小黃旗兒在一棵柳樹下飄晃,小黃旗兒上寫著一個「酒」字,走過去果然見是一家小小酒館,就踅進去要了酒坐喝。莊之蝶喝下了一杯燒酒後,才幕然認得這個小酒館曾是自己來過的,那一口喝酒的時候看到過出殯的孝子賢孫,聽到過那沉緩優美的哀樂的,一時便覺得這小酒館十分親近,就不再去孟雲房家打牌,也不想去找趙京五和洪江,於鞋殼裡又摸出一張錢來買下了第二杯酒。這麼默默地喝過了一個小時,桌子上的陽光滑落了桌沿下去。莊之蝶偶爾向窗外一望,卻見一個人匆匆走過,似乎是柳月,叫了一聲,但沒有答應,走出來倚在門口往遠處張望。前邊行走的正是柳月。就又喊了一聲:「柳月!『一股風灌在口裡,人往前跑出十米。噗地竟醉倒在地上,哇哇地吐了一堆。

  柳月往前走著的時候,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腳步慢下來,卻沒有聽到第二聲,以為是聽錯了,加快了步子又往前走。已經走出很遠了,總感覺不對,就回頭一看,正看到一個人倒下去了,心裡有些疑惑,返身過來,啊地就叫道:「莊老師!莊老師你醉了?!」忙扶他,扶不起,就跳到路邊攔出租車,出租車卻過來一輛拉著人,又過來一輛還是拉著人,好容易攔住一輛,又給司機說好話,讓司機和她一塊過去抬了醉人上車,卻見一隻狗已在莊之嘩身邊舔食著穢物,而且狗已伸了長長的舌頭舔到了莊之蝶的臉上,莊之蝶無力趕走惡狗,手一揚一揚,嘴裡說:「打狗。打狗。」柳月一腳把狗踢遠了,和司機抬了莊之蝶到車上,急急駛向文聯大院,攙他回家洗臉漱口。

  柳月一直伺候著莊之蝶慢慢清醒過來,恢復了神志,就怨他不該這樣喝酒傷著自己身子,說罷了就從小皮包裡掏出一沓錢來。莊之蝶說:「你這是幹什麼?」柳月說:「我知道你現在缺錢,可你缺錢就給我言傳呀,柳月現在雖不是腰纏萬貫,但也不是當年做保姆的時候,你對我說一聲即便是低賤了你的身份。可你總不該拿自己名聲去糟踏自己換錢喝酒吧?!」莊之蝶聽得糊塗。柳月就說:「這你還要瞞我?洪江把什麼都給我說了!」莊之蝶更是莫名其妙,說:「洪江說什麼了?」柳月就從口袋拿出一個小簿冊子來,說:「你瞧瞧!」莊之蝶拿過小冊子看了,封面幾乎沒什麼設計,白紙上只印有《莊之蝶風流官司始末記》,下邊是幾行主要章節的目錄,分別為:「舊情難卻景雪蔭,周敏文章寫紅艷」:「麗人羞怒尋領導,一封密信乞笑臉」:「法庭內外生烽煙,活該周敏遭背叛」……。莊之蝶一把把小冊子扔了,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柳月說:「我在歌舞廳裡瞧見有人拿了這小冊子,我嚇了一跳,問哪兒來的,說是從『大眾書屋』買來的,我去『大眾書屋』查問時,洪江卻在那裡正幫了人家捆紮了這書往郊縣郵發。我就問洪江這文章是誰寫的,這不是拿糟踏莊老師來賺錢嗎?你怎麼也參與這個?洪江說他也不知道這是誰寫的,既然這類東西能賺錢,為什麼讓別人賺而自己不賺呢?牛大姐和莊老師分居了,莊老師不好意思去大姐那兒取錢,他只是來我這兒要錢,咱的書店總得有錢呀!他說你也默許了這件事,讓我少管少說,事情真是這樣嗎?」莊之蝶勃然大怒,罵道:「×他娘的洪江,他也敢這麼精賤我了?!」罵過了卻輕輕地笑,說:「嘿嘿,柳月,我不罵他了,他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我罵他幹什麼呢?我也不追究這是誰寫的,是周敏也好是洪江也好,是趙京五或者是李洪文他們寫的也好,讓他們去寫吧,現在已經是滿城風雨,你能堵一張口兩張口,哪裡又能堵了全城人的口?你孟老師曾說我周圍有一批人寫文章在吃我哩,沒想到咱開的書店也偷印這小冊子賺錢,這就輪到我吃起我來了!」柳月聽他這麼說,也心裡酸楚,就安慰道:「老師能這麼想也好。你頭還暈嗎?我扶你去床上睡一會兒。」莊之蝶搖搖頭,說他睡不著了,他不睡,又可憐巴巴地看著柳月,說:「我怎麼能活成這樣?柳月,你說官司結束了該事情就完了嘛,怎麼又鬧成這樣?!」柳月說:「你是名人麼。」莊之蝶說:「是名人,我是名人。現在我更成名人了,是一個笑名和罵名了!」柳月說:「莊老師,這些你都不要去多理,你是作家,作家到底還是以作品說話的,你不是有一部長篇小說要寫嗎,你應該靜下心來好好把作品寫出來,你就可以為你正名,你還可以產生更大更好的名聲的!」莊之蝶說:「是嗎?是嗎?」柳月說:「是的。」莊之蝶卻大聲說道:「我不寫了,我不要這名聲了!」

  莊之蝶送走了柳月,就堅定了自己不再寫作的念頭。不再寫作,才能擺脫了自己的名聲啊!他終於以最後的一篇文章來結束自己的寫作生涯了,即寫了一千零二十八個字的消息,說莊之蝶因嚴重失眠導致了寫作能力的喪失,目前已正式宣佈退出文壇。文章寫成,便化名投往北京《文壇導報》。不過一個星期,《文壇導報》登載,西京一些小報小刊又以新鮮事兒轉載開來。當日的晚上,孟雲房就跑來看莊之蝶了,說:「之蝶,你知道外邊又在給你造謠了嗎?他們說你喪失了寫作能力,已退出文壇,這不是笑話嗎?市長今日中午還把我叫去問是怎麼回事,我說不可能的!市長也生了氣,說如果是謠言,就要查一查這消息是哪兒來的,西京的報刊怎麼能這樣扼殺自己的名人?!之蝶,你知道這是誰寫的稿件嗎?」莊之蝶已經剃了個光頭,青光光腦門上放著亮,說:「我寫的。」孟雲房說:「你寫的?你怎麼和自己開這麼個玩笑?!你心情再不好也不能這樣干呀?你想你除了會寫作,你還能幹了什麼,去街上釘皮鞋?賣油條?」莊之蝶說:「我總不會混得湖不住口吧?就是糊不了口,去你家門上討要,也不能不給吧?」孟雲房說:「那好,你從來不會聽我的,可我告訴你,你現在不是你莊之蝶的莊之蝶,你是西京市的莊之蝶,你有道理你去給市長說!我今日來還有一個任務,這也是市長的指示,就是古都文化節要你撰寫幾篇重要文章,其中一篇是關於節徽的敘寫。我給市長說你近期身體不好,市長讓我先寫個初稿,初稿他看了,覺得不理想,一定要你這大手筆修改潤色的。」就掏出一卷稿件來。莊之蝶看也不看,丟在一邊,說:「我喪失寫作能力了,寫不了也改不了的。」孟雲房說:「你哄了別人能哄了我孟雲房?你就是安心不出名了,這文章便算登我的名,你也得修改修改!」莊之蝶說:「我可以幫你,也只能幫你這一次,但你不許給市長透一個字真情!」

  孟雲房走了,莊之蝶就改動起那篇文章來,他就好笑一個古都文化節什麼東西不能拿來做節徽,偏偏要選中個大熊貓!莊之蝶最反感的就是大熊貓,它雖然在世上稀有,但那蠢體、懶惰、幼稚,尤其那份膩膩可笑的模樣。怎麼能像征了這個城市和這個城市的文化?莊之蝶擲筆不改了。不改了,卻又想,或許大熊貓作節徽是合適的吧,這個廢都是活該這麼個大熊貓來象徵了!他不想寫出了個更換象徵物的建議,比如鷹呀,馬呀,牛呀。甚至狼來,但他更不想把這一篇歌頌大熊貓的文章修改得多麼優美,於是,故意劃掉了幾段文字,增加了許許多多的話,這些話偏顛三倒四。語法混亂。寫好了,第二天並未讓孟雲房來取,而直接去郵局寄給了市長。

  剛出了郵局。不想就遇著了阮知非。莊之蝶簡直吃了一驚。阮知非沒有戴墨鏡,兩隻眼滴溜溜地閃著黑光,他說:「你眼睛治好了?」阮知非說:「治好了。一出院就說要去香看你的,可市長卻委派我女上海購買一套樂器。我是被抽到文化節籌委會的呀!這不,才回來三天的,忙得鬼吹火似的,還沒顧得上去你那兒哩!」阮知非就看著莊之蝶,突然一臉狐疑,說:「你怎麼啦,患了什麼病了?你可別再有什麼事,像希眠那樣計我操心。」莊之蝶說:「希眠怎麼啦?」阮知非說:「你還不知道吧?這事先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希眠又弄了些假畫,有關部門正追查哩。」莊立蝶說:「要緊不要緊?」阮知非說:「現在說不來,估計不會出大事吧。之蝶,你得去醫院作作檢查,你一定是有了病的。」莊之蝶說:「沒什麼病的。」阮知非說:「那怎麼一下子這麼矮了!」莊之蝶並沒有縮小。在自已身上看看。笑著說:「你從上海回來,別就張狂得看什麼都不順眼了!」阮知非說:「這也是的,人家上海……」莊之蝶說:「得了得了,說你腳小,別扶了牆走。我每一次去上海,一回到西京,也覺得西京街道窄了,髒了,人都是土裡土氣的;過三五天,這感覺就沒有了。沒事吧,到我那兒喝口酒去。」兩人到了莊之蝶家喝起酒,莊之蝶問治療的情況,阮知非說給他換的是狗的眼珠兒,說:「你看不出來吧?」莊之蝶看不出來,卻噗嗤笑了。阮知非說:「你笑什麼?我原以為換了眼珠要難看了,後來才知道眼珠都是一樣的,那些漂亮的女人眼睛好看吧,可你把她的眼珠取下來,放在桌上,你說是人眼也行,說是豬眼也行,好看與不好看,憑配著一張什麼臉的。」莊之蝶說:「你那臉是一張好臉,配上也好看的,只是你總看我個頭矮了,狗眼怕就是這樣吧?!」氣得阮知非揮拳就打,說:「真的是看你低了,說不定這眼珠倒使我有了常人看不到的功能了!」就突然驚叫起來,說牆上怎麼有這麼一張大的牛皮!哪兒弄來的,是準備要做一件皮大衣嗎?他說:「能不能賣給我們?這次文化節,我有個想法,除了組織所有民間藝術的演出和展覽外,準備好好裝飾鐘樓和鼓樓,文化節期間每日清晨七點鐘樓上要撞鐘,每日晚上七點鼓樓上要擊鼓,這就是占書上講的天音和地聲。並且,東西南北四個城門摟上,也要架設十八面鼓十入口鐘。到時鐘鼓樓上一敲響,四個城門樓上應聲轟鳴,這是一種什麼氣氛?!你這張牛皮這麼好的,賣給我們去做一面大鼓,就放在最雄偉的北城門樓上,怎麼樣?」莊之蝶沉吟了半會兒,說:「賣是不賣的,但可以讓你們拿去蒙鼓,只要能保證這面鼓除了文化節,也要在以後還能懸掛在北城門樓上,讓它永遠把聲音留在這個城市,也就行了。」阮知非喜出望外,當下就從牆上要揭了牛皮,莊之蝶去幫忙,牛皮嘩啦掉下來,竟把莊之蝶裹在了牛皮裡,半天不能爬出來。阮知非把牛皮捲了,要走,莊之蝶卻有些不忍了,說:「你真的就要拿走了?」阮知非說:「可不是真的?!又捨不得了?」莊之蝶說:「那就給我留一條尾巴吧。」阮知非從廚房取了刀,在木墩上剁下了長長的牛尾,把牛皮扛下去,擋了一輛出租車運走了。